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妻子与情人 >

第4章

妻子与情人-第4章

小说: 妻子与情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教务长终于被黄教授的狂妄征服了。

  黄教授在走上先秦文学讲坛的当天,就把他十余年苦心孤诣样精竭虑写成的五
部有关“楚辞”的论文手稿,分别发往五家出版社。数月之后,他几乎同时接到了
这五家出版社热情洋溢的来函。

  那些盖有出版社公章的来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先生的研究成果打破了数十年
的僵局,使我国对先秦文学尤其是楚辞的探索向更深入的方向发展。大作将以最快
的速度面世。

  五部书很快出版了。五部书的出版意义是非同寻常的,无论对黄教授个人还是
对通州大学,都构成了一道迷人的景观。在人们还没有注意的时候,这座川东的高
等学府里,突然隆起一座文化的大山。这座山上,有飞悬的瀑布,有幽深的峡谷,
有奇异的石头,有苍翠的林木,九环曲折,曲径通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有
它惊人的魅力。当人们整装出发,走向山的更深处,才发现这座大山是早就存在着
的,山纹的虚虚实实纵横交错表明了它早就经历过苦难的沧桑历程,清新而淳厚的
山风里,更是传达着古坝一样的悲怆韵味。这是一座古典精神和浪漫主义有机结合
的大山。

  全国各地的学者趋之若骛,都以来见识一下创造出这奇迹的干瘦老头儿为幸事
。一时间,台湾《中国日报》、香港《大公报》以及东洋岛国日本的数家报纸,都
对黄教授的人生历程作了详尽介绍并配大幅图片。在日本,有一批研究中国楚辞的
学者对黄教授的著作尤感兴趣。几年前,东洋学者以洋洋数十万言论证了一个荒唐
无稽的主题:中国根本无屈原其人。黄教授的其中一本著作,便是专为此谬论发难
的,论据确凿,笔调幽默,令东洋学者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个月后,由东洋学者倡
议,征得中国学者尤其是黄教授的同意,决定在通州大学开一个楚辞研讨会。

  这个研讨会除了决定办一个《楚辞学刊》并由黄教授任主编之外,在学术上的
意义是平庸的。然而,它却从另外一个角度造成对通州大学古老大山——闻教授的
强烈冲击。

  中日学术研讨会上,黄教授从头至尾唱着主角,闻教授只是作为一个列席代表
的身分参加的。整个会议议程是两天半,闻教授只来了一天就归隐了。黄教授并不
介意,相反,他乐于这一结局,因为这恰恰说明了自己的实力将无可抵挡。

  随后,黄教授在本校开了若干次讲座,每一次讲座都座无虚席,每一次讲座黄
教授都必然以此作结:同学们,把你们的智慧之轴尽情铺展吧!每一个健康的头脑,
只要勇于斩断那些所谓权威织成的蛛网,都将焕发出创造的光辉。拿起你们的笔,
把自己闪烁的思想记下来,天长日久,就会积成厚厚一本人生的日历。如果是有关
楚辞方面的文章,就勇敢地投向楚辞研究的最高学术刊物——《楚辞学刊》。《楚
辞学刊》的主编是谁呢?主编就是我!黄教授把“我”字拖得很长,随着这长长的
拖音,他用力击打着自己瘦弱的胸脯,胸腔里发出的闷声被麦克风一传,如雷鸣一
般,震荡壁宇,也震荡莘莘学子激扬的灵魂。

  闻教授恨之入骨。几年之后,当人们历尽艰辛爬到黄教授的山顶上向下一望,
发现黄教授的九十九道拐,完完全全是一种虚张声势,其论著除了繁琐而刁钻的考
证,精神实质是苍白的。连以前疯狂崇拜黄教授的人也说:从严格的意义上讲,他
不能叫学者,只能叫投机商。从此,闻教授的声望再次复苏。人们不禁感叹:证实
难,证伪更难。尽管如此,闻教授依然对黄教授心存深深的芥蒂,因为他毕竟把持
着《楚辞学刊》,在不明真相的外地学者尤其是海外学者当中,依然享有崇高的声
誉。闻教授既不给《楚辞学刊》写稿,也不读上面的文章,他坚信主编都如此庸俗,
刊物的质量就大可怀疑的了。闻教授不读,黄教授却偏偏要送,每出一期,他首先
想到的就是闻教授,并着人早早送来。送书的人深知黄教授此举的深长意味,是不
敢当面交给闻教授的,只有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塞进他的信袋里。可是有一回,
当那人正往信袋里塞的时候,闻教授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闻教授……黄教授说,把这本书送给您。”

  “以前都是你送来的?”闻教授的表情冷峻而威严。

  那人怯怯地点了点头。

  “你是他的儿子?”

  “不是……我是他的学生。”

  “既是学生,一天不好好读书,尽干这些无聊的勾当,浪掷青春,将来追悔莫
及。”

  那人深深地垂下了头。

  “回去告诉黄教授,以后出了书,请他亲自送来好了。”

  那人满含委屈地回到黄教授那里,将闻教授的话如实地讲了。

  黄教授哈哈大笑,翘翘的山羊胡在嘴角胡乱飞舞,从此就不再送书给闻教授了
。……今天突然又送一本来,其中又有什么把戏呢?

  闻教授重重地坐在破旧的藤椅上,第一次翻开了那本绿色封皮的大书。他要看
一看,一个极端庸俗的人到底是怎样糟踏古老的文明。

  他在目录的前半部分,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这些名字曾经与灿烂的先秦文
化紧紧地连在一起,现在居然堕落到在这本刊物上发表文章,有两个人还在封二上
喜笑颜开地登出自己的玉照,这让闻教授产生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悲凉。他的目光
继续向下移去,在目录的尾条上,是一个专栏,题名“楚辞新花”,闻教授禁不住
晒笑了一下。当他看见本期选出的“新花”的名字,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朵新花叫明月。

  明月的论文恰恰是遭到他严厉批评的对《离骚》命题的新解。

  闻教授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毫无疑问,这是别有用心的黄老头儿在对他进行有意中伤。将这么糟的所谓论
文发在他主编的刊物上,人们自然要问:作者是谁呀!怎么写出这么荒唐的文章!
黄老头儿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答:她是闻笔的学生,闻笔是先秦文学领域的名家,我
作为《楚辞学刊》的主持人,自然是要尊重的。这阴险狡诈的黄老头儿,不是就顺
手一枪,将我的一世英名轻而易举地击倒了么!

  闻教授的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并把满腔愤怒很快转向了自己的学生。

  他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上午十一点,当第三节的下课铃声响过之后,闻教授急匆
匆地走到中文系办公室,闷沉沉地问道:“他们上午有别的课么?”

  中文系主任知道他所说的“他们”,就是指姚江河他们三个先秦文学研究生。
“没有课了。”主任说。

  “通知他们到我办公室来,我要给他们补一补。”

  中文系主任被感动了,真诚地说;“天冷,休息一下吧,听说你这几天感冒了,
我也役时间来看你。”

  闻教授没有出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十余分钟之后,三个人同时到了闻教授的办公室。

  他们是怀着不同的心情来的。作为姚江河,心里很不痛快,因为中文系主任去
叫他的时候,他正在满怀深情地给妻子写信。他妻子名叫顾莲,是清溪区财政所的
会计,姚江河分到清溪区中学的时候,是她主动让人到姚江河10平方米的简陋平房
里提亲的。其实,她一点也不开放,之所以敢于做出这举动,是因为她是一个极有
主见的人。她觉得姚江河不仅个子较高,模样儿有几分帅气,更是一个有才气的人
。清溪这地方山青水秀,出了许多玲珑剔透的美女。

  由于这里是共和国的将军王维舟的诞生地,更由于王将军在民国初年就创办了
闻名川东的宏文小学,大半个世纪以来,宏文小学坚定地传播着进步和文明的火种,
这里的姑娘普遍档次较高,她们挑选夫婿,不看相貌,不看家产,就看他是否有一
股男人之气。因此,每一届大学生分到此地,姑娘们必是躲在家里,将临街的窗戳
出一个小孔来,仔细考查着喜欢张扬的大学生结队从街上走过。一个月之后,姑娘
们心中都有了谱,她们打扮入时地走下楼来,一选就中。

  ……姚江河几乎没有经过考虑就答应了媒人。来到这偏远之地,虽多了几分
“采菊东篱下”的闲情,可与俊男靓女翩跃出入名词丽句俯首皆拾的大学校园相比,
这里毕竟缺少了许多色彩,更属于文化的沙漠区。因此,姚江河来到这里的第二周,
就感到深沉的寂寞。有女孩向他求爱,又不致于冒冒失失地自个儿闯上门来,不仅
让他感动,也让他觉得这女孩定有某种特殊的可爱之处。他们交往了半年就结婚了
。结婚之后,顾莲从生活上给予姚江河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他读研究生,主要的
经济来源也是靠顾莲当姑娘时精打细算的积蓄。一个有生活责任感的女人,在这方
面是有特殊才能的。按姚江河的话说,他对顾莲是感激多于爱情。然而,人类家庭
无数沉痛的经验告诉我们:唯有这种夫妻关系是最为牢固的……夏兄有些忐忑不安
。导师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让三个人一同去听他补课,这证明导师是不会专为他一
个开小灶的。明月与两个师兄不同,她几乎是带着狂热的心跳去见导师的。那本绿
色封皮的大书,并非黄教授“别有用心”地送给闻教授的,而是明月自己送来的。
她送书来也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旨意,更不是与导师赌气,完完全全是为了让导师因
自己学生取得的小小的成绩而欣喜。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姑娘,把导师在课堂上对自
己的严厉批评理解得过于简单,她不认为这是闻教授对新生事物的威压和抗拒,而
仅仅看成是导师对自己的严要求和恨铁不成钢的慈父情怀。因此,她的不快只不过
持续了几个小时,就投入到应该干的工作中去。当她那篇文章在《楚辞学刊》上发
表之后,她几乎是带着调皮的微笑在想:尊敬的闻教授,明月小姐是不会为自己的
人生选择后悔的。是的,还在学生时代就在权威刊物《楚辞学刊》上发表论文,是
十分罕见的现象。明月的调皮丝毫不带恶意,而是作为对严师的一种报答。她相信
闻教授是会高兴的。

  三人侍立在闻教授面前,闻教授脸色铁青,呈现出深沉的病态。他的右手握着
那本绿皮书,五根发福的指肚,死死地陷进书里。

  这让明月颇感吃惊。

  “同学们,”沉默良久,闻教授终于说,“由于本人在学术方面取得了一些小
小的成就,遭到了来自全国不少人的嫉恨。有嫉恨就有中伤。本人是在深受掣肘之
苦的重负之下艰难前行的。比如这里有一本书——”闻教授把揉出许多皱的绿皮书
展开,“书的主编就是嫉恨本人最厉害的一个,他企图采取最卑鄙的手段将本人打
倒。当然,你们的导师是打不倒的,他的学术成就更是打不倒的!”

  闻教授把绿皮书交给明月,谈谈地说:“将它撕毁吧。”

  明月大睁着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它侮辱了本人的名声。”
    
    


 


                           第二章

  姚江河没有在美丽的春天的傍晚出去散步,他像一个孤独的幽灵,静默在愈来
愈黯淡的小屋里。他的寝室在研究生接的底层,从窗口望出去,是一片肮脏的平台,
平台之外,便是一条倾斜的宽阔的林荫道。此时,林荫道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以
及温柔的软语和偶尔发出的张狂的大笑。要是往常,这些声音都会异常清晰异常刺
激地进入他的耳鼓,而且他不需目视就能准确地判断:发出轻柔软话的是勾肩搭背
紧紧偎依的恋人,发出张狂大笑的是没有找到恋人又渴求恋人结队而行的男女。可
是今天,姚江河像是生活在真空里,又像是处在荒岛上,头脑里空旷得几乎没有了
意识。

  他是在等一个人,等他的师妹明月。

  通过去年的一场期末测试,沉默寡言的夏兄更加呆若山石,除了上课,在任何
公共场所都看不到他的影子。尽管他为堆积如山的书本付出了自己的青春,然而,
书本给予他的回报是微薄的,考试五门课程,他有三门主科补考,放假前夕,他受
到闻教授及中文系主任的先后召见,二人表达了同一种意思:如果第二学期的终考
还是如此,他将失去继续攻读研究生的机会。为此,姚江河和明月想去安慰他,尽
管平时夏兄完全游离于他们之外,与他们没有任何交往,更谈不上通常所说的“战
斗友谊”,可他毕竟是师兄,命运把他们卸在了同一条船上,就应该同舟共济,齐
心协力,将命运之舟划向彼岸。现在,师兄遇到了困难,他需要心灵的慰藉和实质
性的帮助,作为师弟、师妹,姚江河与明月都不能袖手旁观。他们是在放假的前一
天一同走向夏兄蜗居的臭不可闻的斗室之外的,看过夏兄贴在门上的对联,姚江河
与明月的心里很不好受,觉得有一种苦味在香苔底下泛滥着。敲了许久的门,夏兄
才开,手里依然捧一本厚厚的大书。见他戴一架深度眼镜,镜片的底光像乱石一样
纵横交错,二人颇感吃惊。夏兄平时是不戴眼镜的。

  夏兄并没让二人进屋,他的腰微微佝偻,沉甸甸的大书压迫着他筋脉毕现的手,
使他显出力不能支的模样。明月首先跨进去了,姚江河跟了进去。明月的右手,情
不自禁地甩动起来。她企图赶走那股氨基酸混合着汗臭的难闻气味,那气味却如绿
头苍蝇,在被驱赶之后,又迅速地发起疯狂的反扑。

  夏兄手足无措起来,像两个陌生人突然闯进了他幽静的灵魂深处。

  “看啥书?”姚江河关切地问。

  “我读《先秦文学的人文精神》。”夏兄模糊地答道。他是讨厌在“书”前面
用一个“看”字的。书怎么能看呢?书只能读!看书是走马观花,不求甚解。

  夏兄“读”的书是闻教授的经典著作。

  “你要准备明年开学的补考呢,”明月语调真诚地劝导师兄,“闻教授这本著
作,许多著名学者研究起来都感到吃力,完全可以放一放,以后再读。因为这本著
作与你要补考的内容几乎完全无关。”

  明月的话音刚落,她就发现师兄高高的颧骨不停地抽搐起来。

  一种深沁到骨髓的悲哀,完完全全占据了夏兄。如果说,他读书缺乏目的是不
公平的,因为他毕竟从一个高中生一步一步地考上了令人羡慕的研究生,尽管是自
费,可也有一个录取分数线,低于这个线学校是不会收的,何况还是大师级的闻教
授的门徒。然而,从根本上说,夏兄读书的的确确缺乏目的,他并不把学历的逐步
升级当成一种资本,而仅仅看成一种学习的必然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攻读研
究生的过程中,他还要面临着补考甚至被逐出校门的威胁。这种威胁是现实的,更
是对他数十年苦读的一种彻底的否定。



  悲哀之后的夏兄明显地烦躁起来。这是深冬,沁人肌骨的寒风从大巴山的山凹
里源源不断地刮过来,夹带着大山林木的腐臭气息,突破通州大学暗绿色的大门,
钻进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夏兄的掌心里却不断地冒出汗珠。他把潮乎乎的手
在裤腿上擦着,可根本阻挡不了汗腺的分泌,连圆溜溜的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