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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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她就是最大的奇迹女人。”
笨蛋,利兹心想,你这个笨蛋。“伊迪丝,”她柔声说,“假如你今天在山洞看见了圣母玛利亚,那你又会成为奇迹女人。”
“是吗?我要看见了就是,”伊迪丝有些迟疑地说,“可那又有什么好处?要是我没看见她——也许我不是能看见圣母的那个人——要是我没看见她……”
利兹倾身向前,贴近伊迪丝,瞪着她,狡黠地悄声说:“伊迪丝——”
“什么?”
“——去见圣母。”
伊迪丝回瞪着利兹,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脚却向门口挪去。
她找到餐厅的大门,怯怯地扫了利兹最后一眼,试图跑出去。她踉跄了一下,又跑起来,冲出大门,消失不见了。
利兹默默地坐在那里,呆了好长时间,思绪万千。最后,她又要了一杯威士忌,到底是该庆祝还是去自杀,她也不知道。
20分钟后,雷杰气急败坏地跑进来。“芬奇小姐,我的妻子到哪儿去了?他们从医院打来电话。她告诉你手术的事啦?——我看得出她告诉你了。我猜她会这么做的。不管怎样,他们要她去医院。他们打算立刻做手术,而不是在晚上。伊迪丝到哪儿去了?”
“她早就离开这里啦,”利兹说,“也许她去医院了。不过,我看最好去山洞找找她。好吧,我们一起去那儿,看看能否找到她。”
他们三个人坐在特别来访者候诊室里,浑身紧张,焦虑不安。这间房子同手术室在同一层楼里。利兹·芬奇觉得这间小房子有种奇特的气味,就像用药水擦洗过似的,过分的干净。
利兹弓着背坐在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不时地瞟阿曼达和雷杰几眼。他们坐在咖啡桌另一头的长沙发上,显得更为紧张。一个身穿医院白大褂的男孩刚才给他们送来咖啡,利兹只尝了一口——法式咖啡,呸!——就把它扔在那儿再也不碰了。阿曼达心不在焉地喝着,随意翻看着一本法国时装杂志,显然她根本没看进去,只是不想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术室里肯的身上。雷杰麻木地喝着咖啡,不时抽上几只雪茄,显得烦躁不安,心慌意乱,不住地透过房门观察着外面的走道,等待几句安慰的话,等待有关他的伊迪丝的好消息。这令利兹觉得,以前看来很粗鲁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也有一颗真诚的心,也会受到伤害,而他真心地爱着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伴侣。
利兹眯缝起眼睛,想弄清手表现在指向几点了。这种表看起来很时髦漂亮,但很难马上看清时问。这会儿她很难看出是几点。一旦她看清了,便估算出她们在这儿整整等了四小时十四分,时间过得真是飞快。
利兹意识到,他们每个人在这危机关头都满怀许多期望,这期望生死攸关,得依赖于大厅另一端手术室中正进行的切割和移植。雷杰和阿曼达,在这个可怕的手术中,将他们的伴侣和他们自己的生命,全系于一线希望之上。也许利兹处在危险中的东西要少些,但她仍对此寄予很高的期望,从某种意义上讲,无异于是她的生命。为什么利兹的生命也处在危险之中,这也许不太容易解释,但她的希望与她和雷杰的发现有关,他俩曾从餐厅匆匆赶到山洞,想看看雷杰的奇迹女人是不是在那儿。
利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当时她和雷杰来到山洞时的情景:山洞里有一大群拥挤的人,今天是圣母玛利亚声称再次显灵的第八天,也是最后一天。要在这么一大群宗教狂中找到伊迪丝很困难。不过,过了几分钟他们便找到了她。伊迪丝果然在那儿,利兹颇为奇怪地松了口气。
利兹怎么也无法从脑海里抹去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在离山洞几码的地方,伊迪丝双腿跪下,浑身僵直,目光呆滞地向上凝望着壁龛中的圣母雕像。雷杰拍拍妻子的肩头,开始对她说话,告诉她医院要她回去,马上就得走。可是伊迪丝对此没有一点儿反应,就像是石头雕出来的。雷杰继续催促她离开,可她仍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雷杰无可奈何,只得找利兹帮忙。利兹挤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了,伊迪丝正处于某种专注的状态,至少是在恍惚之中,用普通方法很难挪动她。雷杰被妻子的状况吓坏了,急忙跑向浴室方向寻求帮助。几分钟后,他同两个上了点年纪的大块头法国人赶回来,俩人都是退役的担架兵,其中一个扛着一副担架。他们把伊迪丝像个小孩子一样抬离地面,费了好大劲才让她平躺在担架上,然后抬到一辆救护车上,向医院急驰而去。
利兹和雷杰乘一辆出租车紧跟在后面,一路上雷杰忧心忡忡,利兹满腹狐疑到了医院,他们被带到候诊室,发现阿曼达早已在那里了。
10分钟后,白衣天使埃丝特才过来安慰雷杰。
“她现在好吗?能马上给她动手术吗?”雷杰乞求似地问。
埃丝特要他放心。“穆尔太太正处于一种自我催眠状态,不过送到医院时她已苏醒过来了。杜瓦尔医生为她作了检查,发现她的脉搏、血压等均正常。他宣布她完全可以做手术,这会儿正在为她做准备,一旦克莱顿先生的手术结束,就立刻将她送进手术室。请坐一会儿,不用紧张,我可以把情况告诉你们,穆尔先生,还有你,克莱顿太太——嗯,我说不准要多长时间——大概要三、四个钟头吧。尽管放心,你们心爱的人正由最好的医生治疗。”
这些事都发生在四个钟头以前,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四个小时十四分了,手术室还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他们三个人,只好等了又等,在这间烟雾弥漫的窄小房间里,焦虑地等待着。
突然间,房门打开,三个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那里。第四个人出现在候诊室里。这次又出现的白衣天使不是别人,正是克莱因伯格博士的护士埃丝特。
护士面带笑容。
“克莱因伯格博士马上就到,”她宣布。“很抱歉不能早点离开他的身旁,不过现在手术已经做完。他想马上通知你们——克莱顿太太,还有你穆尔先生——杜瓦尔医生主刀的手术和移植已大功告成,极有希望获得巨大成功。不会出现什么麻烦。两位病人都在安静地休息。杜瓦尔医生预言俩人都会完全康复。”
阿曼达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泪流满面地跑过房间,一头扑进埃丝特怀里。雷杰也紧跟在后面,激动地抓住护士的手,粗哑着嗓子一个劲儿道谢不停。
埃丝特把俩人劝回座位坐下,回头望望走廊,又说:“我看见克莱因伯格博士正朝这边走来。他会告诉你们更多的情况。”
埃丝特转身离开,她的位置被疲惫不堪的克莱因怕格博士所代替,手术口罩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疲惫地笑笑,同时对阿曼达和雷杰说:“你们从埃丝特那儿听到了,两个病人的手术看起来都取得了完全成功,基因移植也做得完美无缺。”他又转向阿曼达,“杜瓦尔医生请我转达他的话,在一两个月内,你和克莱顿先生就能开始欢度这个迟到的蜜月了。”
阿曼达又一次喜泪涟涟,克莱因伯格博士看着雷杰,并招呼利兹也过来,利兹一跃而起,立刻站到他身边。“我要对你俩说的是,”克莱因伯格博士说,“不过先对雷杰说,如同我告诉阿曼达,肯的手术和移植极有希望获得成功一样,我可以对你的伊迪丝说同样的话。两个月内,也许更短的时间,她就能恢复健康,恢复正常的生活。”
雷杰抽泣着鼻子感谢他时,克莱因伯格博士举手制止他。“关于伊迪丝,我还有话说,你也听听,芬奇小姐。伊迪丝的切口缝合后,她从麻醉状态苏醒过来,发生了一件出乎我们意料但的确是奇特的事。她睁开眼睛,想同我们说话——杜瓦尔医生和我都在那儿——她发出的声音尽管很微弱,话语却清晰可辨,她告诉我们——‘告诉雷杰——告诉他,我来这儿之前在山洞见到圣母玛利亚了——我清清楚楚看见她了,就像伯纳德特记下的那样——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同我说话——她许诺我的病将被治愈,还说我应当明白,科学可以同信仰并存。嗯——还有——’杜瓦尔医生请求伊迪丝不要再说,要她休息,她却在手术台上明显地摇着头,仍然微弱但清晰地说,‘不,我还有话。告诉利兹·芬奇——一定要记着告诉她,圣母玛利亚也为我显灵了——告诉她我又是个奇迹女人了。克莱因伯格博士,把我说的都告诉她。对了,我要感谢利兹,非常非常感谢她。’”克莱因伯格博士举起双手。“我们现在知道了伊迪丝的全部情况。她竟然见到了圣母,这可非同寻常,不是吗?她最后对你说的话,芬奇小姐,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克莱因伯格博士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利兹。“她此时怎么想起要感谢你呢?”
只有利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我应该感谢她呢,”利兹高兴地大声喊道。“等她醒来时,请记着代我向她问候。”
说完,利兹转身快步沿医院走廊跑下去。
在巴黎……
比尔·特拉斯克,坐在坐落在意大利大街上的用玻璃间隔起来的API总编办公室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一摞材料,突然间,肘边的电话铃声大作,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漫不经心地抓起了话筒。
是利兹·芬奇从卢尔德打来的。
“你搞到新闻了?”特拉斯克重复着她的话。“我这就打开录音机。”
“一条绝妙的新闻,比尔。我想这一条肯定是你想要的。”
“但愿如此。”
“圣母玛利亚信守了对伯纳德特的诺言。按照教会的说法,圣洁的玛利亚在山洞显灵了。在她显灵时,有人见到了她,这是一位来自伦敦的英国中年妇女,她的名字叫伊迪丝·穆尔,是位已婚的妇女。圣母玛利亚甚至和这位穆尔太太简单地谈了几句。”
“真的?”
“这和以往教会承认的每次显灵都一样。这位穆尔太太可不是一位不正常的疯子,可是一位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守法公民。”
“她真的看到圣母玛利亚显灵了?太好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你所需要的,是的,”利兹说,“不过,不只这些,还有使这新闻更具有吸引力的。”
“说下去。”
“三年前,这位穆尔太太病得很厉害,经检查,发现她患有癌症,髋骨上长有肿瘤。医生宣布为不治之症。她是位天主教徒,但不那么虔诚,可是为了争取最后一线希望,她来到卢尔德寻求治愈的可能。第一次在这里——在山洞祈祷,喝圣泉水,沐浴治疗,参加烛光游行——可毫无结果。第二年,她又再次来到卢尔德,在最后一天的沐浴之后,她的病情突然痊愈,经过医生的例行检查,通过教会的程序,她即将被正式宣布为奇迹治愈,眼看就要成为一个奇迹女人,巨大的荣誉即将接踵而来,可就在这时却出了乱子,据我所知,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特拉斯克越听越兴趣大增。“出了什么乱子?”
“在这个星期,她被召回到卢尔德,由一位来自巴黎的治疗这种病的专家作最后一次检查。专家检查完后,却发现那恶性肿瘤又出现了,而且开始扩散。这给了这位女人沉重的一击。她不再是什么奇迹女人了,再也不会有什么荣誉了。后来,她得知有位法国外科医生成功地在动物身上进行了基因移植,也就是遗传工程试验。这位医生还答应她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治疗她的病。”
“这位法国外科医生叫什么名字?”
“这可不能登出来,比尔。他没有理睬医学界的禁令,就这么干了。若是把他的名字公布于众,那他就惹上麻烦了。”
特拉斯克最反对别人匿名,哼了一下鼻子。“你是在开玩笑吧,看在上帝的面上,我要让他成为路易斯·巴斯德以来法国最著名的医生,没有人敢碰他一下。利兹,你不要再保守这个秘密了,对吧?快点说吧。”
她屏住呼吸,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好吧,但不要提是从我这儿听到的。”
“别神经兮兮了,这件事也并不仅你一个人知道,这你很清楚。听着,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
“杜瓦尔。巴黎的莫里斯·杜瓦尔。”
“杜瓦尔医生从斯德哥尔摩一回来,首先就要感激你。不用担心,好吧,还有什么?”
“穆尔太太在卢尔德做手术前,又再次到山洞去祈祷,和往常一样,乞求圣母玛利亚降福。在医院要为她做手术时,我同她丈夫出去找她。我们在山洞处发现她精神恍惚,目光呆滞,几乎是在昏睡中,不得已就用担架把她抬到了医院。她在医院清醒了过来,被送进了手术室。动手术时,我就在会客室里等着。四个半小时过去了,穆尔太太的手术很成功,她可以活下去,但她不再是奇迹女人了。就在这时——听着,头儿——手术刚做完,她冲口说出,圣母玛利亚在山洞对她显灵了,向她许诺她的病会治好,而且她保证,科学和信仰可以并存——”
“这么说,她是一位新天使。这将成为一篇最佳新闻,你那地方的新闻界都知道这消息了吗?”
“比尔,这是我在24小时之内单独得到的,是我们的独家新闻。”
“太妙了,太棒了!你打算让我们从你的报告开始干吗?因为如果你打算这么干,我们还需要更多一些——”
“不必了,比尔,我手里掌握着整个新闻——从圣母玛利亚的最近穿戴到医院的名字等等,一点不漏。我这就读给你,大约有一千字,你要我读下去吗?”
“机器开着呢,快读吧。”
利兹单调地读着这则有关新的奇迹女人的新闻报道,特拉斯克的录音机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利兹读完后说:“30分钟。好啦,就这些。”
“祝贺你,利兹。你在那里可打了一个大胜仗。”
“我还有更多的素材,不过,这些得等我回去后再整理。你知道,多少我还了解这位穆尔太太,事发之前,我还采访过她。只要能再次回到办公室,我就可以就这个故事写一篇附有彩色照片的补充特写。”她稍作停顿。“如果我还能回到办公室的话?”
特拉斯克在工作的时候往往是愁眉不展,即使是在他高兴的时候,也很少不这样。可是此时此刻他已把愁容抛到了九霄云外。“你给我送来了好消息,利兹,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一直压着没有说,就是要看看你是否提这件事,我可以说,你提得很坦率。好吧,我的消息就是,你和玛格丽特,会是谁来使用报社这间办公室,上头让我来决定此事。我得承认,形势对玛格丽特来说较有利,因为她在搞有刺激性的东西。安德烈·维隆可能会是我们下一个斯塔维斯基,对吧?好了,玛格丽特昨天交来了一份新闻稿,读起来就像是在读一篇极蹩脚低劣的宣传广告。我知道她本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其实她已经做得就很好,而且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她花了很多时间和维隆在一起,这上帝都知道。可是她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出来,直到我把她逼得走投无路,把她臭骂了一顿之后,她才肯说。最后她坦白地说还有更多的情况,她已经和维隆搞得关系相当密切,可以说是难舍难分了——换句话说就是她已经和他上了床——搞到了不少的素材。不过,同时她已经喜欢上了那个狗杂种,难以自拔了,她不想伤害他,只想和他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