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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圣地-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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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没想到你比我来得还早,”鲁兰神父边说边在办公桌后面坐下。“这几天事情真多,”他打量着主教布满皱纹的脸。“出什么事了吗,阁下?” 
  “是的,确实有不少事,”佩拉格尼主教同意道。他呷了一口威士忌,然后一仰脖子把杯中剩下的酒全吞下肚。“也没忙出个所以然来,麻烦就在这里。” 
  “你说没忙出个所以然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鲁兰。这一周不同寻常,我们到卢尔德——至少是我——负有特殊使命。” 
  “当然,圣母玛利亚将再次显灵。” 
  “我知道,卢尔德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一切事情,没有能瞒得过你的,”主教说,“出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圣母玛利亚再次显灵的征兆?” 
  “还是那几个见过那些景象的人,他们的情绪很不稳定,时起时落。如果追问上几句,他们的幻觉就会露馅。说实在的,很容易就把真相弄清楚了。” 
  “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这方面你很在行。” 
  “只不过有点经验罢了。”鲁兰神父谦虚地说。 
  “告诉你我的怀疑态度也无所谓,”主教说,“从教皇命令我们大肆宣扬时起,我就有点忐忑不安。毕竟,在我的一生中,实际上从伯纳德特那时起,圣母玛利亚就从没在这个地方显过灵。想想看,这压力可不小,我不喜欢这种强烈而持久的期待气氛。” 
  “不过,阁下,这可是圣母玛利亚的话产生的结果。” 
  “在我看来,这仅仅借助于伯纳德特之口而已,”主教不悦地说,“也许她写在日记里的话被人误解或者误译了。” 
  “我认为不会有什么错误,”鲁兰神父毫不退让地说,“我多次研究过这本日记,伯纳德特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圣母玛利亚告诉她的秘密——圣母出现的年份、月份乃至日期,今年的这个月,这几天就是圣母许诺出现的日子。” 
  “圣母玛利亚许诺在这八天中再次显灵。今天是第七天,只剩下最后一天了。”主教说。 
  “确实如此。” 
  “我认为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原因。试想,如果伯纳德特自己犯了个错误怎么办?如果她没听清圣母玛利亚说的话怎么办?如果多年后当她写下自己1858年听到的话时,记忆力出现差错又怎么办?要是这些人们的错误在时间流逝前就能被察觉,宣布出来,本来可以得到公众的理解,教会也免于受公众的责难。真的,如果伯纳德特犯了个错误该怎么办?” 
  鲁兰神父毫不动摇地说:“我认为她没犯错误,阁下。” 
  主教挺直身子,“当然,这是你的观点。”他把空酒杯放到办公桌上,站起身。“我得走了。只有今明两天了,我相信你会密切注视的。”他向门边走去,“真希望我能像你这样充满信心。” 
  鲁兰神父站起身,稍一鞠躬,“相信上帝。”他微笑着说。 
  塔布和卢尔德的主教停下来,回头怒视了一眼,离开了玫瑰宫办公室。 
  杜卜拉特男爵大街七号是卢尔德警察总部所在地。在督察官封丹那间装饰明快、令人感到舒适的办公室里,利兹·芬奇刚刚结束了她的采访,那本螺旋簿摊在她的二郎腿上,至今还只字未写。 
  这次采访只不过是次没有收获的练习,利兹知道,除此之外,比尔·特拉斯克早就对她说过,封丹和国际联合通讯社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被害毫无兴趣。可她还是希望能有点突破,主要因为她没写出点什么东西,变得越来越绝望。利兹安排了这次采访,决定继续坚持下去。 
  更糟糕的是,封丹督察官是个不折不扣的懒惰文官,天生的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头发灰白但体格健壮(她曾听说他现在仍是本地一个足球队的队长),他这个人没有一点儿想象力。她相信他每天一早醒来,就把文件弄得乱七八糟,就这么消磨时间,然后痛痛快快睡个好觉。在他身后的墙上,封丹督察官挂了两幅照片,一幅是巴黎的阿尔冯斯·贝蒂荣,另一幅是里昂的埃德蒙德·洛卡德教授,这两人足以代表了这个房间主人所知道的侦察本领。封丹督察官不希望看到,一个天生丽质的法国姑娘,在这个治愈一切疾患的圣地被残忍杀害,会成为一桩引起轰动的新闻。 
  “这么说,”利兹烦透了督察官节外生枝的离题话,“最新的消息就是——没有怀疑对象。” 
  “因为压根儿就没有线索,”封丹督察官喋喋不休地说。“我倾向于认为,一个陌生人从街上窜进来,企图抢劫杜普雷小姐。她进屋时正好撞上他,也许她想制止那个人,他就杀死了她,然后逃掉。” 
  “如果真是抢劫,总要偷些东西吧。那套房子是吉塞尔的朋友女招待多米尼克的,吉塞尔在那儿没什么东西。多米尼克已清点了自己的财物,也告诉过你一件东西也没少。” 
  “也许那抢劫者受阻,没来得及拿东西就逃掉了。” 
  “也许吧,”利兹附和道,但“决不可能”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这个糊涂透顶的笨家伙。 
  “令我们感到为难的是,”封丹督察官继续说,“杜普雷小姐熟悉每一个人,而且人人喜欢她。这儿的人没有理由去杀害她。” 
  利兹刚要合上记录簿,转而一想问道:“会不会不是本地人?也许是外国人?一个外国的朝圣者或者游客什么的?” 
  “唉,你看这事多麻烦,”封丹督察官无可奈何地说,“因为杜普雷小姐的工作,她是导游,给许多旅游团当过导游,里边有很多外国人,但他们都是来去匆匆。” 
  “她与什么外国游客交过朋友吗?” 
  “没有,除了——”封丹督察官若有所思,利兹却很怀疑他居然也会思索。“现在你提到这事,嗯,确实有个外国人跟她很熟。当时我被迫去塔布,通知死者的父母——这是个麻烦差事,可不得不去做——我待在那儿,问杜普雷的父母,他们的女儿最近遇见过什么人没有。对她的旅游团里那些游客们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可我确实记得他的父亲提到过一个朝圣者,是个外国人,美国人,曾到他们家借宿,他们的女儿帮那个美国人乘车去了卢尔德。他的名字叫……”封丹拉过他面前的一个马尼拉纸合页夹,打开翻过几页纸,“他叫塞缪尔·塔利,纽约一所大学的教授,来卢尔德的目的是为了治病。杜普雷先生认为他女儿并不了解那个美国人。而且,杜普雷先生还说,那个美国人名声很好。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想找到这位塔利先生问问,可等到我们弄到他的旅馆地址时,他已离开了那里,于昨天晚些时候乘飞机去了巴黎。我们例行公事,请巴黎保安局继续寻查,但毫无用处,无法找到塔利先生的住址。据说他已返回纽约,尽管在乘客表中没见到他的名字。当然,也许是航空公司一时疏忽。” 
  “你不会怀疑这位塔利先生吧?” 
  “我们没怀疑塔利,也不怀疑任何人。调查到现在,我们还没找到任何嫌疑犯。” 
  利兹终于下定决心,“啪”地关上记录簿,塞进手提包里,笑着说:“多谢了,占用了你不少时间,督察官。如果你有了什么线索,请立即给我打电话,我将非常感激。” 
  封丹立起身,也许是希望利兹能记住他,他把她送到门口。 
  离开警察总部大楼,利兹走到杜卜拉特男爵大街的人行道上。这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是卢尔德最热闹的地方。利兹差点儿撞到两个正准备走进大楼的人身上。 
  这俩人中,有一个年轻的法国金发姑娘,一把拉住利兹的胳膊。“芬奇小姐,你好吗?我是米歇尔·德玛里奥特——” 
  “对了,新闻局的。你好。” 
  米歇尔把身材矮小的年轻同伴介绍给她,他的肩上挎着一包照相器材。“这位也是你的同行,来自巴黎,《巴黎竞赛画报》的帕斯卡尔先生,也许你们认识?” 
  “恐怕不认识,”利兹边说边同摄影师握手。 
  米歇尔继续用她那惯用的商人口吻说:“我猜你正在找什么有趣的新闻吧?” 
  “没一点儿新玩艺儿,”利兹叹息道,“看来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儿。” 
  “只有一件可怕的事。你听说吉塞尔·杜普雷的事了吗?你还记得她吗?我看见你们一块儿在奇迹餐厅吃饭来着。你听说她出事了吗?” 
  利兹沉下脸,点点头。“是的,我听说了。我吓坏了。” 
  “真不敢相信,”米歇尔诚挚地说,“太可怕了,特别是现在,她的前景非常光明。就在出事的前一天,吉塞尔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打算在闲暇时写点东西。事实上,她真的得到一家杂志的合同,写一篇有关那个颇有名气的S国外长的文章——你知道吗,就是季霍诺夫——她在联合国见过他。吉塞尔需要一张季霍诺夫的照片,而我记得帕斯卡尔曾专门飞到纽约去拍过他的照片,所以我给他去了电话,让他从巴黎随身带些季霍诺夫的艺术照片来。他带来了,前天吉塞尔取走了照片。” 
  利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拿走了季霍诺夫外长的照片?” 
  “是的,我把包裹留给她,她亲自取走的。” 
  “那篇有关外长的文章,是否已经写完?” 
  “我想,恐怕没写完吧。” 
  奇怪,利兹心中暗忖。发现吉塞尔的尸体后,她搜寻过吉塞尔的房间,尽管匆忙却很彻底,但没找到任何有关季霍诺夫的笔记或手稿,也没有《巴黎竞赛画报》的照片。如果吉塞尔真有那些照片,它们应该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吉塞尔在旅游公司没有自己独用的办公室,在其他地方也没有。那么,季霍诺夫的照片一定会在她租借的这套房子里。但是利兹发现了吉塞尔的尸体,搜查过整所房子,却什么也没找到。对了,会不会是什么人在利兹去之前取走了照片——先杀死吉塞尔,然后再取走照片。 
  利兹同米歇尔和摄影师告辞,向旅馆走去,脑海里反复思索着这件怪事,脚步也越来越快。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她立即抓起电话,给巴黎的比尔·特拉斯克挂去电话。她做这事毫不犹豫,因为她已经是个失败者,再不耽心失去更多了。 
  接通特拉斯克的电话后,她说:“比尔,有一件事,我请求你叫办公室的某个人帮我办一下。” 
  “好吧。” 
  “是有关S国外长谢尔盖·季霍诺夫的,我想知道他在不在巴黎。” 
  “你现在正报道卢尔德的消息,卢尔德到底同季霍诺夫有什么关系?” 
  “我正想弄清楚呢。我有预感,季霍诺夫很可能最近去过卢尔德。” 
  “寻找圣母玛利亚吗?”特拉斯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可笑的季节还是别的什么?季霍诺夫去卢尔德干什么?真是太可笑了。” 
  “我也这么想。我正是为这个打电话给你的。因为这件事很可笑,连这种想法也是。不过,我有理由请你去查一下。” 
  “好吧,如果你有理由——”特拉斯克颇为怀疑地说。 
  “比尔,请让人给S国大使馆去个电话,看看季霍诺夫是不是在那儿。然后,立刻给我回话。我呆在房间里等你的电话。” 
  “好吧,让我想想看,等着吧。” 
  利兹挂上电话,果真如比尔说的那样,等候在电话机旁。她坐在那儿焦虑不安,只好站起来,心里暗想着她这想入非非的预感,依赖的这件怪事,是否能在瞬间成为她的最新采访目标,从而拯救她的工作,为她重新赢回巴黎呢? 
  电话铃骤然响起时,她注意到刚刚过去六分钟。 
  特拉斯克开门见山地说:“利兹,我们按你的要求给S国大使馆打去电话。是的,季霍诺夫外长就在巴黎,不过也难说不正常,因为他总在本国和别国之间飞来飞去。明天他将要返回莫斯科。” 
  “不行,”利兹极力压制自己才没有大叫起来。她激动地说:“比尔,别让他跑掉了。要把他扣留下来审问审问——” 
  “审问什么?” 
  “昨天在卢尔德杀死那个法国姑娘的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 
  “哦,是这么回事。可我怎么能扣下S国外交部长呢?” 
  “在我们审问他以前,让保安局阻止他离境。” 
  “如果保安局要扣留他,必须有理由指控他犯罪。你有什么证据——” 
  “可能是他杀死那个姑娘的,因为想抢回她手中的置他于死地的材料。” 
  “利兹,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要真凭实据。” 
  “现在我还没有,但假如有一线希望——” 
  “利兹,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即使保安局拿到了真凭实据,他们也同样会束手无策。年轻的小姐,难道你没听说?谢尔盖·季霍诺夫是S国的外交部长,他是作为第一流的外交官访问法国的。你就从没听说过外交豁免权吗?” 
  “哎,都是些扯淡的事,他们不会援引那一条的。” 
  “你放心,S国人准会援引这一条。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结果呢?你只能是两手空空。听着,不要自找麻烦,赶快忘掉季霍诺夫,把注意力放在圣母玛利亚身上。你听见没有?这是命令。” 
  “好吧,头儿。”她低声答应。 
  “你不要忘了这个命令,”特拉斯克重复道。“赶快去干你的活,从卢尔德给我们带点消息来。” 
  她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巨大的咔嗒声,便也挂上了电话。 
  她慢慢地坐到一把椅子上,沮丧绝望。求得生存的另一个希望又被扼杀了。她尽了最大努力,抓住一切机会,结果却依然如此渺茫。她颤抖着手取出一支香烟点上,狠狠地抽起来,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这该死的地方总会有点什么东西让她可以发稿吧。她的头脑变成了铁盔,什么也进不去,只有嗡嗡作响的痛感。好吧,既然这里没有什么新闻,何不杜撰一个呢?哪怕是个讨厌却可以被接受的新闻?她的思绪慢慢地移向唯一的一个人,只有从她那儿才能造出点什么新闻,她就是伊迪丝·穆尔。 
  利兹勉强地要查询台电话接线员告诉她伊迪丝·穆尔的新餐厅的电话号码,这家餐厅已重新命名,现在叫“穆尔太太奇迹餐厅”。她一得到电话号码,立刻打去一个电话,她告诉接电话的女人,她想同雷杰·穆尔先生通话。“告诉他,美国报业辛迪加的利兹·芬奇想同他谈谈。” 
  几乎就在同时,雷杰便接了电话,他那土味十足的伦敦口音,甜美得像蜜糖。 
  利兹这会儿可没心思去理会那点儿蜜糖。“穆尔先生,我准备写一篇有关你妻子的新闻,采访她治愈绝症的情况,以及作为一位卢尔德新奇迹女人,她的某些感受和想法。这条新闻将作为我们国际线路的头条特写。你认为她愿意同我合作吗?” 
  “我——我绝对相信她会万分荣幸的。” 
  “好吧,我们明天下午两点在你的餐厅面谈,边喝茶边交谈。你出人,我写文章。” 
  “非常乐意效劳,”雷杰喳喳道,“明天,我同意,我等着你。” 
  当利兹又一次挂上电话时,没有一点儿期待情绪。思绪突然又飞回她那位很有迷惑力的对手玛格丽特身上去了,也想到玛格丽特写的有关魅力四射的安德烈·维隆的造谣惑众的文章。 
  可她自己却被拐到这个毫无价值的地方,采访那位邋遢的伊迪丝·穆尔。 
  利兹想自杀过许多次,但最终又以哲人的态度劝告自己,一个姑娘应该活下去,应该挣钱养活自己,还要活得舒服一点儿。抽空她也会到外边去,买袋巧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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