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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妻子与情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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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月的脸上。但是,她却感到浑身冰凉,虽在树丛隐秘的深处,也像被人窥探一
般觉得害臊。她是为自己害臊的,在母校那位心胸博大的导师面前不光彩的表演,
一想起来就让她感到心跳。

  我将以什么样的成绩去回报那位导师深切的关怀呢?

  明月不敢回答自己。

  她漫无目的地走出了中国槐丛,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路的两旁,
密密地植着夹竹桃,此时花事正盛,浓浓的药香,使夜晚的空气多了一种健康洁净
的气息。明月一时拿不准该不该顺着这条笔直的路走上去。上面,是男生宿舍,男
生宿舍的左侧,是一个宽广的荷花池,荷花池的尽头就是女生宿舍了。就是说,她
如果走上去,就要回到一个人居住的冷冷清清的寝室了。她害怕热闹,更惧怕宁静
。一种流放感和漂泊感,使这个热爱生活的姑娘孤独起来了。

  当明月明白了自己的这种情绪就叫孤独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二师兄姚江河。

  那个不可捉摸的男人,简直是一个游魂,在任何公众场所都是难于碰见他的,
可是,他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这时,明月仿佛找到了使自己心痛的缘由:漫无目的地荡游,不正是为了寻找
他么!

  她带着这迫不及待的心情,走向了马路的深处。

  姚江河对路的窗口虽然拉上了蓝色的窗帘,可强劲的灯光,还是倔强地透露出
来。明月暗自欣喜,急匆匆地向他寝室走去。在走廊的进口处,有一个守门的老太
婆,瞅了明月一眼,就迅速恢复了她惯有的麻木神态。明月没有理她,径自走进去
了。快到姚江河的寝室门边,她的心狂跳起来。

  明月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我这是去干什么呢?一个女生找一个男生,总不应该毫无理由的吧!

  需要什么理由呢?难道我就不可以找他随便聊一聊么?

  明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嘴角也对自己浮出一丝冷笑来,坦然而从容地到了姚
江河的门边。

  门没有关死,门框处留了细细的一条缝。

  敲门。

  没有应声。

  再敲。

  依然没有应声。

  可明月分明是听到了音乐声里混杂着的人声。

  她第三次敲门,敲得比前两次都重。

  还是没有应声!

  明月有点生气了,她被闻教授伤得太深的自尊心再容不下别人的伤害了!

  她推门而入。

  明月见到的情景使她久久地立在门边不动。

  姚江河坐在他那把破旧的藤椅上,头深深地埋在桌上的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抽
搐,嘴里发出尽量压抑的凄切而绝望的哭声。

  明月久久地凝视着姚江河的背影,不知道他为何而哭。明月见到过许多男人的
痛哭,可是,天啦,却没有一个男人哭得像他这样生动,这样富有内涵,这样充满
了穿透力和感染力!明月的心被他抽搐的背影揪紧了,她也想哭,但欲哭无泪。

  录音机里的音乐声丝丝缕缕地抽出来,如一群黑色的精灵,在屋子里盘旋飘荡,
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场,把杂乱的地板,斑驳的墙壁,全都音乐化了。

  这是柴科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即《悲怆交响曲》。

  明月站了一会儿,惭惭感觉心力不支,便以颤颤的声音扬声喊道:“姚江河!”

  姚江河缓缓地抬起头,又缓缓地转过身来。明月看见他泪流满面。

  姚江河的神色是朦胧而迷茫的,他足足把喊他的人看了十多秒钟才回过神来,
先喀嚓一声关了音乐,才招呼明月就座。

  明月走了过去,并不急于坐下,而是以温柔而亲切的口吻问道:“遇到什么不
顺心的事了吗?”

  桃江河擦了泪水,答道:“没有。”

  明月沉默一阵,说:“是不相信我吧?说不定……我可以为你分担一些的。”

  “真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得如此悲伤?”

  姚江河的眼眶再一次潮润了,指了指桌上的录音机。

  明月不解:“录音机怎么了?”

  “音乐!是那该死的音乐!”

  “你为柴科夫斯基的音乐而哭?”

  “不,不,不是为他的音乐,而是——为他的灵魂。”

  明月的心扉发出一阵猛烈的颤动。

  柴科夫斯基的灵魂是什么呢?这个十九世纪末期俄国伟大的作曲家,并没有通
常所说的历经生活的磨难,他出生于一个矿山工程师兼官办冶金工厂厂长家庭,1859
年毕业于彼得堡法律学校,1865年毕业于彼得堡音乐学院,在创作灵感如大江大河
一般浪花四溅的时候,受到了富孀梅克夫人的资助,1877年专事音乐创作。

  十六年后的1893年3月,获得英国剑桥大学名誉博士学位,同年十月底在彼得
堡指挥《悲枪交响曲》首次演出后不久去世。

  这就是说,《悲怆交响曲》是柴科夫斯基留给世界的绝唱了。他音乐里传达出
的灵魂的内涵是什么呢?

  是孤独。

  在人类文明的长河里,一个平凡的男人和一个伟大的灵魂在“孤独”的狭长道
路上握手了。

  无数事实证明,孤独的男人是可怕的,然而,对女人却有无可比拟的吸引。

  “艺术,天才的艺术,竟具有那么大的魅力么?”明月怅怅地说。

  姚江河没有回答,他知道师妹不是在发问,而是在感叹。

  “你成天就浸泡在这种远离现实的意境里么?”明月固执地问。

  “你不觉得这是最真实的现实么?”

  明月被师兄的话噎住了,这让她微微地感到恼火,她希望能沿着一个问题与姚
江河顺畅而长久地讨论下去,可往往是刚刚开了个头,他便以逼人的气势挡住了你
深入下去的勇气。在女人面前,他是不大会留情面的。

  “你总认为自己的话很对,其实不然!”明月抱着一种逆反的心态,语调僵直
地说,“包括创作者本人,也不会一生都生活在艺术之中,即只是他们生命的一个
小小的组成部分。更多的时候,他们是现实中平凡的人:他们冷热不均也要打喷嚏,
肠胃不好也要拉肚子,吃饱喝足之后还会打饱嗝,连大文豪苏东坡还有皮肤病呢!
否则,他就不会感叹‘痛可忍痒不可忍’了。说穿了,艺术不过是艺术家在一个美
好的月夜,让自己的灵魂偷偷地逃离现实的巷道进入理想的大厦之后,捡回的几块
碎砖烂瓦而已。”

  明月的言辞如此残忍,使姚江河温怒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按住录音机,仿佛怕
明月言辞的利剑,刺伤了柴科夫斯基对世界发出的悲壮叹息。他并不说话,以一种
被激怒的,挑战的眼光看着明月。

  明月并不惧怕这种眼光,她报了抿飞扬到脸上的头发,自言自语地说:“一切
都不是神圣的。”

  姚江河正被温怒的情绪占有着,他没有去想师妹这深沉的感叹因由何处,更没
想这样的观点是不是反映了她思想的本质,他像被百般挑衅激怒的狼,昂起头,以
超出明月说话十倍音量的声音,鄙夷地说道:“你的信仰无可挽回地坍塌了,你不
觉得这十分可悲么!”

  明月的头动了动,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她脸上的犀利明显地消退了,以一种
空茫的声音说:“我不愿生活在信仰的废墟上。这或许因为我是女人的缘故。

  但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我曾经也想生活得崇高一些……可是,我现在明白
了,那只不过是自我欺骗的愚蠢行为。我观察艺术家,更多的是读他们的生活传记,
把他们拖进现实的染缸里来读,拉到我的脚下来读。这对我并不是没有好处。”明
月勉强笑了笑,继续说:“比如罗丹,当我知道了他的一个生活细节之后,我就觉
得他一点也不神秘了。在一个达官贵人邀请罗丹及与罗丹齐名的艺术家参加的宴会
上,大家正襟危坐,焦急地等着那个人的到来。罗丹蒙在鼓里,不知将来者是谁。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那个神秘的人物终于出现在大厅里,原来是一个女人,蜚声
全球的舞蹈家邓肯!她的出现,把整个大厅和人们的面目照得通体透亮,然而却没
有一点声音,所有的都被她惊世骇俗的美艳惊呆了。正当人们沉浸于奇异而宁静的
美丽时,你猜罗丹怎么着?他像疯子一样冲上前去,站在大美人面前,从邓肯的颈
项开始,着迷地依次向下抚摸。他摸遍了邓肯的全身,边摸边说:‘多美啊!多美
啊!’他的眼神是迷离的,像被一个梦纠缠着。……”说到这里,明月停了下来,
但她的嘴唇还在微微煽动,话显然没完。

  对姚江河来说,这是一个新鲜的故事。他明显地被这故事打动了,眼里有了晶
亮的光辉,兴奋地问明月:“邓肯就那么傻痴痴地站着,让他抚摸吗?”

  “是这样。这也正是让我感到奇怪的。”

  “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在这里!”

  “什么意思?”

  “我首先要知道你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意图。”

  “我是想说:伟人首先是人,他们见到美丽的东西也懂得占有!”明月坚定地
说,“当然,我们可以自欺地说:罗丹是在从邓肯的身上寻求一种雕塑般的感觉。
不,不,他的的确确只不过是被男性的豪气所鼓舞,对美的一种占有而已。”

  “你难道认为罗丹的占有与一个色鬼的占有是等价的么?”

  “本质上是的。”

  “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试想:如果不是罗丹,而是一个色鬼冲上去抚摸邓
肯,她会乖乖地屈从么?”

  “正因为他是罗丹!一个深刻影响着欧洲近代雕塑发展的大人物!”

  姚江河像不认识明月似的,以陌生的眼光望着她,以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
“你以让人多么惊奇的荒谬把这些伟大的灵魂庸俗化了。我敢断定,邓肯绝不是因
为罗丹的名声而让他通抚自己的身体,而是从他的眼神当中,从他手掌的滑动而产
生的特殊的感觉里,知道自己的血肉之躯被这位大师升华为了艺术。作为邓肯本人,
一定被这种崇高的升华感动着,她愿意为这种升华而献身。色鬼的手掌能有如此效
果吗?他们的手指传达出的信息永远是淫荡的,永远也发不出罗丹似的纯正而高尚
的信息!”

  姚江河的言辞是犀利的,每一句话都扎在明月的心坎上。她被刺痛,眼泪快要
流出来了。

  但她嘴上并不服输,以一种不自信的明显缺乏力量的声调说:“照你看来,伟
人和凡人即使做同一件事,意义也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你能说屈原投江与悍妇投江意义是一样的么!”

  “那么,宋徽宗挖地洞迎接名妓李师师,与一个泼皮无赖一边抛着铜钱,一边
哼着下流的小调逛妓院,其意义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们这里谈论的伟人,不是看他的地位有多高,而是看他的智慧、思想、情
操和对人类真正意义上的贡献!”

  “曹操崛起于乱世之秋,弹精竭虑,统一了大半个中国,该算伟人了吧?”

  姚江河不置可否,但也从内心承认曹操是伟人。他等待着明月的反驳。

  “他故作颠狂,横望赋诗而杀人,与一个人明火执杖地举刀杀人,又有什么区
别呢?”

  姚江河一时语塞。他对这场冗长的争吵厌烦极了。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这场争吵,姚江河并没有赢。随着讨论的深入,他知道自己忽视了一个至关重
要的东西,那就是伟人也有几人的一面。当他们抱着一种伟大的目的去做一件凡人
也可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才会闪烁出人格的光芒和思想的光辉;否则,它的意义就
是牵强附会。明月的话或许对:伟人首先是人。也就是说,还原人的本性,才是最
为重要的。

  可是,明月却掉下泪来,委屈的泪珠,扑籁籁地落在她起伏不平的胸脯上。

  姚江河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当真认为我是庸俗的么?”明月带着怯怯的探究的口吻问道。她的神色是
黯淡的,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对自己的失望。

  一种巨大的怜爱,溶化了姚江河的心。他后悔自己刚才出语冲动,刺伤了面前
这个泪人儿。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

  “不,我绝没这个意思。我们刚才是就事论事。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想呢?”

  明月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流得更加凶猛。“你不要安慰我了。”明月哽
咽着说,“我的的确确是庸俗的,一个庸俗的女人!

  ……”她哭出声来了。

  姚江河手足无措起来,他立即起身去关了门,为了掩没明月的哭声,免得引起
人们不必要的猜疑,他再一次按下了录音机的键钮。

  柴科夫斯基沉重的叹息再一次充满了整个空间。

  音乐的力量是奇妙的,两人的心境重新归于平寂,并随着那上下翻飞的黑色精
灵而跳动。

  当最后一个音符漩涡一样消失在空气中的时候,明月站起身来,怅怅地说:
“我走了。”

  姚江河茫然地望着她。

  “我走了。”明月又说。

  姚江河沉缓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你不必送我。”明月说。她的眼神是凄楚的。

  姚江河把她送到门边,把住门扣,对她说:“明晚你还来吧,我们可以选择更
有意思的话题。我等你。”说着把门打开。

  明月略作停留之后跨出门去,咚咚咚地走向黑暗的深处,只把那孤独的脚步声,
长响在姚江河记忆的门环上。
    
    


 


                            第三章

  明月一直没有来。当手表的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姚江河明显地焦躁起来了,
他空茫的意识,开始收束,聚焦于门外的脚步声。这一时间,该出门的早已出门,
不出门的也将自己锁在屋里,脚步声是很少的。可是,姚江河却注意着每一点动向,
哪怕是一张废纸或树叶的游走,也会引起他兴奋的期待。有好几次,门外废纸也没
有,树叶也没有,连频繁活动的老鼠也敛迹了,姚江河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忍不住
正襟危坐。可那种根本就不存在的声响,最终没来敲他的门。他想到门口望望,可
他是不愿意那样做的。男人的自尊阻止了他。

  十余次的期待,十余次的失望之后,寂寞便如一只冰冷的虫子,悄悄地爬上了
姚江河的额头。

  寂寞和孤独,表现形式几乎是一样的,然而,一个空洞无物,一个传递着生命
的热度,二者之间有质的区别。孤独带给你的,是更为深沉的思考。哲人说:能长
久地忍受孤独,不是野兽,就是圣人。

  在孤独的童山灌岭之中,往往结出伟大的智慧之果。寂寞就不一样了,它把人
引向更为可怕的偏狭,使人深受其苦地在空虚的心灵牵引下,做出反常的举动,有
时,这种举动的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姚江河正接受着中国古文化的浸润,他的心灵不至于干涸到没有理性的
程度,那些低等生物所具有的卑劣的想法,在产生之前就被扼杀了。但是,他的的
确确有一种破坏什么的欲望,并由此生出一种嘲讽和叛逆的心理。他觉得自己十分
无聊。明月算什么?不就是一个普通得一点也不起眼的姑娘么?不是她几次三番主
动来找自己诉说委屈的么?我又欠了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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