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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血色青春 (共四部) 作者:王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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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在最后的佛爷还没跑出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追了上来,他刚要回头去看,脑门子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
  追上来的人是司机。他拧着佛爷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满有把握地对乘客们说:“逮住这一个,就能逮住一串,钱也丢不了。”
  有十几个着旧军装的老红卫兵恰好骑车从这里经过。骑在前面的一个瘦瘦的青年立即停下来,他望着正在狂奔猛跑的几个佛爷,对一个高个子说:“南征,佛爷!,‘高个子没有犹豫,说了声”追“,立即掉转车把向黑子他们追过去。
  老二紧跟在黑子后面,忽然,他听到脑后一阵风声,急回头,吓了一大跳。
  一大群气势汹汹的老红卫兵飞车追了上来。最前面的是一个剃着光头的粗壮汉子,他一手扶车把,一手抡着钢丝车锁向自己抽过来。
  老二拼命地往前猛跑,钢丝锁的铜头一下又一下地唿唿着落在他的脑后。情急之中,他向跑在前面的黑子急叫了一声:“大哥,快救救我!”
  黑子听到喊声,猛地收住了脚,让过老二。光头正好冲刺到他的身前。他用左手的刀挡住钢丝锁,身子往前一进,顺势把右手的尖刀送进光头的臀部。
  光头连人带车摔倒在马路上。
  黑子转身再要跑时,刘南征已经追到他的身后。黑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头上重重地挨了一击,身子一下子扑了出去。
  他的肩膀撞在马路牙子上,昏了过去。
  刘南征挥舞着皮带,很潇洒地骑车在黑子身边转了半圈,停住了。
19
  李大妈是街道居委会的治保委员。在胡同里那帮子不三不四的小青年都有点儿怕她,可是,她愣是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没辙。
  老大因为偷钱包,从少管所刚出来又下了大狱,被政府发放到新疆去了。老二在十三岁时又走上了这条道儿,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比他哥哥偷得还邪乎。
  李大妈没少管教儿子。骂不行就打,铁锹把子都打折了几根,贼骨头就是不软。最后实在没辙了,老伴儿给儿子上了脚镣。挺粗的铁链子一头锁住儿子的腿,一头固定在柱子上,任你是吃喝拉撒,不许出屋门一步。
  三天以后,儿子的脚脖子被铁链磨出了血。当妈的心疼了,给他开了锁。也就是一转身的功夫,那小子就没了影子。
  从此,老二再也没有回家里来。
  中午,李大妈炸好酱,正要下锅煮面条时,有人来了。来的是两个穿旧军装的学生。一个瘦瘦的,有点装腔作势的样子;另一个,个子高大,身板魁伟,神情很严肃。
  “我们是学校保卫组的。你儿子偷钱包被革命群众当场抓获。我们是按他交待的口供,来提取他藏在家中的赃款。”
  瘦子板着脸说。
  “有介绍信吗?”李大妈端起治保委员的架子,公事公办地说。
  “有。”瘦子递过来一张纸。
  李大妈小识字,但她认得纸上那枚圆圆的鲜红的印章。
  于是,她闪开身,让来人进了屋。两个人进到屋里,立刻就翻箱倒柜地折腾开了。
  李大妈知道儿子有钱。上次老兄弟从乡下来找她要钱给娘治病,当时她手头上正紧,急得直嘬牙花子。儿子看到她为难,一下子拍给她四十元钱。唉,人穷志短,那钱,她也就用了。
  “找到了!”瘦子惊喜地叫了一声。他砸碎了一座领袖半身石膏塑像,塑像的胸膛里,藏着二百元钱。
  来人拿着钱匆忙地走了,李大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儿子,这回可是完了。二百块钱!闹不好比他哥判得还惨。老李家祖坟上是哪根蒿子长歪了,把两个儿子都害了。
  儿子当天下午就回到了家,除了脸上有几道挨耳光子留下的指印以外,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
  李大妈吃惊地看着儿子;儿子却看着打碎的领袖塑像发呆。
  当天晚上,田建国和刘南征在莫斯科餐厅请客,招待参加洗佛爷的全体有功人员。
  从这一天起,洗佛爷就成了老红卫兵们的重要经济活动。
20
  那一天是几月几号,现在已无人能记得住了。当时在场的人们只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大、很圆,低低地垂着,几乎就是挂在树梢上。
  月光下的安外小树林,一片惨白。
  当然,人们还记得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刀刃格击声、那惨烈的号叫声。还有,那血……
  边亚军和陈成到达小树林的时候,有两个小佛爷和一个圈子正在树林子里幽会。三个人都不过十四五岁。
  佛爷们又急切又恐惧地在圈子身上胡乱摸了一气以后,胆子壮了一些,开始手忙脚乱地扒扯她的裤子。裤子扒下来了,在月光下,清晰地看见了两条细细的腿和两腿相交处的那个神秘的部位。三个人都不知所措了,傻呆呆地愣在那里。
  陈成给了两个佛爷一人一个大耳光,又狠狠地在他们屁股上踢了几脚,把他们轰走了。
  等佛爷们走远了,他才放圈子走。让她临走时,他给了她两个耳光,说:“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两块。”小丫头怯生生地掏出一张两元钱的钞票,在手里揉搓着。
  ‘’你要钱有什么用?两块钱就把自己卖了?“陈成怒冲冲地问她。
  “零花。别的同学都有零花钱,我……”
  “啪”的又是一个大耳光,小丫头越趄了两步,捂着脸哭了。
  “滚回家去!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揍死你!”陈成掏出十块钱,塞给了她。
  小丫头哭着走了,好像还骂了两句什么。
  边亚军问陈成:“怎么不把他留下?”
  陈成看着圈子的背影,忧郁地说:“我有三个妹妹,都和她差不多大。”
  沉默了一会儿,边亚军又问:“星敏什么时候回来?在山里还能多呆些日子吗?”
  “恐怕很难,”陈成说,那么个小山旮旯儿里,阶级斗争也搞得热热乎乎的。全村都是贫雇农,连个中农都没有,她这个资本家的小姐还不是个活靶子?“
  “那还不快点儿回来,受那份罪干什么?”边亚军愤愤地说。
  “我这次去,给了生产队长一百块钱。他拍着胸脯打保票,说是一定照顾好星敏,不让她受欺负。”
  “越给钱越麻烦。刚才,你给了那个圈子十块钱,钱花完了怎么办?花上瘾了又怎么办?”
  正在这时,小树林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周奉天和宝安。
  “奉天,你怎么来了?”边亚军吃惊地看着周奉天,“是想说和吗?”
  “我必须来。”周奉天脸色铁青,细长的眼睛里射出一股寒光。“因为他自称是土匪,我必须来。”
  陈成远远地站着,没有说话。
  “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土匪?”边亚军又问。
  “他是疯子。”周奉天答非所问地说。
  土匪是带着几个人一起来的。他右手反握着钢片砍刀,满脸杀气地走在最前面。
  周奉天等四个人一字排开,都亮出了家伙儿。他们都带的是短刀。在树林子里,长武器吃亏。
  双方相距七八步远站住了。见到这四个人,土匪的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清楚地意识到,今天是碰上对头了,这些人,大概就是北京玩儿主中的头面人物了。
  他略微回了一下头,发现跟着自己来的人已经远远地退到后面去了。他们怕了,怕死。
  我怕死吗?他微笑着想,也许,今天自己得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了。不就是死吗?自己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吗?
  死了,也就痛快了。只可惜,东北去不成了,还让人家小姑娘白等。她以后该怎么办呢?会碰上些什么人呢?自己今天要是不死,一定……
  边亚军向前跨了两步,“我就是边亚军,你到底是?”
  “土匪。”
  他答了一句,亮出了砍刀。刀身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了几下,泛着耀眼的银光两个人都不再讲话。握刀对峙着。
  小树林里变得寂无声息,树叶子也停止了抖动,只剩下了月光,还是那么明亮,惨白。
  突然,土匪挥刀向边亚军的头部砍去。边亚军一矮身子,砍刀忽地一声掠着他的头皮飞过去了。边亚军趁着土匪的砍刀还没有收回的机会,右脚向前迈了一大步,刀子直刺土匪的胸口。土匪退身用砍刀急挡,“啷”一声颤响,声音传出去很远,在小树林中久久地回荡着。
  两个人又成相持。谁也不肯轻易出手。终于,土匪耐不住了,抡起砍刀又向边亚军砍去。这一次,边亚军没有闪避。在砍刀向自己挥来的同时,他猛地向前一扑,几乎是在与土匪相撞的一瞬间刺出了第二刀。刀子刺中了土匪的下嘴唇,那张大嘴一下子被豁开了,露出一排洁白细密的牙齿。
  土匪用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微微地摇了摇头,笑了。
  好像在嘲笑自己的笨拙和莽撞。他就这样笑着又砍出了第二刀。
  这一刀先是横着砍向边亚军的右肩,在边亚军向后急闪的同时,砍刀突然变向,直刺边亚军的胸口。边亚军急闪时,左臂已被刺中,他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土匪双手握刀,劈头盖脸地向边亚军挥刀猛砍。边亚军就地一滚,突然扬起身子,一刀向那颗硕大的头刺去。刀尖撞在土匪的头颅上,仿佛是击中一块硬木,“咚”地一声被弹了回来。
  土匪左耳上方的头皮被掀了起来,先是露出了白色的头骨,很快,血水渗了出来,一缕缕黑色长发沾满了血水,紧贴在白骨上。
  他疯了。抡着刀胡乱地向边亚军砍去。刀锋在空中急速地掠过,发出尖厉的啸声。边亚军被逼得连连后退,好像已力不能支了。这时,砍刀误中了一棵小树,树的上半截忽的一下子飞了出去,边亚军趁机又刺出了一刀。
  刀子穿透了土匪的面颊,那张宽大的脸立刻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半截舌头无力地垂出口外。他用力地往回吞了几口,但是没有吞回去,血水和涎水顺着舌尖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他还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只是那双蚕豆般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
  他又重新举起刀,一步步地向边亚军逼过去,离得近了,他从喉管里发出一声怪叫,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砍刀闪电般地劈向边亚军的右肩。边亚军躲闪不及,惊叫一声,扬起短刀急挡。又是“唧”一声颤响,刀子被砍掉了。边亚军摔倒在地上。
  土匪没待自己的脚站稳,又一次挥刀砍向边亚军。边亚军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土匪再举起刀时,陈成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先用短刀刺向土匪的右胸,趁土匪向左闪躲时,他急速跨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土匪握刀的右手。
  几乎与此同时,边亚军已经捡起了刀子,站了起来。陈成松开土匪的手,闪到了一边,决斗又继续下去。
  土匪又猛劈了边亚军一刀,趁边亚军向后跳跃着躲开的一瞬间,他突然转过身来,猛虎般地扑向了周奉天和陈成。
  周奉天从容地闪过刀锋,提起右膝磕中了土匪的手腕。
  砍刀脱了手飞出去很远。
  边亚军和宝安分别从斜后方扑上来,两把尖刀一齐刺进了土匪的肩头。这条猛虎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喘息了一会儿,土匪又忽地跳了起来,张着双臂去抓周奉天。周奉天当胸端了他一脚。他那矮粗的身子似乎一下子变长了,瞪着那双蚕豆般的眼睛,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周奉天的脸上。然后,他仰面摔倒了。
  以后,他又爬起来几次,但每次都被重新踢倒。似乎谁也不愿再用手、用刀,只是用脚去踢他。他们怕沾上血,或者,谁都没有勇气再用自己的皮肤去接触那具血肉模糊的身躯了。
  最后,土匪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坐在地上,身子无力地歪在一棵小树的树干上。眼睛也微微地闭上了。
  那张宽阔的脸,那颗硕大的头,已实在令人无法细睹了。
  红的血,白的牙,粉色的舌头和黑色的毛头、泥土组成了一幅狰狞可怖的图画。
  这幅血画下面是什么呢?仇恨、犯罪和凶杀!当然,也有过童年的欢乐和对未来的憧憬,但是更多的,还是罪恶。陈成强迫自己眼睛不眨地看着这幅图画,强迫自己经受这种啃啮人的良知的折磨。经受残酷的考验,恐怕是度过人生所必需的。
  “你到底是谁?”周奉天站在土匪的身前,用刀尖挑开他的眼皮。
  “……”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血水又从嘴角和舌尖流下来。“你认识土匪?”周奉天又问。
  他点了点头。
  “朋友还是仇人?”
  “……”又是喉咙里的声音,但这一次大家都听清了,他想说仇人这两个字。
  周奉天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说完,走到旁边去了。
  土匪的喉咙里又发出一阵声响,陈成凑过去听,昕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像他说了“车站”两个字。陈成始终没有弄懂,是哪个车站,车站上又有什么。
  过了多少年,陈成一直在想,人在生命即将离他而去的时候,想得最多,最渴望得到的是对他生命最宝贵的东西。难道,“车站”有他的生命?
  跟着土匪同来的几个人,跑得只剩下一个了。这是一个少年,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仇恨。
  周奉天把少年叫过来,指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土匪说:“你想救他,让他多活几天吗?”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快去派出所报案。他们在枪毙他之前,会给他治疗的。”
  走出小树林时,宝安的衣兜被树枝挂住了个八音盒排在地上,盒盖打开,小天使跳了出来。接着。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起和谐而安详的安魂曲的旋律。
  月亮还是那么回,那么亮,低垂在头顶上,跟着他们走,看着他们的脸,看得他们心慌意乱。
 21
  我国进入社会主义阶段以后,社会各阶层之间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隔阂?人们积极造反的那种热情究竟从何而来?
  对这些问题,段兵苦苦地思索着,他用了半年的时间细读了《资本论》,收获颇丰,但对上述问题,仍是不得其解。
  虽然没有答案,他却发现自己的思想感情逐渐起了变化。
  参观阶级斗争展览,他不再为阶级敌人的种种复辟阴谋而愤激;对报纸上发表的那些大批判文章,他也感到拙劣浅薄得可笑。而当前最时髦的政治,是那么荒唐、庸俗、令人生厌。
  刘南征已和他疏远,整天忙于洗佛爷、打群架;安慧欣也离他而去,成了溜冰场上的皇后用有和陈北疆还能谈得来他佩服除北疆的敏锐和透彻,佩服她那种胜过男人的意志。
  那天,他和陈北疆议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他们写了一份两万多字的为“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对中央文革小组的质问”的文章。复写了几份,趁着夜暗,贴上了北京的街头。
  当贴最后一份时,出事了。当时,他们正在西四万字街附近往一面墙上刷糊糊,突然被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三司的一伙人围住了。他们是在西单看了段兵和陈北疆的小字报以后,尾随他们而来的。
  “抓住他们”!“他们是现行反革命!”一个戴眼镜的男大学生拼命地喊叫着,指挥着人们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怎么办?”段兵看了陈北疆一眼。
  陈北疆竟然笑了,她平静地说:“你冲出去,你个子大,会打拳,能冲出去。中国就咱们这两颗火种了,不能都灭了。”
  段兵也笑了,但冲出去已经不可能了。人越聚越多,紧紧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你说谁是反革命?”段兵理直气壮地质问戴眼镜的大学生,并一把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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