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一奇-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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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不屑地鄙视这位黑衣老者,正为本因大师欢呼之际,忽然,本因大师脸上颜色遽变。刹时间,浑身骨节一阵吱吱作响,左臂下垂,脸上突现红光,身上袈裟,无风自动,厉声叱道:“老施主!你心地有欠光明,存心不够正大,休怪老衲念动无名,妄开杀戒。”
言犹未了,右手单臂挥动禅杖,滑步进身,禅杖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呼!呼!一连三招“韦驮献杵”、“金钢振臂”、“雷声九震”,俱是少林当家绝学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的精绝之学。
这三招一连施出,整个大厅内,灯光昏黄。劲风怒起,但见无边杖影,齐向黑衣老者当头罩去。
那黑衣老者互对一掌之后,虽然被震退七、八步,而且心头翻腾,气血一时为之不顺,但是,他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一丝冷笑,颇有得意之色,这情形在场的人都未曾注意到,只有一个人远远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把这黑衣老者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清清楚楚。这人是谁?便是单身独闯,不请自来的祁灵。
祁灵两道锐利的眼神,一直停落在这位不知名姓,狂妄自大的黑衣老者身上,首先落到他眼里的,便是背在黑衣老者身后,形式较一般宝剑为短的怪剑,这把剑在祁灵的眼睛里,实在是太熟了,三番两次所遇到的人,都是这样一把剑,因此上眼立即认出。祁灵暗暗点头,心里不住地思忖着:“这人即使不是万巧剑客,至少也是黄山天都峰下的重要人物。否则,在这种群雄汇聚的场面,不敢单身独闯,也不会有如此气派。”
可是这个想法一等到黑衣老者和本因大师互对一掌之后,祁灵又有了疑惑,本因大师虽然位尊少林达摩院首座,功力自是不比平凡。但是,若是能将万巧剑客一掌震退七、八步,那是迹近不可能的事。
祁灵立即回想到黄盖湖畔所遇到的那位鲁姑娘,那份功力,显然不在本因大师之下,一个手下人尚且如此,何况万巧剑客鲁半班本人?
正是祁灵疑惑不定之时,本因大师突然大喝出声,抢攻三招绝着,而在本因大师未曾出手之前,黑衣老者那一丝得意的冷笑,又落到祁灵的眼里,如此一触之下,立即恍然,祁灵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顿时从旁边掩身一掠,闪到本因大师的身后,但是,一时偏又碍于无法上前插手。
这时候,但见本因大师一根禅杖,宛如一条怒龙,排云吐雾,翻江搅海,正展开少林降魔杖法,不露一丝空隙,一杖紧跟着一杖,直向黑衣老者攻去。
黑衣老者此时也撤出了背上那柄铁剑,全神贯注地穿插在无边杖影之中,闪躲腾挪,封架闭卸。
这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斗,看得在场的众人,都为之目瞪口呆,少林绝技,果然名不虚传,转眼三十招过去,本因大师的一根水磨禅杖,已经抢尽上风,每出一招,不仅快速绝伦,而且变化莫测,灵巧异常,眼看得这黑衣老者只剩下招架乏力,还手无能,若照如此情形,不出十招,这黑衣老者断然难逃本因大师禅杖之下。
可是,正是全场称赞本因大师功力高强之际,只有祁灵一人站在这里暗自灼急,他站在本因大师身后,明明地看到本因大师知始至终,都是单手抡杖,递招抢攻。那条左臂,却是一直垂着不动。这是非常值得奇怪的一件事。可是,在场的众人,连随本因大师前来的两位老和尚,都没有注意到。
祁灵心里暗自思忖着,如果有意外便是方才互对一掌的结果。
正是祁灵不知如何才是上前插手的时机,替下本因大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突然,有一阵细微的声音,响在祁灵耳畔:“本因老和尚左掌中毒,强自运用少林本门心法,闭死左臂穴道,拼力硬斗,如今毒气丝丝入侵内腑,不出十招,倒地不起的不是那黑衣老头子,而是本因老和尚。快用神州丐道五梅捧日凤爪抓,带住老和尚禅杖,不让他真力虚脱,禅杖脱手伤人,如果你会弹指神通,不妨震开那老鬼的铁剑,剩下来的场面,让我来对付他。”
祁灵当时不禁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有人用“传音人密”的功夫和他说话。若论“传音人密”的功力,以在场的众人而言,间或有人能有这等功力,并不足以奇怪,使祁灵感到吃惊的是,这位说话的人,对他知之甚深,甚至连师门绝技“五梅捧日凤爪抓”,都能随口道出,若非关系至深之人,焉能如此?
同时,更使祁灵吃惊的,这人对于眼前情形,了若指掌,不是有心人,不能如此。
这人究竟是谁?祁灵忍不住回头向四下张望,但见周围众人,都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斗,看不出有任何一个异样的人。
祁灵心里也明白,像这等能有“传音入密”功力的人,必然是藏身在不易寻找之处,自己这样打量,必然尽入其人眼中,安能发觉?
果然,就在祁灵如此四下张望的时候,那一丝轻微耳语,又响在耳畔:“事不宜迟,赶快接下本因老和尚,迟了恐怕无救了。”
祁灵赶紧掉转头,向前看去,眼前的情势,已经突然转变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本来眼看着本因老和尚,在十招之内,便可以克敌致胜。可是眼前的情形,本因老和尚手中的禅杖,已经沉重十分,尽管每出一招,都是精奥绝伦,可是,力不从心,沉重的水磨镔铁禅杖,欲演无力,反而被黑衣老者从招式的空隙中。从容挥剑,力抢上风。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本因老和尚如果没有意外的绝学,三招之内,必然要落一个铁剑贯胸,血流当前。
祁灵一见刻不容缓,立即气纳丹田,功行全身,猛然断喝一声:“大师请让开,待在下会会这位目中无人无名少姓的人物。”
这一声断喝,真是脱口春雷,声震屋宇。祁灵就在这一声断喝之中,蹬足腾身,劲射而出。
正好此时本因老和尚水磨禅杖力演一招“天马行空”,竭尽全力,禅杖威势聚于一点,直向黑衣老者前胸“将台”大穴击去,可是黑衣老者却是精神百倍,双脚沉桩,铁剑当胸独推一式“力拒狂澜”,硬向本因老和尚禅杖上截去。
本因老和尚虽是竭力施为,也不过是夕阳余晖,回光反照的现象,如何能当得起黑衣老者如此潜力充沛,狠命地还击?只要双方兵刃一触,本因老和尚禅杖必然脱手,运集心头的一股热血便喷洒满堂,化做腥风血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祁灵身如闪电,势如猛虎,一式“天外飘云”的轻灵身式,突发“饿虎出柙”,只见他左手向前一探,五指箕张,一搭本因老和尚余力已衰的禅杖,右手五指齐弹,弹指神通中的绝招“五雷进发”,五缕劲风避正就偏,击向黑衣老者的铁剑,只听得“铮”地一声,竟然火花一闪,铁剑震偏两尺开外。
这一个急转直下的情势,在场的众人也分不清楚来人是谁,不由地众人齐声,暴叫一声:
“好身手!”
祁灵弹开铁剑,那里还有心情欣赏场外的叫好?分秒不停地,左手微微一带,疾风旋转,回身一伸右臂,挽住了本因大师的双肩,这时候少林寺同来的两位老和尚,也抢到身边,祁灵一时无暇多想,灵机一动,随口急切地说道:“大师身旁若有七阳丸,急服一颗,阻止毒气上侵,防备真力虚脱,要快!”
说完这几句话,祁灵怕的是黑衣老者趁隙再下毒手,或者趁乱毁去千年灵芝,连忙一松双手,疾扑回身。人快,手更快,腰间七星紫虹,已经随手而出,紫虹顿见,寒意逼人,凝神戒备,向前看去,这黑衣老者已经被一位身着青衫,身形飘逸相公,迎面拦住在那里。
这人背影落在祁灵眼里,好生眼熟,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样子,宛如玉树临风,令人好生敬佩。
祁灵正待上前,看看这人是谁,前面那人已经掉转回头,向祁灵笑道:“祁兄!请来为小弟掠阵。”
祁灵一见之下,惊喜不置,站在前面的人,正是一张焦黄脸,脸上一搭朱砂痣痕,令人有神龙难见其尾的印象,而祁灵又极其怀念的穆仁。
祁灵断然没有想到穆仁会在此地出现,一时惊喜之余,疾步上前,说道:“穆仁兄!方才是你么?”
方才那几句“传音入密”的发话,会是穆仁么?祁灵不是怀疑,而是极其自然地脱口而问,像穆仁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绝高的内力,惊服之余,至少有些怀疑。
穆仁微微一笑,说道:“祁灵兄!小弟深知你机智绝伦,这人交给祁兄,小弟愿为祁兄掠阵。”
祁灵一听,本来是叫他来为穆仁掠阵,如今穆仁反而让他去对付这位黑衣老者,当时心里闪电一转:“是了!我一直注意着这位黑衣老者的情形,想必早就落在他眼中。”
当时祁灵认真地拱拱手说道:“如此小弟有僭了!”
他们两个如此一先一后出现,黑衣老者已经深存戒心,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凭方才那一招五指齐弹的劲道,此人不容轻视,不过使这位黑衣老者奇怪的,这两个年龄不大的后生,究竟是何派别,为何辨认不出?
黑衣老者只不过是略一转念之际,祁灵却已经自愿地收起七星紫虹,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含笑拱手。
祁灵如此一拱手,黑衣老者猛地一震,立即一掀衣襟,飘在倒退数尺,直到发觉祁灵毫无暗施突袭之意,不由地脸上一红,又缓缓地走上前来,沉声问道:“年青人!你姓什名谁?”
祁灵回顾四周,但见三山五岳的好手,都以一种惊奇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他忽然会意到穆仁为何开口就说他“机智绝伦”的用心,顿时含笑说道:“在下祁灵,方才已蒙穆仁兄再三提及。怎么?老朋友能玩弄天下群雄于掌股之上,连当场之事,都不能注意么?”
这两句话说得凌厉讽嘲,而且还有弦外之音。
不知道这黑衣老者是被这两句话,说中了心病,抑或者是受不了祁灵如此刻意讥讽!当时脸上红光一现,眉梢杀气顿生,向前欺身两步,沉声问道:“娃娃!你如此狂妄可恶,可知老夫举手之间的后果么?”
祁灵含笑说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老朋友!你也知道狂妄的可恶么?”
黑衣老者叱喝扬掌,说道:“娃娃!你找死!”
祁灵毫不为意地摇手说道:“老朋友!休要如此装腔作势,我看透了你那种色厉内荏的心情,你要是真能一举手把我击毙,恐怕已经等不到现在,我早已经横尸眼前了。”
祁灵这句话,真是说到了这黑衣老者的心坎里,越是工于心计的人,越是不敢率尔妄动,由于祁灵弹指神通露手在先,如此神情潇洒的站在当前,使他莫测高深,摸不清祁灵究竟有多大能耐,万一一击不中,只怕后果堪虞,而此行的目的,就要落空了。
黑衣老者究竟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人物,虽然祁灵如此着意讥讽,已经引起怒火中焚。但是,稍一冷静,便立即沉静如前,冷冷地问道:“娃娃!你是何人门下?小小年纪,竟敢如此妄尊自大?”
祁灵笑道:“老朋友!如果你不是装腔作势,难道方才你看不出在下一招一式的师承么?”
祁灵如此避不作答,任意嘲弄的态度,饶是黑衣老者如何沉住气,也不禁为之怒形于色,暗咬牙根,要准备全力一搏。
祁灵又于此时摇着手,笑着说道:“老朋友!稍安勿躁,在下有一点意见,就教于尊驾之后,如有异议,再来动手不迟。”
黑衣老者冷笑说道:“暂时饶你不死!你说。”
祁灵回头看了人丛中那株千年灵芝一眼,然后说道:“老朋友此来幕阜山,意在千年灵芝,在下有意和尊驾互赌两事,以决定这株千年灵芝的命运如何?”
黑衣老者眼睛忽然一亮,紧跟着追问道:“娃娃!你能做得了主么?”
祁灵摇头说道:“在下只是此间客位,岂能作得这宗宝物的主。”
黑衣老者闻言勃然,正要发作,祁灵又接着说道:“在下虽然作不了千年灵芝的主,至少可以决定我自己的行踪,只要能赌赢了我,我可以拍手就走,不再过问你在幕阜山的所作所为。”
黑衣老者不由地呵呵笑道:“娃娃!你好大的口气,有你在幕阜山,老夫就不能任意所为么?不过……”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你娃娃这份气概,是老夫所仅见。也罢,你说,要赌些什么事?”
祁灵笑着摇头说道:“依我看来,老朋友不是不赌为妙。”
黑衣老者忽然间仿佛消除了怒气,呵呵的笑道:“你认定老夫一定要输么?”
祁灵认真地点点头,说道:“不但是要输,而且要输得一败涂地。”
黑衣老者大笑说道:“老夫行年花甲有余,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胆大的娃娃,老夫要不和你赌上一赌,倒是有些憾事。”
祁灵紧钉着说道:“如此说来,老朋友决定要和在下赌博输赢了。”
黑衣老者豪笑说道:“想必你有些坏心眼,老夫岂能和你这等娃娃自食其言?”
祁灵突然昂首向大厅上站着的人说道:“当着三山五岳黑白两道各路的人在此当面,祁灵谨此郑重说明,我和这位老朋友约赌两件事,如果在下输了,拍手就走,如果不幸这位老朋友输了,我也希望他实践诺言,拍手就走。”
在场的众人,本来对于祁灵开始那种狂妄的态度,颇为不满,好像除了他能阻止这位黑衣老者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在今夜保护这株千年灵芝的安全,这种说话的方式,在场的众人都有一股不平之忿。
但是,后来一看祁灵刻意尖酸,玩弄这黑衣老者于股掌之上,又不由地产生了一些好奇之心,至少觉得这位不知来历的年青后生,这一股神气,是令人难及的。
及至此时,祁灵和黑衣老者约赌两件事,更而引起众人的兴趣,不觉之间,将争夺千年灵芝之事,丢到一边,但看他们赌约到究竟如何结果。
祁灵如此郑重一说明,当时在场众人为之轰然,大家都抢着说道:“一诺千金,如白染皂,岂有反悔!”
众人如此一鼓噪时,黑衣老者当时脸上颜以微微一变,两道眼光冷寒如冰地朝众人丛中一扫,冷冷地说道:“如果老夫赌输在你娃娃手上,立即拍掌就走。”
说着又转向祁灵说道:“娃娃!你是要赌兵刃,赌掌力,还是赌机智?”
祁灵摇手说道:“赌兵刃掌力和内力,都难免要伤人。幕阜山麓,陆老庄主的庄内,美景非常,又当如此良辰,若有溅血眼前,横尸五步之事,太煞风景。在下不屑为,老朋友恐怕也不屑为。若论赌机智,虽然在下自问天资不恶,但是恐怕仍难一敌老朋友你的老谋深算。
知己知彼,在下不能选择强者。”
黑衣老者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你娃娃究竟要赌些什么?”
祁灵微微地笑了一笑,然后正着颜色说道:“在下要和老朋友赌的,只是两个极平常、极普通的问题,在下问老朋友两句话,如果能毫不犹豫地答复出来,算老朋友占胜。否则,只好请老朋友遵约离去。”
黑衣老者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冷静,轻轻地“哼”了一声,半晌,才冷冷地说道:“问我两个极平常、极普通的问题?娃娃!
你不是故弄玄虚?”
祁灵正色应道:“这信用二字,并不因为年纪大小,而有所不同,尊驾你重视诺言,难道祁灵就能轻诺寡信,不顾人言么?”
黑衣老者点点头说道:“好!你先问这第一件事。”
祁灵脸上颜色忽又一缓,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