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番外 作者:司幽(纵横12.10.20完结)-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沉水将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娘写回来的。”
云解忧接过信笺,努力睁大眼睛地看了几遍,确确实实是玉寰舒的笔迹,上面也只字未提龙涯受伤,总算是放心了,笑叹道:“陛下这次御驾亲征,可真是把我担心坏了,还好没事。”
“陛下领三万兵马就能破华国千里之境,足以震古烁今,我们的担心总算是有了回报,”君无过笑着揽过沉水的肩,“我知道你高兴,不过还是先回楼里去坐着吧,站在这儿吹风,回头又不舒服,要劳烦云姑娘来回奔波。”
沉水理亏地吐了吐舌头,正要跟他回去,就看见信使还巴巴地跪在原地,一时歉疚不已,赶忙过去请他起来:“抱歉,让你跪了这么久,一路辛苦了,去内务府领赏吧。”信使忙谢恩起身离去。
云解忧来了,素竹小楼内就无法再你侬我侬,君无过十分知趣地告辞回去,留她们一对好姐们说话。
“也不知娘和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回到三楼后,沉水在桌边坐了,反反复复看着手中的信笺,心中涌动着无限激动与感慨。
关于华国王都陷落一事,玉寰舒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沉水痴痴地盯着那一行字,幻想着师父身披战甲策马冲锋陷阵的样子,陶醉得几乎晕过去,要不是云解忧凉丝丝的手碰过来,真不知还要露出什么丑态来。
云解忧刚才在楼前被她吓得心惊肉跳,这会儿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问道:“陛下说送了个人回来,不知到了没有,你可有叫人安排?”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沉水恍然惊觉,一拍自己脑袋,“不过信使一路快马加鞭,这囚犯……这质子再是落拓,曾经也是皇亲贵胄,怕是经不起这么长途颠簸,该是坐囚车,约摸着会晚几天,不着急。”
云解忧一想也是,于是不再过问,待含月上来传饭,沉水要去陪玉止霜,她也就走了。
一连多日,沉水都沉浸在“娘和师父平安无事已经快回来了”的喜悦之中不可自拔,等到某天猛然想起那个从华国掳回来的质子应该是谁的时候,已经坏事儿了。
内宫大牢的狱卒们这晚上本是闲得无聊,凌虐了几个死刑犯以后,心情甚好,便买了两斤酒凑在一起喝,正画圈划得不亦乐乎时,猛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宣:“公主驾到!”登时全骇了个惨,酒也洒了碗也打了,手忙脚乱地跪了一地,额头贴在地上抬也不敢抬起来。
沉水气喘嘘嘘地跑进来,左右看了看,冲着离自己最近那个狱卒大声问:“人呢?”
狱卒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问:“人、人?公、公主要找什么人?”
“当然是找战场上送回来那个俘虏!”沉水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道,“我问过贺统领,说是人刚到那天就送这儿来了,现在人呢?”
另一名狱卒壮着胆子站起来,从墙上取下钥匙,点头哈腰地带路:“在呢在呢,公主这边走!”连忙到一处牢房前打开了门,请她进去。
沉水此时正是心急如焚,顾不得脏,一弯腰钻进那又臭又脏的牢房,捂着口鼻皱眉往铺着些稻草的床铺上一看,险些吓晕过去。
床上横卧着一个满身是鞭伤的犯人,头发蓬乱得连长相也看不到,只有一只骨节分明毫无血色的手垂在床边,一只老鼠从床下探出头来,啃咬他的指甲。
“……”沉水被他一身触目惊心的鞭伤给惊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那些皮肉翻开的血淋淋的伤口分明是刚添上去不久,还在往外渗血,将破破烂烂的灰色囚衣染得如大朵大朵的牡丹一样鲜艳。
狱卒在门外小心地问:“公主要……逃提审他?”
沉水霎时气炸了肺,粗话脱口而出:“还审个屁!谁让你们打他的?谁打的?自己去刑部领一百大板,不去就等着全家领死!”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狱卒全吓得屁滚尿流,嚎啕着哀求:“公主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求公主开恩啊!公主开恩啊!”
怒极的沉水哪还管得了他们,几步冲上前去,蹲在床前将那人的手握了起来,焦急地唤道:“点幽,点幽,听得见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一声不吭,纹丝不动,跟死了一样,沉水颤抖着伸出手去试了下他的鼻息,心都差点吓得不会跳了,头也不回地大喊起来:“来人!去请云解忧,再拿副担架来,把人抬上跟我走,动作快!”
035、命悬
云解忧被人从梦中吵醒,一听是沉水传唤,赶忙穿戴整齐赶过去,半道上遇见沉水心急火燎地带着楼里的丫鬟们和两个抬着担架的内宫侍卫,忙迎上去问:“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不舒服。”
又看一眼担架上那半具尸体,疑惑地问:“这是谁?”
“娘送回来的那个华国质子,”沉水气喘吁吁地回答,同时厉声提醒那俩侍卫,“抬稳了!”那俩侍卫如捧着个烫手山芋一般,欲哭无泪,只能小心了又小心,把担架抬得四平八稳。
“他怎么成这样了?”云解忧大惑不解,虽说这人看起来穿着囚衣,许是被暂时安置在了牢里,可他又不是罪犯,不需要对他刑讯逼供,怎么会一身的鞭伤?
沉水咬着牙不说话,带头走在最前面,转过几个路口后来到一处小院前。
含光刚要说什么,她就直直冲进了前院,然后招呼其他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公主为何要把人送这儿来?”含光不敢违抗,倒是赶紧跟了进去,含霁年纪小,憋不住好奇心,偷偷问云解忧,云解忧自然更是不明白,不过还是说:“公主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别多问,快跟上。”
沉水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在丫鬟们眼中十分奇怪的事,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把担架上那人放到床上,让解忧务必救活他。
她带头冲进了前院,又马不停蹄地穿过前厅跑进后院,还没出跨出回廊,忽地注意到院子东北角处有异样。
下弦之月遥挂在东天,洒下半阙清辉,空旷的院中,一名赤着上身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来当头浇下,“哗”的一声飞溅开银白的水花。
沐浴着月光,那人袒露的肩背端正宽厚,脊梁笔直,精实的肌肉如涂了一层油脂般泛着光泽,只是那么随意地站着,便有一股无形的蛊惑力传荡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沉水被震在当场,直愣愣地望着那人,一时竟认不出那是谁。
直到桶里的水流光,冲澡的人甩了甩头,抹了抹脸,那锃光瓦亮的后脑勺才让她如遭雷击般清醒过来,脑海中只剩一句话——他怎么会在这里?
紧随其后一呼啦涌进来的脚步声终于让正在洗澡的天逍发觉不对,半转过身来,张大了嘴看着他们:“你们……”
几个丫鬟哪里见过这种画面,全都羞红了脸各自转开去,云解忧也倍觉难堪,咳了一声,招呼两名侍卫把担架抬进内堂,借着这个由头逃离这尴尬的处境。
天逍满头问号,一手指指点点,不明就里:“你们……半夜三更的,来……来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丫鬟们害羞,沉水可不害羞,大步走上前去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呀。”天逍理所当然地回答,同时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沉水一愣,旋即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问过他住在碧落宫的什么地方,没想到他竟然是住在这里,可这里——
“这不是你住的地方。”沉水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天逍眉一皱,抓过担在井沿上干净的布巾擦着身上的水,不解地问:“为什么,我都住了这么久了,突然间要我搬出去?”
沉水刚要解释,云解忧在内堂里唤她几声,她只好先抛下这无关紧要的问题,先去看她救得如何。天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也跟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一进内堂,沉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正对着大门的木桌上放着一只黄铜香炉,后方则是小尊佛像,看来天逍并没有说谎,他真的住在这儿。
“公主。”云解忧的声音又将她的视线引向了内间,两名侍卫已经抬着担架离开了,只剩几个丫鬟在一旁打下手。
云解忧愁眉紧锁,一边利索地用药棉擦洗着那人身上的伤口,一边对沉水说:“我刚替他切了脉,此人脉象极弱,原就有病在身,又不曾习内功,这会儿挨了一通鞭子,已是命悬一线,只怕……只怕撑不过今夜了。”
沉水耳边如同炸雷般,轰地就剩下嗡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要了这人的命!
玉寰舒在信中只说此人是华国皇室后裔,但沉水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病秧子不是个普通的皇室子孙,他是华国帝君迟东照的亲外甥,在四国境内都久负盛名的宫廷画师寻点幽!
重生之前,寻点幽被当做战俘押送回到祥国王都,由玉寰舒亲自交到沉水手中,称得上是御赐的面首,地位比君无过和乐非笙都要高出一大截,吃穿用度甚至凌驾于玉止霜之上,一时间人人都以为他将成为沉水的驸马,日后祥国的男后。
可惜所有人都猜错了,寻点幽对这天降的荣华富贵嗤之以鼻,对沉水更是不放在眼里,入碧落宫不到一年就不治身亡,这期间,竟是从未与沉水说过一句话。
若说沉水君无过等人还有四分防备之心,对他,几乎说得上是完全信任,因为早在她登基的前一晚,寻点幽就孤单地病死在画苑,直到三天后才有人闻到腐臭,发现他已经溘然长逝。
他是那一群面首之中,唯一一个绝对没有背叛她的人,虽然也因家国之恨对她冷嘴冷脸,置之不理,但那也好过面慈心恶,当着自己柔情蜜意,背地里却将她送上断头台的那个叛徒。
可是这样一个无罪的人,此时却被云解忧告知自己,可能救不活了。
“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天逍见沉水脸色苍白,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赶紧先把人扶到椅子里,边问道。
云解忧轻声道:“是陛下从华国掳回来的质子。”
天逍眉毛抬了抬,上前几步,将床上那人的手腕接过来,号了号脉,出言安她们的神:“不要紧,还救得活,我来帮你,先把伤口处理了。”说着便将人从床上搬起来,两指飞快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暂时止住流血。
云解忧上回就见过他把险些没命的沉水救活,自然是信任他的能力,二话不说打开药匣,取出干净的绷带和金疮药,开始给那人身上层层叠叠的伤口敷药包扎。
沉水呆呆地坐在椅子里,望着他们俩一边忙活,一边指挥丫鬟们去御医馆抓药煨药,去司膳监熬人参汤等等,只觉得浑身都提不上劲儿,连问一声的力气也没有。
她只眼睁睁看着那一身破烂的囚衣被褪去后,寻点幽本就久病瘦弱的身躯上鞭伤纵横交错、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再想到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照顾不周所致,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行,一口气堵着,呼吸都不顺畅了。
“沉水?你没事吧。”
有人在自己跟前蹲了下去,手被轻轻握住,干燥温暖的感觉令她稍稍回神,问:“他怎么样?”
天逍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他不要紧,我给他吃了药,再重的伤也死不了,熬过今晚,醒了就没事了。别担心。”
沉水勉强点了点头,却仍是忧心忡忡,情绪低迷得说不出话来。
天逍见状,便又伸手将她的鬓发顺到耳后,拇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惨兮兮地道:“你这么关心他,他是你什么人?”
沉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他是病人。”
天逍立刻跟腔:“我也是病人。”
“……你有什么病?”沉水问出这句话,也已经猜到了答案,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完成的,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来不及制止他调戏自己,只能眼看着他一手按着心口,痛不欲生地道:“相思病。”
036、渊源
天逍表情痛不欲生,一手捂着心口,凄怆地道:“我为你相思成疾,已经活不长了。”
沉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兜心窝给他一脚,微愠道:“少跟我贫,去把衣服穿上。”
这家伙刚才冲完澡就直接跟进来救人,到现在还半裸着,一条薄薄的长裤还湿漉漉地贴在腿上,差不多要透明了。刚才在院子里那惊艳的一幕还在眼前不时浮现,沉水觉得耳朵一阵发烫,忍不住拿他和师父龙涯作比较,心道这常年习武的人,身材就是不一样啊。
“你担心我着凉?善哉善哉,”天逍毫无自觉,笑出一口白牙,“为你这一句担心的话,就是高烧躺三天也值得了。”
沉水一瞪眼,还要再踢,脚踝已经被他抓住了,挣脱不出,只好气呼呼地骂道:“谁管你着不着凉,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天逍摆出一脸无辜:“往后衣冠不整的场合多了去,何况现在屋里醒着的就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多了去了!你给我放手!”
沉水深恶痛绝地想,这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能被他抓到把柄,拐弯抹角地占自己便宜,谁把他教成这样的?
她不甘示弱地继续怒问:“那之前呢?解忧也还在,还有我楼里那么多丫鬟,你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天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原来你是不想我被别人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全都是贫僧的错,贫僧这就去穿衣服。”
沉水倒抽一口气,险些气晕过去。
天逍走到衣橱前,埋头翻了一阵,扯出一件青灰色的僧衣抖开穿上,沉水见那僧衣袖子磨得掉色,手肘处也打了两层补丁,心里就不痛快,问道:“你就不能买件好点儿的衣服穿吗,浑身都破破烂烂的,走在宫里丢我的人。”
“像我这种到处化缘为生的人,有得穿就不错了,旧一点有什么关系。”天逍不甚在意地笑笑说。
沉水沉默了一会儿,道:“都扔了吧,我叫内务府另外给你置些新的衣物,不会让你没衣服穿的。”这话却是在揪之前他之前说旧鞋时候的小辫子,我都答应不会让你没得穿了,那些破烂总可以扔掉了吧?
天逍摸摸后脑勺,诚恳地道:“我这些衣物都是沿途好心的善男信女施舍的,好些还是她们亲手缝的,你要我扔了它们,说不得也得用自己亲手做的来换吧?”
“……爱要不要!”给你买新衣服了还在这儿讨价还价?怎么不去照照镜子看自己是谁,要堂堂一国公主给你亲手缝衣服,你够格么?沉水一气之下起身便往外走,天逍一见把她惹毛了,赶忙又陪着笑脸追出来,拉住她保证会乖乖把自己捯饬整齐了,绝不再“丢她的人”。
沉水有些恨恨地瞪着他,心想这打一巴掌给块糖的做事风格,怎么瞅着这么不要脸呢,偏偏还不好发火,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暂时记下这笔账,打算回头再慢慢和他清算,眼下重要的是让他赶紧从这儿搬出去。
可天逍一听她又提这茬,眉也跟着皱起来,抓着她胳膊不放,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我住在这儿怎么了,一直不也住着了么,要我搬出去,总得给个原因吧?”
“总之你搬出去就对了,其他空着的院子,你爱住哪儿住哪儿。”沉水懒得和他解释这多,甩下这么一句就要走。
天逍跟在后头紧追不舍:“我住在这儿是陛下允许了的,你不给我个理由,我是不会走的。”
他搬出了玉寰舒这座靠山,沉水一时还真拿他没了办法,只好垮着脸转过身来,瞪着他,道:“你知道这院子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天逍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僻静?宽敞?不知道。”
沉水已经走到了前厅的回廊下,顺势就在栏杆上坐下来,朝他身后怒了努嘴:“这院子后面有一处水榭,从那儿可以看到我的素竹小楼。”
“嗯,这个我知道,”天逍颔首,接着一脸苦相,“就为这个?你不高兴被我看到?”
“当然不是!”沉水白他一眼,接着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得答应我,听完以后就收拾东西搬出去。”
天逍撇撇嘴,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