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邪江湖 作者:西门尧儿-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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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你好好休息。”花满楼起身欲走，可今夜月色正好，西门吹雪又怎会舍得就这样放他离去？一伸手，一股微冷的绵力已揽住了那一抹散发着鲜花芳香的月白。
几日后。
“华残霜已到了栖霞山。”方绿绮敲了敲西门吹雪的房门道。花满楼赶紧束好长发，打开了那扇本就是虚掩着的门。清晨的薄薄雾气刹那间迎了满面，而那本如往常一样的花满楼却在着淡淡的雾中透出一抹从未得见的惊艳。没错，是惊艳，而不是别的。
花满楼轻轻弹了弹浅蓝色衣衫的下摆，又将一根足有三尺长的蓝色丝带系到了头上，幽幽说道：“事情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方绿绮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了。很快，他就可以完成父亲的嘱托，很快，他就可以抽身而退了。
“陆小凤昨天晚上也到了栖霞山，只是害怕打扰你们，所以才没有来告诉你。”方绿绮道，没有错过花满楼脸上的红晕。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场决战的，而且今日若是没有了他，决战也便没有了意义。”花满楼道，方绿绮赞同的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在里面吗？”方绿绮问道，不由得探头向房内望了望。
“他……他在里面，只不过……”花满楼说道，同时用身体挡住乐方绿绮的视线。方绿绮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水汽，只是一笑，便没有再望下去。
“决战之前沐浴熏香是他的习惯，因为他要去做一件，他认为最神圣的事。”花满楼解释道。
“如果西门吹雪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样？他还会接受这样的决战吗？”方绿绮问道，一脸担忧的表情。
一切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可若是西门吹雪中途变卦，那么这件事情可就麻烦了。
“我猜他知道。”花满楼说道，语气中却分明种满了自信。
“他知道？他没有生气？”方绿绮惊讶道。在他的想法中，若是西门吹雪知道他们骗了他，一定会气到杀人的。
可是他没有，甚至没有任何异常。房间中水汽渐淡，一袭白色的身影自房中走了出来。
“可以出发了。”西门吹雪冷冷的说道，握住海外寒剑的手似乎在冒着丝丝寒气。花满楼点了点头，也便随西门吹雪走了出去。
方绿绮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可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杭州，栖霞山，神剑门。
荣耀石旁再次聚集了众多的武林中人。陆小凤站在人群之中环抱着手臂，一袭大红的披风迎风翻舞异常惹眼。不过今天，最惹眼的并不是他。
华残霜手持长剑立于荣耀石上，蟒袍蛇带显得他尊贵异常，而身旁的千秀剑客衣红如血，脸色却如纸般苍白。
西门吹雪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山呼海啸，而石下呼喊之人，多半是受过华残霜欺压威胁的。民心所向，西门吹雪的胜利，仿佛没有任何悬念。
华残霜心中清楚，可是他不能认输！技不如人便战死罢了，他没有后退的机会。这一战，仿若破釜沉舟，仿若背水一战，进则死退亦死，所以华残霜选择进。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西门吹雪已昂然立在华残霜面前。华残霜微一挥手，令狐踏雪便似受了命令般的悄然退后。
箭，已在弦，剑，已出鞘。面对华残霜这种人，西门吹雪不想废话。
华残霜也已拔剑出鞘。
不，那不是一把剑，而是刀！轻薄而坚硬的刀！西门吹雪认得这把刀。
当日在倾城山庄，西门吹雪就是以三成功力与这把刀对决，而后救走了花满楼。三成功力尚可轻而易举的获胜，而今天呢？西门吹雪的功力，十成！不是西门吹雪瞧得起他，而是太想杀了他！孙秀青的仇他片刻未忘！不过再杀他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远比决战落败更能让华残霜身败名裂。
眼前寒光闪动，华残霜的东瀛武士刀凌厉攻出，直取西门吹雪面门，西门吹雪微微侧身一闪，躲过刀锋。华残霜见一攻不成便急剧变招，刀锋斜斜劈下，欲将西门吹雪的颈项连同肩胛一并砍将下来。西门吹雪眼神犀利，只是稍动剑柄便挡住了华残霜灌满真气的刀锋。
内力相拼，引得刀剑交咬之处火星迸溅。眼见华残霜内力已然不支，而西门吹雪的内力却如逢春之清泉，一发而不可收拾。愈是消耗，愈是浑厚，圆纯。浑元真气的玄妙正是在此。在对手力竭之时，哪怕只是小小的进攻亦足以使对手一败涂地。
华残霜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力支持，正待他欲收力就死之时，一道艳丽的红光骤然从天而降，尖锐诡异的剑气直击西门吹雪与华残霜刀剑咬合之处。海外寒剑本已因内力的比拼而变得易于摧折，再加上千秀剑客令狐踏雪这横空而降的一剑，那一柄玄铁所铸的名剑终于不堪重负锵然断裂。同时断裂的，还有华残霜的手骨。
所幸西门吹需见势头不对及时收力，否则就连西门吹雪，今生也休想再握剑了。可那寒剑的摧折，却着实让人惋惜。
华残霜左手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手腕，眼睛紧紧的盯着从天而降的令狐踏雪，仿若带着一种愠怒。既然死亡意识在所难免，又为何不让我痛痛快快的战死？
令狐踏雪一脸的淡漠，顷刻，令狐踏雪口中喷出的鲜血在面前凝成了一团一团殷红的血雾，而人也已瘫倒在地上，狭长的秀眉紧蹙，显然这痛苦并不轻。
“你怎么这么傻？”华残霜道，语气仿佛是在哄一个孩子。
令狐踏雪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华残霜巨震！想不到在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真心真意的为自己着想！不过现在，他已无暇享受，因为他听到了人群之中爆发出的，那一阵惊呼。
“剑，剑谱！”“是叶孤城的剑谱！”“《熄邪剑谱》！”众人呼喊着，有的甚至干脆呼出了“宝藏”二字。他们所指的，自然是自西门吹雪断剑之中抖落而出的一本剑谱，货真价实的《熄邪剑谱》。
一时之间，竟连西门吹雪与陆小凤等也都有片刻的惊异讶然。
“我明白了。”陆小凤上前道，大红的披风再次迎风飘舞起来。
众人回想着紫禁之巅决战那夜的情景。
“如果我战败，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倘若我战败，也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从此剑不离身。”
“剑不离身。”
原来叶孤城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原来叶孤城从一开始就将剑谱交与了一个最值得信任的人，西门吹雪正是这个人。若非逼不得已，有谁会损坏这柄绝世的好剑？所以《熄邪剑谱》藏在这里十分安全。
花满楼在一旁静静的立着，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熄邪剑谱》，无端搅起江湖血雨腥风的《熄邪剑谱》终于现身于世！薄薄的几张竹纸附在一幅精致的卷轴之外，此刻，正握在西门吹雪手上。
众人虽睥睨剑谱已久，可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华残霜，我想你现在也是时候将一切都坦白了，”陆小凤环抱着双臂道，“为什么要争夺《熄邪剑谱》，又或者说，为什么要冒充汉人混入中原？”一语一出，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哼，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没错，我是东瀛人，我的本名是丰臣尾彦！”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陆小凤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想必就是东瀛大将军丰臣秀吉的胞弟吧。”
华残霜没有回答，已是默认。
陆小凤接着道：“十几年来，你化名为华残霜混迹在中原各地，目的，相比只有一个。寻找大明的空虚之处，以便让东瀛能够及时抓住可乘之机，挥军入侵！可惜你运气不佳，十几年来一直难建功绩。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了千秀剑客。不过那时的千秀剑客，不过是一个孱弱单薄的童子罢了。出于好心，你便收留了他，课孰料这个看似普通的红一男子竟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只因为他的手中，有叶孤城的尘封之技陌影剑法的秘籍。可对于一个惯用武士刀的人来说，剑法的心诀完全派不上用场，而就在这个时候，你从令狐踏雪那里得知了《熄邪剑谱》以及宝藏之事。”
华残霜一脸冷漠的表情，仿佛陆小凤正在说的，是旁人的故事一般。反是令狐踏雪，闻言止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陆小凤接着道：“你在得知宝藏之事之后便生出了夺取剑谱的念头，可那时，谁也不知道叶孤城究竟把剑谱藏在了哪里。”
“于是他便开始遍地撒网，重点捞鱼。”方绿绮在一边接了一嘴道。
陆小凤点了点头，又转向华残霜道：“你母亲华珠本是苗疆之人，所以你自然也会使用毒蛊这种东西。你使用的毒蛊，正是苗疆最为厉害霸道的噬心丹。这种毒蛊一旦进入人的身体之内，便会在顷刻之间遍游人体的奇经八脉直至扩散到心脏，更厉害的是，施蛊者可以凭借自己手中的母蛊控制中蛊之人的思想，使之甘心情愿为自己效力。”
乔健道：“莫非武当金潘和少林玄空皆是死于此种蛊毒？”
陆小凤道：“正是这样。华残霜对武林人士的残害已是令人发指，更严重的是，他竟然对西门吹雪下手！”
华残霜横扬长眉，一脸蔑视的道：“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好好的万梅山庄不待，偏偏跑到我的地界上来找人！”
“呵，”陆小凤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花满楼真的会愚蠢到因为一件本不怪他的事而自责到如此作践自己吗？”
华残霜猛然转头，一脸诧异的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嘴角含着千年不变的微笑，摇开折扇后道：“实不相瞒，在下其实是受到皇上的嘱托而潜入倾城山庄探查华庄主身份的，无奈出此下策是因为在得到证据之前，皇上不想挑起大明与东瀛之间的干戈。”
华残霜自嘲一般的冷笑，神情竟显得颇为凄楚。自己于花满楼，终究是动了真情的。
“呵呵，跑到我倾城山庄做卧底的，恐怕不知有花满楼一个人吧。”
方绿绮闻言往前站了一站：“华庄主猜得没错，在下是受武林盟主方天信所托而前来调查东瀛匪寇之事的。”
“武林盟主？”华残霜道，“你究竟是谁？”
方绿绮桀骜一般的扬了扬眉道：“在下姓方名绿绮，武林盟主方天信乃是家父。”
华残霜闻言登时又是一脸的嘲笑。他嘲笑他自己，被这样的两个人盯上，哪里还能不落败？
“现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我与丰臣秀吉的密函已经到了你们手里，今日，我自知无路可逃，既然落于你们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华残霜昂头向苍天，一副受死之势。
陆小凤道：“你不用着急，在你死之前，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为剑谱你可谓是机关算尽，可你却忘了，在这个世上，有两件事情是人永远无法算准的，那便是感情与人性。你今日的落败，其实多半是一个人的功劳。”
令狐踏雪巨震！
“千秀剑客自一开始出现，表面上就是在为你做事，可实际上，他却是在一片一片的将你本该完美的计划肢解的支离破碎。当日西门吹雪为花满楼而追到倾城山庄，半路上千秀剑客本可以一剑杀了他，可是他没有，他留了西门吹雪一条命。在西门吹雪将花满楼从倾城山庄中夺走的那个晚上，替中毒昏迷的花满楼关闭石门的人，也是令狐踏雪。因为有他的帮助，西门吹雪与花满楼才可以在极处弱势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同时，也给你留下了后患。好在花玥凝还在你手上，单凭这一手杀手锏你同样可以轻易取胜，可不幸的是，令狐踏雪已趁你不甚留意的时候将西门宁语和花玥凝偷偷转移到了别处。失去了最后的筹码，你只好选择与西门吹雪硬碰硬，显然，取胜的机会十分渺茫。可你别无选择，所以你在倾城山庄的地洞中等着我们的出现，并用旋转的机关将我们逐个分开，最终便是与西门吹雪约得这次决战。说到这里还需要感谢令狐踏雪在我们快被淹死的时候开启了机关将我们送出庄外，否则我陆小凤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说这些话了。华残霜，哦，不，丰臣尾彦，有这样一个处处拆台的人在你身边，你能成事那才叫奇怪！”
华残霜只字不落的听着陆小凤的话，脸色已渐渐变白，又变青，最后甚至变得黑了。而在一旁的令狐踏雪却一脸的冷清，双眸许久不曾转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踏雪，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拿到了宝藏……“
未及华残霜说完陆小凤已接口道：“只要你拿到了那份富可敌国的宝藏，你便可以佣兵自立，挥军捣毁大明皇权，之后再以大明辽阔疆土为后援回攻东瀛，成就你两国称王的霸业！”
华残霜缄默不语，此时，他已无话可说。心机既被道破，任何的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不过你的失败并不是来自于你的野心，”陆小凤向前踱了几步道，“我已经说过，你虽机关算尽，却算不准感情与人性。你既有自立之意，丰臣秀吉又岂会没有防你之心？早在你来到中原之时，丰臣秀吉便已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监视你的行动。《熄邪剑谱》到手之日，便会是你华残霜身死之时！只是虽然丰臣秀吉所选派的眼线十分可靠，却也还有一封互通的密函遗失，而这封密函，却恰恰被千秀剑客令狐踏雪得了去。他见你如此不顾一切的寻找剑谱，又不愿看见你在找到剑谱后死于丰臣秀吉手下，所以才处处悖你行事。你没有算准的，正是丰臣秀吉的人性和令狐踏雪对你的感情！”
华残霜已听得不住发抖，而令狐踏雪依旧闭口不言。
“我说的这些，你若不相信，可以去问问你身边的人。”陆小凤抬起手指了指令狐踏雪。
华残霜没有问，此刻令狐踏雪的神情已让他看得通透。那妩媚妖娆的脸上，分明写着：“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华残霜许久不语随后竟笑了。嘲笑，苦笑，最终变成了仰天大笑。悲伤痛苦到了极点，反而用笑，才能更好的发泄。
“我败了，惨败！可我并不后悔我做了这些事情！凭什么付出了同样的奋斗和心血，却是丰臣秀吉坐上了大将军之位，而我丰臣尾彦除了丰臣这个狗屁姓氏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一口气我争过了，虽败无悔！”华残霜嘶吼着道，似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我还是不明白一件事情，”乔健突然走到陆小凤面前说道，“令狐踏雪的剑法，何以如此高超？单凭那一式陌影剑法是绝不可能修炼成这种境界的。”
显然，乔健还是对武当山一事耿耿于怀。
“是东瀛秘法，”华残霜道，“是东瀛的一种忍术，可以在瞬间将人的功力提升十倍。不过使用这种方法，要以人的寿命为代价。踏雪为了我多次使用忍术，如今的身体已是虚弱不堪了。”说罢回头看了看令狐踏雪，眼中充满了感激。
令狐踏雪对他的好，对他的情，他会铭记于心！可此时的幡然醒悟，是否迟了些？不，不迟！只要人尚在，那便不吃！此刻令狐踏雪的心里，也该满足了吧。在场众人纷纷摇头，叹息着名为这份迟来的真情。不过他们更感兴趣的，恐怕还是西门吹雪手中的那一本《熄邪剑谱》。
“西门吹雪，”华残霜道，“败于你手，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只希望在死之前看一看这本《熄邪剑谱》。”
西门吹雪没有拒绝。如果你为了一件东西而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你是否也会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