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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迷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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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看了看悠悠,有点不擅应付局面似地说:悠悠……
  悠悠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又狠狠地拿目光里的刀子剜左左一下:你就那么关心我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左左粲然地笑了一下,说:不说我也知道,陈年是不是?
  陈年的脸,腾地就变了,沉下去,像冰冷的水,悠悠有把抓过左左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左左感伤地说:没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但凡需要保密的,都是不够磊落的,好的爱情是需要阳光照射的。
  悠悠斜着身子歪着头,好象随时有可能踢他一脚的架势,她在月光下摆出这样一副凛冽的姿态,让左左觉得好笑又心软,他闭上嘴,嘴角翘了翘,忽然觉得心出奇的冷静,像结冰的水。
  陈年拽了拽悠悠,悠悠才不情愿地被他塞进怀里,两人勾肩搭背地下台阶去了,陈年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到,左左听到他在开车门时有些忧郁地说他忽然地觉得不安,不知为什么,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好象有个人伏在耳边要跟他说什么。
  悠悠就坏笑着说:是不是你老婆在家开煤气自杀了。
  陈年说了声去,尔后,又低声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不许说这种恶毒的话。
  夏夜的风把这些话都吹进了左左的耳朵,眼泪腾地就跳了出来,像两颗晶莹的精灵,陈年竟然是有老婆的,悠悠爱他爱得那样虔诚,却不过是个已婚男人的游戏,怪不得他不愿说自己的名字,怪不得悠悠也帮衬着他保密,原来,他们的爱情,见不得光。
  潮湿的夏夜空气将一段很夸张的接吻声传到院子里,左左无力地依在树干上,无边的忧伤将他的心淹没了,像洪水吞噬了田地,美好的悠悠竟给人做了情人,那么,她爱他什么呢,爱他的倜傥还是他的金钱?
  因为伊河的风流韵事到了最后大多是以钱来划上一个圆满句号的,左左对沾染了金钱的感情纠葛充满厌恶,他觉得,其实,那就是买卖关系,男人拿钱去买女人虚假的笑、买她藏在裙子里轻易不肯示人的一块隐秘之地,女人呢,则把爱情圣地标上价钱出卖掉了。
  若将他们之间牵扯上感情,那就是对感情的亵渎,就像嫖客愣是把妓女周到的服务说成爱情一样可笑。
  他冷冷地依在玉兰树上,漠然地看着悠悠慢慢走过来,显然,悠悠看见了他,她抹了一下眼角,站定了,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高高玉兰树上的枝杈,星星和月亮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夜空一片暗暗的深蓝。
  许久,左左淡淡说:他就是你男朋友。
  悠悠喔了一声,低头踢一只破塑料袋:还帅吧?
  再帅也是别人的老公。左左有些恶毒地说。
  悠悠怔了一下,死死地盯着他:你偷听我们说话?
  是你们主动让我听的,说话声音那么大。
  悠悠叹了一口气,慢慢往楼里走,末了,又扭过头来说:我们之间是有爱情的,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不负责任的游戏。
  左左笑了一下:他也这样认为吗?
  悠悠轻轻说:左左,你看上去很善良,但是,你很恶毒。
  左左说:纠正一下,是锐利和勇于面对现实,不是恶毒。
  说完,他就风一样卷过悠悠的身边,回房间去了,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闭眼前,他恨恨说了声,悠悠,我鄙视你。
  暗夜的空气里传出一串细碎的笑声,象一群长了足的小虫子,毛刺刺地爬进了他的心间,他看见他的胸脯上坐满了透明的小精灵,他们就像一些水滴,有着柔软的身体,在他的胸口上嬉笑玩耍,他想去抚摩一下它们,可,眼皮沉沉地垂了下来,他的手,怎么都伸不出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举着透明的小手,疯狂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很快,他的胸口就涌上了一阵酸楚的疼,疼得他,蜷缩着身子,眼泪像逃跑的老鼠,飞快地钻进了他的头发。
  第二天早晨,左左失魂落魄地坐在餐桌边,他看见李小兰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旗袍,他厌厌地看了一会,说:这件颜色太浅了,能透过料子看见你胸口的那道抓痕,换件深色的吧。
  李小兰抿了抿嘴,掉下一颗很大的眼泪。她总是人前满面春风地陈述着我们家先生我们家先生,在转身人后时,那些春风还在她的脸上残存着尾声,她牙齿,已将无边的恨意,叼在齿间了。
  她是那样的爱慕虚荣,而她的丈夫,却又是那样地喜欢让她视为颜面头等大事的婚姻破绽百出,她的婚姻就像一张在岁月的侵蚀里乏掉的鱼网,而她,总是疲于奔命地奔波在缝补漏洞的路上,总是,刚补好了这端,那端的漏洞就已现了端倪。
  伊河在阳台上打太极拳,他的身材越来越臃肿了,穿上宽松而柔软的白衣白裤使他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白蛾,听见左左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说:一个管不住嘴巴的女人,天生就是讨打的料。
  一只茶杯噌地就飞到了阳台上。
  左左头也不抬地起身去学校了。


第三章 晒台上的优美栀子
  1
  期末试已考完,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学校里人心涣散,到处都是青春活力过剩无处消遣的青年男女,他们在学校的操场上、在阅览室里悄悄演绎着一场场早就预期了结局的爱情。
  谁的青春不是惧怕寂寞的呢?
  在校园里,遇到了几个熟人,左左蔫头蔫脑地晃荡到寝室,他宁肯呆在蒸笼似的寝室也不肯呆在家里,李小兰和伊河剑拔弩张的夫妻关系让他郁闷,伊河自封情圣的却实际只能算得上半个嫖客的嘴脸让他恶心,李小兰对别人隐私的虎视眈眈和自以为是的怀疑让他觉得可悲又可笑。
  他掏出钥匙,开了半天,门纹丝未动,他以为拿错了钥匙,仔细一看,对呀,这时,他听到里面有人用不耐烦的声音说:谁呀?过一个小时再回来吧。
  左左怔了一会,没答话,里面的人对外面站的是谁并不关心,他只所以说话不过是想传递给外面的人一个信息,现在,里面的人不希望被打扰,请他,过一个小时后再回来。
  左左有些愤怒,几乎寝室里的每个人都曾这样对待过室友们,可他没有。
  爱情,然后是美好的身体,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而在寝室里苟且,就像演出时预报的是美女表演,而观众却意外地看到了小丑。
  左左狠狠地踢了寝室的门一下,然后飞快跑开,跑到楼梯口时,寝室的门开了,睡在他下铺的兄弟骂骂咧咧地探出头来。
  左左顺着楼梯扶手滑下去,站在阳光里,开心地笑了,笑得觉得倦了,才忽然想起,自己无处可去,于是,便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向外晃悠,太阳将头皮晒得有些烫了,他顺手摸了一下头发才知,该理发了。
  在学校门外张望了一会,看见有家新开张的美发店。店名很不错,风剪云。
  头上的发,多么像柔软的云呀,而理发师轻柔的剪刀又是多么像温柔的风,在头上温柔地盘旋一会,发就理好了。
  左左在理发店门口站着,上下打量店里,看样子是家正经靠理发谋利的店,不象有些店,虽然叫美发店,却连把理发剪都找不到,粉色的灯光暧昧地笼罩着一些穿着妖冶的女子,她们冲每一个进门的男人巧笑嫣然。
  店主人是位三十上下岁的女子,她的眉毛修剪得像两道弯弯的柳叶,丹凤眼微微上吊,皮肤白而细腻,她歪着头看左左,一个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左左见她这样执着而灼热地望了自己,脸上微微烧了起来,声音哽在嗓子里说:我理发。
  女子将一张椅子转了一圈道:那就坐下呀,你不能站在那里让我到门口给你理吧?
  左左讪讪地就笑了,女人拍了拍洗头的椅子,示意他躺上去,左左顺从地躺下了,温热的水流在发上,女人温柔的手指像小鱼儿,在发间穿梭游弋,左左从没遭遇过这样温柔幸福的抚摩,他几乎要醉了,微闭着双眼,不敢看女子的脸,目光逗留在她的腰上,那么细,一动之下又显得那么软,仿佛他一只手便能轻轻地拢握在掌心里,她镂空的上衣里,露出一点点细腻的雪白肌肤,是那样的性感诱人,像极了日本艺妓一低头的颈后诱惑。
  左左觉得胸口着火了,他吞咽了两下干燥的喉咙,这时,他的头被一条柔软的毛巾包住了,一个水滴般的声音说:好了。
  后来的细节,他记不住了,只记得剪刀细碎地在耳边低声喀嚓着,温柔的舒适感让他昏昏欲睡。
  他真的睡着了,当他醒来,天已黑透了。他踟躇地看着店主人,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防碍你生意吧?
  女店主笑了笑:刚开张,没有多少客人的,你是青岛大学的吧?
  左左点了点头,女人就笑:我叫巧云,湖南人。
  巧云用一次性水杯给左左倒了纯净水:以后常来,今天,我就不收你的理发费了,因为你是我第一个顾客。
  左左就局促起来,生平,他不爱欠任何人的,要付钱,巧云不让,夺来让去的,十元钱就分家了,巧云看着落在地上的一半钱,说:如你真过意不去,就请我吃晚饭吧。
  左左觉得这主意不错,反正,无论在哪里吃都比回家吃要心情舒畅得多,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们在旁边的一个烧烤摊子上要了烤牛腩和烤鱿鱼,又要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烤肉和烤海鲜,叫了两杯生啤。
  啤酒很快就让他们热络起来,左左知道巧云32岁,被婚姻伤了,费尽周折才将婚姻扔掉,单身闯青岛已有几年光景,靠这些年的积蓄,开了风剪云。
  酒精是种很容易就能冲垮心理防线的东西,巧云碰了碰左左的杯子:既然你家在本市,干嘛还住校呢?
  左左告诉她家里的那栋老楼陈旧了,一进去就有窒息的感觉,巧云就用软软的指头点着他的脑袋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是你,哪怕是家里人天天骂我我也要呆在家里,当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久了,对家,有种病态的依恋。
  左左就笑着说:你怎么和我妈似的,无论我爸怎么气她她都要呆在家里,我很不明白她也很不明白你们女人,其实我妈很漂亮也很泼辣,如果离开我爸,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可她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地这样活呢?
  巧云眨了眨眼睛:等你恋爱了,你就知道女人是种多么奇怪的动物了。
  左左黯然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恋爱呢?
  巧云笑他是个傻孩子,然后说:恋爱就像感冒,不闹几次就不叫人生。
  那天晚上,他们说啊说啊,从烧烤摊说到理发店,又在理发店说到天亮,最后,巧云歪在店堂里的沙发上睡着了,就在那一夜,左左学会了抽烟。巧云把着他的手说: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吸的时候要打开胸腔。
  巧云是不抽烟的,但,她知道香烟怎样抽才能让烟的主人看上去更优雅。
  左左抽醉了,窝在椅子上睡了,他那么瘦,蜷缩在理发椅上,看上去他就像一只疲倦的小猴子,当晨曦撒到店里的黑白地板砖上,巧云醒了,她静静地看这个忧郁少年,觉得他心里,装满了海水一样蔚蓝的忧伤。
  她用手指轻轻地拢了拢他落在额上的发,指却被他突兀地抓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她的指,赞叹般说:多么美的手指。然后,试探着用唇碰了碰手指,巧云笑了一下,说:左左你这个坏孩子。
  左左就笑了,用孩子般的微笑,轻轻地,在巧云的手指尖上咬了一下。
  巧云突然说:左左,你多大了?
  左左说:21岁。
  巧云别着脸看了看店外,轻声说:以后,你叫我巧云阿姨。
  左左愣了一下,跳起来,做要打她的态势,巧云一闪,躲过了,两个人隔着椅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巧云就蹲了下去,许久,没站起来。
  回家的路上,左左想了一下,巧云比他大11岁,无端地,就惆怅了一下。
  对于男人来说,有种莫大的悲哀是遇上了可心的女子不能爱,反之,对于女人来说,亦是如此,所以,巧云才会笑得直不起腰。
  有时,一些放肆的笑声,其实是哭泣罢?左左这样想。
  2
  漫长而沉闷的暑假开始了,有时,左左会在楼梯口或院子里遇见悠悠,悠悠总是很胜利很快活地望着他笑,仿佛在告诉他,她是不需被悲悯的,尽管她爱的男人是别人的丈夫,但是,她照样很快乐。
  有一天,他无意中上晒台,才忽然想起,很久没给栀子浇水了,没想到,它竟然益发生机盎然了,只是没有开花。
  悠悠在家休息,她依在窗子上,咬着一只泡泡糖说:喏,你什么时候把这盆破花搬走?我总是梦见自己在黑夜里站在这花盆旁犯傻。
  她穿水绿色吊带背心,露出整片整片的细腻胸脯,左左忽然觉得她很淫荡,依在那里的姿势,像故意引诱他,他垂下了头,说:如果你不喜欢这里,可以搬走的。
  悠悠吹起了一个巨大的泡泡:你终于和你妈站到一个战壕里去了?可惜,晚了,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
  左左低着头不说话,高高的柿树上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蝉鸣,许久,他听见悠悠伤感地问:左左,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左左看着树枝缝隙里的天,点了点头。
  因为陈年?悠悠试探着问。
  我觉得他把你弄脏了,你觉得他爱你吗?
  他对我的爱没有你对我的爱干净也没有你对我的爱那么真诚,可是,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拥有爱情的,这让我很绝望,离开他,我就像鱼离开了水。
  可是,只有离开他老婆他才会有鱼离开水的感觉,所以他才不肯离婚娶你。
  悠悠忽闪着眼睛看左左,低低地叫了声左左,然后说:左左,求求你了,你告诉我陈年是爱我的。
  我不想撒谎。说着,左左就下楼去了,踩得楼梯咚咚直响,他想,爱情是不是就像一味蛊药呢?
  下楼后,他去找巧云了,然后问她:爱情是不是一味蛊药呢?
  巧云停下剪刀,碎碎的黑发,雪一样落在脚边,她说:可能是吧,真爱就是如蛊药。
  那么你吃过这种蛊药么?左左认真地看住她的眼睛。
  巧云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整个暑假里,他几乎天天来找巧云,她忙的时候,他就坐在一壁,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剪刀在各色的发上,上下翻飞,像只长着利齿的蝴蝶,很快,那发,就被她修剪得有款有型的了。
  因为总是去,久了,就有顾客扬扬下巴指了左左问:这位是谁呀?
  巧云就流利答道:我弟弟。
  然后,所有人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
  左左并不反感,巧云也不怎么抵触,偶尔有人把暧昧的影射说出了口,她才会巧笑嫣然地说:看你们,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我拿左左比亲弟弟还亲,我们之间干净得比纯净水都干净。
  最初,左左在听到这些话时,会红半天脸,时间常了,大约也就喜欢了,在男女问题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壮了许多。
  巧云很信任他,有时,需要他帮着做点事时,会打电话给他,左左总在放下电话后一跃而起,跑到美发店,手脚利落地帮她将事情处理好,大多时候,巧云是带着欣慰的微笑,看他身手矫健地做事,或是拿一方柔软而香气四溢的手帕,一点点地粘掉他额上的汗水。
  是的,不是擦,而是粘,象蜻蜓点水的轻柔似无。
  她的冰箱里总有喝也喝不不完的、永不重复的冷饮,待左左坐下,就端来了,温和地说:降降温。
  左左就拿过来,大口大口地吃,在巧云面前,他放松到了松弛,没有一点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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