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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雯红酥手 (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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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她走进雨中,沁凉的秋风夹着细雨,扑在脸上、身上。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雨水把头发淋湿了,顺着脸颊滑下来,分不清是雨是泪。她才想到要打车。

出租车上放着音乐,竟是陈百强的那首老歌: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她的额头抵住车窗,泪水滔滔而下。

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而当失去的痛楚令她觉悟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

傍晚,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她打开客厅的灯,一眼看到雪白的布艺沙发上,那摊暗红色的鲜血。

她慢慢走过去,用手指触摸着已经干涸的血渍,恍若触到他的心伤。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忍心伤害她。

如果不是对一个女人爱到发狂的地步,有哪个男人会这样做?

一直以来,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到他只关心她,而不用她付出一丁点的回报。

她怎么就没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在执著地爱着她呢?

她回想起最后那个晚上,脸上湿湿的东西,应该是他的泪。

要怎样一次次的伤害,才能让一个男人对爱情彻底绝望,才能让一个男人默默流泪?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梅若素躺在床上,清楚地感觉到床铺的冷硬,棉被的单薄,和因冰凉而失去知觉的双脚。

她挣扎着坐起身,拉开床头灯,服下了两颗安眠药。

重新躺下,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她很快跌进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她置身于莽莽荒原中,有轻烟或薄雾笼在眼前。她在雾中奔跑,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周围除了自己的喘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困难而费力地迈着步子,感觉出路就隐藏在雾中,却一直找不到。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悠长、深沉、男性的叹息。

她蓦然回首,看见林惟凯站在一大片白花花的阳光之中,朝她凝望。就像她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这次,她想将他看清楚。可是,阳光隐去了,薄雾飘过来,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

不,不要!她朝他拼命地奔过去,摔倒了又爬起来。

林惟凯给她的是一个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雾中……

梅若素醒来,冷汗淋漓,全身毛孔张开,痛楚与虚弱自心底升起。

原来,她在梦中一直寻找的那个人,不是白凌霄,不是父亲,而是林惟凯!

她想起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宽阔。每当她深更半夜从噩梦中惊醒,都是他把紧紧拥在怀里,温柔地抚慰着她。

而现在,这样寒冷寂静的夜里,她只能孤独地醒来。

有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疼痛,泛滥到全身。

她蜷着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助地痛哭起来。

记忆里,从小到大,她没这样绝望地哭泣过,哭到整个人都掏空了。

如果眼泪能够换他回来,她甘愿做“还泪”的林黛玉。


彷徨

我现在才知道,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

因为睡眠不足,头胀着痛,梅若素到下午才去上班。

刚接待完两个客户,就听同事说,外面有人找。

她走进会客室,是白凌霄。

他一见她就问:“孩子拿掉没有?”

这些天太伤心,她几乎忘了这事。

原来,这不是上天的捉弄,而是命运对她的恩宠——让她在惟凯走后,还能拥有他的孩子。

“我不会拿掉他,我要这孩子!”她坚定地说。

“你脑子坏了?”白凌霄气急败坏,“你和林惟凯都离婚了,还要他的孩子干什么?”

“我们没有离婚。我根本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她说着,露出了自惟凯走后的第一个笑容。

那笑意如电光石火,神秘而又美丽,让他的声音充满疑惧:

“你还想跟他在一起?”

“是的,我要找到他,我要对他说抱歉。”

白凌霄静默了好几分钟,脸色变得苍白。

“那么,在你走之前,请把浩浩留下来。”他阴沉地说。

“为什么?”她也变了脸色。

“因为我是浩浩的爸爸。”

“你不是!”梅若素忍不住说,“你尽过一天作父亲的责任吗?我怀孕的时候,是惟凯在身边照顾我;浩浩出生的时候,是惟凯

第一个迎接他。他才是浩浩真正的爸爸!”

“不管怎么说,浩浩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绝不让他姓林!”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你跟我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浩浩。”

“你胡扯些什么?”白凌霄把身子倾向她,抓住她的手腕,“若素,我爱你,也爱浩浩。你把孩子打掉,嫁给我。我们一家三口

一定会很幸福!”

她挣脱他的手,猛烈地摇头:“凌霄,我们不可能了!以前,在一年以前,或许可以。现在,我办不到!”

白凌霄瞪视着她,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办不到?”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你爱上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一点不知道!”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

“既然这样,把浩浩还给我,”他咬牙说,“你去加拿大跟他作恩爱夫妻吧!”

“凌霄,”梅若素叫,“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抢走我的儿子!”

“别忘了,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两个孩子之中,你只能选择一个!”

说完,他拉开会客室的门,走了出去。

整个下午,梅若素的脑子里始终转着白凌霄的话,人也显得恍恍惚惚的。

她了解白凌霄的性格,为了浩浩,他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绝不可能回到白凌霄身边去。但要放弃浩浩,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通常女人在没主意的时候,总喜欢听天由命。

抽屉里恰好有一副吉普赛游戏扑克。她根据引签的提示抽出了自己的命签:

“坚强将带来幸福,切勿彷徨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

怎样才能算坚强呢?是说坚强一点不要怕白凌霄的要胁,还是说坚强些接受失去惟凯的现实?

梅若素更加糊涂了。

看来,上天也帮不了她。路,只能靠自己走。

但是,脚一旦跨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她该如何抉择?

梅若素走出售楼部。

外面,这个城市最寒冷的冬天已经降临。

一辆一辆的汽车闪着白亮的车灯从她的身边开过。

夜已寒,路人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

她却像个游魂似地在街头晃荡。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一个温暖而安稳的家?

她是有家,但没有了林惟凯,那个家毫无意义,只是一座空空的房子,与窒人的死寂。

到王大妈家接了浩浩,带他到肯德基吃炸鸡腿。当天很晚,梅若素才回到家中。

洗完澡,正想上床,却听到门铃响。

她开门,站在那儿的竟是梅鸿钧!

她有些错愕,还没想到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进了屋,坐在沙发上,她等着父亲开口。

他却用了解一切的神情静静地望着她,这样的目光令她凄惶、酸楚。

“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竭力使语调显得平和。

“今天下午。”他在她身边坐下,“刚下飞机,就听到惟凯出国的消息。”

“是继父告诉你的?”

他并不回答,盯着她的脸,关切地问:“你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是不是哭过了?”

一直刻意隐藏的尖锐痛苦,突然之间溃决,如汹涌的洪水,泛滥成灾,令她无法抵挡。

“爸爸!”她用手掩住脸,因泪流太多而干涩的眼眶,再度湿润。

梅鸿钧把她的手从脸上移开,看着她。

“你现在明白了,当幸福在身边时,应该好好珍惜和呵护,否则稍纵即逝,徒留遗憾和惆怅。”

“是的,爸爸,我明白了。但,明白以后,我的痛苦就能减轻吗?”

“你想怎么减轻痛苦?到加拿大去找他?”

“可是,我不知道惟凯的地址。邵刚说,他去加拿大,就是为了彻底忘掉我……”她扑到父亲的怀里,脸上的泪奔流不息,“爸

爸!我该怎么办?”

梅鸿钧抱揽住她,心凄凄恻恻作痛。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像我呢?

她在父亲胸前狠狠哭了一场,哭完后还抽噎不止。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他把她的脸抬起来,“看!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戴墨镜都遮不住了。来,咱们商量正经事。”

“什么事?”

“你的未来呀!没有惟凯,还是要活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怎地,听了这句话,她顿时脆弱无助起来。

“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他不容她逃避,直截了当地问:“你会和浩浩的生父破镜重圆吗?”

“不会。”

通过今天的事,她总算明白了:她和他,只是一对自私的男女。在爱的领域里,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牺牲,也是要看环境和氛围

。当初,如果他不表现出十足地爱她,她不敢完全把自己交出去;而他,更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庭和名誉。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

不会回头来找她。

他们总是互相把对方刺得鲜血淋淋,一边拥抱,一边流血。如此循环着,他们的爱情疲惫地拖着尾巴,终于爬到了终点。他又将

孩子作为最后的筹码。

就这样简单,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各人爱的,无非还是他自己。

而林惟凯不同,他无条件地爱她,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不求回报。

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失的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男人。

如果可以,她愿意不计任何代价地挽回他!

梅鸿钧不说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久久的沉默之后,他问:“你就这样,一个人带着浩浩过?”

她不是只有浩浩,还有……她和惟凯的孩子!

她注视着父亲。闪闪发亮的眸子,没有惊慌或者悲伤,甚至隐隐含着喜悦。

“爸爸,我怀了惟凯的孩子。”

他凝视着她,渐渐有些明白。

“你想把他生下来?”

梅若素低低叹息,把头依偎在父亲的肩上。他们父女之间一直有一种默契,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她轻声说:“请您帮助我!”


决定


那是一朵雪地里的梅花,从此寂寞绽放。

一个月后,齐眉接到梅若素的电话,约她星期天在公园见面。

放下电话,她发现邵刚正看着自己。

“八成是向你打听林惟凯的地址,你不要去。”他说。

她摇摇头:“你是惟凯的死党,但,我总是她的好朋友不是?”

他笑笑:“而且是唯一的好朋友。”

“还算有点同情心。”她也笑了。

他悠悠长长地叹口气:“你觉得她可怜,我却替惟凯不值。”

“其实,他们两人在感情上都很清高孤傲,属于同一类人。我一直看好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么般配的一对,怎么会分开?”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他们的爱情故事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比电视上的肥皂剧短得多,没有可视性。只是遭遇的人太过专情,

才变得神秘隽永。”

看他莫测高深的样子,齐眉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成言情小说家了?”

“小说来自生活,生活本来就是小说。”

“可你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权去操纵别人的命运。”齐眉的神情变得严肃,“或许,他们之间情缘未了呢?”

“那也是他们的事,与你何干?”邵刚冷淡地说。

齐眉急了:“你还是不把林惟凯的地址告诉她?”

“我不能违背对惟凯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齐眉跺跺脚:“哼,君子?我看你更像个拆散人家姻缘的小人。”

他将她揽进怀里,宽慰地说:“不要担心。如果他们真的情缘未了,终究会在一起的。”

星期天,齐眉苦着一张脸去见梅若素,惊奇地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憔悴、忧伤,只是把一头长发削短了,气色很好,一双眼

睛更显黑亮有神。

她没有提到林惟凯,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你要离开?去上海,还是深圳?”齐眉很是意外。

“我要去美国,下礼拜就走。”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林……”她猛然住嘴,不敢说下去。

梅若素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初。

“我爸在美国的第四家分公司即将开张,需要人手。谁让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梅若素不说话。

齐眉明白了,她不会再回来。

“林惟凯呢?你们的事怎么办?真的缘尽情了,到此为止吗?”

她低下头,静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望着齐眉。

“我有了他的孩子。”

齐眉有听没有懂,仍然焦燥不安地说:“我知道,浩浩嘛!但他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梅若素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慢慢地说:“不是浩浩,他还在我的肚子里。”

“啊!”齐眉失声尖叫,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你的意思是,你怀孕了?”

她点点头。

齐眉恍然大悟:“有了孩子,也许,林惟凯就不会离婚了?”

“用孩子去换婚姻?齐眉,你看扁我了,我从来不做这种事。”

“可是,他知道你怀孕了,能够无动于衷吗?”

“嗯,大概不能吧。”她看着齐眉,“所以,你要替我保密,绝对不能告诉邵刚。”

齐眉越听越糊涂。

“你向邵刚要林惟凯的地址,不就是想挽回你们的婚姻吗?”

“那是在他还爱我的前提下。如果爱情已经不在了,我不要他为了孩子而勉强和我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他不再爱你了?”

“我看了他留下来的日记,他对我的爱已经由甜蜜变成了痛苦。既然他不想见我,我尊重他的意见,不去打搅他的生活。”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齐眉。”她说,“我想要赢回他的爱,但不是依靠孩子。”

在她薄施脂粉的脸上,齐眉看见以前从未发现的执著,是淡漠、冷清之外的另一种样子。

走出公园的大门,齐眉依依不舍地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去机场送你。”

“不用了。我受不了你的鼻涕眼泪,多谢!”

“我保证不哭。”

“你能保证,我可不能。齐眉,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难怪邵刚说你是无情的女人,什么都决定了,才告诉我……”

“当然要快。再迟肚子大了,恐怕混不进美国。”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安祥而满足地微笑。

“别为我担心,到了美国,我爸爸会照顾我的。”

梅若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又一副笃定自信的样子,让齐眉不知该悲该喜。

“齐眉,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并且天天和他在一起,你是幸运的。好好珍惜你身边的爱情……”

梅若素招手,拦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齐眉送她上了车。出租车载着梅若素,驶离落叶纷飞的街口。

那是一朵雪地里的梅花,从此寂寞绽放。

只有记忆中林惟凯的情深义重,给她永恒的慰藉。

沿着街道走回家,齐眉决定不将梅若素怀孕的事告诉邵刚。

进门的时候,邵刚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随口问道:“怎么样?”

“没有什么。”

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闭上眼睛,说:“吻我一下。”

“你受什么刺激了?”邵刚笑道,“变得这么茶煲。”

齐眉飞快地逃到房间里去,眼泪忽然失控,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不知道,这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

一年后,齐眉收到梅若素从美国发来的电子邮件。

她在E…mail中说,洛杉矶一条繁华中心街的末端,新开张了一家别具风格的咖啡厅。

小小的一间,里面透着简约浪漫的情调。

年轻的女老板开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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