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译注于长春-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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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阴气召阴气,不是我所说的道理。我把我的道理给你看看。’于是给他们
调试瑟弦,置一把在堂上,置一把在室内,弹奏宫宫音动,弹奏角角音也动,
音律相同。如要改调一弦,五音不合,弹奏它,二十五根琴弦都动,在声调
上没有差别,只是以音为主而已。你们都象这样吗?”惠施说:“现在儒、
墨、杨、公孙龙,正在和我辩论,用言语相互指责,用声音相互压制,而未
必是我的错误,怎么能和他们相象呢?”庄子说:“齐国人把他的儿子放在
宋国,让他象残废者一样守大门,他有个钘钟乐器却包起来,齐人寻找亡失
的小孩却不出门限之内,这与各家争论有所类似!楚国有个寄居而守大门的
人,在半夜无人的时候与船夫争斗,船还没有靠岸而足以造成怨仇了。”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1),使
匠石斫之(2)。匠石运斤成风(3),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4)。
宋元君闻之(5),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
虽然,臣之质死久矣(6)。’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注释'
(1)郢:楚国的国都。郢人,是位尼水匠人。垩(è):白灰。漫:涂。
(2)匠石:人名,木匠。祈(zhuó):砍。
(3)斤:斧。
(4)失容:失色。
(5)宋元君:宋国的国君。
(6)质,质对,对象。
'译文'
庄子给亲朋送葬,经过惠施的坟墓,回头对随从的人说:“郢人在他的
鼻尖上涂象苍绳翅膀那样大小的白土子,让匠石把白点砍掉。匠石运斧如成
风,声声作响地砍它,砍尽了白土子而没伤鼻子,郢人站立面不改色。宋元
君听到此事,召匠石说:‘试试为我砍一次看看。’匠石说:‘我以前砍过,
但是,我砍的对象已经死很久了。’自从先生死了后,我没有对手了,我没
有辩论的对象了!”
管仲有病(1),桓公问之(2),曰:“仲父之病病矣(3),可不讳云,至于大
病(4),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5)?”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
(6)。”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7),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8),又一闻
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9),下且逆乎民(10)。其得罪于
君也,将不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11)。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12)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13)。以德分人谓之圣(14),
以财分人谓之贤(15)临人(16),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17),未有不得
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
。以贤(,)
'注释'
(1)管仲:春秋时期齐国桓公的佐相,著名的政治家,法家学派的先驱者,著有《管子》一书。
(2)桓公:齐桓公,名小白。
(3)仲父:桓公对管仲的尊称。病病:病重。
(4)讳:忌讳。有的版本作谓。云:说。
(5)恶(wū):怎么,何。属(zhù):同嘱,托付,嘱托。国:指国政。
(6)鲍叔牙:齐国的大夫。
(7)洁廉:清白廉洁。
(8)不己若:不若己,不如自己。不比之,不亲近他。
(9)钩:拘束。
(10)逆乎民:违逆民意。
(11)隰(xí)朋:人名,齐国的公族大夫。
(12)上忘:对上相忘不计较。下畔,对下友善不逆民意。
(13)愧:惭愧。哀:怜爱。
(14)以德分人;把美德分给别人。
(15)以财分人:把才能分给别人。
(16)以贤临人:以贤自居对待别人。
(17)以贤下人:以贤能干居人下。
'译文'
管仲有病时,桓公问他说:“仲父的病很重了,可以不避讳的说,达到
病危,那么我把国政托付给谁才可以呢?”管仲说:“你要给谁。”桓公说:
“鲍叔牙。”管仲说:“不可以。他为人洁白清廉,是位善良之士;他对于
不如自己的人不亲近;并且一听到别人的过错,就终身不忘。让他治理国政,
对上要拘束君主,对下要讳逆民意。他获罪于国君,将不会有多长时间了!”
桓公说:“那么谁可以呢?”回答说:“不得已,隰朋可以。他的为人,对
上相忘不计较而对下友善不叛离,他自愧不如黄帝,而怜爱不如自己的人。
把美德分给别人称为圣人,把才能分给别人叫做贤人。以贤自居对待别人,
没有能得人心的;以贤能干居人下,没有不得人心的。他于国政有不亲自过
问之处,他对家事有不亲自过问之时。不得已,那末隰朋可以。”
吴王浮于江(1),登乎狙之山(2)。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3),逃于深蓁(4)。
有一狙焉,委蛇攫■(5),见巧乎王(6)。王射之,敏给博捷矢(7)。王相者趋射
之(8),狙执死(9)。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10):“之狙也,伐其巧(11)、恃其便
以敖予(12),以至此殛也(13)。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14)?”颜不疑
归而师董梧(15),以锄其色(16),去乐辞显(17),三年而国人称之(18)。
'注释'
(1)吴王:吴国的君主。浮,泛舟。
(2)狙(jū):猕猴。《齐物论》有狙公赋茅的故事。
(3)恂(xún):恐惧、害怕。弃:弃地。走:跑,逃跑。
(4)蓁:通榛。
(5)委蛇(yí),同委佗,庄重而又从容自得的样子。一说作曲行解亦通。攫|(juézǎ o):攀搏
抓取。
(6)见:通现。
(7)敏给:敏捷。博捷:接取。矢:箭头。
(8)相(xiàng)者:随从打猎的人。
(9)执死:抱树而死。一作既死。
(10)颜不疑:人名。
(11)伐:夸,矜。
(12)恃:依靠。便,轻便。敖:通做。予:我。
(13)殛(jǐ):死。
(14)汝:你。色骄:骄做的态度。人:指别人。
(15)董梧,人名,吴国的贤人,一说吴国的有道之士。
(16)锄:锄草一样。一本作助,通锄,除去。
(17)去乐:去掉享乐。作抛弃声乐解误。辞显:辞谢显贵。
(18)称:称赞。
'译文'
吴王泛舟于江上,登上猕猴山。群猴看见他,恐惧地弃地跑掉,逃到榛
材丛中。有一只猴子,从容自得地攀搏抓取,向吴王显示灵巧。吴王射它,
敏捷地接取箭头。吴王命令随从者上前一齐射它,猕猴中箭抱树而死。吴王
回头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这只猕猴,夸它的灵巧依靠它的灵便来傲视我,
以至于这样死去!要引以为戎啊!唉!不要用你的骄傲的态度对待别人啊!”
颜不疑回去而拜董梧为师,除去做色,去享乐就贫苦辞显贵甘淡漠,三年而
国人都称赞他。
南伯子綦隐几而坐(1),仰天而嘘(2)。颜成子入见(3),曰:“夫子,物之
尤也(4)。形固可使若槁骸(5),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
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6),而齐国之众三贺之(7)。我必先之(8),彼故知
之;我必卖之,彼故胄之(9)。若我而不有之,彼恶乎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
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10),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
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注释'
(1)南伯子綦:人名,《齐物论》作南郭子綦。隐:靠,几:几案。
(2)嘘:吐气。
(3)颜成子:人名,《齐物论》作颜成子游。
(4)物之尤:人物之中出类拔萃的人。尤,恃出。
(5)形:形体,身体。槁骸:枯骨。《齐物论》作槁木。
(6)田禾:齐太公和。睹:看。
(7)贺之:祝贺他。
(8)我必先之:我的名声必先于他。
(9)鬻(yù):卖。
(10)悲:悲伤,哀怜。
'译文'
南伯子綦靠几案坐着,仰天吐气,颜成子进来见到说:“先生,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形体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枯骨,心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死灰一样吗?”南伯子綦说:“我曾隐居在山洞里。正在这个时候,齐国的国君田禾一来看我,而齐国的民众就再三祝贺他,我的名声一定先于他,所以他知道我;我一定卖了我的名声,所以,他才把我的名声贩卖出去。如果我没有名声,他怎么会知道我?如果我不贩卖名声,他怎么能贩卖我的名声呢?唉!我悲伤人的自我丧失,我又悲伤那些悲伤别人的人。我又悲伤那悲伤的悲伤,然后我就天天远离大道了。”
仲尼之楚(1)楚王觞之(2)孙叔敖执爵而立(3)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4):
“古之人乎!于此言(,) 已。”曰:(,) “丘也闻不言之言矣(,) (5),未之尝言,于此乎
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6),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郧人投兵(7),丘愿
有喙三尺(8)”彼之谓不道之道(9),此之谓不言之辩(10),故德总乎道之一(11)。
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12),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
辩不能举也(13),名若儒墨而凶矣(14)。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益(15),实不聚(16),名
不立(17),此之谓大人(18)。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
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19),莫若天地;然奚求焉(20)
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已而不穷,循(,) 古而不摩(21),大人之诚。
'注释'
(1)之:去,往。
(2)觞:酒器。作动词用作敬酒。
(3)孙叔敖:人名,据《左传》记载,他是楚庄王相,此时孔子尚未出生,此处是庄子的寓言。
(4)市甫宜僚:即熊宜僚,居市南,故称市南宜僚,亦号市南子,是楚国的勇士。
(5)不言之言,不说话的言论。
(6)弄丸:玩弄丸铃,玩弄弹丸。两家之难:指楚白公胜要作乱,想杀令尹子西,去请勇士市南
宜僚,宜僚不答应,使者用剑威胁他,他仍然玩弄弹丸既不害怕,也不从命,于是白公胜欲作乱未成,
此为弄丸解两家之难。
(7)甘寝:安寝。秉:执。羽:羽毛扇,郢:楚国的都城。郢人:指楚人。投兵,投弃兵器,不
用兵器,不打仗。
(8)丘愿有喙三尺:孔子自己愿意有三尺长的嘴不能说话。喙,鸟嘴。鸟喙长不能鸣叫。
(9)彼:指孙叔敖和市南宜僚。
(10)此:指孔子。
(11)总:归根结底。一:齐一。
(12)休:停止,休止。
(13)举:辩举,并举。
(14)名,名声。凶:危险。
(15)谥:谥号。帝王死后送的号。
(16)实:实质。
(17)名:概念。
(18)大人:指圣人。
(19)大备:体现了大。
(20)奚:何。
(21)摩:摩灭。
'译文'
孔子去楚国,楚王请他喝酒,孙叔敖拿着酒器而站立,市南宜僚洒酒而
祭祀,说:“古代的人啊!在这里说说罢。”孔子说:“我也听到过不说话
的言论了。未曾说过的话,在这里说说它。市南宜僚玩弄弹丸,而解决了两
家的危难;孙叔敖安寝摇扇而卧,而使楚人停止用兵。我希望有三尺长的嘴
不说话。”他们所说的是不言之道,孔子所说的是不言之辩,故而归根到底
是德与道的齐一,而言语停止在知的就是所不知的地方,就是极点了。道的
同一,德不能同;知道所不能知道的,善辩的人也不能尽举。名声象儒墨,
那就危险了。所以大海不制止河水东流,才能大到极点。圣人并不包容天地,
恩泽到天下,而不知他的姓氏名谁,所以,他活时无爵位,死后无谥号,实
利不集聚,名声不建立,这就是大人。狗不因为善于叫唤便是好的,人不因
为会说教便是贤人,何况成就大名的人呢!大名,不足以成为大名,何况成
德呢!最大而完备的,莫如天地,然而没有什么追求的,它却最大而完备了。
知道大而完备的,是无所追求,无所丧失,无所舍弃,不用外物改变自己。
返回自己的本性而不穷尽,因循常道行事而不摩灭,这就是大人的至诚无息。
子綦有八子(1),陈诸前(2),召九方梱曰(3):“为我相吾子,熟为祥?”
九方歅曰:“梱也为祥(4)。”子綦翟然喜(5),曰:“奚若(6)?”曰:“梱也
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7),出涕,曰:“吾子何以至于是极
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8),而况于父母乎!今夫子闻
之而位,是御福也(9)。子则样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识
之,而梱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
(10),而牂生于奥(11);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12),若勿怪,何邪?吾所与吾
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13),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
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14);吾与
之一委蛇(15),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
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几天与之也。吾是以位也。”无几何,而
使捆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16),不若刚之则易,于是乎别而鬻
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17),然身食肉而终。
'注释'
(1)子綦:即南伯子綦。这里是承上文南郭子綦说的。
(2)陈:排列站着,列队站着。
(3)九方歅(yīn):人名,伯乐的弟子,善于相面。《淮南子》作九方埋或九方皋。
(4)梱:人名,子綦的儿子名梱。
(5)瞿然:惊喜的样子,兴奋的样子。
(6)奚:你,怎么。奚若:何如,为何。
(7)索然:空尽的样子,承前文瞿然而来,惊喜空尽。解作黯然亦通。
(8)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9)御:抵制,拒绝。
(10)牧:放牧,畜牧。
(11)牂(zāng):母羊。奥:屋的西南角。
(12)田:狩猎,突(yāo):屋的东南角。
(13)邀:同激,要求。下同。
(14)相撄:相搅扰。
(15)委蛇:随顺。
(16)鬻:卖。
(17)渠公之街:街名。
'译文'
子綦有八个儿子,列队在面前,邀请九方歅说:“给我儿子相面,谁有
祥运?”九方歅说:“梱有祥运。”子綦惊喜的说:“何以如此呢?”九方
歅说:“梱将会和国君同饮食,以至于终身。”子綦喜色空尽,流出眼泪,
说:“我的儿子为什么达到这种程度呢?”九方歅曰:“和国君同饮食,恩
泽到三族,何况父母呢!现在先生听到此事便哭泣,这是抵制福分。儿子有
祥运了,父亲却没有祥运。”子綦说:“歅!你怎么知道,梱真有祥运吗?
只是酒肉到口鼻而已,你怎么知道他的由来呢?我没有放牧而西南屋角却生
出羊,没有狩猎而东南屋角却生出鹌鹑,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与他邀
游的,是游于天地。我要求与他同乐于天,我要求与他同求食于地;我不和
他追求事业,我不和他同谋共虑,不和他标新立异。我和他顺着天地的实情,
而不使他和外物相搅扰;我和他顺随自然,而不和他选择事情合适再去做。
现在,却没有世俗的报偿!凡是有奇怪征兆的,一定有奇怪的行为,危险啊!
这不是我和儿子的罪过,是天给他的。我因此才哭泣的。”没有多久,捆被
派到燕国去,强盗在途中捉到他,手足齐全拿去卖他很难,不如砍断了脚去
卖容易,于是把他的脚砍掉后卖到齐国,正好被渠公任为门正,而吃肉终身。
啮缺遇许由(1),曰:“子将奚之(2)?”曰:“将逃尧。”曰:“奚谓邪?”
曰,“夫尧畜畜然仁(3),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4)!夫民,
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