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作者:书剑江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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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的苦楚与血泪就为了他这番话，这温馨的字字句句，这往日美好的音调而消失殆尽了，那层剥落了的色彩也伴随着他的到来而回到了我的生命中，仿佛这个寒季，再也没有了凛冽与凄凉，上帝的慈爱再次眷顾了我，我扑入他温暖的怀中，情愿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我像孩子般抬头问他：“爸，古尼知道这些吗？他知道你们就是他的爸妈吗？”
他温和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不过他从来都不用我操心，天天那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才不在乎这些呢，只喜欢天天沉浸在自己的梦想里。然而每次我看到他还是会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因为我培育了一个快乐得像天使一样的孩子。这些事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他又不介意别人跟他分享同一个爸妈，还心血来潮地配合着我们：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第一次带他回来会让我跟丹琼那么尴尬的原因啦！”
突然，他又显出很认真的神情，拍了拍我的肩，说：“孩子，现在一切都弄明白了，你也该为了你自己，好好打算一下。”
“嗯，”我点点头，而心里也做出了决定。
半年后
“方先生，请问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跟我好好谈一谈？”
“方谚丽夫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您的第四个电话了吧！不过我真的很忙。这样吧，今天下午我抽一个小时的时间跟你谈，请你在方伟业先生的新居里等我。”
挂断电话，我与身旁的爸爸相视一笑，期待已久的时候终于要到了。我们付出了半年的艰辛与汗水，日夜操劳，终于一举拿下华祥的股份，成为整个华祥集团最大的股东。一贯从不服输的势利女人终究败了，低着头央求我们给她一条退路，让她不致清家荡产。为了这个扬眉吐气，沉冤得雪的时刻，我与爸爸在商场奋战了整整半年。
她们早已在爷爷家里等候我们了，只是她们脸上过去的那种傲气已被丝丝憔悴所取代，那一贯不屑与轻鄙的目光也消散不见，就连说话也变得低声下气起来。
“方先生，请问……”
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应该清楚自己首先要怎样做！”
她做贼心虚地看了看我，显出紧张的神情，然后低着头不再说话。
“那我们就没得谈了！”我将手插在裤口袋里，准备离去。
“等等，对，是我！是我想夺你爸的公司，我妈也不愿让方家的财产落在外人的手上，是我们买通了公司的人窃取机密，是我们陷害了你。”
我愤然转过身，怒吼道：“说大声一点，让所有人都听到！”
她颤抖着，将音量提高：“是我陷害了你，我们买通了财务部的人，又将事情全部推到你身上！请你看在我爸的面上，看在他那么关心重视你的面上，给我一条生路！”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当初你给了我生路吗？你欺骗哥哥欺骗爷爷欺骗所有人，硬是把我赶出了家门！不过你放心，我不像你们那样恶毒，我只是要回我爸爸的公司，至于你的那一份，我并不仰慕！”
“妈，真的是你！你骗我！原来真的是你在骗我，是你伤害了外公，是你让外公那么伤心！我恨你，我恨你！”哥哥像是疯了一样冲她吼道，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这个女人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我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轻松与快活，我终于还了自己一个清白，也还了爷爷一个交代，我所有的承诺在今日就全部兑现了，从此我便可以扬眉吐气的做人了！爷爷很激动地走上前抓住我的手，苍老的目光中热泪盈眶，颤抖着，喃喃地说：
“我没有看错……奕祥的孩子就是我的亲孙子……爷爷一直都信任你，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爷爷也很爱你啊……”
他再也说不下去，紧紧地抱住我。这样的拥抱是如此温暖，让我辛苦劳累了多日的躯体像找到依靠，有些晕眩，有些疲倦，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天色很暗，但看到身旁爸爸的身影，便又安安心心，心满意足地深深睡去，再次恢复知觉时，我感觉天色大亮，身边很吵杂，然而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这种情况大概持续良久，非常久。
这时，我隐隐感觉到有一只熟悉的、温暖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发端、我的面颊。那只手那么温柔，这种感觉似乎曾在哪儿经历过，对，一定经历过，这是种熟悉的亲密的感觉。我猛然睁开双眼，醒来时感到疲乏、伤痛、但也感到平和。
一张熟悉的容颜在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清晰，是妈妈！我惊喜地喊了她一声，她紧紧抱住我，温柔而暖和。
“好啦，好啦，他刚醒来，你不要搂那么紧，来来来，我扶他坐起来。”爸爸坐在床边，将我扶起来。
“爸，我怎么了？这是哪里？妈妈回来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温和地笑了笑，“臭小子，谁要你那么拼命，你累病啦！这里是医院，是啊，你妈回来了，都回来了。”
我兴奋而激动地看了看旁边，是古尼和艺萱，他们正笑容满面地逗着小家伙，还有姐姐和言晨阳，是啊，都回来了……可是，还有雨桐……
“阿文！”雨桐匆匆忙忙地站在门口，正担心地注视着我。
“妈妈！”小家伙欣喜若狂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她的泪水就在那一瞬间滑落下来，缓缓弯下腰去，抱住小家伙不住吻起来。
我的身体随着那声“妈妈”逐渐融化了似的，躺在暖流之中。都回来了，真的都回来了……我知道是爸爸为我把他们都找回来了，所有的温馨与快乐，甜蜜与幸福都回来了……
我们一家人重新回到了那个温馨的家，表面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与宁静。只是那件事后，奶奶与姑姑虽然表面上对我笑脸相迎，恭恭敬敬，但她们心底里还是不愿妥协，仍然暗暗盘算着。我亦无奈，为何自己仁至义尽，却始终无法融和，难道在她们心里，我就始终是个外人，这个家到了今日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交汇吗？也罢，就让这一切搁浅着，相信一片诚心，终能化作漫天飞雪，彻底冰释。
直到这一年冬天，爷爷的生日。
八十岁的爷爷一脸的安详，他微笑着与所有家人共度美好的时辰，家里面没有请客人来，泯弃了之前的那些忙碌，这一天我们都显得格外亲近。
夜晚，宴会过后，闲暇中，门铃响了。
来人不禁让我大吃一惊，是莫斯科的爷爷！老人温和地笑了笑，走进屋内，他按照中国的习俗与爷爷握了握手，然后凝望了一下这个屋内的所有人，忧伤地叹了口气，向我们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维以不永伤
一九四三，世界大战。前苏联派出军队支援中国的抗战，年轻的莫斯科军医诺尔曼耶夫随军来到中国，他参加了好几场战役，也抢救了很多伤员。
然而弥漫硝烟中，他被炮弹击中负了重伤，那场战役也因盟军的失败而告终，军医没能跟上部队，托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去河边清洗伤口，寒风袭来，疲惫不堪的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身边竟坐着一位美丽善良的中国女子。他很快明白，是这名女子救了他，接下来的大半年，一直是这名女子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渐渐地，他学会了中文，并且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为了让他的身体早日康复，女子会常常扶他去外面散步，他们交谈着，谈到他们的习惯与兴趣，谈到山川与湖泊，淡到对彼此的爱慕，就这样，两颗对生命充满热情和向往的心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纵然日子非常艰难，战火与苦难始终伴随着他们，他们却依然执著地坚持着。他们坚信正义终要到来。历经风雨的他们一直彼此关怀与牵挂，一直顽强地抵抗着。
这样的不舍不弃持续了整整十年，即便战争已经以胜利告终，即便他看到同伴们早已随回国的军队回到祖国和故乡。但他为了她，选择留在中国。
后来，他们拥有了一个女儿，女子给她取名为思君，因为他来自莫斯科，于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叫作莫思君。
正是这一年，他却得到远方传来的噩耗，他的父亲重病，急切盼望他能回到祖国与家人团聚。他徘徊着，抑郁着，不知所措，女子明白他的心思，叫他不用放不下，该回祖国和家乡的亲人团聚了。他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回来。
光阴总是那么漫长却又显得短暂，正如她给女孩取的名字一样，莫思君。再见君时女孩已是二十岁。她一等便等了整整二十年。
他回来了，二十年后回到了她的身边。在莫斯科，他已有妻儿，却始终记得中文与汉字：为了她。
她亦无怨无悔，纵然耗尽了青春历经了苦难，仍是执著地爱着他。
而他们的女儿，二十岁的思君也开始爱了，爱上了比自己大两届的影视专业的学长。他们很投缘，总是漫步在关洲美丽的海滩上，眺望着眼前一片深蓝，呼吸着如此清新的空气。只是，在思君的身后，她并不知道的，有个男孩也是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用自己的一生呵护她。
四年后，思君成了一名小作家，喜欢看书，喜欢写写自己和他之间的故事，而他呢，毕业后便亲自拍戏，现在已经成了一名年轻的导演，至于那个躲在思君背后偷偷爱她的男孩也已做了一名医生，他仍是那么爱她，尽管在她心里，他一直只是位大哥哥。
导演的工作总是那么忙，他再也没有什么充足的时间可以陪她去海边，渐渐地，她觉得孤独，终于，她忍不住告诉他：自己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只希望他们能常常在一起，像以前那样，她哭了。他吻着她，告诉她自己会永远爱她，等他忙完这一阵，就退出影坛，和她一起开家书店，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她期待着。
然而，她发现事情并不能像想象中那么完美，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在影坛中享有盛誉，他是那么热爱着自己的事业。或许，她不该强迫他，不该影响他的梦想和前程……
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这突如其来的生命使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告诉他，她不再爱他，要和他分手。
他抱住她，不让她走，说自己一定会实现对她的承诺，会好好爱她。他把工作辞掉了。
她流着泪，与医生结了婚，他生气了，愤怒地离去，重新做了导演。
看着他重新找回梦想，没有被自己所拖累，她安心了。她想：就让自己来承担这一切风雨吧……她向医生坦白了。但她可以用生命发誓，从此都不会再见他，也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会永远留在医生身边，做他的妻子，她以为医生会接受自己和他的孩子，会原谅她。
医生打了她，把她关起来。其实医生并不恨她，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深深爱着她，只是他从心里愤恨着这样的事，愤恨着那个别人的孩子。他开始终日饮酒，醉了便打她，打完之后又独自一人哭，她则逆来顺受，忍耐着，只是拼命保护着腹中无辜的孩子。
孩子出生在感恩节，是对双生儿。医生一直怨恨着，他想把这两个孩子都送掉，但又怕她醒来后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会哭死，于是，他随便抱起一个放在孤儿院门口，留下了另一个。
思君醒来后，医生瞒着她，她却从别人口中知道了真相，疯了一样去孤儿院寻找着那个孩子，但是再也找不到了。她全部的爱也就留给了剩下的这个婴儿。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四个月后她永远地离去了，临走前，她逼自己的父母答应自己，不会把孩子的身世告诉导演，让他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们把她的骨灰带到高处，撒进海里。就在医生撒完她的骨灰后，竟往下一跃，陪她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也许就是他爱她的最后表达罢。
她的母亲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了关洲，找到一个宁静而安详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他们都很细心地照顾着他，将他扶养长大，尽管老人不得不回莫斯科，却仍然惦记着中国的亲人，永远记住了中文。每年秋天，他都会回来看看自己的妻子和外孙……
故事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人都沉默……
导演伯伯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他哭了，颤抖着从身上找出那张照片，神伤地凝望着，喃喃说道：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和你一起去开家书店，书店的名字叫做泽文……”
爸爸也忧伤地叹了口气，说：“那个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就是世轩。”
我却茫然了，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我竟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竟是他们的亲人？我的身上竟流着他们的血？他们是那么处心积虑地恨着我的爸爸……
我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感到悲哀。独自将自己锁在房门里，流了一夜的泪。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婆总要在我生日那天说：阿文，上帝安排你在感恩节这天出生，就是希望你用一颗感恩的心去面对生活，去感谢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或挫折，甚至无法接受的事，有了感恩的心，你就能找回自己的快乐……我也明白为什么外婆那么希望我来关洲，她临走前挣扎着想告诉我的大概也是这些罢……
我竟成了导演伯伯的儿子，成了那个女人的孙子——亲生孙子……我突然替爸爸感到痛苦，命运竟跟我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接下来的生活一切都沉静，爷爷是那么快乐，一时间他有了两个亲生孙子，我和古尼。这似乎成了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而导演伯伯总是失神地坐在角落里，流着泪，痛苦与悲哀压抑着他：他可能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人竟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奶奶这一切完完全全妥协了，她不敢再有什么奢望，只是颤抖着不断跟在我周围，想伸手抚摸却最终搁浅……
一切就这么搁浅……
我仍然只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爸爸依然像从前那样温和地关注着我，他大概也知道我并不快乐罢……终于，他笑容满面地对我说：
“阿文，让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吧！”
第二十五章 虹
“来，小朋友们，今天呢，老师带大家到外面去画画，你们就把自己快乐的童年画下来好不好？”我微笑着。眼前这群天真活泼的孩子让我很快乐。
“好！”他们稚嫩的声音，让这大自然也充满了甜甜的香味。孩子们一个个坐在蓝天白云下，开始用心描绘起自己的童年。
“林老师好！”
我转过身去，雨桐正抱着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恬静地微笑着，她看了看这些可爱纯朴的孩子，温柔地说道：
“你们在画什么呀？”
“方老师要我们画童年！”
“那林老师教你们唱童年好不好呀？”她温和地笑着。
“好！”
她开始用心地教起来，孩子们也很乖，一字一句地跟着她一起唱。
我抱着小家伙开始逗她玩，她是我和雨桐的第二个孩子。胖乎乎的还只有六个月的小女孩，有两个圆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