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君已是二十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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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他去我出生成长的村东旧屋,他看着满墙的奖状,拥抱我,把嘴唇印在我的额头。我指着挂在堂屋后墙上的中堂画说:“你看,这幅毛主席像,还是我用奖学金买的呢!当年爸爸特别想要一幅超大型的毛泽东像,又不舍得买。我就跑了好几个新华书店,才买到这样大的一幅。是不是很孝顺啊?”
他点头。翻起我房里放置的书。虽然村西建了新的房子,但是家具也全部都是新买的,以至旧屋的一书一纸、一桌一椅,还都是我走时的模样。
我顺手拿了一本初中的物理,打开看了一眼,向他提问:“展先生,请详细说出欧姆定律的内容。”
他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发,皱了下眉头答:“欧姆定律?好熟悉又陌生的名词!”
我笑他:“看来还是年纪大记忆力下退啦,连这么简单的定律都忘光光了。”
他把书合上,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听好了,欧姆定律:在同一电路中,导体中的电流跟导体两端的电压成正比,跟导体的电阻成反比,这就是欧姆定律。基本公式是I=U:R。请问夏小姐,对否?”
我点头,说:“叔叔真厉害。我都差不多还给学校了,你都还记得。”
他便骄傲的说:“那当然,不看我是谁!话说当年,我也是XX大学响当当的人物!”
我从书柜里找出影集。一页一页的翻着照片给他看。他看到熟悉的景物,便会说:“这个地方我知道哦!”看着我的毕业照,他便感叹自己当年如何如何。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交谈,说什么都没关系。看得出来,他也喜欢和我说话。
细细想来,爱情的开始,与生命的开始,还是有些动人的相似之处。你忘记了吗?在我们年幼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是用甜蜜的歌声与和善的目光催眠婴儿。在稍大的时候,他们给我们讲奇妙的故事,点缀着孩子的前程。我们总是用言语与目光,来传递温暖与爱。
有了爱情,便是我们第二次的脱胎换骨。在有爱同行的日子里,我们仍然需要用语言、用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用可爱又顽皮的行动,芬芳甜蜜的微笑,与年龄不相符的天真的喋喋不休的诉说,为我们的爱情,增加愉悦身心的味道。
傍晚时分,我们坐在楼顶,看着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腾的袅袅炊烟。厨房里,偶尔会传出父母有趣的拌嘴,听着爷爷在院子里给飞扬绕月讲人生的道理: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
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
盖志以淡泊明,而节从肥甘丧也。
飞扬绕月瞪着茫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半闭着眼摇头晃脑的爷爷,满面纠结的表情。展翔问我:“他们听得懂吗?”我俯在他耳边笑着说:“听得懂才怪!”他就恬淡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进去一颗石子,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盛开在他好看的脸上。裹着他的浓浓的悲伤开始渐渐变淡,他的周身笼罩在一片柔和之中。轻松,惬意,舒适。
有胆大的鸟儿在我们周围琢食妈妈晾在楼顶的麦子,尖尖的嘴巴,轻轻叩击着楼顶的水泥板,发出“嘟嘟”的音符,每吃一下,便抬头望我们一眼,见我们无视它的存在,便又继续愉快的进食。
天地间,有远远近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可又显得很安静。我们眺望着远方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麦子已经开始抽穗,还有些早熟的品种,竟已争向开花。四月末的晚风如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们,并带走让人难过的情绪。经过雨水滋润的大地,有泥土的芳香在空气中飘荡。高大的白杨树初生的叶子,在暮色中悄声细语,沙沙作响。
我们并肩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幸福的城堡上面,观看、倾听着这一切。它们因我们的幸福而存在,它们是属于我们的。在忧伤渐褪的欢乐中,我的灵魂像一支唱不尽的绵绵情歌,越过沉睡着的大地,向着辽阔的天空飞去。
少数的时候,一些遥远、空洞的念头夹杂着孩提时滑稽可笑的场面在脑海里闪现着,还没来得及仔细辩认,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场景里,展翔都是唯一的男主角。
我枕着他的肩膀,轻轻哼唱着一些戏词,是大姑生前喜欢的马金凤的豫剧。他闭着眼,在暮色渐浓的屋顶,等待着月亮升起。知更鸟唱出欢快的夜曲,提醒着人们又一天的结束。
又一天结束,又一天又要开始。
45.
农历逢双的日子,我们去六公里开外的镇上赶集。
没有蓝色的天籁7230,就算有,在这样的村道上,也未必跑的快。我们踩自动车,他带着绕月,我带着飞扬。路上没人的时候,我们就并排走。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后座的飞扬看着绕月,绕月也看着飞扬。有人时,他便减慢速度,让我们走在前面。
在自行车保管处,我向他唠叨说:“我小时候,存一辆车子只要一毛钱,现在收五毛,涨价也太快了吧!”
他站在那儿,作弄我,让我去向保管员谈价钱。我知道没那个本事,所以,还是拉着飞扬先走为妙。
不是节日,亦不逢年关,所以,集市上的人并不多。他一边询问各种物品的价钱一边感叹:“物质极大丰富。”他说的对,在家乡,很多东西真的好便宜。花一块钱,给飞扬绕月买了满满两碗炒凉粉,我们坐在摊主准备的凳子上,向他们喂食。
展翔的电话响,我接过他手中的碗,他掏出手机讲电话。卖凉粉的大娘,及所有的食客,都停下了动作,看着他哇啦哇啦的说着日本话。再像看外来者一样,仔细研究着我们四个。
他挂掉电话,向大家抱歉的一笑。继续充当其保姆的角色。
我偷偷对他说:“人家肯定要把你当作日本鬼子,小心等会有人拿刀砍你!”
他惊讶的问:“不会吧!你们这的人这么野蛮吗?”
我笑:“骗你的!他们恨的是日本人,你又不是。就算有人打你,还有我呢!我会舍身相救,以报公子两次救命之恩的!”
他说:“真感动!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小翎子你不会是我前世救的一条白蛇,今生来报恩的吧!”
我说,“聪明,猜对了。奴家本是一条山中修行的白蛇,不慎被猎人捉到,承蒙公子相救放生,才得以继续修炼。今接观音娘娘指点,特意下凡报恩。说吧!你有何愿望,我都会让它实现的。”
本来只是一句笑谈,他的兴致却消退了,愁怅的说:“如果你真有法力就好了,那样三嫂也不会生病。就算去了,也能死而复生。”
他放下空碗,把绕月搂进怀里。我看着他,心痛难忍。
片刻后,他对着绕月说:“叔叔不好,带你们出来玩该高高兴兴的,不该这样扫兴。走,去玩喽!”
镇上没有任何游乐设施,只在一家小超市门前,有两辆儿童摇摇车。就是塞进去一元硬币,动物造型的车就一边唱歌,一边摇来摇去。
飞扬和绕月一人坐一个,我进商店换取硬币。音乐一停,就要再往里面塞。有流着鼻涕的孩子,羡慕的看着他们。在转身向他们的家人争取。哭闹,撒泼,有用的招数全部使上。只是,几分钟一元钱,对于乡下的农人来说,太奢侈浪费了。他们任由孩子的哭闹,并不满足他。
又一曲终止,我们把飞扬绕月抱下来,展翔把那个流着眼泪嚎哭的孩子抱上去,从我的手里拿了几个硬币,塞了一个进去。剩下的,全部放在孩子的手里。那个啼哭的孩子,但破啼而笑了。
我看着他做这些,就更加的爱他。
有骑着自行车卖玩具的商贩,给飞扬绕月买很大的气球。他们每人空出一只手拿着气球,另一只手被我们牵着。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和谐的场景。或者是,时下流行的老夫少妻的典型。
我时常偷望着他,望着他,想起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最早发现飞扬绕月不正常的是妈妈。有一天,妈妈在二楼的长廊上晾衣物,望着蹲在院子里的飞扬绕月,突然对我说:“这俩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姑父说他们比一般的孩子要乖很多。”
“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反正,和咱们乡下的孩子相比,太安静了。你看,从安徽走的时候,他们连一声都没哭。来到这里之后,每天做什么吃什么,从来都没见他们要过什么,每次问他们哪个菜好吃也不吭声,叫他们喊人也要哄半天,不情不愿的。就是不一样。”妈妈肯定的说。
当时,在她并不丰富的医学知识脑海里面,还不曾听说过小儿自闭症的名字。
我下楼,拿起给他们买的奥特曼玩具,轻声细语的问:“飞扬,告诉姐姐,这是谁?”
他不望我,也不望奥特曼,牵着绕月的手站起来,怒目相视。
我笑笑,重新把玩具塞回他的手里,拍拍他们衣服上的泥土,他们就牵着手走向另一个空地,继续安静的摆弄。
我才惊觉,这两个孩子,太安静了。虽然,我并没有带过孩子,但是,电视上,或者同事们的孩子,也见过不少。像他们这般安静的,只是不多见。
我想起一个医学名词:小儿自闭症。
想及此,不禁打了个冷颤。如果真如我的预料,飞扬绕月是小儿自闭症,那么,展翔如何能够承受这份沉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如此了。
曾几何时,我设想,如若我和展翔走到了一起,该是多么美满的事情。我们沉浸在爱情的幸福波浪中,沉醉在欢乐之中。甚至连时间是怎么从身边悄悄溜走的,都没有察觉。只是世事,远不是人所能预期。在生活里,总有一些无可奈何。那些无奈有时甚至不是人力所能改变,但是它就确确实实的存在着,看得到,摸得到,却无力扭转它。
我们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顺风顺水,其实,这只是一种诱人的不可实现的梦想。这只是我们为心爱的人在竭力美化的未来罢了。
46。
2007年5月10,在得到父母亲人的同意后,我和展翔去镇上的派出所打印户口本,顺带办理第二代身份证,更顺带的,办结婚证。
在等待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被办事员告知,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与我的旧身份证的出生日期相差一年。因此,需要更改其中一项资料后才予以办理。
我傻眼了。怎么会这样呢?!拿着从派出所领回来的一大叠需要证人签字或盖单的证明纸,一片茫然。
接下来的几天,爸爸开始为此事奔波。首先,需要找五个以上的村民,证明我是爸爸的女儿(多滑稽的证明啊!),并且证明我是1982年出生,收集他们的有效身份证,并让他们在资料上摁下手印。再然后,需要拿到村委会的签章。第三步,行政村村委会的盖章。第四步,管辖我们村子的片警签字;第五步,派出所所长签字……
我看着爸爸每日里冒着烈日,口袋里揣着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吸的好烟,骑着自行车到处求人。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两情所愿的结婚,也如此不易。
终于,三天后,所有的资料收集完毕。交至派出所,再由派出所向市公安局报备。而要拿到身份证或者是正确的户口本,则至少需要三个月之后。
展翔安慰生气的我:“不怕,咱们有的是时间。等三个月后,拿到新身份证或者户口本,到时候再办证也不急嘛!”
我说:“不行不行,我很急很急的!等不了三个月啦!”
他无奈的回答:“如果你实在很着急,那么,我们……”他把嘴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我们就先乘车,后补票。”
我望着他痞痞的坏笑,说:“不要脸!”
他摊开两手喊冤:“是你等不及的嘛!”
在爸爸为我们奔波的同时,我和展翔曾带着飞扬绕月去市妇幼保健院咨询。医院暂时还未开设相关的门诊。再辗转到人民医院,一个年青的医生说:“应该就是小儿孤独症吧!但是咱们这里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条件。如果你们真的觉得严重的话,可以到郑州或者北京去看看。”
在医院门口,有卖玩具的流动商贩,我蹲下身子问飞扬和绕月:“想要什么吗?”
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看向任何玩具,只是牵着手,站在那里,像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
5月17日,是农历的四月初一。我和展翔去烧香。
在家乡,有一个全国闻名的祭拜之地,每年的二月二到三月三这段时间,香火鼎盛,从四面八方前来许愿还愿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所有的人都说,那里的神仙,是最灵的。在那里许下的愿,皆会实现。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亦是烧香礼佛的日子。
展翔牵着我的手,在人群的空隙中穿梭。有从外省赶来的演出队,在空地上随意的拉起一个帐蓬,留出一个小小的门口,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在门口售票,空闲的时候不忘拿出嗽叭喊客:“快来看呀,脱衣舞便宜啦!”卖各种各样小吃的摊子,把本就不宽的道路占去了大半。空气中飘荡着或甜或香或咸的味道,久久不散。有卖香的小商贩,脖子里挂着一个木板,上面摆放着各种款式的香,刚一问价钱,就被他们缠住了。于是,便买下他推荐的香,讨个他“万事如意”的好口彩。
短短的一段路,却走了近三十分钟。终于随着大部队挤到了售票口,买票,再通过有穿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堵着的剪票口,终于,进去了。满头,已是大汗淋漓。
在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曾经来过一次这里。是姥姥生病,妈妈来许愿。愿望竟真的实现了,至今,姥姥仍健康清醒的活着,已是九十六岁的高龄。于是乎,妈妈连续三年,来此地还愿,感谢神仙的保佑庇护。
城里面变化不大。几个需要烧香跪拜的地方,已经香火缭绕,梵音袅袅。唱经声悠扬的传来,一声一声,一句一句。
照妈妈的嘱咐,从进了城门开始,就要在心里默念自己要许的愿望。这样,你的虔诚才有可能被神仙知晓。
在所有需要焚香的仙位前,顶礼膜拜之后,我们在城里面漫步。有很多算命的先生,会不停的走上来说:“抽签啦,算卦了,看家里风水算啥时候发财啦!”意外的发现,城里面竟有抬花轿的服务。一顶花顶,四个年青的抬轿汉子,两个手拿乐器的人,构成了一个抬轿组织。抬着乘坐花轿的人,围着内墙走一圈。收费五块。我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从轿子上走下来,欢快的扑向旁边的恋人,笑的那么甜蜜。
展翔问我,想坐吗?
我不语。
谁会不想呀!在中原农村长大的女孩子,从懂事起,就开始憧憬着,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