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警局-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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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遮住了许多东西。地板上满是箱子和衣服。雷切尔的脚刚一着地,就看到了正好在窗台下面的一块破玻璃。“我是警官。”她对这个无声的形体大声宣布,小心谨慎地穿过房间。“你没事吧?你病了吗?”她走到她的身旁,松开了拴手枪的皮带,把手握在左轮手枪上。
当雷切尔绕到椅子前面时,她的心就像蒸汽发动机一样地猛跳。她猛地把枪从枪套里抽出,手臂垂了下来。她知道椅子上的姑娘死了。她的喉咙被完全撕裂。看起来就好像她把血都吐到了衬衫前面,或者有人用桶把血倒在她身上一样,雷切尔再走近些。可以看到这个姑娘的几根声带,还有脊椎骨背面的什么东西。地板上有一摊摊的血。她吸了一下排泄物的腐臭气味和熏人的死人臭味。她认为只要再深砍一次,这姑娘的头就会被砍下来。
“哦,天哪。”雷切尔说罢弯下腰将早餐吐到一堆污血上。
“1号台,”过一会儿她说,“我……我需要紧急救援,给我派一两个人手,请让警长回话。”她不可以在公开的无线电频道上说出她遇到了杀人案件。如果这样做了,报界会从警察扫描设备上探听到,并在验尸官和凶杀案侦探赶来之前首先来到现场。如果她在车里,就可以使用装有保密器的电话。他们多年以来用警察代码来这样传呼,但新闻媒介已经记住了所有的代码。她听到了调度员在呼叫在附近巡逻的人,卡罗尔·希契科克和吉米·汤森,通知他们回话去援助雷切尔。
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背后挪动了一下,雷切尔还来不及转过身子,就有一个巨大的重物扑到她的背上,一下把她推倒在地板上的一摊血水里。她的对讲机飞出了套子,掉在几英尺外的地板上。袭击者的气味又酸又臭,雷切尔知道这必定是个男人,因为这个人的肌肉比女人发达得多。她发疯似地想把他推开,她一面扭打,一面嘴里发出咕哝声。
“你好个婊子养的。”他叫道。“我告诉过你别管我的事。难道我没告诉你管闲事的话就要宰了你?嗯?说过没有,啊?说过没有?”
“让我起来。”雷切尔祈求他,想要伸手旧拿枪,那个男人的膝盖顶着她的背部当中,用手把她的头向地板上撞。她不能惊慌。几分钟后别的警车马上就会来到这儿。她只想拖着这个人谈话,上帝保佑他用来割断那女孩喉咙的刀子现在不拿在手里。
“你已经崩溃了。”她说,嘴巴因为贴着地板以致说出的话模糊不清。“你需要帮助。如果你到医院去,他们会给你真正一流的麻醉药……让你冷静些。我能帮你。我保证。你应当信任我。”
“你在说谎。”那个男人说着抓起了她的一把头发。
对讲机在几英尺远的地方嘎嘎作响。雷切尔听到调度员向卡罗尔·希契科克询问她大概何时能赶到现场。无线电接线员一遍遍地喊她的呼叫信号,想把她叫醒。“请告之你到达的时间,3A4。”调度员问吉米·汤森。“警长从局里回话,他起码还要15分钟才能赶到。希契科克的无线电一定出了毛病。我收不到她的回话。”
雷切尔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15分钟以后,她可能已经死了,就像那个在椅子里被宰割的女人一样。汤森和希契科克两个人现在该来了。他们第一次听到呼叫时离这儿只有几分钟的路。
那个男人放松了她的头发,雷切尔抬起了头,第一次看到了他的面孔。她吓得倒抽了口气,当即断定他是个精神病患者。他的头发又长又邋遏,满脸是血污和看起来像粪便的东西。不过他的两眼说明了问题。他两只瞳孔不比针尖大多少。脸上和手臂上都是流着血的伤痕。他穿着一件哈利·戴维森T恤衫,露出腐烂的黄牙向她狞笑。只有一种药会把人糟蹋成这个地步——脱氧麻黄碱。在街头,人们称之为速度、水晶、怪念和兴奋剂。重复使用后,这种药就具有了毒性,从疮疤处流向体外。
雷切尔看到地上几英尺外有个闪光的东西。当她意识到这是一把带血的屠刀时就伸出手指去捞,可是那把武器离她够得着的地方还有几英寸远。这时,那个男人挪动了一下,她就努力跪了起来,当她跪起时,听到了皮革的吱嘎声。那个男人使劲把她的手枪从皮套里拔了出来。
一声爆炸在她鼓膜里回响,她跌倒在地,确信那人向她开了枪。
当雷切尔鼓起勇气抬起头时,她看到那个人在疯狂地乱放枪。子弹打在周围的墙上、天花板上和地板上。他对着电视机放了一枪,显像管爆炸了,火花和玻璃片在空中飞舞。
卡罗尔·希契科克的声音终于从收音机里传来了。“1号台,”她说,“我正碰上交通阻塞,可能前面有个酗酒的司机。在我给他做酒精检测前,我脱不开身。”
雷切尔的肌肉僵住了。他们都不会来了。这是她威胁要揭发格兰特而遭的报复。那个男人正把枪口抵住她的背部。从收音机里她听到了吉米·汤森对调度员说,他的车胎瘪了。调度员又呼叫了别的人,可是他们有的不回答,有的说他们要应付别的呼叫,不能赶来。
雷切尔从镜子里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满脸微笑,摆出拿枪的姿势。她猛地扑向那把刀。那人是个杀人狂,她不能再等待别的警官来帮她了。
小刀一旦握在手中,她便咬紧牙关,用力朝他的右膝盖捅去,但愿她戳到了一根神经。精神病患者通常感觉不到疼痛。那人带着疯狂的狞笑低头望着她。他没有退缩,只是把身体重心转移到了没受伤的那条腿上。
然后他把枪对着她。
在他开枪的一刹那雷切尔滚到了一边。子弹呼啸着打到离她腹部只有一英寸的地板上。她又举起刀子,将刀刃刺进了他的大腿。在此同时,她挥动着那只空手,想阻止他瞄准她的头部。
雷切尔拔出刺刀又再次戳向他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啜泣。她已被迫变成了杀人者。她看到了内森·理查森可怕的面孔,还记得他那双摸她身体的粗糙的手。一生中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聚集在那一个时刻。她戳破了对方大腿上的静脉,鲜血喷了出来,溅到了她的嘴上和眼睛里,浸湿了她的头发。手枪从他手里滚落到地板上。雷切尔抓住了它,对着他脸上瞄准。那人的头往后仰去,靠着墙。有一会儿,他一动不动,然后身体慢慢地瘫倒在地上。
雷切尔没有去检查他的心脏是不是还跳。她才不管呢。她不愿再去碰他。她嘴里有股他的血的铁锈味,她吐在地板上,压制住了又一次要发作的呕吐。
她捡起了对讲机,喘着粗气说:“1号台,刚才我刺伤了一个人。也许现在可以帮帮我了。我这儿有个女性DOA①她的喉咙被人割断了。那个人可能还活着。请派辆救护车,并通知验尸官。同时请打电话给家里的麦迪逊副巡官,请他给我个回话。我有些事要同他商量。”
① 美国警察用语,意为(病人等)送到时已死的。
“我在路上。”米勒在收音机里高喊。“你要找副巡官干什么?西蒙斯,现在是清早5点钟。”
“1号台,我也已上路。”卡罗尔·希契科克说。“我刚刚处理了交通堵塞的事,要不了10分钟我就能赶到枫树大道。”
雷切尔听着汤森、拉特索、罗杰斯、哈里曼以及夜班上其他的警官在和局里联系。她的双眼移到了那具部分头被砍掉的尸体,又看了一下被戳伤的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以及子弹孔和地板上的摊摊血迹。一提到副巡官,那些蟑螂都决定要从隐藏的地方爬出来了。45分钟以来,她被迫和一个发了疯的杀人犯呆在同一间房里,盼望着同事来救援她。他们太迟了,实在太迟了。她拿起对讲机,朝房间的另一边仍去。
雷切尔在等待救援的时候,看了看屋里有没有别的疑点,接着回到里屋寻找浴室,再把手上的血迹洗掉。在一间想必是主人的房间里,她看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临时代用的实验室。几盏本生灯放在一张长长的橡木桌上。用来生产脱氧麻黄碱的化学原料陈放在一个金属柜里。窗户用铁皮钉了起来,通往卧室的木门框上钉了一块铁皮,门前有四把插销把门锁死了。这座房子本身没装警报器,她认为住户并不在意盗贼会闯入房子的主体,只要他们的毒品实验室是安全的就行了。
打开门,里面是个小浴室,它只有一个小便池和一个污水槽。浴缸已经搬走了,淋浴水管下面堆积着一盒盒的日常用品。雷切尔走进去打开污水槽的龙头,她洗了洗双手,朝脸上泼了点冷水后就找毛巾。毛巾架上一条也没有,她随后打开了水槽下面的小柜子。
里面是一只只塞满了现钞的纸板鞋盒。雷切尔一辈子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钱。她蹲在地上,抓了一把钞票,紧贴在胸膛上。她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她可以付清乔的医疗账单,然后把另外的钱放在一边,作为特雷西和乔上大学的学费。
这儿有多少钱?
雷切尔很快地数了数,一共有9盒。大多数纸币是10元和20元的、有些钱捆起来又扎上了橡皮筋。她草草翻动一捆纸币,估计每一捆至少有5千元。总数一定有近5万元。有了这5万元,她可以拥有世界,建立一个新的生活。如果她行动得快,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所要做的只是把纸盒子拿到她的车上,放进后面行李箱内。等她下了班,她可以到街上她的帕斯芬德车停靠的地方,然后再把钱转移掉。
雷切尔呆呆望着这一捆捆现钞。那个男人几乎杀了她。她的警官同事根本不管她会出什么事。她并不是偷窃私人的东西。这些钱会被充公,结果是到了市政金库里。
在远处响起了警车的笛声。现在他们来了!现在!现在!
她现在已不需要他们了,不想他们来了。她有了钱……绿色的、美丽的钞票。她把纸币贴到脸上,吸吮着上面的油墨味。这种气味让人想到了拯救和自由,发现这笔钱一定是个预兆,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可以偿还她所忍受的一切痛苦。
她要是能拿到这笔钱,就再也不要去冒生命的危险了,再也不会面对一个疯人了。
警笛越来越近。雷切尔现在已不能冒险把鞋盒拿出去装车了。她得把它们埋在什么地方,也许是后院。她的脉搏嘭嘭直跳,手掌全是汗。
她没有埋它们的时间了。
警笛声更近了。离这儿只有几条街了,雷切尔认为现在只好把钱藏起来,以后再回来取。她抱起几个盒子,弯下腰再拿几个。她偶尔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两眼闪烁着贪婪的眼光,她的脸扭曲着很丑陋。那些盒子从她怀里掉了下来,成捆的钞票撒落在浴室的地板上。
第十七章
枫树大道上这座住宅的前院被黄色醒目的带子隔离了开来。吉米·汤森和卡罗尔·希契科克被派在房子外面控制人群。等救护车把那个受伤的男人一运走,警官们以及从县犯罪实验室来的刑事专家便开始从这座住宅的前门进进出出。新闻媒体的工作人员被允许在前面的草坪上安置他们的设备。但他们被禁止进入住宅。
地方电视台的一位女记者手持麦克风,望着小型摄像机的镜头。玛丽·斯但迪什今年三十岁,金发碧眼,古典型的面孔,身材修长。她穿着一件昂贵的短外衣,在翻领上、牛仔裤上和网球鞋上都别着一枚金色的饰针。当摄影师给她一个暗示,她就开始对麦克风讲话。“我们现在是在枫树大道上,大约一小时以前,这儿发现了一具被砍去一部分头颅的年轻女人的尸体。”
“你左边头上有一缕头发向上翘。”摄影师告诉她。
玛丽·斯但迪什看到一个穿着摩托车皮夹克的长头发男子提起了黄带子,向屋前走去,便停止抚弄头发,跑了过去,将麦克风朝托尼·曼西尼脸前凑去。她从最近的几桩偷窃案里认出了这位侦探。“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受害人是谁搞清楚了没有,有人提到了一场搏斗,凶手还逍遥法外吗?”
“无可奉告。”曼西尼说着朝吉米·汤森走去。
这位侦探正抽着一根细长的黑色雪前,烟草染黄了他的牙齿。“把这些人赶到外面去。”他说。“如果他们不是以官方身份来这里的,就不能越过黄带。这是犯罪现场,笨蛋?”
汤森耸耸肩膀。他很喜欢能在电视机里露个脸,并希望记者会问他几个问题。曼西尼瞪了他一眼,接着消失在屋里。
雷切尔坐在起居室里一张破旧、肮脏的沙发上。她愠怒不语。她在局长到来之前拒绝同任何人说话。
米勒警长在房门口迎接曼西尼,然后把他领到了发现那个女人尸体的卧室里。曼西尼检查过尸体以后,便到屋子里四处查看,仔细看了毒品实验室,向各类犯罪现场技师作了一些指示。他回到起居室后告诉米勒说:“这个小妞死了八个多小时了,从她膀子上的伤疤看来,我看这个小宝贝已是毒瘾很深。就算那家伙不割断她的喉咙,这个女人再过几个月也一定会死的。当一个人染上了这种毒,就再也没有希望解脱出来了。”
“你认为他们是单独干的吗?”米勒问,“或者他们还有合伙人?”
曼西尼喷出了一团雪前烟雾,接着说:“当然我们无法知道,不过我猜想只他们自己在这儿干,至少从这个毒品实验室看来是这样。他们很可能毒瘾非常大,因此要拼命搞到足够的钱来维持他们的嗜好。他们突然聪敏起来,自己动手来配制。因此他们离开洛杉矶,自己在橡树林租了这么一座不显眼的房子。周围环境很安静。大多数都是住户。因为他们是一对男女,所以没有引起怀疑。他们做事很有分寸,从来不在本地买卖。”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所有的垃圾和杂物。“我看这些人大概从不出门。我们发现有杂货店送货的收据。我们在另外一间屋里还发现了一叠联邦快递信封。他何可能是把脱氧麻黄碱船运回洛杉矶,在那儿的联络人帮他们在街头卖掉。”
“你为什么认为他们是从洛杉矶迁来的呢?”
“西蒙斯从前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学过化学。在实验室桌上发现了写有她名字的一本教科书,”他把雪前换到另一个嘴角,“但是没有看到装着现款的箱子。就算他们的销售网络设立在洛杉矶,那么赚来的钱在哪里?像这样的人是不喜欢用银行的。”
雷切尔的嘴巴张开了。“那……那钱是在浴室里的,”她说,“在污水槽底下一个木柜里。”
米勒猛地回过头。“我们已经到污水糟底下搜查过了。除了一些空鞋盒外,什么都没有。”
雷切尔冲过大厅,朝浴室奔去,一路上推开了几位犯罪现场技师。她凝视着浴室的地板。鞋盒在瓷砖上撒了一地,完全是空的。她双手双膝趴在地上,仔细察看小便池的背后,心想至少会有些纸币可能在盒子掉到地板上时掉在里面。是她产生了幻觉?
尼克·米勒站在房门口。曼西尼走到了他的背后。“你在这儿看到了什么?”侦探问他,声音粗哑而且鼻音很重。
“这些盒子里全是钱。”雷切尔说时跪在地板上盯着它们看。“我没有时间数,但可以肯定有大约5万元。”她拾起一只盒子,又丢下。“钱都跑哪儿去了?”
米勒用他的宽肩膀把曼西尼轻轻推到一边。“你什么时候发现钱的?”
“就在我最后一次用对讲机对话以后。”
“你刺的那个家伙没有再恢复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