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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1老子臆解-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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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故不欲琭琭若玉,硌硌若石。 
  通行本此作法本章第三十九。 
  通行本“侯王……”句前,尚有“万物得一以生”一句,帛书甲、乙两本皆无之,显系汉以后人增入。 
  “其致之”或“其致之一也”,皆未若甲本作“其致之也”,而下句加一“谓”字,文气更顺。“之”训“此”。 
  “侯王……”古本皆作“王侯”。——古本作“王侯无以为贞而贵高……”。 
  通俗本“此其……”句,作“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古本作“是其以贱为本也,非欤”? 
  “数与无与”,兹从甲本。乙本“与”作“兴”,通行本作“誉”。疑甲本得之,原作“与”。亲也、从也、善也、助也、党也,皆其义也。后乃一误为“兴”,再讹为“誉”。从之出义皆为牵强。“数”谓“频数”。频频亲与无亲与之人,犹今世之敬养鳏、寡、孤、独,以及“五保户”也。   
  臆解: 
  老氏书,为侯王而作者也。此章之义可以一语尽:曰“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如此而已。然必言天、言地、言神、言谷,皆韵语,岂辞华之靡者乎?何引喻之绸缪也?是不然。推其意,盖谓人与天地万物之为一也。“得一”者,体此一也。一于天地万物不异。体此一,乃廓然无私,无私已,则仁民爱物之情油然而生,乃至视民如伤,心如王四国,德美盖不可胜言,可谓“为天下正”者矣。又因其为说侯王者也,辄以贵贱高下对举。孤、寡、不谷,皆无与者也。侯王自古以此自称,意在至贵者与至贱者、至高者与至卑者等同,以其本为一体,由是且得体一也。数与无与,则无不与也。若硌硌琭琭,如石如玉,孑孑戛戛,无与矣。                    
德经三 
  上士闻道,勤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是以建言有之曰:明道如■(“费”繁体缺下两点),进道如退,夷道如类,上德如谷,大白如辱,广德如不足。建德如偷,质真如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褒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 
  通行本此作同异章第四十一。 
  通行本“如”皆作“若”。 
  “明道如费”,通行本作“明道若味”。注家谓“费”当是“■(“费”繁体缺下两点)”。说文:“■(“费”繁体缺下两点),目不明也”。 
  通行本“质德若渝”。王本作“质真”,证以甲本而信。 
  “建德”即“健德”,俞曲园说。“偷”谓“苟且”,见左襄三十一传。 
  “夷道如类”——“类”通“■”。“■”,“丝节也”。丝之约结不解者曰■。左昭十六年传:“刑之颇类”。服虔读类为■。解云:■,不平也。——夷,诗毛传:平也。——今言之,即平道如不平。 
  褒,大也。 
  “善始且善成”,兹从乙本。甲本“善”字下缺四字。或者同此。通俗本作“善贷且成”,则“善”字下仅三字,似有不合。——此即所谓“善始善终”。   
  臆解: 
  古语有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此亦合乎中庸所云:“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黯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盖足于内者,无求于外;无求于外者,则亦无用乎其为容。 
  审如是矣。虽然,此亦进化之理也。保其种类,延其嗣续。昆虫变其色,鸟兽隐其文,甚者佯死而后生焉。合乎环境,宜乎时机,则伤之者寡,而最适者存。奋扬、魏勃之流,皆师此智也。正考父三命兹益恭,自保也,亦若是矣。进化之理,即自然之道。于此可探道德之源,曰天道好生,亦人群善生之理也。                    
德经四 
  反也者,道之动也。弱也者,道之用也。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自名也。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故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学父。 
  通行本此作去用章第四十。 
  据甲、乙两本则在“善始且善成”句后。四“也”字皆芟。“天下之物”作“天下万物”。皆可见通行本时代在后。 
  “道生一”以下至“学父”,通行本标道化章第四十二。 
  “中气”在甲本为然,在乙本字缺,在通行本多作“冲气”。 
  “故人之所教”句,真本作“人之所教,亦我养教之”。古本作“人之所以教我,亦我之所以教人”。此据甲本,从其补“之所我”三字。乙本此句缺。“亦议而教人”,从甲本。 
  “学父”即“教父”古文简写。   
  臆解: 
  道之动,可徵于其反动。即所谓“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按诸物理:动而前,乃有力迫之而进,同时亦必有力迫之而退。推之人情,亦犹是也。往往爱之深乃恨之切。正反相应。一中同长,两极相对。 
  道之用,弱。老氏标虚、柔、静、默、退、守之训,辅之以俭,本之于慈,故其用必弱,由是乃不伤于物,不伤于物,则无往而不入。虽至弱也,其末必至强。 
  “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自来误解此义者多,遂失本旨而归于虚无寂灭。且所谓“有生于无”者,非谓“无”能生“有”也。如云“伊尹生于空桑”,(空桑,古鲁地,在今山东),或“人生于寅”,此皆古之常语。由于古文字之简及文法之疏,乃误会此“有生于无”四字,谓“无”生“有”。于有之外别立一无,而“无极”之说起。 
  窥老氏之意,曰“有生于无”者,此“无”即前所云“无之以为用”之“无”。(道,第十一章)。虚也。如“生于空桑”,地也;非谓伊尹之母名空桑。“人生于寅”,时也;非谓太古生人者曰“寅”。空待物而实,时待事而纪。物岂有出时、空以外者耶?盖谓万物皆生于时间、空间之内而已。 
  老氏于此所说者道,非论宇宙之如何形成。“太始”“太素”诸说,出时远在老子之后,是否张湛伪作,甚可疑。若解为原始物质乃“无”所生,显然与“天下之物生于有”句义相违。究之原始物质何自而起,老氏未说,即今穷神尽虑研究至极,尚不能明其“如何”,更不答其“为何”也。 
  自老氏之本旨晦,又益以浮屠之寂灭,而有无之论,相诤而不可解者,且二千年。皆由语文之疏简,致思想之纠结。 
  于此且作寻源之论,然又非宇宙创化论也。此原始哲学,非出于老子,乃出于易经。易之成书在老子以前,自无疑问。易之“太极”,即老子之“道”也。曰“道生一”,谓“道”,一而已,非另有某物曰“一”者自道而生也。盖就数而言。一一累而增之,可无尽也;一一分而减之,亦无穷也。无穷无尽,即无极也。合而言之,宇宙一太极也;分而观之,一物一太极也。后儒立一“无极”与“太极”对,而思想窒矣。陆无以服朱之心,朱无以厌陆之意,此其症结也。 
  其次曰“一生二”者,易之“太极生两仪”也。一书成,而上下、左右、阴阳、刚柔分矣。不分,一物自有其阴阳、正负两面。所谓“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抱在前而负在后,居二气之中,处于阴阳之和也。尝思一书之故。华文一书,横则由左至右,竖则由上而下。书卦则由下而上,读书则自右而左。书契初作,或有其由。说者谓华夏民族起于西北,东移而南向。此说徵于史已信。物之最昭著者,无过于白日丽天。东移,则日自上而下,象之则为直垂。南向,则日自左而右,象之则为横画。此殆易所谓“仰则观象于天”者欤!画卦由下而上,象民族自北而南进也。简策自右而左者,象江流之皆归东海也。此易所谓“俯则观法于地”者欤!一书而混沌破,文明起矣。 
  庄子尝云:“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盖以名与实相分。虽然,有一已成其二矣,即不分名、实,亦必成其为三。汪容甫尝言:“一奇、二偶,一、二不可以为数。……三者,数之成也。”其言“成数”,是也;其言“一、二不可以为数”者,非也。一与二亦皆数也。于此则亦毋庸作“生数”、“成数”之分,如五行家言。虽然,一与多对,数至三则为多矣。三至九复归于一,多则至于不可穷。故曰:“三生万物”。若徒以文字求之,此殆与古希腊哲人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所言“数生万物”之义相同。在今言之,万物以数而计,与万物自数而生,其义迥别,则此古代西方哲人与东方哲人同其谬误。然古代物质原素之学,未能与近代者相拟,则皆无可厚非。而思想同其邃密;且学说主旨,皆别有所在也。 
  易益之彖曰:“损上益下,民说无疆。”——此章由道一而说万物,由万物而说阴阳,由阴阳而说损益。将以动王公者也,再喻以“孤、寡、不谷”,乃损之而益,意在损上益下。末言“强梁”,反应用“弱”。而谓“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者,明此学之非自己出;是则出于大易也。此其思绪幽远深邃,而文字之简省,涵义之丰富,在先秦诸子中,为罕见者。                    
德经五 
  天下之至柔,驰骋乎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能及之矣。 
  通俗本此作遍用章第四十三。 
  “无有入于无间”真本、甲本同。古本作“出于无有,入于无间”。   
  臆解: 
  由于文字简古,其义几乎不可通,此章其例也。且何谓“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 
  虽然,其义固自昭若。“无间”,无间隙可入也。 
  船山尝论唐武宗宦官之祸,曰:“老氏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此女子小人滔天之恶,所扶以为藏身之固也。唐之宦官,其势十倍于汉、宋。……及观仇士良教其党曰:‘天子不可令间,日以奢靡娱其耳目,无暇更及他事。’然后知其所以驱中材之主,入于其阱而不得出者,惟以至柔之道縻系之,因而驰骋之,蔑不胜矣。……” 
  读此,则此章之义可明。“无间”者,无欲也。无欲可至于无为。有间则有隙可寻,他人乃得乘间而投其所好,或激其所怒,因而驱使之,则志无不得,此古之为君主者所尤当警惕者也。船山又谓“以觿解者,不能解不纠之结;以斧析者,不能析无理之薪”。(老子衍)此所谓“无有入乎无间”也。 
  是则然矣,而时非古昔,凡人亦不能无欲也,然则当如之何?曰:“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疆御。”(诗大雅),庶几近之。                    
德经六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通俗本此作立戒章第四十四。   
  臆解: 
  贾谊有言:“贪夫殉财兮,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兮,庶品每生。”此俗人之常情,老氏于是以为可悯,而以“名与身”等为问,教以止足。史称得益于此教者,二疏之流,不可胜数。其利溥哉!仁人之言。 
  问曰:文明正以人之不知止足乃能进步,又何说也?曰:循道迈进,求真而不厌,亢极而无悔,举凡身、名、货利皆所不顾,得丧、荣辱、存亡皆不足以动其心,此近于无为者也。是则老氏亦不能斥其非。甚爱者,不爱己而爱人;多藏者,不藏于己而藏于民,一宅而寓于无私,则亦无所费而无所亡。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不失其正则亦不辱而不殆。此圣功也。若得丧存亡之私意胶固于其心,则犹俗人也。守此知止、知足之诫,可以无咎。至若文明进步,则依乎圣智之力矣。                    
德经七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窘。大直如屈,大巧如拙,大赢如绌。躁胜寒,静胜热。清静可以为天下正。 
  通俗本此作洪德章第四十五。 
  “大赢……”句下,诸本尚有“大辩若讷”一句。王弼有注。兹勘甲本无有,乙本此处破阙,兹从甲本。 
  “大直……”句下,孙诒让据韩诗外传所引,谓当有“其用不屈”一句。“如屈”则作“如诎”。 
  “窘”,诸本皆作“穷”。甲本作“■”,即今“窘”字。 
  “热”,甲本作“灵”,音迥。热也。与“正”为韵,是。(此点已在帛书附录中指出。文题“试谈马王堆汉墓中帛书老子”。高亨、池曦朝撰。)   
  臆解: 
  此章皆就人事言之。老子凡言物理处,皆藉以言人事。盖以此而论道德。基专就物理求之,鲜不踬者。然亦间常有合。曰“大方无隅”者,方大而隅不可见也。曰“大音希声”者,声过高亦不可闻也。金,黄也,而本色紫,“质真若渝”也。光,直也,而亦曲,“大直如屈”也。静寒、躁热,生理常然。虚盈、赢绌之数,亦有可徵于经济学者。要之,主旨在乎“清静”而治。恶其时世之变乱不已,烦扰生民,乃成其教。                    
德经八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憯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 
  通俗本此作俭德章第四十六。 
  甲本于“罪莫”句上有圆点,划分章节。据文义亦可划分。 
  “却走马以粪”。说文:“弃,除也。”段玉裁订“弃”乃“粪”之误。谓用走马佗弃粪除之物。古谓除秽曰粪,今人直谓秽曰粪云云。古本作“以播”。盖“粪”字篆文中部作“苹”,与“播”音同,致误。   
  臆解: 
  此章言兵当弭也。有道之世治平,千里马亦所不贵。无道之世离乱,战马生于郊邑。战国或为老子所不及见,而春秋之世,兵连祸结,征伐无休。尤以邾、莒、鄫、杞等小国,蜂虿相螫,掠牛马,俘人民,哄斗无已。此皆由于不知足,所谓莫大之祸者也。 
  前文有言:“不见可欲,使民不乱。”盖为内治而言。此言“罪莫大于可欲”,亦泛称邻国之相与。国强,称霸而为盟主,其可欲也。国弱,邻国之有皆可欲也。野心因之而起,祸乱由是而生。古之立国,多有威可畏,有仪可象,有则可度,有德可怀。使我有可欲而不能戢敌人之觊觎,此罪之尤大者也。统言之曰“罪莫大于可欲”。                    
德经九 
  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不窥于牖,可以知天道。其出也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弗为而成。 
  通俗本此作鉴远章第四十七。 
  古本作“可以……,可以……”。甲、乙两本皆无“可”字。“可以知天道”,通俗本作“见天道”,芟“可以”二字,改“知”为“见”。 
  韩非子喻老篇,与此同文。吕览君守篇,作“不出于户而知天下,不窥于牖而知天道”。淮南子主术篇,同文。文子精诚篇,同文。但“而知”皆作“以知”。   
  臆解: 
  此章言为道之效。道家之师匠,而炫以为祖言者也。倘老子以此说其当世也,庸或有功;若以教天下后世也,则多弊。请通其故: 
  人之智性,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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