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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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正常途径申请入学,并获准。不过我听人说,有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只想他的前程有保障,很想让他能进美国的一所大学读书,譬如你们的芝加哥大学。如果你能——”
“当然,我愿意帮忙,”阿曼达说,“如果让的成绩过得去的话——”
“他的成绩非常好,”高蒂尔太太打断了她的话,“他非常聪明,我拿给你看。”
她说完跑出房间,很快拿着一份材料回来了,她把材料在阿曼达膝头上打开。
“你自己看看吧。”高蒂尔太太自豪地说。
阿曼达迅速浏览起让在学校的成绩报告和各科教师赞赏的评语。很明显,这位年轻人确实很聪明。
阿曼达笑着把材料还给了高蒂尔太太,“看得出来,他确实非同凡响,”阿曼达说,“这没问题,我可以推荐他上芝加哥大学。我可以答应——”
“你必须保证,”高蒂尔太太说,“为此,我答应把日记卖给你。”
“保证什么?保证他进芝加哥大学,还是同类大学——还有什么?——我付他的学费?还保证什么?”
“这,没那么多。我只要求你保证让他去那儿上学。我要为他创造机会。”
阿曼达激动得红光满面,“您的侄子一定有机会,我向你许诺,给我日记吧,我保证——”
高蒂尔太太把日记本放进了保险箱里,重新锁了起来,“口头保证不行。公事公办,得有一个书面保证。我作为卖方,你是买方,咱们得签一份合同。”
“怎么都行!”阿曼达喊了起来。
“我去请阿巴底先生——”
“谁?”
“我的一位老朋友,是位退休的律师。凡事都得履行法律手续,我请他起草一份合同。”她说着朝另一个房间走去,“请你稍等一会儿。”
阿曼达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脑子里迅速思索着这个巨大收获的意义。首先,肯的病情会大有转机。她将把日记给肯看,叫他看个明白,瞧瞧自己如何中邪、如此顶礼膜拜于一个沉于幻想的小孩。肯必然会同意离开卢尔德,立即回国去动手术。只要他获救有一线希望,他就能获救了。
阿曼达踱着踱着,又发现了另一方面的价值。如果真相大白,也会使另一个人得救,就是她新近结识的朋友利兹·芬奇,她会因为搞到这个特大新闻而留驻巴黎。阿曼达仿佛看到了通栏大字标题传遍了全世界——然而,这时她仿佛还看到了别的情景,她停下了脚步,仿佛看到了卢尔德的末日,看到了卢尔德成了一个鬼域麇集的小镇,成了一个远离城市的小镇。她感到了一种悲凉和犯罪,因为她充当了毁灭卢尔德的阿提拉,不过——见鬼去吧,她对自己说。在她的现实世界,不应当有任何病态的、虚伪的信仰以自己的方式去腐蚀人们,把人们引入歧途,然后加以毁灭。很有可能,她自言自语,一个卢尔德消失了,人们会再创出一个,另外一个卢尔德。这与她丝毫不相干,她现在只关心她唯一心爱的人,肯,还有她萍水相逢的朋友,利兹·芬奇。
这时她意识到高蒂尔太太回到了起居室。“我的老朋友,阿巴底先生,没有在家,一整天都呆在孙子家。我刚才和他通了电话,告诉了他怎么回事。他对我说合同很简单,他打算拟好合同,明天一早带回巴特里斯,吃午饭时你就能看到。”
“明天?”阿曼达问。
“你可以返回卢尔德,明天早上再回来。路又不太远。要不你可以留下来和我还有让一块儿用晚饭,在附近一家英国霍萨纳小旅馆过夜。那里一般不接待人,不过我可以替你安排。”
“很抱歉,我不能留下,我必须赶回卢尔德。您知道,我的丈夫,肯他——”
“他在祈祷奇迹?”
第一次,高蒂尔太太的脸变得慈祥起来,“快回到他身边吧,明天你会拿到日记的。我向你保证。”
黄昏时分,伊迪丝·穆尔站在佩拉玛尔神父的雕像前。在伯纳德特时代,佩拉玛尔神父是卢尔德教区的牧师,是他第一个承认这个农村姑娘看见了圣母玛利亚的显灵。她仰望圣心教堂的钟楼,教堂的尖顶辉映着明亮的灯光。令伊迪丝感到欣慰的是,她想起就是这个教堂,在1903年,最后终于取代了佩拉玛尔神父原来的那座教区教堂。他的遗骨放在了教堂的地下室里,而且他从前使用过的木板忏悔室也移到了那里。
还有一件令她宽慰的事,就是鲁兰神父亲自为她的忏悔做好了安排。三年前,鲁兰神父便开始关心伊迪丝的病情,这三年来,他一直和她夫妇保持着友好往来。雷杰知道妻子见过克莱因伯格博士后,自己又亲自跑了一趟,便给鲁兰神父打电话,要他请一位非常可靠的牧师听取伊迪丝的忏悔。他暗示鲁兰神父,这次忏悔对伊迪丝来说非同小可。他对鲁兰神父说,伊迪丝的忏悔不宜安排在特区的小教堂,她本人的心愿希望安排在旧城区的圣心教堂,这些完全是出于情感上的考虑。因为在三年前,伊迪丝在她恢复健康前的一个小时,她就是在圣心教堂做的忏悔。虽说这些安排有一丁点儿怪念头,可很明显,它一点也没有使鲁兰神父感到不快。对于雷杰的两个请求,鲁兰神父完全持合作态度。时间和地点都已经确定下来了,时间就是现在。
伊迪丝走起路来很明显一瘸一拐,她穿过圣比尔大街,沿着埃格里斯街走下去,然后慢慢爬上教堂入口的台阶,走进了教堂。教堂内的长椅上坐着几个做祷告的人,伊迪丝悄悄地走到远离长椅的地方,跪了下来,默默地祷告起来。
“我的主啊,让您蒙受耻辱,我深感内疚,”她低声祷告着,“我痛恨我的罪孽,由于我对您的冒犯,咎由自取。主啊,您宽厚仁慈,我应当倾注全部爱心,在您的德行感召之下,我决心忏悔自己的全部罪孽,苦修苦练,弥补今生。阿门。”
伊迪丝慢慢地站起来身来,蹒跚地沿南道走向忏悔室。鲁兰神父说,有牧师正在那里等着她。伊迪丝一边向前走,一边极力推测牧师可能做出的反应。既然鲁兰神父知道这个牧师在这里听她忏悔,那么这位牧师一定也和鲁兰神父一样宽厚仁慈吧。雷杰常说,在卢尔德的牧师当中,鲁兰神父是最实际、最有头脑、最了解世事艰辛的。他今晚安排的人或许和他同样通情达理、机动灵活,或许会因她的冒犯而生气。她无法猜测会是哪一种结果。
走进忏悔室,伊迪丝再次跪下身来对着板壁的雕花空格说:
“神父,请救救我。”
空格里面传来一种微微压抑,像叔伯一样亲切的声音:“你讲吧。”
这些年来,伊迪丝不止一次忏悔,很快便进入了正题。“饶恕我,神父,”她祈求着,“我向全能的主和您——神父忏悔,我有罪。从上次忏悔到现在快有一个星期了,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我应当受到惩罚。”
空格里面没有一丝反应,伊迪丝知道神父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伊迪丝继续忏悔,她心里感到踏实,因为忏悔的内容必须严守秘密。“神父,我的痊愈,医疗中心一直认为是由于出现了奇迹,而且伦敦大主教也说应当这样宣布。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到这里最后诊断的大夫发现,治愈只不过是暂时的现象,恶性肿瘤再次出现在我的体内。”
沉默了一会儿,牧师低声说:“你能肯定吗?你的医生能肯定吗?”
“是的,他可以肯定。”
“他已经和布耶尔大夫谈过了吗?”
“除了我和雷杰以外,还没有和别人谈过。”
“你的罪孽?想忏悔些什么呢?”
“我有罪孽,神父。克莱因伯格博士告诉我,我的病情将进一步恶化,最终无药可治,除非我愿意接受一种新手术的治疗。有位大夫正秘密地进行实验,这位大夫准备明天来卢尔德,星期天为我作手术,据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70%。如果通过手术治愈,我将不再被认为是由于出现奇迹痊愈的女人,是吧?”
牧师避而不答,却问道:“你的罪孽呢?”
“我正和诱惑作斗争,神父。长时间以来,在人们的心目中,我是一个奇迹女人,因而帮助了我的丈夫。眼下我们的餐厅生意兴隆,我们把全部财产都投进了餐厅业务。此刻如果我不再是一个奇迹女人,生意就没法再进行下去,最后我们只有倾家荡产。雷杰和我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就是我的罪孽,神父。我要雷杰去找克莱因伯格博士,问他如果我同意接受手术治疗获得成功,他能不能对医疗中心说,我是奇迹痊愈的。我向他恳求,要他替我说谎。”
“那么克莱因伯格博士对这个问题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无权宣布我是奇迹痊愈的,只有教会才有权。他说,如果教会有人不理会手术——而宣布我是奇迹痊愈——他决不会提到手术。他要我恳求教会中的某人对此事不加追究,宣布我为奇迹痊愈。”她的声音有些犹豫,“有这种可能吗,神父?”
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空格里面传来了牧师的声音。“不,不可能。既然已经知道你是手术治愈的,却说出现了奇迹,这是欺骗,教会无法通融。我很抱歉。”
伊迪丝浑身颤抖,满脸羞愧,向空格里的牧师哀求道:“神父,我志乱神迷,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呢?”
“想拯救你自己吗?作为你的牧师,我只能建议,再次恳求圣母出现奇迹。不过我能理解你一时的犹豫不决。因为,你曾经相信圣母治愈了你的病,而后来由于某种我们不清楚的原因,你又发现你不曾痊愈。另一方面,你可以接受你医生的建议,去作医疗和手术,你会更有希望。这必须由你作出选择。”
“那么,神父,我应当去接受手术治疗?”
“为什么不行呢?为了造福世人,你有可能获得新生,但你不能宣布为奇迹痊愈。”
“是的,我想无论我怎样选择,只不过是在两种死亡中作出选择,因为,即使我活着,也不再被宣布为奇迹女人了。”
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最后牧师终于开口了。“我并不认为奇迹仅仅是属于在山洞前重新获得健康的病人。上帝具有无边的智慧,因此各种不同的各式各样的奇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在这个星期之内,就有一种不同一般的奇迹发生。圣母玛利亚将重新显灵,若是有人看到圣母玛利亚,那么这人就是一个具有奇迹的人——一个奇迹男人或者一个奇迹女人。”
“真的吗?”
“那还用说,像先前伯纳德特那样的人,将被永远看做奇迹人物。”
听到这话,伊迪丝点了下头,结束了她的忏悔。“我为自己的罪过感到难过——我是说我的过失……一边找我的医生问我怎么办……一边又来求你。我为这些过失,为我整个一生中的罪孽,特别是我的自私和贪婪,感到悔恨。”
牧师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反应。为了赎罪,他指点她,让她向圣母玛利亚祷告十二次,然后把上帝的旨意传达给她。
仪式完结后,伊迪丝站起来,离开了忏悔室,摇摇晃晃地沿南道走过去,然后走出了圣心教堂。她终于走出了迷津。
她立刻给等候在饭店的雷杰打电话,要他通知克莱因伯格博士,告诉他她已做好一切准备接受杜瓦尔的手术——这个手术,亦即不可避免的贫困——进行得越快越好。
做完这些之后,她要去山洞,在神龛底下祷告,再次向圣母祈祷,希望圣母玛利亚能够对她显灵,在手术刀触及她的肌肉前拯救她。
她一路上悲悲切切,一颠一跛地从那里走开。就在她离开时,一件奇怪的事咬住她不放——忏悔室里的那位牧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要是那声音清晰一些,她倒真的敢发誓,那声音绝对是鲁兰神父的。
26
一大早,太阳从卢尔德升起时,鲁兰神父便吃完了早餐,离开上宫背后的牧师住宅大院,顺着斜坡,步行走向他在玫瑰宫的办公室。
按照通常的习惯,为了健康,他总好在途中尽情呼吸上帝赐予的新鲜空气,用以弥补案续生涯对身体的不利。然而,今天这个清新的早晨,他却有些茫茫然,无暇顾及深呼吸了。
鲁兰神父一边行走,一边陷入了沉思,满脑子想的是昨夜伊迪丝·穆尔忏悔那桩事。几乎到了最后时刻,他才定下去圣心教堂,坐在忏悔室的遮网后面,亲自倾听伊迪丝的忏悔。尽管他在说话时半捂着嘴,但鲁兰实在拿不准伊迪丝是否辨出了他的声音。如果她怀疑或者说猜出是他在场,那倒真的无所谓。真正至关重要的是她的忏悔,某种本能驱使他去听她的忏悔。
鲁兰期待的奇迹般的治愈,对显灵时间做出的绝妙宣言,已经不复存在。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却又这般无庸置疑。克莱因伯格博士被召到这里,是因为他是这一领域最好的专家,而且他的检查和X线照片——由此做出的诊断——不会有什么错。伊迪丝·穆尔曾一度康复(或者暂时缓解),可现在她已不再是个治愈了的人。
鲁兰神父在心里反复掂量这件事。从自私的观点看,这是个令人悲哀的结果。教堂本可以利用她奇迹般的康复大做文章,广为宣传,从公众那里讨点好处。他自然也想到此事对穆尔家造成的损失。他们利用这次治愈把所有资金都投了进去,现在看来,在许多好点的其它方面也必然会一败涂地。
他希望自己能宽恕伊迪丝·穆尔的欺骗行为。他生性软弱,有过不少小小的罪孽,但他从不犯大错。事实上,令他深感吃惊是,保罗·克莱因伯格博士,一个信誉无懈可击的内科医师,竟也同他们勾结起来进行欺骗——但是他又并不真正卷进这场骗局中去,把最后决定和那个事实上的骗局交给鲁兰神父本人。鲁兰感到不解的是,如果克莱因伯格博士得知伊迪丝的请求遭到神父的拒绝,会不会公然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戳穿他的骗局呢?不过,他立刻意识到,克莱因伯格不会这么做。他知道克莱因伯格本人,决不愿做医学上的德雷法斯。那么好吧,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可怜的、不幸的伊迪丝。
不过,鲁兰神父仍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帮助伊迪丝·穆尔。他也曾试图告诉她点什么。他的话是微妙的,并不那么坦率,上帝决不会怪罪他有太多的人情味儿。但是,鲁兰又提心伊迪丝·穆尔反应太迟钝,未必能领会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作为上帝的忠实奴仆,他已经尽力而为了。由于他不再插手这个不幸的女人的事情,他也能得到宽恕。
他发现已来到玫瑰宫前的空地上,便径直向他的办公室走去,准备在办公桌旁度过漫长而又劳神的一天。
走进办公室后,鲁兰神父惊讶地发现有人比他来得更早。那位来客找到屋里唯一的橱柜钥匙后打开柜子,找出第五瓶J·B苏格兰威士忌,正给自己倒上一杯。对此鲁兰也就不觉得怎么惊奇了。
这位身体硕长,瘦骨嶙峋的来客便是塔布和卢尔德的主教佩拉格尼。他手里端着威士忌,从酒柜那边走过来,向鲁兰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在鲁兰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主教说。
“我更没想到你比我来得还早,”鲁兰神父边说边在办公桌后面坐下。“这几天事情真多,”他打量着主教布满皱纹的脸。“出什么事了吗,阁下?”
“是的,确实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