花枝乱颤-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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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心,她竟然宁肯没有,也要炒掉我,看来她是真的看不起我了。
我心灰意懒,不再打探她,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她。但是莲城就这么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是有她的消息断断断续
续地传送到被她揪疼过的耳朵里来:她又谈恋爱了,她又换男友了,她终于结婚了,她当母亲了,她成了办公室主任了,
等等等等。每听到一次,我都要下意识地摸一摸我可怜的耳朵。
最近两年,她的消息就密集起来了,想躲都躲不开了。居然,她在机关干部中有了莲城名姐的雅号。我不知道这雅
号如何得来的,也许,与她为人爽快,善于交际,伶牙利齿,荤素不拒有关吧。自从当了办公室主任,有了签单权之后,
也是工作需要的原因吧,她就如鱼得水的出没于交际场所了。都说她的酒量了不得,她的黄段子了不得,她的善解人意
了不得。据说有一次,她陪省卫生厅的领导喝五粮液,竟一口气灌下去八大杯,当即倒在了酒桌上!省厅领导大为感动,
不仅当即表态给市局增加拨款100 万,还用专车送她去急诊室打吊针。哪知她轻伤不下火线,车还没开动就爬下来,踉
踉跄跄地回到了酒桌上,口口声声说陪领导千杯万盏也不醉。只是,她醉得稀里糊涂,把上车当作上厕所,把一泡尿撒
在小车上了。小车司机一点不恼,洗完车回来说,到底是莲城名姐,连尿也有一股酒香呢。可见她受欢迎的程度。当然,
这只是据说,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听到这个据说时,我的耳朵一阵阵发烧,毕竟,她是我曾经爱过的人。
曾经有一次,我在酒桌上碰到她。我一个同学的亲戚从医学院毕业了,想进市医院工作,便求同学走关系。同学便
在莲城大酒店请卫生局的有关领导吃饭,邀我作陪。这同学与我很少联系的,突然请我作陪,必定是想到了我与吴晓露
曾经的关系。我不喜欢被人利用,心里不太舒服,但是又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想看看,事隔多年,她会怎样面对我。
我是有备而去,而她,对我的出现是不知情的。可当我出现在那间豪华包房里时,她脸上不仅看不到一丝半点的尴尬之
色,反而是满面的春风。她像老朋友一样落落大方地与我握手,一口一个徐科长,叫得我惶惑而迷茫,这是我爱过的那
个吴晓露吗?在酒桌上,我向来是很拘谨的,一般来说从不主动敬酒,除非是碰到自己的领导。我酒量小,而且是个乙
肝病毒携带者,不敢放开喝的。也许是要先发制人,也许是要显示自己的大度,她主动地敬了我的酒。我当然不好拒绝,
是一杯毒药我也得喝下去,不然就太不男人了。她很快就显出了名姐本色,几杯酒下肚,面若桃花,妙语连珠,把一桌
人笑得眼泪直滚。但是我很快就心情不好了,这时朋友来了一个电话,我就借口有急事逃离了酒桌。
不是我心胸狭窄,对过去耿耿于怀,而是我实在控制不住某种无聊的联想。因为坐在她身旁的卫生局长,恰好长着
一个令人厌恶的红鼻头——他既然是一个卫生局长,难道就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烂鼻头医好吗?
除了这些听来的传闻,我不想猜测她的生活方式。各有各的活法。只是有时我会忍不住想,吴晓露的个性与她表姐
袁真的个性中和一下就好了。可是,即使是这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是的,是没关系,所以她不理睬我也没关系。
我不会再叫她第二声。我只是瞟着她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有一点点伤感。
她已经三十六岁了,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她的体态,都还很动人,而且有了一种过去没有的韵味。一种令
男人迷乱的韵味,一种危险的韵味。她对这幢大楼的回望,仿佛是一种象征。或许,她将给这幢楼里带来某些不可知的
不安定因素?
我这个保卫科长有了职业敏感,我快步离开了她,走向我每天必去查看一次的监控室。在这幢大楼的许多地方,比
如大门、电梯、楼道、会议室、地下停车场等,都或明或暗地装有摄像头,以便对各个重要部位进行监控。只要她进这
楼里来,我就可以看到她的行踪。
监控室里,值班的小刘正在玩电脑游戏,见我进门,赶忙关了游戏,装模作样地盯着那十几个监视屏。我懒得理他,
调出录像,倒过来仔细察看。我想知道吴晓露刚才去了哪个领导的办公室。
很快,我就知道:八点半,她进了袁真办公室,九点整出来;接着她乘电梯上八楼,在806 室,也就是秘书长办公
室门口站了五分钟,其间收发了几条短信息,然后秘书长开了门,她笑容可掬地走了进去。九点三十四分,她从秘书长
办公室出来,显得非常的兴奋。
她为什么要那样兴奋呢?
她和秘书长说了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际:要是在秘书长办公室装上一个微型无线摄像头,我就知道她以
后来做些什么了。这念头令我跃跃欲试,我是保卫科长,我是有这个便利的。当然,如果真要做,就要秘密地进行,要
极其地秘密。
周五晚上,方为雄在莲池宾馆开了一间房,邀来国土局副局长毛建军和普教科副科长刘玉香,陪马良局长打了一通
宵牌。打牌是马良局长的毕生所好,而莲池宾馆又是马良的侄儿所开,既能签单,又能保证安全,所以就成了他们活动
的据点。
他们玩的是一种从省城传过来的叫“三打一”的打法,用两副扑克牌,三个人围着庄家打,如果打了满分,庄家一
把就有五六百元的输赢。方为雄牌技向来很臭,总是输多赢少,可这天晚上手气奇佳,一上场就连来了几手好牌,便忍
不住坐了几盘庄。牌运一来真是门板都挡不住,转眼之间,他就赢了两千多块。看到马良局长的脸往下拉了,方为雄才
如梦初醒,赶紧收敛了好胜的气焰,抓到好牌也不叫庄了。直到手里的钱慢慢地输出去,而马良局长面前的钞票慢慢地
堆积起来,方为雄才放松了心情,说有说的,笑有笑的了。
打到天亮时,人人面有菜色,个个哈欠连天,便散了牌局。毛建军匆匆先走了,刘玉香则跑到卫生间给自己的脸补
妆去了,方为雄便说:“局长,你就在这儿休息?”
马良局长抽了抽鼻子,眉头就皱了起来。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空气很不好。
方为雄忙说:“我跟总台说一下,给你换个套间吧,还有,让服务员送点吃的来。”
马良点头:“行,吃的就免了,睡一觉再说。”
方为雄于是又开了一个套间,将马良局长送了过去。
局长倒头就要睡,忽然又坐起来说:“为雄啊,你的事局里没问题,我会往组织部报的,怕只怕市委常委会讨论时,
你老婆的事对你有影响,你想办法做做工作吧。”
方为雄连忙点头,向局长道谢。
回到打牌的房间,方为雄回味着局长的话,既兴奋,又郁闷,但还是没忘记打一个电话:“喂,丽娟,马局长在莲
池612 休息呢,对,又打了一通宵,等他睡醒了你过来看看他吧,我把他交给你了啊!”丽娟姓黄,是市一中的副校长,
与马良有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亲密关系。
方为雄刚刚收线,刘玉香突然从卫生间钻出来,冲他一笑。他惊得倒退了一步:“你怎还没走?”
刘玉香说:“我想陪陪你,也想学学你啊!”
方为雄说:“学我什么?”
刘玉香说:“嘿嘿,向方书记学学如何摸罗拐呀!”
摸罗拐是省城话,拍马屁的意思,刘玉香是省城人,来莲城工作多年了,也没改掉她的省城腔。方为雄不快地学着
省城话说:“你这人,说话何解咯样难听!什么叫摸罗拐?人与人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嘛,要有爱心嘛!还有,
以后你千万莫叫我方书记,叫方组长,我是纪检组长,不是纪检书记,你咯样乱叫,人家还以为我有野心想当书记呢!”
“好好,当众我叫你方组长,私下叫你方书记,要得么?我晓得你谨小慎微,”刘玉香瞥他一眼说,“其实,我是
想摸摸你的罗拐呢!”
方为雄说:“摸我的罗拐?你有问题,怕我查你?”
刘玉香说:“我的问题还够不着方书记来查吧。”
方为雄说:“那你是烧香走错了庙,摸我的罗拐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我这个正科级的副科长,也当了快四年了,应当正名了。你这个前任普教科长,也该关心关心下属嘛,
在党组会上给我美言几句不就行了?我又没有更多的要求。”刘玉香殷切地看着他。
方为雄摇头:“要是局长没这意图,没用的,局里的事都是他说了算。他不吱声,别人先提出来,反而不好,你又
不是不晓得他的脾气。你呀,不如直接去摸局长的罗拐。”
刘玉香说:“局长的工作我当然会做的,可是我势单力薄,党组里要没个帮腔的,只怕也没有效果。冲你刚才这个
电话,我就晓得你和局长的关系越来越铁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就看你肯不肯帮我。方书记,我可是历来帮你说话的呀,
特别是那次组织部来考察你,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小的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譬如每次开会你发言,我不仅认真听,还热
烈鼓掌!”
“我们也是老同事了,这个忙是应该帮的,只是……”
方为雄没有把后半截话说出来。自己的事都还没摆平,他怎好去帮这个忙呢?一夜没睡,他疲倦极了,也对这个纠
缠不休的刘玉香厌烦了。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脑袋往枕头上一倒,将脚摆到床上。刘玉香过来,蹲下身子,帮他
将皮鞋脱了。
方为雄一下坐了起来:“你真想摸我罗拐啊?”
刘玉香嘴一撇:“你以为我说着玩的?”
方为雄摆摆手:“拜托,要摸罗拐也以后再摸吧,现在你赶紧回去休息,男女独处一室,呆久了,没事别人也会说
出事来!”
刘玉香鼻子一哼:“哼,没想到,你是大象的块头,老鼠的胆子。局长和黄丽娟敢明目张胆出双入对,你连和我说
会话都怕!”
“我能和局长比吗?他们是到了一定境界的。你快走吧,不说别的,就是局长晓得你还在这里,也会有想法的。”
方为雄说着要下床穿鞋,刘玉香阻止了他,说:“好好,我走,不影响你休息了。”她快步往门口走去。但是她没
有出门,她关上了门,而且插上了插销,又迅速地返回到床边来了。
方为雄盯着她:“你怎么不走?”
刘玉香坐到他身边,娇声道:“我走不了啦,门关死了。”
方为雄紧张地道:“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想摸你罗拐啊!你说摸你哪里最舒服?”
“你怎么这样啊?”
“我就这样,你以前不晓得吧?我以前也没这样过。方书记莫非真的是个不近女色的圣人?”
“我不是圣人,经不起你的糖衣炮弹的,你快走吧!”
“既然不是圣人,何解要赶我走?看我不顺眼,我不够年轻,不够女人味是吗?”
“不是这意思,你风华正茂,风韵犹存,女人味足够了……只是,坦率的跟你说吧,同事之间最好不要有这种关系,
一有就麻烦了!”
他挪了挪身体,想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刘玉香却又坐近一些,将一只刚擦了护肤霜的手放到他胸上:“你情我愿,
有什么麻烦?我通情达理,没有非分之想,不是个麻烦的女人。你不是说人与人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要有爱心吗?
你就不能给一点点爱心给我?”
方为雄推她一把:“你还是快走吧,我怕……”
“我不许你怕!”刘玉香蓦地捂住了方为雄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于是方为雄嗅到了浓烈的护肤霜的香味,那香味令他有窒息的感觉。她往他怀里拱,这里那里地忙了一气,又替他
宽衣解带。他如坠云雾之中,头晕脑胀,任她摆布。但他的耳朵十分警觉,一直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她低声说,她要给
他。他也想要她,可是他的身体不想,一点动静没有。他努力着,但都徒劳无功。
他们只好放弃了。待他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刘玉香也已穿戴整齐,重新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难道你在外面没
有过?”
方为雄窘迫不已:“你……还是快走吧,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玉香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瞟瞟,又把门掩上,回到他身边:“放心吧,来人看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在聊
天。”
方为雄有点恼了:“你怎还不走?”
“这个时候我能走吗?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我不要你的怜悯。”
“我不是怜悯。”
方为雄板起脸:“你还要怎样?”
“你呀,以为我就那么功利吗?我是个有感情的女人!我想安慰安慰你,替你消除心理障碍,让你放下思想包袱!
说真的,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说着,刘玉香给方为雄倒了一杯水。
“哪里是坐怀不乱?是乱而未成。”方为雄苦笑。
“情有可原,打了一夜牌,体力不支,你又是第一次,心理压力太大,”刘玉香像个心理医生,盯着他侃侃而谈,
“你可能心里还有一种负疚感,对你的妻子。她那么漂亮,又那么有才,优秀得不得了,和她相比,我太没有魅力了。”
“你想错了,”方为雄摇摇头,“其实只要出了家门,我几乎就不想她,刚才也没有想她。”
“那又何解?”刘玉香关切地凝视着他。
方为雄避开她的目光,望着窗外说:“现在我深切地体会到那句话简直就是真理,婚姻的确是一双鞋,舒不舒适只
有脚知道。别人都以为,我有这样的老婆,会过得很幸福,其实,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难得有一次。”
“噢?”刘玉香的眼睛亮了起来,“莫非她是性冷淡?”
“也不好这么说,反正少而又少,像我们这种年纪,别人再少也是‘半月谈’,我们平均一个月还谈不上一次,而
且,她从不主动,更谈不上激情,真是没意思。”
“怎么会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嘛!是不是她有妇科病?”
“不,她身体好得很,她是心理有病,有精神上的洁癖,这也瞧不来,那也看不惯,好像她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我
晓得,她好些方面瞧不起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吧,我就是脱光了,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反而会掉过头去!一会儿讲我
在领导面前太谦恭,像个旧社会官宦之家的奴才,一会儿又嫌我长得太胖了,一看就是个贪官,你说我像个贪官吗?吹
毛求疵嘛!”
刘玉香咯咯咯地笑将起来:“她没说错,你就是像个贪官嘛,你看你,皮带都只能系到肚脐下面了,裤子好像随时
要掉下来!刚才你之所以不行,和胖也有关系呢,太胖的人这方面是不行的。所以呀,你最好还是减减肥吧。”
方为雄叹气:“唉,总之是不如意。她弄得自己在机关里很孤立不说,还要影响我,前几天她到楼顶去吹风,人家
还以为她想不开要跳楼……不说了,越说越灰心!”
“这么说来,我们还有点同病相怜呢。我老公在广州做生意,对我这个公务员根本看不起,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
我只是他家里的一个摆设。他在外面肯定有女人,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方书记,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互相安慰,互
相帮助。”刘玉香诚恳地说。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