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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妻子与情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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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了。



  此时此刻,他才开始认真地反省自己。当初,他占领了前辈的山头之后,心高
气盛,不解恨似地对僵化的学究们大大地刻薄了一番,之后才冷静下来,继续开创
自己的事业。即便是已经比前辈们走得更远了,他还回过头来,以鄙夷的目光嘲笑
着早已心气平和的前辈们。

  这是何等浅薄的游戏啊!

  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将成为那些被人嘲弄的老者了。

  闻教授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由衷地涌起一阵悲凉呢?

  正由于此,当明月把那篇很不成熟的论文交黄教授发表之后,闻教授陡然感到
一种突如其来的深刻的危机,也才做出了撕毁绿皮大书的不明智之举。

  实际上,不管从哪个方面讲,明月和姚江河们都没有取代他的实力,连黄教授
也没有。明月和姚江河再奋斗十年、二十年,也不足以与现在的闻教授抗衡。可是,
那种对生命的哀惋和恐惧,也提前来到了他身上。……闻教授是善于自省的。

  这同样在他年轻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闻教授进入而立之年,也就是在他体魄最为旺盛、创造力像太阳黑子一样急剧
爆发的时期,他受到了一个女人异乎寻常的亲睐。

  这女人名叫高秀,身段子正如她的姓氏,比闻教授高出半个头,但并不属秀气
的一类,而是有着丰腴饱满的身材。在她二十三岁认识单身一人的闻教授之前,她
已经出嫁了,男人是一个家境富有的忠厚人。在闻教授没有出现在她眼里的时候,
她觉得丈夫是很不错的,既不日嫖夜赌,也不唯我独尊,在家里,洗衣做饭诸事什
么部要干的。这在当时的男人中实在难得。

  可是,偏偏有了闻教授!

  那时候,闻教授还不在通州大学,而是在两江回环的鱼米之乡叙州府。高秀的
父亲,乃叙州府潜藏起来的名声赫赫的文化人。当时,大中国并不宁静,可文化人
是需要心灵的交流的,长江黄河也无法隔绝。这一点,古今皆然。在一个春光明媚
的上午,老人缓缓地起了床,慵懒地在竹椅上坐上一会儿,亲自动手泡了两杯清茶——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而且,家里唯他一人有品茶嗜好和福份,其余的人一律喝白
水——把最小的女儿高秀招呼到身边,严肃地说:“秀儿,你能帮父亲完成一件任
务吗?”

  “当然能,爸爸。什么事你说吧。”

  “这事非同小可。”

  高秀不语,等待父亲把话说下去。

  “本来,我该亲自出马的,但年迈体衰,牙又掉去大半,一副破败景象,是不
便于去做这桩事情的。”

  老人的表情既苍凉又庄严,高秀更不知何事让一向清净书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父亲如此动心。

  “爸,你说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去把府学里的闻笔先生请来一叙!”老人浑浊的目光洋溢着春阳的暖意。

  “府学?”高秀对父亲这种旧式的称呼不大明白。

  “就是叙州大学。”

  高秀如释重负,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啥不得了呢,原来是请一个人!”

  老人对女儿的不以为然深感不安,训斥道:“此人非彼人,是我们叙州府的文
化旗帜。不久的将来,世人都会认识他的价值!”

  高秀不言语了。

  一路上,正处于新婚燕尔幸福笼罩中的高秀却在想:闻笔教授到底是什么模样
呢?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奇异的才华让父亲如此着述,如此赞赏呢?父亲今年七卞岁
了,闻笔教授是七十还是八十?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个严重问题:要是闻笔教
授根本走不动咋办?这难道就是父亲对我能否将他请来深表疑虑的缘由么?要是大
夫在身边就好了,他身强力壮,可以轻松地把一个瘦弱的文化老人扶在背上背着就
跑。可是,为一点公事,他昨天已经回去了,特地让我留下来,照顾父亲一些日子……
高秀一路上就乱纷纷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叙州大学。

  “喂,老师,认识闻笔教授吗?”高秀走近年迈的老者谦卑地问道。

  老者正在花园里缓慢地运动着手脚,像打太极拳,又不像。听到高秀的问话,
老者收了姿式,目光如炬地盯住高秀:“你是问那个疯子?”

  这让高秀大吃一惊,她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是疯子!
  老者下颌上的胡须一阵乱抖,狠狠地盯了高秀一眼,又拉开了架式。

  高秀想哭,想叫,像真的遇到野狗、豺狼一样冲出了叙州大学的校门。

  她在街上疾走,浑身乱颤,对自己无比爱戴的老父亲充满了怨恨。什么人不可
以请,偏要请一个疯子来叙?而且要亲自为他泡好茶!老昏了,真真老昏了!

  她要回去质问父亲!

  由于走得太快,高秀撞翻了别人的挑担,初出的青果撒了一地。要在平时,高
秀一定连连赔礼,并一个一个地给别人捡起来为止。今天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直直
地向前冲去。她以为别人要骂她,那她一定还嘴,与人对骂!可是,挑担的主人却
送过来一句关切的话语:“小女子,慢些,这一段路车多哩!”

  高秀冰凉的心里立时充满了暖意。

  她于是放慢了脚步,到一座老桥头,她完全心平气和了。

  她扶住桥栏看滚滚长江水。

  父亲的一生,潦倒是潦倒了些,可他从来也没有虚妄过,并有着惊人的眼力,
叙州府的好多人才都是他发现的,且可以预测别人一生的走向和发展前景。他有一
句名言:看马看蹄小,看人看年校在高秀猜想,闻笔教授肯定也是一个如父亲般的
老者,不然,父亲不会给予他那种过分夸大的评价。他既然如此看重闻笔,证明他
确实有着某些非凡之处。

  可是,那打拳的老者为什么对他如此深恶痛绝呢?

  但她有一个信条:宁愿相信父亲而不相信别人。

  她心事重重地返转身去。

  再次跨进叙州大学的门槛,高秀再不是初来时的跳荡不安的心情了,而是显得
很凝重,像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似的。

  她不敢向人打听,但又必须打听。

  她站在一处石梯前等了几分钟,终于过来几个说说笑笑的男女学生。

  “同学,你们认识……认识闻笔教授吗?”

  “闻教授?”男女学生齐声问,脸上满是惊喜欣羡的神色,“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我父亲认识。”

  “来来来,我们给你指。”说毕,男女学生在前面引路,一直把高秀带到一棵
八百年黄榆树下,才止了步,对她说:“你从这里上去,三楼的左手边就是他的住
房。”

  “谢谢你们。”

  “谢什么呢!闻教授是我们最尊敬的学者,这学校里,你随便问谁都认识他的
。”

  男女学生走了,高秀却呆在原地,心情很不平静。

  对同一个人,为什么有如此迥然不同的评价呢?一个说好到极点,一个说坏得
透底,闻教授到底是何等人物?

  这倒大大增加了她的好奇心。

  高秀登到三楼,一看左手边的木门上,写着闻教授的名字。她的心狂跳起来,
几次扣起食指都不敲门。

  终于敲了。

  一下,不应。

  二下,有了!脚步声从远远的地方逼近门边。

  开了门,里面站着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工整地梳着分头,穿着一条灰
色的背带裤,上身一件雪白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羊毛开衫。

  “你父亲在家吗?”高秀问话的声音极小,抖抖索索的,像临近冬天的蚊虫叫


  里面的人大惑不解:“我父亲?”

  “嗯。我父亲找您父亲。”

  里面的人开怀大笑起来:“我父亲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对不起,我找错人了。”高秀喃喃自语,准备离去。

  “没关系没关系。你父亲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呢。”

  高秀疑惑地看了一眼门上的名字,不好意思地说:“也叫闻笔。”

  “闻笔?在哪里工作?”

  “就这所大学。”

  里面的人又是一阵大笑:“这学校就我一个闻笔!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高秀把父亲的名字告诉了他。

  “噢,老前辈!老前辈!我们早已神支很久了。他找我何事?”

  “不知道。他一早起来就泡了两杯茶,叫我来请闻笔教授……”高秀还不敢相
信父亲要请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英俊小伙。

  “好,好,我早就想跟老人家好好谈谈了。”

  “他还说,他应该亲自来请……你……,但年迈体弱,走不动。”

  “罪过!罪过!我应该登门拜访才是。在这一块偌大的地界上,你父亲是对新
生事物感到欢欣鼓舞的唯一的老前辈。”

  高秀从他的话里悟出了什么,终于相信眼前这英气勃发的年轻人就是父亲所要
请的了。

  “闻教授,你有时间吗?”

  “笑话,即使事情堆到脖子上,我也要去的。”说毕,他又笑着对高秀说:
“不要喊我闻教授,叫我闻笔,或者闻大哥,都可以。”

  高秀所有的疑惑顿消,感到异乎寻常的轻松愉快。

  春阳高高地升起,从树叶和墙眼间透过来,照在淡红色的木门上,幻化出耀眼
的光彩。

  “到我书房坐坐,我准备一下就走。”

  高秀随闻教授走进了他的书房。

  天啦,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满满的两面墙,都被书柜占满了,五颜六色
的书脊,含着温暖的微笑望着靠窗的书桌。高秀惊得目瞪口呆。

  “你读书吗?”闻教授亲切地问道。

  高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偶尔读点。”

  “读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闻教授说,“拥有书籍也同样快乐。在我的书
架上,那些真正的大师的作品,包括现在正恶毒地攻击着我的大师的作品,我是要
放到顶头上的,使我时时保持着一种仰视的目光去看他们,并确定目标,向上登攀
。我相信终有一日,我的著作会被别人放得更高!”

  伴随着这最后一句话,闻教授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书桌上,像在宣誓。

  高秀注视着他的拳头。他的拳头并不大,但拳头上的每一根纹路,都是一条奔
腾的江河。当教授舒展拳头伸开五指的时候,高秀惊呆了。那是一双多么智慧的手
啊!五根手指,纤细修长,与他的身高是完全不成比例的,指头成椭圆状,流畅的
线条在此圆润地收束。这是一双充满了瑰丽想象并富有惊人创造力的手!

  年轻的闻教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笑着对高秀说:“你坐一会儿吧。”
就进另一间屋去了。

  几分钟之后,闻教授穿了一身笔挺的中山服出来。

  高秀大为感动。这个心高气盛英姿飒爽的青年教授,在见自己父亲时穿戴如此
工整,证明他对父亲是充满了敬意的。

  回到家,父亲早已迎候在门口了。

  宾主的激动是无法表达的。老人迅速伸出青筋暴露的手,与伸过来的年轻俊美
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进入客房,在笨重的栗色木质茶几上,放着一尊微型的巫山神女的雕像。

  这是老人的精心安排。他要以此来嘉奖闻教授在楚辞研究上作出的贡献,并鼓
励他继续前行。

  见到神女雕像,闻教授毕恭毕敬地位立,长声吟道:一见一见高唐神,有点有
点情萌心。

  心头心头念及您,

  希手希乎欠成病!

  闻教授话音刚落,老人接口吟道:

  一见一见高唐神,

  实在实在动人心。

  心中心中有了您,

  希乎希乎掉了魂!

  两位年龄跨度很大却心心相印的学者,就这样巧妙地表达着彼此的敬仰。

  这却苦了高秀。

  她侍坐一侧,听着闻教授爽利的谈吐,心旌禁不住为之摇荡。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父亲笑着向女儿道:“秀儿,听得懂我们的谈话吗?”。

  高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两人舒心地大笑起来。

  “前辈有如此美丽的千金,真乃应得的福份!”

  老人微微颔首,一副满足的样子。

  “芳龄几何?”

  闻教授像是在问老人,又像是在问高秀本人。

  “二十三了。别看她已成别人的新妇了,却像一点儿也没长大似的。”

  闻教授默然。

  “弄饭去吧,我要与闻教授小酌两杯。”老人向女儿吩咐道。

  “高老前辈,不必了。最近,我有些杂事缠身,需要回去料理。待我轻松下来,
一定叩拜高老,把老前辈接到寒舍浅斟慢饮。”

  老人并不执意留他,因为学术中人,自然知道事业的阶梯需要时间来垒砌。

  “那就依你的办吧。此处随时欢迎你来。”老人说。

  闻教授起身告辞。

  高秀怅然立于门边,望着闻教授飘然远去。

  闻教授的身影消失于人海之中,老人问女儿道:“此人如何?”

  高秀立即回过神来,生怕父亲看出了自己心猿意马,做出平静的口吻答道:
“很有学问。”

  “不仅止于此啊,女儿。要说有学问,你父亲也对三坟五典略知一二,但绝没
有他那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坚强的心性。他是一个异人,一匹黑马!”

  有人骂他是狗,父亲说他是马,看待这个年轻人的眼光和心态,是多么不同。

  在闻教授的身上,有一团奇幻的根本就不能捉摸的光环。

  高秀潜藏于心底的那股青春的热潮,完全被搅动了。她提前回了夫家,为的是
摆脱不宁静的情绪。但是,不到一个月,她又回了娘家。在以后的差不多一年里,
常常如此。

  可她一次也没有遇上过闻教授。

  在父亲简陋的书橱里,倒是多了几本闻教授的著作。每一本著作都有四五十万
字,捧起来沉甸甸的。高秀惊奇于闻教授年纪这么轻,脑子里咋会装那么多东西。

  深埋起来的酒是越封越醇的。高秀一方面厌倦于丈夫的憨直和对情感的冷漠,
一方面向往闻教授喷发而出的青春活力。很明显,这是相当危险的意识,既不能让
丈夫察觉,更不能告之于父亲。

  父亲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有些不近情理。他最推崇的老学者是北大的辜鸿铭,
辜鸿铭虽受西方文化的深刻熏陶,可他的守旧是闻名世界的。据说,他主张纳妾,
并在朋友聚会上采用喻证法证明自己的观点:先在朋友们面前各置一只空茶杯,再
提起水瓶将每个茶杯倒满,抖抖胡子,理直气壮地说:“一个水瓶的水可以灌这么
多茶杯,一个男人不是同样可以养这么多女人么!”父亲就受了他这些封建思想的
影响。在家里,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二十年前,母亲身体还很好的时候,他就对
母亲说:“我可警告你,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你生时我不能纳妾,你如果在我
八十岁之前死了,我可要续弦!”差点儿把母亲气晕死过去。这之后,母亲的身体
一日不济一日,八年之后就死去了。父亲虽然没有续弦,可他保守的思想是没有改
变的,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心猿意马,不但他与闻教授之间的忘年友情无法继续,
恐怕还要打断我的腿!

  高秀越想越害怕。

  但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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