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作者:荔箫(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5-01正文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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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然一抽,何庆手中宝剑全然脱手。席临川就势向后扬去,松手,被掷在地的长剑带着寒光滑出数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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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庆欲出语相斥,又被抵在颈间的剑刃噎了一瞬。扫一眼席临川方才直握剑刃的左手,看见指间淌下的血后不禁一声冷笑,“为个舞姬,冠军侯如此拼命?”
席临川回以冷笑未作多言,手上长剑撤开,随手掷在一旁,转身就要回席落座。
“果是自己出身卑贱,与奴籍贱婢惺惺相惜!”
何庆字字冷厉,满座哗然。
红衣愕然望去,席临川足下顿住,面上倒无甚波动。沉吟着,似乎在想该如何作答,又似乎是在等何庆的下文。
“你凭什么一战便封侯!”何庆本就恼着,酒气又冲了上来,说话已不经思索,“我父亲战功赫赫,身经百战都未得侯位,你……你不过带了八百轻骑能立多大的战功?也敢称一声‘勇冠三军’,还不是凭着皇后是你姨母……”
“何庆!”席临川冷一喝,目中寒光涔涔。
席间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皆道席临川这是要与何庆一辩战功高下了。却见他身形微转,淡睇着何庆,声音冷峻:“我不管她贱籍良籍,在我席府之内,还轮不着旁人动她。”
未提半句关于战功与侯位的事。
“如是她侍奉不周有错在先,我可以给你换个人。”满座诧异中,席临川还在气定神闲地就事论事,“但对她,要杀要剐,是我的事。”
何庆一阵语结。
席临川绝口不提他方才所恼之事,他反倒不好继续讥嘲下去。原想替父出这一口气,眼下却反被这口气堵得郁结,面色发白地滞了一会儿,自知不能再继续参宴,转身离去。
整场晚宴自也不欢而散。
一众宾客小心地同席临川告辞后离开,也有席临川手下的士兵气盛,拿了剑就要追出去同何庆一较高下,被旁人强行拦下。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收拾着残羹剩菜,歌舞姬屏着息退出去,谁都不敢多言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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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席临川离开正厅半刻后,红衣被家丁押去了书房。
她抬眼望去时,满室被烛光照得明亮,席临川坐在案前没有看她。他的胳膊搁在案上,左手平展开来,右手拿着白练,有条不紊地在左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公子……”她犹豫着唤了一声。席临川抬眼,对上她清澈而带惊疑的目光时稍有一滞,而后道:“好好的宴席,搅得彻底。”
红衣一愣,旋即轻蹙黛眉,争辩说:“他……动手动脚的,我总不能由着他。”
席临川长缓地吸了口气,审视着她,数不清已是第多少次因她而生了这种诧异感。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虽没有这件事,但也有差不多的事。
席上助兴的歌舞姬被宾客看上,并不罕见。那时他还未纳红衣为妾,她在席侍奉宾客时总十分尽心,遇到了“动手动脚”一类的事情,虽终究没从了谁,但也应付得十分委婉。
后来是他先一步做了主,不让她再在宴上侍奉旁人、后又索性纳她为妾。但若假设一番,设想如他并未看上她、又有旁的富家公子想纳她为妾,她是不是会拒绝……他并不知道。
可他至少清楚,就算是拒绝,也绝不是这样硬碰硬的拒绝。
“我听说他想纳你为妾。”他凝睇着她道,“何不跟他去?”
红衣一愣,觉得这问题奇怪极了,反问他:“我为什么要跟他去?”
“你不是想赎身么?”席临川稍颔首,继续包扎着伤口,“他若从我这里要人,多少要办得体面,会为你脱籍的。”
“……为了赎身委身他人?!”红衣脑中一阵激荡,想起在现代时避过的一次又一次潜规则,冷意更甚,“明明可以自己努力达成的事,何必如此?在公子眼里……我们这些歌舞姬到底是有多下|贱?!”
席临川凝在白练上的眸光轻轻一颤。
静了一静,他带着迟疑,又问了一句:“那若是我想纳你为妾呢?”
红衣吓了一跳。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自己并无听错,答得战战兢兢:“这……有什么分别?我是为得自由而想赎身,不是……不是为一纸良籍身份而想赎身。”
完全不一样。
她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席临川忽地笑了。手中白练缠好最后一圈,他将收尾处掖进中层,起座离席,出门前,向红衣道了句:“去休息吧。大概过不多时,还得叫你起来。”
……什么?
红衣没来得及问个明白,他已推门而出。留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只好怀揣着满腹疑惑出门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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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昨晚,她夜里都还要清扫庭院,今天都还是上午睡觉。
是以“时差”尚未倒过来,红衣回了房,躺在榻上睡不着,看看旁边榻上睡得很香的绿袖,想聊天打发时间都不行。
从躺着变成趴着、又从趴着转成躺着,直到有人来叩门。
轻应了声“来了”,红衣起榻穿衣,掌了灯去开门。
外面的婢子一福:“红衣姑娘,公子叫你去一趟。”
果然是“大概过不多时,还得叫你起来”。
她随着那婢子走出乐坊,走的路并不熟悉,到了地方她倒也猜了出来——是席临川的住处。
踏进院门还没见人,就先听到了对话。一声音愠怒严厉,似在斥责;另一声音则慵懒困顿,明摆着没睡够。
走近正屋抬眸一看,红衣福下|身去:“大将军。”
郑启站在房中也扫她一眼,转而问席临川:“她不是个舞姬吗?!”
席临川打了个哈欠。
一袭白色中衣裤看起来十分随意,他无甚规矩地坐在案前,手肘支在案上,一脸无所谓:“我都跟舅舅说了,不是大事。”
“你为个舞姬把何将军的儿子打了还敢说不是大事!”郑启斥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已闹得满城皆知,不用等到早朝,连陛下都会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席临川没有半点因他的呵斥而生的担忧,反是一副想赶紧结束这番交谈、回去闷头睡觉的架势。
这厢红衣还维持着见礼的姿势,觑一觑席临川又偷悄悄郑启,觉得腿酸,悄没声地先起来了。退开两步,毕恭毕敬,洗耳恭听。
“你这脾气……”郑启简直气结了,重缓口气,索性道,“我不管你在不在意,明晚之前,你必须给何将军一个解释!”
“不是啊舅舅……”席临川稍皱了下眉,“这事怎么解释?要不这样……”他站起身,随手从剑架上提了剑起来,拎给郑启,“要不您替我取了她首级,给何将军送去?跟他说这是他儿子想纳进门的妾室,先送一半来,若何庆肯晾我,我再把另一半送去?”
☆、第16章 突发
那天大将军是铁青着脸离开的。
席临川在郑启离开后就回了内间,红衣犹愣在外厅,依稀看到他倒头就睡。
暗度一句“心真宽”,红衣未再多留,也离开他的住处,径自回房去了。
绿袖不知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红衣回到房中时她正在房里走来走去。脚下急而乱,好像遇到了什么着急事。
“……怎么了?”红衣推开门看一看她,怔然道。绿袖即回过神,疾步行来,看一看她:“你没事?”
“没事啊。”红衣一哂,转身重阖上门,解释道,“大将军来了,为晚宴时的事。公子把人挡走了。”
她忍住了没说“公子把人气走了”。与绿袖一并在榻边坐下,掂量一番,还是禁不住好奇:“公子那‘私生子’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从前听说的,一直是席临川身份尊贵,是当朝皇后和大将军的外甥。蓦地来了“私生子”这么一出,反差着实太大。
“公子十四岁就自立府邸了,你当是为什么?是他母亲嫁了人……”绿袖压着声小心地说着,脸上还是难掩女孩子议及八卦时的神秘之色,“听说早些年,皇后还没进宫、大将军也还没有从军,二人加上公子的生母,姐弟三个都在敏言长公主府为奴。公子的母亲和府上一小吏私通有了身孕,那小吏不敢认,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生了下来,一直是母亲带着。后来……后来郑家飞黄腾达,他母亲嫁了个陈姓人家,公子在那户人家住了些年,再后来就到长阳自立门户了。”
红衣听得诧异。这么说来,当朝皇后、大将军郑启还有席临川的母亲,也都是从贱籍脱出去的?
如此下来,席临川还那么瞧不起她这舞姬、轻贱人命,显得更混蛋了……
“红衣姐姐!”外面声音一想,带着困顿。
红衣一听就翻了白眼:又是丝缎。
离榻去开门,果然丝缎头一句话就又是:“我睡不着……”
看来失眠真是折磨人类千百年的东西。
红衣懒得说她,回身打开柜子,取出瓷瓶倒了两枚药丸给她。那是她央着医馆郎中配给她的药,她也知道这些安眠的东西多少伤神经,可是先前过敏起的疹子久治不愈、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没事人一样,一不小心复发了就能难受得她一夜睡不着觉……
结果,她控制着自己能不吃就不吃,倒让时常失眠的丝缎捡了个便宜。十天里有八天来找她要这药,以致于她自己明明没怎么吃,这瓷瓶还是见底了。
“你明天再去医馆开些新的吧。”红衣一脸无奈,“正好缕词前几天拿东西时扭了胳膊,她拖着不肯去看,你拽她同去一趟。”
“也好。”丝缎抿笑应下,说着就将那两颗药丸送入口中,“自觉”地进了绿袖和红衣的房间倒水吞下,而后向红衣一福:“多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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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刚在天边刚泛出的阳光还不足以冲过窗纸的遮挡直映屋中的时候,红衣就听到了缕词的惨叫。
“我去不!你让我再睡会儿!”缕词又气又无奈,“下午同去行不行?既是安眠的药你急什么……”
“下午我要练舞啊!”丝缎的声音满是委屈,声音软糯地央求,“我不比缕词姐姐天资聪颖,一副好嗓子用不着多练……姐姐你快陪我去嘛,我总共都没多少空闲工夫。”
——这样的软磨硬泡持续了约莫半刻,红衣和绿袖初被吵醒时还在生“床气”,后来就变成了趴在榻上忍笑忍得困难。
细碎脚步之后,门外终于安静了。看来是丝缎成功把缕词“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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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大半日一切如常。
红衣正式回归“舞姬生活”,早上一众人同用了早膳,而后各自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这时候可以各做各的事情,比如绿袖托齐伯寻了外面的针线活,便可这个时候做;红衣则拿了笔在纸上划拉着,把下午给家人子“授课”的思路再理一遍。
却是一直到了午膳,都没见丝缎和缕词回来。
红衣心里有些下意识地不安,看一看安静用膳的众人,胳膊肘一顶旁边的绿袖,压声道:“丝缎和缕词怎么还不回来?”
绿袖也抬眼看一看,而后无甚担忧地道:“兴许医馆人多。”
可这都一上午了。
红衣思索着,刚要再说一句,坐于主位的虞氏一声咳嗽。
——用膳有用膳的规矩,一贯是各吃各的,不许闲话聊天。
于是只好噤了声,安安静静地继续吃自己的。
饭后旁人皆去散步或午休,红衣则照旧拿了些散碎银两准备出府。她一贯是这个时候会去看看那些孩子,未时前再回来。
“今晚我也去看看。”绿袖打着哈欠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跟燕儿说,我带她喜欢的糍粑给她。”
“好。”红衣答应了一声,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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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蜿蜒,楼宇重叠。红衣也不着急,脚下走得缓缓,就当餐后消食。
府门口当值的小厮对她这每日行程都熟了,见她来,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便为她开门。
这天阳光很好。而在红衣眼里,府外的阳光总比府内的还要好些。好像连空气也更清新,她深吸了一口气,绽出笑容,往西走去。
每一坊里都有不少人家,各府院在坊中建得齐整,形成的小巷四通八达。
至了第一个巷口,红衣向左一拐,刚抬眸就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跑来。她连忙让道才没撞到,那人便从她面前跑了过去。
红衣这才来得及细看看那背影,而后一惊:丝缎?!
不问也知必是出了什么事。红衣不及多思,连忙跟上她,一同回府去。
丝缎脚下一直没停,她叫了好几声,她都跟没听见一样。
红衣始终追不上她,待得回到府内乐坊,入院门就见一众歌舞姬围在院中,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丝缎呢?!”红衣急问绿袖。
“去司乐房里了。”绿袖蹙着眉道,“直接就去找司乐了,之后司乐就房门紧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该不会……该不会是缕词看扭伤看出了什么岔子吧?
应该不会。
那医馆红衣去过好几回了,看着门面不大,却着实不是“黑心小诊所”。从主食的郎中到打杂的医女都面善心善,从言谈中也能听出他们诊断得严谨。
过了片刻,有个丫鬟模样的人从虞氏房中走了出来、又出了乐坊;
再过半刻,又有两个家丁进了乐坊……
带着缕词。
三人一并走进院中的时候,满院都是一阵猛抽冷气的声音。
连红衣这自认见过不少世面的现代人都惊得心里一刺,愕然看着缕词的样子,半晌回不过神。
缕词是被两个家丁扶进来的,两个家丁都神情紧绷,看上去用了十成的力气去扶她。
她却自己半分力也不使,神情涣散地任由二人摆弄着。
已散乱开来的长发看上去毛躁,一支勾在乱发间未能完全脱落的发钗低垂着,和它的主人看上去一样没有生息。
她身上搭了件薄斗篷,从胸前的褶皱处依稀能判断出她的手紧攥在那里。行走间步子混乱,斗篷前面时有开合,众人便得以看见……
那原该平整服帖的曲裾交领凌乱地敞着,几乎能看到她的锁骨了。
众人皆是难以震惊的神色。
“缕词这是、这是……”同为歌姬的聆琴磕磕巴巴半天,怔然而道,“莫不是碰上……地痞流氓了?”
一语道出众人皆有的猜测。
那情状已太容易想到,缕词这是被人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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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伯很快闻讯赶到。大抵是听说缕词正在虞氏房中、且衣冠不整,他便没有再往里走。
差了人去请虞氏出来,虞氏很快就到了前院,向齐伯一福,神色焦灼:“齐伯。”
“到底怎么回事?”齐伯问道,虞氏喟叹摇头:“还不知道。缕词什么也说不出来,同去的丝缎也吓得够呛,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齐伯眉头深皱,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
“不过,听丝缎的意思……”虞氏眉眼稍垂,声音硬了几分,“那巷子虽偏,但缕词又喊又叫,也是引来了旁人围观的。大概免不了有人知道她们是……”
“唉……”齐伯又一声叹气沉重。
红衣一颗心都揪着。于女孩子而言,若把各样不幸排个序,这样的事大概至少可以排进前三。
这在现代都是那么多人承受不了的事。偏这还是古代,思想保守那么多,遭遇了这般横祸……
还未及再多想什么,就忽听齐伯道了一句:“去平康坊寻个好去处,送她去吧。”
刚缓过神来的红衣再度惊住。
虞氏却应得很平静,好像一切都正常如所料一般地道了声“是”,又主动说:“会叫人来给丝缎验身的。”
齐伯点了头。
红衣心惊得平复不下来——平康坊,那是……
青楼齐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