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和回不来的 作者:米筝(晋江2012-10-16完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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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没跟我……们说一声么，要不是看电视，谁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回来了，还一炮而红了，是怕红了被我们找上门赖着你吧？”梁小瑜反过来笑他。
穆清嗤笑一声，拉了拉风衣的领子，刚要说话，目光又停在梁小瑜怀里的小女孩身上，犹豫一下，有些迟疑地看着梁小瑜：“喂，你不要告诉我，她是……”
梁小瑜的笑容在一瞬间有些僵持，但她极快掩饰过去，笑道：“别这种眼光，吓坏了我女儿——小小瑜，叫舅舅。”
穆清还在发愣，梁小小瑜已经亲亲热热叫道：“舅舅！”
他下意识答应一声，却又立刻清醒过来：“喂你什么时候——”
“好啦这个我比较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们。”梁小瑜抬手把梁小小瑜的围巾拉严实一点，抬眼望着穆清笑，说，“抱歉，我没有讲。”
“无所谓。”穆清稍一愣怔便回过神来，左右望一眼，“谁这么受得了你啊？改天叫出来吃顿饭？”
梁小瑜轻轻摇头，又低头对一脸好奇神色肆无忌惮打量穆清的梁小小瑜笑道：“小小瑜，舅舅发财了，快让舅舅请客！”
穆清嘴角狠狠一抽搐：“喂不要教坏小孩子！”
梁小瑜笑得格外开心，又跟梁小小瑜嘱咐两句，伸手道：“让舅舅抱——我手都酸了！”
穆清稍一犹豫，已经身体快过思想，伸手接过了梁小小瑜抱在怀里。
他抱她的姿势显得特别别扭，大概是因为全无经验，又害怕摔着了她，小心翼翼将她抱紧了更怕勒疼了他，当下也顾不得摆酷，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滑稽得很。这让梁小小瑜也极度不安，生怕这个没经验的舅舅把自己就给摔下去了，忙挥舞着两只小手要去揽紧他的脖子，不经意对准他头一通乱打。总之就是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狼狈非常。
梁小瑜噗嗤一声笑起来，却又不去帮把手，只笑得自己都弯了腰。好不容易笑够了，她慢慢站直身子，双手插到口袋里，带着微笑看着他们俩。
用一种略带些欣慰
和忧伤的笑容。
她和穆清已经将近五年不见了，这么些年里发生太多事情。
那时候她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因空难去世之后，那房子被卖掉，穆清却执意要将遗产大多分给梁小瑜，遭到了他家那边人的大力反对。无非是说，梁小瑜本就和穆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个拖油瓶而已，能给她一部分钱就不错了，做人要知足云云。
无论如何，梁小瑜自己心里也明白，那些钱大多都是穆清父亲的，和自己的母亲也并没有多大关系，她也没打算去争。
但穆清不这样认为，他坚持认为梁小瑜的母亲既然和父亲结婚了，那么这些财产都是那夫妻的共同财产，梁小瑜和自己本来就应该对半平分，而他还有母亲那边的支援，又是男人，自然可以多分一部分给梁小瑜。
总之就是争论不休。
实际上梁小瑜虽然并不想去争那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她冷眼看着，听到那些人对自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由得也就在心里骂了起来。
就算不给梁小瑜了，也是给穆清的，那些人究竟要争了做什么？不外乎是想自己多捞一份罢了，还真是都说得冠冕堂皇。
她被吵得烦了，也不跟他们争吵，依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拿了母亲给自己留下的钱，加上自己的积蓄，又去找同母异父的姐姐周蔚澜借了一笔钱，独自去买了车票，打包行李离开了这个城市。
临走前，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她相信，在这个南方的城市里，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若少了一个梁小瑜，也是对谁都不碍事的。大家只会在偶尔间想起来：诶，梁小瑜怎么这么久没看到人了？随后便会淡忘在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
其实谁也不要将自己想得太过重要。
少了你一个人，地球依旧转动，太阳依旧东起西落，身旁所有人的生活依旧有条不紊。
那个时侯的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而穆清事后在自己的书桌上发现了她的留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那些叔伯姑姨也都不是什么好鸟，你自己要把钱财攥牢了。
他捏着那张字条，靠着墙壁，突然就闷声笑了起来。
果然是不好听的话，但是十分坦白，并且准确无误地揭露了现实。
俗，俗得痛快！
☆、姐妹
和穆清偶然碰了面，穆清看起来很喜欢梁小小瑜，领着她去买了一堆东西，意犹未尽的还要带她继续玩，梁小瑜也不阻止，打了个电话给周蔚澜，说自己有事。周蔚澜却以为是她仍旧为先前的事情生气，压低声音有些不悦道：“梁小瑜，你人也这么大了，连妈都当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那人没给小小瑜买东西是她这件事没做好，但是你也别太过分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斤斤计较？”
梁小瑜为自己永远斤斤计较的形象无声哀叹了一口气，也不解释，只说：“你别想多了，我碰到以前的朋友，就在楼下坐会儿，等会儿就上去。”
又说两句，便挂了电话，她一抬眼就看到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梁小小瑜似乎很喜欢穆清，眼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装饰不出的喜乐笑意。梁小瑜知道，这些年来四处走，梁小小瑜和当年的自己不一样，自己当年很容易便喜欢上一个地方，眷恋上身边的人，可是梁小小瑜不一样，她比当年的梁小瑜要更容易适应新环境。每到一个地方，梁小小瑜都能很快融入到周围去，和所有人都能和乐嬉闹，但她同时也能很快就忘掉那些人。
自己曾经怕她伤心，问她：“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你舍不舍得一起玩的小伙伴们？”
梁小小瑜只是一味笑，问：“我们要去哪里？”
她似乎只会向前看，也似乎早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所以该玩的时候尽情的玩，可是要走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像梁小瑜小时候那般没有出息哭哭啼啼，她会很欢快地拼命利用自己脑子里所有的信息去猜测自己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虽然她只知道北京、上海这些电视上出现频率较多的城市名称。
这样真心诚意表现出来的欢快，实际上并不多见，也许是天生的。
梁小瑜摇摇头，走过去坐下来，调笑道：“喂，大明星，这么明目张胆坐在这里不好吧？不会被偷拍么？”
“得了吧你，别跟着寒碜我。”穆清白她一眼，转头面对梁小小瑜的时候又是笑起来，问她要吃什么，再看向梁小瑜的时候，他还没开口说话，梁小瑜已经出声抗议：“穆清你实在很厚此薄彼！”
“跟自己女儿争宠，你也真做得出！”穆清再白她一眼，而梁小瑜已然被他的“争宠”一词雷到两眼发黑，无力道：“你以后上台少说话多唱歌吧，不然就暴露了你的没文化本性……”
两人唇枪舌战一番，一旁的梁小小瑜边吃东西边看戏，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两个人，听到有趣的地方就一个人抓着汤匙笑得不亦乐乎。
她笑起来，穆清倒是猛然发觉不知不觉中自己的重点就被梁小瑜给带跑了，不由得在心里狠狠抽搐一下顺带鄙视自己，然后问
：“刚跟你说的，哪个男的受得了你？带出来吃顿饭。”
梁小瑜犹豫一下，支吾着刚要开口，穆清却先截住她话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和妹夫吃个饭喝个酒很正常，你敢找理由拒绝就直接打死你。”
“你——”梁小瑜悲愤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就这样了！”
穆清显然对自己这么晚才知情依旧感觉愤愤，说：“几年不见，你女儿都能叫我舅舅了。”
从小时候开始，梁小瑜就没找出过能治得了穆清的办法，所以这次毫无长进的她依旧是败北，只得讪讪去看梁小小瑜吃饭，不再应答。
穆清突然觉得不对劲，望她：“喂，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他又停住不说话，也看向梁小小瑜。
梁小瑜低下头沉默一阵，突然抬头望着他笑：“告诉你什么？好啊，把你号码告诉我，我过两天联系你出去吃饭。”
穆清当时只觉得梁小瑜这笑容太过灿烂，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在内心嘲笑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娘起来之后给了她号码，又抱着梁小小瑜玩一阵，带她去下面的大超市里买了些零食玩具，梁小瑜见他逛个超市还要带个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由得哑然而笑，抱过梁小小瑜，说：“行了你贵人事多，还时刻存在被人发现的危险，到时候指不定明天娱乐版头条就是你已结婚生女，一家三口假日逛街了，我改天再联系你吧。”
穆清点点头，把挂在自己脖子上跟小猴子一样蜷缩成一团睡着了的梁小小瑜抱过给她，轻声嘱咐两句就要离开，临走前还是觉得有点不安，回头再看她：“呃梁小瑜……把你银行账号告诉我。”
“妈妈说不可以把银行账号随便告诉别人，怕有坏人。”梁小瑜却朝他笑得狡黠，抱着女儿拎着零食袋子转身离开。
穆清望见她离开的背影，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怕冷，到了冬天就喜欢把自己从头到脚包成一团球，以至于现在给她女儿也包成了这个样子。
他突然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也被她给包成一个球。
这样想着，穆清的眼前突然冒出一个景象，一个球一样的男人抱着球一样的女儿，再牵着球一样的梁小瑜……打住打住！太可笑了！
他下意识就要追过去，却在这个时候手机响，是经纪人打过来的，他接完电话再去看，梁小瑜已经潜逃得不见人影了，他讪讪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脑子里猛然一道闪电似的，下意识就要叫出声音：梁小瑜你是要了我的号码，但你没把你号码给我！
那个梁小瑜从来都是看着一脸呆呆笨笨的样子，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就忘记她那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来的小狐狸本性！
穆清哭笑不得，他已经百分之九十八
确定那只小狐狸不会主动联系他。
而剩下的百分之二……权当是最后一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盲目。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穆清将为他那一点盲目的信崇而躁郁得不得了，被经纪人天天跟在后头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都是后话了。
梁小瑜抱着女儿再回楼上去坐了会儿，把流程都走完了，这才辞别。
她临走时候，周蔚澜定定望了她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摇摇头，朝她挥挥手算是告别了。也许一天的婚礼流程走下来，她也累了。
也许是她早就对自己这个不服管教的妹妹无能为力了。
年少时有过无数次的争执，从来争不出输赢对错。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吵架就是这么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到头来大家都认为还是自己对对方错，吵吵闹闹的也不过就是图个热闹。
毕竟人生苦短。
梁小瑜也不多说，她只呵呵一笑，和周围熟悉一些的亲戚们一一告别了，牵着梁小小瑜离开。没有走多久，梁小小瑜突然扯一扯她的手，仰头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说。
梁小瑜停下脚步，低头附在她头边，问：“怎么了？”
梁小小瑜却笑着伸手去扯那装满了零食的袋子，扯到手之后，挣脱梁小瑜的手，拎着袋子跑回去，往周蔚澜的女儿面前一伸，声音清凌凌的：“姐姐，给你！”
周蔚澜发呆了，梁小瑜也愣了，谁也料不到梁小小瑜临走时还会来这一招。
“小小瑜——”梁小瑜瞥一眼面上微微有些尴尬的周蔚澜，心里立刻做了决定，“小小瑜，回来！”
“等一下！”梁小小瑜却头都不回，又跑到先前那个将她独自抛下的女人面前，低头从袋子里翻出几袋零食，踮脚放到女人面前桌子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看得她浑身有些发毛，神色有些讪讪了，梁小小瑜才露出灿烂一笑，说，“虽然阿姨你不肯给我买东西，但是你帮我姐姐买了东西，这是回报！”然后她再也不看那女人愈发窘迫的神色，也不看旁人投过来这边的各种各样的神色，转身回去，半路上顺便笑嘻嘻将满袋子的零食塞到周蔚澜女儿的手中，然后小跑过去扯住梁小瑜的手，昂首挺胸装模作样往前大步走。
所以说小孩子最为得罪不得。
当年梁小瑜始终也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被她做得淋漓畅快。
梁小瑜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叹口气摇摇头，被梁小小瑜牵着手往前走两步，她回头看见周蔚澜神色复杂的脸，笑着对她点点头，转身牵着梁小小瑜走。
周蔚澜却来不及去顾及那脸色发青的女人，出声叫道：“小瑜，这么晚了你去哪里？跟我回家住吧！”
梁小瑜身形一顿，猛然的一瞬间眼角鼻子齐齐发酸
。
“这么晚了去哪里？跟我回家住吧。”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听到过了。
从小没有父亲，跟着母亲天南地北的跑，那时候年幼，逐年长大之后，也渐渐对一切都淡漠了。那些在旅途中出现又消失的人们，出现就出现了，消失就消失了，开始会有怀念，会有伤痛，到后来就渐渐麻木了。
甚至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自己的世界也不需要太多人进来了。
后来连母亲都抛弃了自己。
带着梁小小瑜四处漂泊的这些年，不能说是苦的，但也不是舒适的。有时候没有赶上车，或者一时捉襟见肘，她就只能和梁小小瑜拖着行李箱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
所谓像风一样的流浪和漂泊，说起来很好听，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向往之，但实际上，要为此付出许多代价。
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家了。
不停地行走在路上，在时光里，辗转流连于每一个或者陌生或者不陌生的地方，原以为心底里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了，到头来发现只是高估了自己。
面对穆清时候也没有的感觉。
因为和周蔚澜是血脉相连，两个人到底是从同一个女人身上生出来的。
血脉姻亲，是永远也隔断不了的关系。不论过多少年，不论曾经有过多少争执，无论曾如何赌咒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但其实到最后看尽繁华，始终能一回头就看得到的，只有家人。
梁小小瑜见拉她不动，疑惑回头看她，不由得发愣：“妈妈……”
梁小瑜对她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来抱她，偷偷用手背擦去满脸的眼泪，对她轻声说：“太丢脸了，帮妈妈保密。”看到梁小小瑜郑重点头的可爱模样之后，她笑出声，抱梁小小瑜站起来，回头大声道，“姐，我走了！”
她看到周蔚澜瞬间哭花的脸，只能伏在一旁丈夫的肩膀上，埋着脸不肯再抬头，浑身都在颤抖。
梁小瑜见她那模样，不由笑了，转身离开。
梁小小瑜偷偷抬头，看到她流了满脸的眼泪，不由慌张道：“妈妈不哭，妈妈不哭……”说着就抬手胡乱帮她在脸上抹着。
梁小瑜只是笑，越发觉得眼前的路都模糊起来。
☆、穷途末路的英雄汉
时光从来不等你，只有你还依旧站在原地痴痴望着时光，怀抱着痴心妄想，做梦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到过去，喜欢说“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我就肯定会不会……”，喜欢说“那个时候我要是如何了，现在就不会如何了”。可是无论说多少遍，也不会有奇迹发生，你永远也不能再回到过去。
——2010。12。15 b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