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信任危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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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踏实了。如果没看好你都认可,没看好,你认为这病就不太容易看好了,你甚至都可以做这样的一种推断。
我们下面要深究的是,你为什么信任这样的大牌教授,这个大牌教授,我们管他称作专家了,你为什么相信这样一个专家系统,专家系统是通过什么样一种方式使你相信的,使得社会上多了一种信任机制。专家系统,是一个三位一体的一种结构,哪三位一体呢?科学、学历、同行评价。首先你相信科学,你如果不相信科学,那么协和医院大夫跟您的缘分就免谈了。大家,绝大多数人都相信科学,你也学过科学,或者学个半掉子,或者学得不错。那么专家是什么样的人?专家是曾经在一起学习科学的过程当中,学得不错获得了学历的人。这是他的最低限,这是他的门槛。学了这个以后,又在同行评议当中,获得了很高的声誉,获得了副教授、教授、主治医这样的声誉。为什么要同行评议?为什么不从众搞个选票,大家一起投哪个大夫好。(因为)大家和专家在信息上是不对称的。就象下棋一样,我们这个礼堂里坐的全部人加在一起,下不过马晓春,我们没有资格评论马晓春的这一步棋走得好坏,我们没有这个资格。同样要面对专家,要面对科学家的时候,我们更没有一丁点的资格去给人家投票。那么怎么办?我们是俗人,我们是科学的外行。所幸人家专家系统不断的评议,医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等,人家评议出结果来,划了三六九等,当他们为我们服务的时候,我们相信他们贴的标签。这是一种信任机制。
那这样三个系统,人格、专家、货币,应该可以说构成一个三条腿的凳子,它们支撑着我们社会中的全部信任。我们不是说进入现代社会,就可以把人格信任扔掉,扔不掉,我们还是要靠这三种系统。
那么最后,要讲最后一点,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才刚刚开始破这个题,就是“中国的信任危机”。我所以说中国发生了信任危机呢,就是我认为在这三个系统里,我们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简单的勾画一下。
从我们的朱总理上任起,他要做的事,当务之急之一,就是解决三角债。五年来怎么样呢?五年来三角债、多角债的问题仍然困扰着我们这个社会。大家知道借贷是什么事情,借贷是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就是在一个时间的断面上,他有钱没处花,他有闲置的资源,而你有一个项目要搞,或者你有生活的一个需求,但是你没钱,这样你们调剂一下,他钱干闲着也是闲着,他把它借给你,你给他一些利息,这样你的需求满足了,你的生产的资金有了,而他的剩余资金可以回收一些利息,就是经过大家的交换、通融,使得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但是我们的社会当中,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们的社会中,出现了大面积的借钱不还,这样就怎么样呢,这样就使我们的交流啊、借贷啊、受阻,受阻以后怎么样,受阻以后我们的经济效率就非常的低下。
比如说到我们大学来就读、来学习,家里经济情况不好,上不起学,那么就要有助学贷款。助学贷款这个事情呢,应该是一个社会当中最合适的一笔投资。国家把一部分资金给了最有潜力一批少年英才,那是非常合适的一个事情。提高社会文明,提高社会生产力,但是当有了借贷不还这种现象的话,这个社会这种事情不好进行了,不好进行的损失不言而喻。
我们进入第二个领域,专家系统。我说了这是不对称的。你一个学生来了学校,你知道哪个教授行,你要听谁的选修课,你要靠教授系统给你评价出一个声誉来,你去选。你带着家里的病人,找地方看病,你知道哪个医院好,你知道哪个大夫好,你要靠人家给你提供的(评价),协和医院你相信了,教授级大夫你相信了,要靠人家给你评价。假设人家的评价是不真实的,假设那个评价系统都是人际关系相托,都是黑箱操作,都是裙带关系,那么受损失的是什么,受损失的是千百万顾客,是千百万学生,是千百万病人。他们被误导了,因为这个游戏玩的太脏,你们应该给我们提供的是真实的一种标签,让我们很省心,让我们进入这种简化的选择当中,让我们很放心。我们相信你们是专家,但是你们搞的都是什么呀。
再讲最后一个系统,最后一个系统就是人格系统的问题。人格系统的问题呢,一个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传销。在1998年中国政府取缔传销的时候,我接受媒体采访,媒体问我说传销是怎么一档子,我说就是两个字“杀熟”。就是有一些恶劣的经营者,要想跟生人去宰人家一刀啊,生人警惕性很高啊,人家上不了当,赚不来钱啊,最后就欺骗熟人,人家相信你,你在传销时告诉人家这个东西好买,能赚大钱,你把人家给骗了。你赚了人家的钱,因为人家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亲戚,你利用这种几十年的感情的资源,实际是这么一个东西。但是后来当我深入研究的时候,我发现传销在西方仍然是行之有效的一种制度,是一种很好的、一种很健康的销售制度。
为什么在我们这儿搞不了,其原因一个在制度上,人家有一些制度我们不具备,不完备。比如人家有一个制度,就是说七天可以无偿退货,这叫冷静期。为什么退货?免谈,您没资格问我,冷静期这叫。
除了冷静期以外,还有第二个事情,第二个什么呢?第二个就是一个保障,就是除了制度的保障之外,还有一个保障就是道德的保障。中国有句老话叫“谣言止于智者”,我套用这个句式就是“欺骗止于仁者”。假如说你今天把我给骗了,我还不是一个坏人,我觉得很懊丧,但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者是以你这种把戏再转嫁到别人,生人转不了,我转到一个熟人,不行找我表弟嘛,我转嫁到他头上。我不会玩这个事情,因为我还有一个基本的底线,假如说我们社会上大多数人有这样一个道德底线的话,那么骗局很快就终止了,骗局没有传染性。那么骗局在我们这里为什么有传染性呢?因为我们道德的底线已经没有了,开始“杀熟”了。
我们这个伟大民族怎么开始“杀熟”了呢?我们的“杀熟”是从我们的一种激进的意识形态所导致的,那个时候在五十年代,我们的政治运动要思想改造,思想改造里有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要批评、自我批评,与批评包含在一起,还有一个揭发。那么我就问您了,您批评,您揭发,您能揭发生人吗?您要揭发的统统是您的熟人,以至于我们要求揭发父亲,要求揭发。经过不断动员,最后我们的社会开始开干了,数万年建立起的一种熟人、亲人间的一种亲和,我们把这种亲和撕碎了。
有了这第一步,当你有了很多很多机会的时候,市场经济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机会,给我们提供了赚钱的机会,给我们提供了行善的机会,给我们提供了作恶的机会。你那行善不是非给人家钱,你辛苦劳动做了好多馒头、面包卖给人家,那也是行善。你跟人家交换,给我们提供了经营的机会,给我们提供了行善的机会,同时也给我们提供了作恶的机会。没有一个社会,这是硬币的两面,没有一个社会光能给你提供很多很多好的机会,没有坏的机会。我们在五十年代初期,所导致的撕破了脸皮,导致这样的一个悲剧,蚕食了我们脚下的基础,(杀熟)就开始膨胀起来,开始发作起来,开始传染起来,这才有了日后的大规模的令人惨不忍睹的一种“杀熟”现象。
所以我要说的是,我给大家简单的介绍了信任有什么样的功能,我给大家介绍了有三种信任。什么样的机制使它运转的。人格信任、货币信任、专家信任,都是一种什么样的性质,从众或少数人。最后我给大家讲述,我们在这三个领域,只是用最简单的一些粗线条的描述,在这三个领域中,我们统统都遇到了大面积的信任危机。
以上是我讲的内容,谢谢大家。
主持人:下面呢,您要听到的是网友对您的提问,看看您怎么回答。
第一位网友叫做“其实我是烟灰”。他说,我敬佩两个人,一个是鲁迅,一个是郑也夫。你们有共同的特点,就是看见什么不好就憋不住要骂人,中国象你们这样,具有批判精神而执着的人不多。归入正题,我觉得“中国信任危机”,是因为对不守信用的人和行为惩罚太轻。画了个破折号后面他解释,如果不守信而不受罚,成为社会生活中的家常便饭,无异于鼓励所有人都可以轻易的抛弃信誉,所以我认为应该对不守信誉的机构罚的他破产,不考虑谁下岗。至于不守信用的人,您提到的增加社会可识别性的思路,非常有创意,除了建立信用卡制度,对哪些严重失信的人,我建议按照老祖宗的方法,在他们的脸上刺字,您看好吗?经过法律专家的专家评议,决定这个人他永远会存在信誉问题,就在他脸上刺字,“此人信誉有瑕疵”。
郑也夫:他说的这个办法呢,固然是极其残酷了,今天现代社会还允不允许是吧。新加坡打人家屁股几下,文明社会都不好接受。(但)这不是最要害,最要害关键就是没办法。比如我的学生搞一个调查,就是人大外面有个过街天桥,这儿曾经是卖假学历、卖假证的最中心的一个地带。北京,都到这儿来买。我的学生最开始做这个研究的时候,也是认为就是这些家伙太坏了,卖假证。后来我就告诉他,我说其实他是社会上最小的骗子。就是这个假证啊,为什么有市场啊,其实后面有非常深层的原因。其实一个用人单位啊,一个人来谋职来了,他给你递上他的学历了,其实你是非常容易就识别出真假,你只要打个电话。
郑也夫:他关键就是有的用人单位啊,他实际上是开绿灯的。卖假证这些人,所以活着,是因为实际上有些人帮他铺设了很好的条件。
我再说一个事情,就是说,拿到假学历去到各处混世界的这些人,他们其实是,也是有可能被刺字的人,其实他们是很拙劣的。相反,我们真正的专家系统,我们内部产生的一些伪劣的产品,我们造就的一些不够格的人才,我们给人贴上了(标签)他是教授,实际他不够格。我们给他贴上(标签)他是博士,他是硕士,都不够格。这些人从形式上看,没有任何欺骗,没有任何伪劣,但实质上,用人单位,病人找他看病,那你惨了。这些事情,真的是社会上防不胜防的事情,所以说刺字的事情,我不举手,我也不否决,我也不同意,我要是同意也太残忍了。但是关键是你找不着人,你找的人都是小爬虫,稍微段位高一点的高手,你根本奈何不了他。我们整个的教授系统的评价,我们整个学位系统的评价,就我所目及、所看到的,我们的学历通过是100%的,这100%的学历通过可是荒诞的、可是令人恐怖啊。它为什么?它使得社会上没有识别性了。
主持人:只要你参加论文答辩,全都过关。
郑也夫:我听说的是,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历史上,现在稍微宽容一点了,他们的资格考试(qualify)曾经是,一个学生念博士,念了好几年了,学了这么多门课了;qualify是50%通过不了。该上哪儿玩上哪儿玩去吧,找别处混去吧,这儿混不了了。所以麻省理工学院在世界上各地就业,是从来没有找不到工作的,从来没有下岗的,是因为他那个学历的含金量太高了。但是那个含金量是以砍掉50%来建立的,这些都是优质产品啊,都是绝没问题的,我们这儿是100%。
郑也夫:我跟您说,只要是淘汰率10%,这里的论文水平会提高一大截。
主持人:但是不想让论文提高一大截,希望大家都过关的人,还是有群众基础的。
郑也夫:赚了今天丢了明天,你拿着这个学历,肯定不会像麻省拿着学历那样走遍天下。
主持人:对呀,以后我们拿着一个人大文凭,好几个骗子也都拿着了。
郑也夫:你是要轻易拿到一个东西,还是要拿到一个含金量大的东西。便宜没好货。
提问:郑老师,你好。我想,提出问题应该解决问题。面对“中国的信任危机”,我觉得无外乎应该有两种最基本的解决方案,一种是象中国传统统治一样,是德治还是法治,所谓法治就是建立,就是让大家严酷地盯着这个人,对不守信用的人或者信用比较低下的人,给予严厉的惩罚。然后,德治就是让我们用教育的方式,来提高大家道德的底线,然后给予信誉高尚的人以实利的回报,让他觉得道德是有用的,信誉是有回报的。这样的话,然后统一提高,就是全民道德的底线,来达到信誉危机的解决。您觉得这两种方式,觉得中国更适合选择哪一种,或者说是在侧重点上,应该偏向于哪一点?谢谢!
郑也夫:其实你想解决问题的时候,你敞开思路,你不要有一个成见,好象A和B就囊括了全部了,其实可能还有好多好多。所以,我基本上我不太愿意顺从着过去的一些思考模式啊,就是A和B啊,我可以给你简单的谈一谈建立信任的,解决信任危机我的一些思考。
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当然是产权的解决。为什么产权解决,对这个事情关系非常大呢?因为产权明晰以后,人们不追求短期行为,追求长期行为,人们很珍惜自己的名誉、自己的商品的字号或者是商店的字号,人们很珍惜这个。人们为什么珍惜呀,其实是为了赚钱,荣誉可以换钱,一个好的名声能使自己的商品走得很远很远的。这是非常要紧的事情,但是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们改革开放以来正在做,还没有做完。
我自己更愿意强调的,因为前一个问题,经济学家讲的比较多,其实很简单,我自己更愿意强调讲的是一个社会要有很多很多详细的记录。有了很多详细的记录,也可以促使的人们追求长期效益,而不是追求短期效益。当人们都追求长期效益的时候,那么社会的服务一定很好。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明。我在短暂的做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主持人的时候,采访过张瑞敏。张瑞敏呢,他就是我说的这个逻辑,做记录。海尔的一个家用电器如果出了问题,顾客把它送到维修部去,维修部打开这个家用电器,一查找,哪个元件有问题,然后看这个机器的牌号,就可以找到这个元件当时是谁做的。换句话说,在流水线上每个职工做每个元件的时候都要配号的,都要有记录的。这五百个是郑也夫做的,这五百个是阿忆先生做的,出了问题的时候,可以找到元件,可以对号入座,可以说最后这个元件就是阿忆做的。所以说,每个人啊就是知道,日后出了错啊,都能找到,翻老底,所以每个工人就不敢怠慢。就是你不要说好听的,把记录做详实了,你看还有没有事,什么事没有。
其实每个人在社会上,每个人都是很理性,每个人都很聪明,甚至很狡诈。每个人知道自己的利益在什么地方,你只要把这些记录,把这些东西搞好。相反没有记录,有好多好的设想实现不了,关键就在于很多很多情况水是混的,只要水是混的,浑水摸鱼的人绝对不会少的。只要水是清的,大家就都很自爱。
再给你举个例子。我给《南方周末》写了一篇文章,发表了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