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作者:※南北※(晋江2014-07-04完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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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红酒,她酒精过敏,虽然好奇,也不太敢碰。好不容易出来见识一回,却一点都不能喝,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想着礼仪课上教的,端起杯子,先是轻轻摇晃,对着灯光观察颜色,又晃着轻嗅一下,才稍稍抿了一口品一品。
他才不理,拿起来直接像灌水一样喝光了。
轮到她发愣了,“喂,你这样喝也太……”想了想,才憋出一个词来,“太没情调了吧。”
他搁下杯子抬眼瞧她,大概是觉得有点好笑,“情调?我口太干不行么?”又撇撇嘴抱怨了一句:“这酒没醒好。”
她觉得有点惊奇,他那种喝法都能喝出这酒没醒好,亏得自己还觉得好喝得不得了。又不甘心地问一句:“什么酒啊这是?你那种牛饮都能品出来这酒没醒好?”
他慢条斯理地分割着盘里的东西,头也没抬:“82年的拉菲。”
82年的拉菲?!她还记得当年导师在课堂上说起这酒时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那位导师提起这酒来赞不绝口,声称喝过的红酒里就数82年的拉菲最好,那个年份是最好的年份,那个口感是最好的口感。记得当时她和江婷还偷偷打赌导师是不是边讲边咽口水,她们觉得那导师一定是嘴馋了。不然,怎么一瓶红酒就整整讲了一节大课呢?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翻了个大白眼。
不巧,这可爱的小动作正好被某人“不经心”地瞧见了,笑了笑,问道:“你干嘛冲我直翻白眼啊?”
“82年的拉菲呢,就被你这样牛饮了,我那是替酒心疼。”
替酒心疼?这是什么诡异的说法?大概也只有她那种脑袋才能想得出来。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顺手把自己的盘子换给她。
她正低头笨拙地使用刀叉跟食物奋战呢,不得不承认,被这种“顺手的”换盘动作瞬间秒杀。有一种隐隐的感动在内心流淌。
其实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只是默默地做,并不出声。
她忘了说谢谢,他又做得很自然,仿佛理所当然,只是又低头熟练地处理着食物。沉默的气氛一漫延,她就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又没话找话地问:“哎,这些到底是不是我刚才点的东西?还是你跟我点了一样的?”
他这才抬起头,虽然极力忍住笑,但是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你刚刚点了两份口味截然不同的奶油蘑菇汤和一份树莓冰激凌。”
他是很体贴的,并没有真的笑出声,但是她却懊恼极了,低着头小声说:“怪不得刚才那个侍者那么为难的样子……”
“那倒没有,他只是比较担心你点的这些东西混着吃下去会对肠胃不好——有的食材本身就是相冲的。”
“这么说,这些都是你后来点的喽?是什么?”
他笑了笑,“你不是刚才生气说要吃‘最贵的’东西么?所以我点的是巴斯克烹饪,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贵的——在这方面,我也缺乏经验。”说完竟然还貌似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听到“最贵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闭上眼睛,一脸苦相地问:“要多少钱啊?”
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她靠近一点。等她靠过来,他却又故意逗她:“就是不告诉你!”
都是小时候的把戏了,她没有生气,他却跟小孩子得着糖一样高兴。她看着他笑得如此开心,连脸上的那酒窝也越发显得深了,活脱脱一个大孩子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就跟着开心,“这酒醒得不好,你如果不要喝,我可就都喝了哦。”
他伸手拦住她:“我刚才是想告诉你,你跟我在一起时,可以不用顾虑那么多规矩。好比这酒,有的人当它是极珍贵的好东西,可是你不懂,也无需烦恼些什么,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就很好。又好比我口渴,所以我把它当水一样灌进去,无须顾忌别人会不会当我是暴发户只会牛饮。”
她刻意忽略掉那令人心颤不能自已的三个字,“那我真的都喝了哦?”
他笑了笑,没阻拦,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一点,又拦住了:“这酒真的没醒好,不顺口,再说你又酒精过敏,谁知道待会你会不会借着醉酒跟我发酒疯啊,算了,别喝了。”
大概是酒上头了,她说话有点不经大脑,笑嘻嘻地问:“怎么?害怕我饿虎扑羊吃了你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红得像好烧一样。
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擦擦嘴,一脸风轻云淡地问:“吃饱了么?吃饱了就走,带你去看Flamingo。”
她红着脸跟着他出来,一直走出酒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去看看花了多少钱的。再贵也不应该全部由他来付,何况刚才都是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他们还不算什么呢。她想着。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一路讲给她:“弗拉明戈的顶尖高手都汇聚在马德里,在Pene Maria Alba 和 Sala Caracol经常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我们去莫利亚大街17号,那里很受欢迎。”
她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来看Flamingo的?”
他笑了笑,没回答。
Corral de la Moreria,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莫利亚大街。心心念念的弗拉明戈,我来了。
真的不愧是顶尖高手,一场舞下来,看得她赞不绝口,激动不已地说:“天哪,那个舞者跳得太美了,这样热情又激烈,偏偏似乎又充满矛盾和绝望,狂热、豪放不羁的舞姿,落寞的眼神,天,连我这个女的都要爱上她了!”
很多时候,她在他眼里才真的像个孩子——比如现在,当她眼看着台下的舞者活生生地站到自己面前时,小脸涨得通红,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台上美丽的舞者款款走来,居然到她面前就停下了!还是林拓也为双方做的介绍,他的西语是极流利的,天蓝只听懂了一个名字,面前身着红色大摆长裙的舞者居然就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西班牙国宝级舞蹈皇后Cristina!她就是驰名全球的塞利维亚舞蹈家,被誉为西班牙的玫瑰!
Cristina与林拓也聊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转向天蓝,伸出手,英文调子有些生硬:“Nice to meet you; lucky girl。”林拓也刚要张口说什么,她美丽的眼睛在天蓝与他之间转了转,笑了一下,说了一声:“Chao。”就转身翩然离去。
天蓝狐疑地看着林拓也,他连忙摆手:“你可别多想啊,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请的到她!”
她这才笑了:“说的也是!你要是连她都请得动,那我真得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
“小心你这么有能耐,别把我给卖了!”
他听了,一手抱胸,一手托住下巴,眉毛卡通化地上上下下移动打量着她,她作势挺了挺身板,良久,他才撇撇嘴,不屑地说:“就你这样的,全卖了也不敌一个泰山火烧值钱。”他这是在取笑她呢,谁不知道她高中那会儿不爱好好吃饭,每天都是跑到校门口的那个摊子,冲着卖火烧的大叔就是:“大叔,麻烦你给我一个甜火烧!”时间长了,他们都喊她“烧饼少女”。
她还没来得及生气,灯光一下子灭了,她突然跌进一个怀抱,熟悉的香气,宽阔的肩膀,黑暗里,有人附在她耳边悄悄说:“Dejemos de bailar。”
烟花绽放。暗夜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其实那会儿还是好好的吧,又或者她一向粗心,什么也没有察觉,只记得开心的日子。
因为是读书时生活的地方,林拓也对西班牙并不陌生,第二天一早就带她环游西班牙王宫又参观普拉多博物馆。饿了,就带她去不知名的餐厅大嚼烤乳猪和羊肉,渴了,就喝点苦艾开胃酒。或许是酒精的关系,她觉得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大声说笑,整个世界都暖熏熏的。
后来他们泛舟湖上,分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阳光,手和脸都是烫的,湖水却很清凉,她伸出手去舀水玩,掬起一捧水,又顺着指尖让水流下,如此反复了几回后,居然就没出息地醉倒了……
这一睡,直到入夜才醒过来,林拓也就坐在卧房外的沙发上,见到她醒过来,“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你酒量竟这么浅,那不过是开胃酒罢了。算了算了,以后还是管着点儿好,不许喝酒了。”
她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却突然有些清醒,一头黑线又小声地说:“知道了。”
第三天,她如约走出酒店大堂,却看到那个人正白衫黑裤地靠在一辆红色古董车上,他好像正想着什么心事,英气的眉眼里有什么她所不熟悉的神情一闪而过,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就看到了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洁净的牙齿。
她愣了一下,收回自己的目光,车子实在太显眼,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他的长相尚算英俊高大,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姿态驻足在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驻足,眼神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她得承认,刚刚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心跳竟乱了半拍,所以尽管她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喂,你这也太高调了吧!”他愣了一下,笑了,摸摸头,“这不,谁让咱在这儿朋友多么,人家赶不及借我的呢。”
上了车她还不老实,东瞅瞅西看看,摸了摸红色的真皮座椅,说:“这车一定不便宜,怎么你的朋友都这么大方啊。”
他笑笑,架上一副黑超,“谁让咱人缘这么好哇。”
她瞧了,一撇嘴,得出一个结论:“真骚包~”
他忍不住想笑,又有些拿不准这一笑会不会把现下完美的气氛破坏掉,只好极力憋住。
到了地方,她有点失望,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问道:“这就回去了?”
他又笑了,真像个孩子,这副不满又极力压抑的表情。极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不是,带你去下一站,在萨拉曼卡。”
其实她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得很,但就是不想让他太得意,故意装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去那里做什么?”
他瞥了眼窗外大片的花田,火车独有的节奏让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很好脾气地解说道:“萨拉曼卡南部弗朗西亚山上的一个村庄叫La Alberca,现在似乎已经成了旅游旺地。那里的房子一般是木制结构……”
她没头没脑地打断他,问一句:“你当时,为什么要到西班牙读书?”
他愣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绵延的景色,笑了笑,像是很随意地说:“因为有人说过,想要去西班牙,感受一下那里炽热的阳光。”
她心里不由地一震。
原来他记得。
原来他一直记得。
可当时,不过当那是玩笑话,苏以年当时笑话她“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有他,包容地笑笑,又充满歉意地看她一眼。原来,原来,他一直记得。
那样久远的事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慢慢地,眼睛变得很酸,很酸。没有等很久,她握紧双手,低声说:“谢谢你。”
他没有说话。她又说:“谢谢你一直对我这样好。”他还是沉默,她有些诧异,抬头一看,他闭着眼睛,原来是睡着了,不禁松了一口气,这种话要她当着他的面讲还真是有些难度。事到如今,她终于愿意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好,又或者,虽然苏以年讲得那样不堪,她却从来没有相信过。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顾天蓝对自己坦承:她对他,也许有那么点不属于“好朋友”的情感。
他们在拉阿尔贝卡只停留了一天,对此天蓝颇为不满。
“明明很美的啊,有条美丽的小溪,还有那些很有特色的木屋,石质的十字架……”
“拉佩那峰顶还有一座修道院。”林拓也十分“好心”地提醒她。
她瞪圆了眼睛:“什么?!那到底为什么就这样走掉?!”
某人简单又直接,冷冷地说:“吵。”
真没想到,不过才几年时间,当年那个秀气美丽的村庄变得游人如织,当初的安宁平静也不复存在。他皱皱眉,其实本来是存了一点私心的,虽然拿不定主意,但有一番话,到底要讲出。他记得读书时,这个村庄静谧美丽,最适合跟亲密的人散步畅谈。结果现在竟然变成这样热门的景点,她的好奇心又那样强,稍不留神,人就不见了,好几次他都差点和她走散了,他才不想属于他俩的日子过得这么焦躁不安呢!
大概是他的臭脸起了作用,她也不理他,只顾翻着当天的报纸看图片新闻。
“本来我还想带你去看一座城堡的,但估计这个时节那里的人也不少,还是算了。”
她瞪圆了眼睛:“城堡?”
他瞥她一眼,笑着点点头,自顾自地说开了:“嗯,也在萨拉曼卡和萨莫拉之间,虽然城墙厚实,还带着枪眼,不过那座城堡的建筑目的,美观大于军事防御。”看看她似乎更加气闷了,笑着补了一句:“不过护城河干涸了,城堡里也就是盔甲之类的,你应该没什么兴趣。”
她听得津津有味,但是更加郁闷了:“那城堡,叫什么名字?”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双目有些失神,终究还是缓缓道:”El Castillo de Buen Amor。”
El Castillo de Buen Amor。
爱的城堡。
果然听上去跟严肃的军事并无关联,只是彼时的她并不知晓。
又讲西语,她撇撇嘴,并不作声。
“喂,生气了?”终于还是他先忍不住,靠过去,讨好地问道。
她本来就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当下也爽快:“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话一出口,她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他却为了“我们”那两个字有些分神,声音都差点变了调子,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突乱的心跳,轻咳一声:“加利西亚。”
她倒吓了一跳:“真的?”
他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其实那里不是那么危险。”
她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说:“加利西亚……是个旧称吧?你欺负我不认路呢是吧?”
“……”某人状似很无奈地手扶额头,“我是觉得……这个旧称辨识度比较高……可以么……”
“……”
加利西亚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灰蓝色的天空,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失落起来。
她起床后先整理好,去敲门才发现他不在,门童居然会说很流利的英语,告诉她,“那位先生清晨去了后海滩,留言说女士醒来后就拨他电话。”
她制止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好心的男孩子听懂了,然后同样眨了眨眼睛:“那,祝你好运。”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他。
海边的风有些大,他独自一人坐在礁石上,衣服被吹得鼓了起来,像是一架孤独的帆,周围又没有什么人,连背影都是那样寂寥的样子。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在吸烟。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而是紧紧皱着眉头,狠狠地吸着,眼神里好像在看着远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般的严肃。
她不由地皱皱眉,快步上前,想把他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给抢了去。没想到,他的反应那样大,一个擒拿手就招呼过来。还好反应快,看清是她,立马收了力道,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她揉着泛红的手腕,不甘示弱地喊回去:“这海滩又不是你的!”
他有些反常,暴躁地抓抓头发,“我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