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浪渤-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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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堂里的人对我倒也客气,但渐渐的我觉得有些不对,他们那里经常会多几个面貌清秀的穷苦少年,没住几天就又消失不见。而且那些少年多半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有些还会哭哭啼啼,不甘不愿,我见得多了有些疑心,就问叔父是怎么回事。那时我已经十六岁上下,叔父虽然没说明白,但也没瞒我,说那些孩子大都是从穷苦人家买回来的,送到富贵之家伺候人的。我听了也不以为意,叔父当年不也是这么被卖的么?”
陈濂顿了一顿,继续道:“后来我十八岁啦,渐渐的堂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时时会听到有人说货不够用,日子难过得很。有些在堂里很有地位的人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也会有些异样,我心里害怕,去问叔父,他当时也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说他会去找堂主的。那天他回来,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和我同吃,吃毕问我这些年来他对我好不好,我当然道好,他就说我报答他的时候来了,要我去伺候一位很有身份的大官,我想那也没什么,去就去呗。然后他就问我功夫练得怎么样了,我就回答他我练得很是用功,内力也有小成了。他就有些为难的样子,说只是教着我玩,怎么练得那么认真,我听得奇怪,问他怎么回事,他就道没什么,让我早点睡,还替我点了香,说什么是助眠用的。”
连碧宇插话问道:“你现在多大啦?”
陈濂道:“快十九了。”
连碧宇道:“那不是还没过多久?你怎么不去伺候人家啦?”
陈濂上牙咬住嘴唇,低头不语,郑渤瞪了一眼连碧宇,道:“你乖乖地听,干么打断人家的话?”
连碧宇吐吐舌头,道:“是我不好,你接着说罢。”
陈濂苦笑道:“我当时一躺下就闻着那香味似曾相识,记得有一次来的一个少年会一些功夫,一直都在拚力反抗,那个堂里的堂主就说给他闻七天暗柔香。我好奇那是什么香,溜到关这些少年的地方,找到关他的屋子,打开窗户朝里瞧,那少年本来生龙活虎的,也没受伤,那时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看到桌上有香炉在冒着香烟,依稀闻到淡淡的香气,连忙关上窗户不敢再闻,偷偷溜走了。那时我心想叔父此举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闻这香,越想越怕,连忙起身把水倒进香炉里,拿了把剑溜出房门。”
连碧宇只觉得背心发凉,用眼神问郑渤,不会吧?郑渤微微摇头,示意他接着听下去。
陈濂双手抓住肩膀,有些发抖,郑渤拍拍他,道:“都过去了,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我的亲叔父陷害我,我就好难过。”陈濂道,“我避开堂里的人,走到叔父平日里歇息的房间外,若是平时,必然会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可是那时我怎么也不敢弄出声响,蹑手蹑脚地蹲在窗下。我叔父也没睡,就听见里面有那堂主的笑声,他说二司主养了这么个尤物,是不是就等着派上用场。我还寻思什么司主,什么尤物呢,叔父的话让我心里凉了半截。”
“他说,他家人从来没给过他什么好处,当年我爹把我交给了他,本想让我为门中效力才传我武艺,却没想到我越长越俊,不拿来献给王公大臣当玩物实在是可惜了我这张脸。”陈濂咬牙说出这几句话,身子抖得更厉害。
连碧宇心中不忍,身子前倾,手搭上陈濂的肩膀,道:“你如今好好的在这里,已经没事了。”
陈濂凄然一笑,道:“我一听,大气也不敢出,一步一步慢慢退开,退了好远才撒腿就跑,跑得慌乱没注意要避开别人,就被个副堂主撞见,他显是也知道我的事,连忙出手拦我,他没想到我会伤他,也没用兵刃,结果我一剑刺倒了他,夺路而逃。他大叫起来,我虽后悔没杀了他,但也不敢回头再给他一下。然后堂中大半人马都点起火把来追我,我东拐西拐,和他们打打逃逃,黑暗之中慌不择路的竟然奔上了山,走到绝路,正好我的叔父也追了上山!”
连碧宇道:“那人这样对你,你怎么还叫他叔父?”
“一时之间改不了口,不过,现下被我叫叔父的人,就等同于畜牲而已。”陈濂冷笑,接着道,“在那山路尽头,是一处断崖,当时我已经遍体鳞伤,再也打不了跑不动啦,面对着一夜之间变了脸的熟悉面孔,他那时还在山腰上,我心想要是他来,我就更抵挡不住,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自行了断,眼一闭就跳下悬崖啦。”
陈濂说得轻描淡写,郑渤连碧宇皆听得心惊,虽知道他现在没事,但总是觉得当时的情形,实在是惨烈。
“也是我命不该绝,正好那峭壁之上有人半夜里在采药,他本来就听见山顶有人,一直在留心上面的动静,见有人跳下,甩出绳索卷住了我,把我绑在背后溜下了山。其实我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这还是他后来告诉我的。”说到这里,陈濂的脸色才轻松了一些,慢慢放下了双手。
连碧宇微笑道:“这个救了你的人,便是武当大弟子谦业对不对?”
陈濂点头道:“正是他。”
14
重上武当(爱上了,就不说错)
郑渤道:“怎么他正好会在那个时候采药呢?”
陈濂道:“他是帮一位大夫采一味月阳花,只在峭壁上才有,晚上开花,而且只在开花的时候采下来才能入药,真是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若不是他,我必不能活,可是若没碰到他,又怎么有如今这样麻烦的情形?”
连碧宇道:“那他救了你之后呢?”
陈濂道:“我醒来后就现在那位大夫家里养伤,差不多能行动了,他师父也催着他回武当,我不肯离开他,他也放心不下我,于是就把我带回湖北,刚刚忘了讲,我们原本是在河南。”
郑渤点头道:“难怪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祖籍其实是河北,叔父把我带到阴司门河南的分堂。”陈濂道,“本来谦业救了我还能说成巧合,谢一谢也就算了,但那一路上,谦业对我悉心照料,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只是心中好生感激,他也只是同情我的遭遇,可后来就变成了倾心相爱。若不是他师父急着让他回去,他就住在那个大夫家里和别人一起照顾我,也不会变成需要独自面对我而闹成现在这样。”
“我越来越离不开他,可到了武当所有人都说我来路不明,所练武功也是邪路一派,都不给我好脸色看。他就让我先住在这里,那天晚上他要回山上去,我不肯让他回去,就。。。”陈濂捂住脸道,“就硬是勾引他,和我做出。。。做出事来,谦业早上才回,从此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连碧宇和郑渤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也相信起码陈濂是真的爱上了谦业。郑渤沉吟道:“既然谦业会被罚净室思过,此事武当派中人必然已经知道,定是谦业把事情说了出来,现在的问题就是,他的想法究竟如何?”
陈濂心中难过,呜咽出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都三天了,我还没见到他,就想去武当看他,没想到还没到半山腰,就被五个道士拦住,说是要废掉我的武功,交由掌门发落,我一见势头不对,火气一上来,就先发出暗器伤了两个,那个老道士就让他们回山上报信,和另外两个缠住我不让我上去。我一发狠,就想干脆闹大,不信他不来,后来怎样你们也知道了。”
连碧宇道:“谦业现在多半身不由己,他的弟子说他在净室里三天水米不进,八成是想让他师父答应你们的事。”
郑渤道:“有这个可能。不如我们去武当山上探听一下怎么样?”
陈濂泪眼朦胧地看他,抽泣着道:“你们出手救了我,怎么还能再上武当?”
连碧宇道:“话是由人说的,你且瞧我们的手段,再说,武当掌门的二弟子夫妇还是我们救的呢,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样的。”
郑渤道:“没错,再怎么样也比你好去,你就在这里养伤,等我们回来吧。”
陈濂脸上还带着泪珠,眼神里已全是感激,道:“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
连碧宇笑道:“你现在才真正感谢我们,适才救你都没见你这么乖。”
郑渤道:“你就别闹啦,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和武当中人说话罢。”
连碧宇一拍胸脯,道:“那还用想,你看我的好了,咱们这就去么?”
郑渤看看陈濂,道:“还是等他伤好一点再去如何?”
陈濂摇头道:“一天见不到他,我一天难以静下心来,早一日知道他的想法,我才好安心,你们快去,不用管我,这点伤难不倒我的。而且此间还有我剩下来的干粮,起码能撑个三两天。”
郑渤拍拍他,起身道:“用不了那么久,若是顺利,我们明早就能回来,那你就好好歇着罢。”
连碧宇和郑渤去屋后牵了马,郑渤上马道:“你想好说辞了?”
连碧宇道:“有什么好想,我在家里骗人的话一抓一大把,还用事先想好?现编就行了,到时候你不要说话就好。”
郑渤道:“为何你如此热心的帮陈濂呢?”
连碧宇斜视他道:“你不想帮他?”
郑渤道:“怎么不想,你看他那么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他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吗?”
连碧宇道:“对啊,他只是爱错了人而已,至多劝他一劝就好,武当派的人居然要废他的武功,这也太过分了罢。”
郑渤道:“这也不能怪他们。你不知道,单是他练的邪派武功就为正派人士所不容,现今还让一个将来要当武当掌门的人误入歧途,这样的惩罚也是难免。”
连碧宇不以为然道:“什么叫误入歧途,让他杀人放火了还是怎地,不就是爱上了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就不能当掌门了么?”
郑渤道:“世俗之见,岂是你这一句话能扭转的,再说了,你如今是事不关己,才能说得如此轻松,你想想,若是你家的兄弟爱上个男人,你能这么轻易接受吗?”
连碧宇想了半晌,道:“我不晓得,很难想象的到。我大哥二哥都成家了,要想也就我四弟,可他从没对男人有什么兴趣啊。”
郑渤也不再问,只是道:“出了这种事,武当掌门坤元道长还能和颜悦色地留我们用膳,已经是好高的涵养了,看这回咱们上去会怎么样。”
到得武当山下,已是辛时末刻,天色已晚,山下的商贩早已散去,两人再次下马徒步上山,郑渤依旧拉着连碧宇。
连碧宇心中还在想象,若是自家弟弟爱上个男人,那个年少老城的孩子怎会爱上男人呢?笑着摇头,忽的脚下一绊,郑渤拉紧了他倒也没有怎样,连碧宇心中一动,陈濂的话在耳边响起:。。。需要独自面对我而闹成现在这样。
怎么会?连碧宇一惊,意识到自己想的东西实在太扯,连忙拉回心思,开始打腹稿到时候该怎么开口。
15
两厢情愿(陈濂没有白受伤,谦业也吃了苦头,又是谁对不起谁?)
还没到武当正门,就有几个武当弟子看到两人,其中有人白日里在大殿见过他们,连忙上前问候道:“二位重行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连碧宇拱手道:“我们下山时和贵派中人起了一点冲突,其间可能有些误会,希望能向贵派掌门解释一下。”
那弟子一怔,旁边就有人问道:“难道从我师父手下救出陈濂那个小鬼的人就是你们俩吗?”
连碧宇道:“尊师是?”
那人道:“坤广道长。他们回来说被两个年轻高手救走了陈濂,就是你们么?”
郑渤道:“正是,还请阁下知会尊师和贵掌门一声,说连碧宇和郑渤重行拜访。”
连碧宇接着道:“我们说了,这里面有误会,想和他们解释一下,顺便也叫一下雪剑银刀夫妇。”
立刻就有人飞身回去禀报,连碧宇和郑渤跟着剩下来的武当弟子走到正门,成鉴昇夫妇已在门前相候。
宋水幽心直口快,一看见两人就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何刚一下山就惹出事来?”
成鉴昇道:“家师很是生气,师叔形容了你们的样貌,我们就知道是你们了,正想遣我去追呢。”
郑渤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见到尊师再行解释罢。”
几人进门来到大殿,殿上燃起了巨烛,颇为明亮。只见坤元坐在正中,坤广立在他旁边。其他弟子排在两旁,皆是面色不善。
连碧宇心下有气,暗想好歹我们也是救了你们武当第二号人物的人,居然给我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来。但脸上却肾是恭敬,行礼道:“坤元前辈,我们在下山时冒犯了坤广前辈,还望两位能听我们解释一二。”
坤广看来不是很生气,坤元则道:“听说是有误会,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
连碧宇道:“本来嘛,我们听到山下有人闹事,想说如果贵派有了麻烦,我们还可以去帮个忙的,却没想到是贵派三人围攻一个少年。后来坤广前辈使出真功夫,我们看那少年抵挡不住,本也不好多管,但要是常人看来,都会觉得这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传出去对贵派名声不好,而且也不知那少年犯了何事,看他可怜,我们一激动便救下了他,但可也没敢冒犯了贵派弟子。”
坤元道:“这个师弟告诉过我,说你们只是削断了他两个徒弟的兵刃。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救下我们武当的对头,是不是不大妥当呢?”
连碧宇诚惶诚恐地道:“晚辈年轻识浅,一时糊涂救下那少年,如今也是后悔的不得了。”
“哦?”坤元道,“那是为何?”
连碧宇道:“我们救下他之后,还没问清怎么回事,他就趁我们不注意给跑了。这孩子行踪如此诡异,必然来路不正,万一再对武当不利我们可就罪该万死了,我们商量之下,于是决定重上武当,一来谢罪,二来也想帮忙,让那小子不要再来骚扰武当派。”
坤元一直面无表情,此时神色稍和,道:“那确实也不能太怪你们,原本少年人做事就爱冲动,不过知错能改也是难得。如今天色也晚了,就让昇儿带你们用了晚膳,去客房歇息。至于帮忙却也不必,一个小角色我武当派还料理得了,你们明日再下山罢。”
连碧宇和郑渤行礼谢过,跟着成鉴昇夫妇出了大殿。
宋水幽先道:“你们真的只是为此而来吗?”
连碧宇道:“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也对,是我想太多了。”宋水幽叹道:“谦业师兄据说深得长辈们赏识,这次的事情全都把矛头指向那邪派少年,要我看,两人都有错,再怎样都不应该爱上个男人啊。”
“阿幽!”成鉴昇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郑渤早已从连碧宇编的说词中反应过来,道:“我们其实多少也知道一点,你们不用把我们当外人,有些事情不说清,让我们随便猜想也不好。”
“也不是我想瞒你们,只是关系到武当声誉,我不得不慎重对待。你这一说倒显得我见外了。”
成鉴昇无奈道,“我们先到客房,用完膳再说罢。”
吃罢晚饭,成鉴昇道:“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了,那个少年,听师父说他叫陈濂。”
早知道了,连碧宇暗道,郑渤看出他在想什么,只道:“哦,原来你们知道他的名字。”
成鉴昇道:“据说陈濂还在山上住了一阵子,连师兄和师父俗家兄长女儿的婚事都耽误了,后来师兄与他下山,说要给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整晚未归,等他回来时,居然对师父说他要和陈濂共度一生,绝对不会娶师父兄长的女儿。师父以为他在说胡话,可他一再坚持,说今生不会再谈婚论嫁,师父一怒之下把他关到净室,命他面壁思过。谁知道师兄从此绝食,不吃不喝,说师父就当没教过他这个弟子。”
连碧宇听谦业对陈濂也是忠心不二,不由得差点面露喜色。郑渤看出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