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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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转向之前的暗卫:“蒲草,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芳怡院,朕相信,魏妃掌握不好这个度的时候,你一定可以阻止她的。”
明明是担心,明明是不想伤害,可却不得不借著更恶毒更伤人的话语说出。
做贼心虚,龙锋甚至觉得这样还不够表明自己对方史已经全无情意的立场,於是他走到方史的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的看著他道:“你都明白了吗?朕不让魏妃伤害你,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你早死,那太便宜你了。”
方史仍然跪著,半晌不说话,正当龙锋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讪讪的要挥袖离去的时候,却见方史惨笑一下,喃喃道:“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因为你知道要怎样才能把我伤到最深,体无完肤生不如死,只有这样,才是你自以为合格的报复,是吗?”他抬起头看著龙锋的脸,那眼中的哀伤险些让龙锋落泪。
“是……就是这样的……你……你知道便好……”龙锋胡乱的答了一声,转身就走,这一次,他没有感觉到如芒刺在背般追随著他的目光,可心里的痛却丝毫没有减轻,像是有一堵墙横在那里,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第63章
那挺直的身影出了芳怡院的大门就垮下来,龙锋几乎是飞奔著离开芳怡院的。
正在各条大路小路上行走的太监宫女们都诧异的看著他,没有人相信这个似乎已经处於疯狂边缘的人会是他们平日里敬畏的如同天神恶煞一样的皇帝。
漫无目的的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什麽地方,龙锋终於累了,他脸上的汗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到地上。他扶著一棵树大口大口的喘息,然後拼命的去捶那棵树,只捶了几下,那只手便破了皮,流出猩红的鲜血。
“为什麽你不看我,也是这样痛,妈的你到底施了什麽魔咒,为什麽你让朕也不得心静,明明就是你不对,是你背叛了朕,妈的。”
他狠狠用头撞了一下树,这一撞让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抬头看看四周,都是参天的松柏,那份肃穆庄严让他愣了一下,然後他猛然就醒悟过来。
是巧合吗?龙锋无奈的,苦涩的,深深的笑了,这个地方,他除了每年必须踏足这里的日子外,是从来不会过来的,可是今天一通乱跑,却来到了这里。
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近那显得沈闷的大殿,两个卫兵诧异的看著他,甚至都忘了参拜。
龙锋此时根本无心去计较这个,他走过长长的台阶,最後终於迈进大殿之中,一屋子排列整齐的牌位,是龙氏皇族从开国到现在的列祖列宗。
龙锋从那些牌位前一一走过,最後在一个牌位前停了下来,那是他父皇的灵前。
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他从旁边取了三根香,烧著後插进灵前的香炉里,然後重新注视著那个牌位,仿佛那就是他的父皇,此时正像他生前一样严肃的看著自己。
“你还是这麽看著我,难道你就不会对我笑一笑吗?我是你的儿子啊。”
龙锋叹了口气,甚至在牌位前坐了下来:“父皇,从小你就知道用所有最严格的条件来要求我,父子十几年,竟连一次促膝交谈都没有。”
他再次露出一个苦笑:“你一定很恨我吧,你寄予重望的儿子欺骗了你,用你最在乎的东西欺骗了你,你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吧?哈哈哈……”
他忽然就大声笑了起来:“那就对了,我就是要这样,我恨你知道吗?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把我逼成了一个昏君,是你逼的我对你实行报复,呵呵,我很快乐,你不知道我看著你生前最在乎的江山变得风雨飘摇,你最关心的百姓们流离失所时我有多开心,你一生为了他们,没有给我们三兄弟半点父亲的慈爱,那麽我就要毁了这些东西,哈哈哈……”
大殿里似乎刮起了一阵风,但很快就消失。龙锋的目光追随著那风消失的方向,忽然冷笑道:“你生气了,你愤怒了是吗?哼哼,你对你的儿子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你看著我报复你,所以你就派了一个方史来克我,我想做昏君,他就偏偏想做贤臣,我痛恨欺骗,他就三番两次的骗我,哼哼,你以为可以用他来令我收心是吗?做梦,你做梦,告诉你,从你抛了对我们三兄弟的父爱那刻起,我就决定这一辈子只爱自己,哼哼,方史,他既然根本不在乎我,我也不会在乎他的,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你看著吧,你给我看著吧……”说到最後,他简直已经像是在吼叫了。
耳内似乎响起了一声叹息,龙锋不知道那是真实存在著的,还是自己的幻觉,他也不在乎,嘴角边再次泛起无比森寒的冷笑。
“父皇,你看著,你看著,我一定可以摆脱他的纠缠,到最後可以毫不在意的看著他在我的报复下渐渐丢了他所有的尊严,我会做到的。”他说完就转身离去,再也不复见之前痛苦的面容。
芳怡院里,魏妃正在恨恨的摔著一件又一件东西,龙锋今晨的态度简直令她绝望,虽然皇上说得很绝情,可聪明的她太清楚,那些绝情只能说明皇上对那个卑贱的男人仍是余情未了。
一腔怒气只能通过砸东西来发泄,魏妃连哭带叫,吓得她身边的奴才一个个不敢靠前。
正砸的起劲,忽然有太监匆匆跑进来道:“娘娘,娘娘,皇上来了,奴才在院外看见他和卢公公正往这里走呢。”
不等说完,魏妃的面上已经变色,正要吩咐奴才们收拾满屋的狼藉,就听院外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哟,这是怎麽了,爱妃为何发这麽大的脾气啊?”
第64章
魏妃的心里本来是深惧龙锋的,今晨他宛如一头吃人狮子的模样还没有从这个女人的头脑里抹去,那一耳光也依然在隐隐痛著。
可当她一看到此时的龙锋,她便知道这不是早晨的那个人了,他变了,而且变成了自己最需要的那个人。
她做出一种含著微薄怨嗔且无损於自己美丽的表情,轻移莲步的过去,半倚在龙锋身上一边委委屈屈的抽噎著道。
“皇上现在又记起到臣妾这里了,臣妾无故的挨了一耳光,难道还不准发发脾气吗?臣妾只是想为皇上解忧而已,谁知皇上不由分说就打了臣妾,这麽多年,臣妾虽然愚鲁,但皇上可还没动过臣妾一根手指头呢……”
她一边说一边恰到好处的掉著眼泪,伸出纤纤玉手去抹泪的动作更是妩媚到了极点。
龙锋一笑,抓著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让爱妃受委屈了,朕今天早上本来就惹了气,所以竟都撒到爱妃身上了,朕这里和你赔不是好不好?其实爱妃你只要听朕的吩咐就行,那个方史,虽然朕说不残害他,但这不伤人皮肉就能折磨羞辱的方法多著呢,爱妃聪明绝顶,竟然就想不出来一种吗?”
自己猜得果然没错。魏妃在心里狂笑,一个身子几乎挂在了龙锋身上。
“皇上既然这样说,那臣妾可就放肆了。皇上放心,就算不伤他,臣妾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变成一条狗,一条可以任皇上呼来喝去的狗,到时候皇上可别心疼啊。”
“那当然,你把朕当作什麽人了。”龙锋微笑,并且他努力的想把这笑容也传递到心里,然而最後究竟传没传到,他自己竟也不知了。
“既然如此,臣妾就请皇上看出好戏了。”魏妃高兴起来,命太监们去传方史。
不一刻,方史被带了上来,他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参拜。
当身边的太监喝问时,他才淡淡的道:“我是反贼,一个死不悔改的反贼,你们看过这样的反贼会给他的对头下跪吗?”话音刚落,便上来两个侍卫按住他的肩膀,强行逼他跪在那里。
魏妃倒不在乎方史对自己的不敬,她兴高采烈的来到方史面前,哈哈一笑道:“本宫早就说过,你不是什麽人,你只是一条狗,本宫今日心情好,所以想骑著你这条狗到处遛遛。”
她说完向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卫犹豫了一下,却看向龙锋。
“皇上,臣妾想骑这条狗,不可以吗?”魏妃故作天真的问龙锋,若只看她此时模样,万万想不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的。
“照著爱妃的话做。”半晌,龙锋方下了命令,他看著方史,意外的发现他竟然不为所动,只是低著头,让自己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波动。
他心里忽然莫名的焦躁起来,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冷冷看著那两个侍卫将方史强行按成四肢著地的模样。
“你最好乖乖的给本宫爬一圈,否则那些被关在大牢里的反贼们,说不准会因为你的关系而吃一些苦头哦,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那里面关了许多老弱妇孺是吧?哼哼,这样的人也敢造反,理应好好的处罚,对不对啊皇上?”
“爱妃说得没错,他们……”一语未完,被魏妃坐在背上的方史忽然动了,他开始爬起来,缓慢的吃力的在庭院里坚硬的汉白玉路上缓缓的爬行著。
魏妃笑得花枝乱颤,龙锋则是木然的看著,他紧紧的握著拳头,视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刚刚才在太庙里找到的决心,在这一刻竟然又因为魏妃这个狠毒的举动而动摇起来。
不,朕不能,不能这样的痴,是他先对不起朕的,朕和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将来了,就算有将来,也势必是在猜疑防备中度过,如果是那样的将来,还不如就在现在打碎所有的希望。
朕绝不会再心软,绝路,没错,我们都已经走上了绝路,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留余地,不要再留可以後退的余地了。
龙锋这样的想著,然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魏妃才娇笑著站了起来:“行了,今日本宫累了,将这条狗带下去吧。”她得意的吩咐著。
她的笑声让龙锋回过神来,目光在方史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却发现他的眸子里已经隐去了所有的生气和感情,不但是眼睛,他的整个身子似乎都成了一截枯死的树木,淡漠的仿佛刚才才在众多人嘲笑声中爬过一条汉白玉路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第65章
仍然是没有报复後的快乐感觉,甚至刚刚因为坚定了意念而平静的心情都再度阴暗下来。
看著扭腰摆臀得意非凡走过来的魏妃,他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偏偏那个女人还不识相的坐到他旁边娇声嗲气的道:“皇上,你看臣妾这训狗方法是不是非常的好用呢?臣妾以後也可以这样做吧。”
“恩,可以。”龙锋逼著自己硬起心肠,三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生怕自己再多呆一刻便会一脚把这女人踢死,於是豁然站起身来,力图镇定道:“爱妃,朕忽然想起丞相还在书房等著朕呢,爱妃自己在这里玩吧,只是切记,不能……”
他叹了一声,伤他二字却说不出口来。
自己已经伤他伤到彻底,难道只有皮肉之伤才算伤吗?龙锋苦笑,他明白对於方史来说,千刀万刮也比现在的境况好上千百倍,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个人,是最忍受不了侮辱的。
“算了,爱妃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又叹了口气,龙锋几乎是像逃一样离开了芳怡院。
魏妃看著他远去的背影,慢慢来到方史的身前,冷笑一声道:“你看到了?这就是皇上对你的态度,这回你可终於该死心了吧。”
而方史给她的回答就是不发一言,他宛如一棵枯树一般,只是木然的站著,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大原的皇宫中,这几日实在是有些诡异。
皇上每天绷著脸,热衷於找茬儿出气并且乐此不疲。
魏妃奉了圣旨,以侮辱戏弄方史为乐,倒是将身边伺候她的人给忽略了,每天都可以在芳怡院的各个角落听到念佛声。
而似乎置身於事外的兰妃,却也不平静,她每天听著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打听来的关於方史的消息,悲凄哀叹不已。
这三个人是宫里的主体,他们这副样子,皇宫哪还能平静下来,终於,兰妃最先沈不住气了。
算一算,芳怡院兰妃这是第二次踏足,第一次来就是那天晚上,她被龙锋拖著来到这里,如今不到十天,竟然再次上门,这在以前,是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的。
魏妃正在院子里坐著,呼喝著命令方史去给她上树摘一枝杏花。
方史是文人,如何能上得树去,他笨拙的动作引得魏妃大笑不已,时不时的就狠狠挖苦嘲讽一番:“你那叫爬树吗?连狗熊都比你灵巧多了,我看不该叫你狗,该叫你猪才对啊……”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目中都流露出同情不忍之色,嘴上却不得不碍著魏妃的淫威,也跟著呼喝嘲笑。
兰妃站在大门口,她没有让人通报,也没有和魏妃打招呼,她只是默默看著方史,那拼命向上攀爬著的人,不对,她感觉不到那是个人,似乎只是一具还有著呼吸的行尸走肉。
兰妃的泪慢慢流了下来,她喃喃的自语:“爱会有多深呢?伤又会有多深呢?方大人,皇上……”
她的语声哽咽,忽然转身就走,迈开一步後却又停了下来,对著庭院里的魏妃大声且冰冷的道:“螃蟹横行小人得志,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收敛自修,否则当心乐极生悲,妄自断送了卿卿性命。”
魏妃其实早已看到兰妃,故意不理,如今听她这样说,不由也冷笑回道:“妹妹菩萨心肠,倒是让人欣慰,不过这後宫里,向来都活不得心软的女人,妹妹倚仗娘家权势,倒没人敢动你,只是日後的风光,恐怕倒要被我尽占了,那时候你还这样的慈悲,我才服你呢。”
“好,我且看你能横行到几时。”兰妃说完,一甩长袖,愤然离去。她向来是纤纤弱质,姿态嫋娜风情万种,然而此时含愤之下,言行举止却不似平日那般柔弱,倒感觉是带了股子侠气。
方史在树的一根枝杈上,借著花团锦簇的遮掩,他终於将目光转向远去的兰妃,那里带著无尽的同情和悲凉,然而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兰妃并没有回香兰殿,而是直接奔著御书房而来。
卢九见她满面的怒容,便猜出了她心事,忙将她拉到一边道:“奉劝娘娘一声,说什麽都行,就是别提方大人,这些天连个方字都听不得的。昨儿还有一个太监为了‘一方砚台’四字挨了五十大板,娘娘是聪明人,当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啊。”
兰妃沈吟了一下,然後收了怒容,笑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麻烦公公帮我禀告一声。”她故意高声说话,果然,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龙锋的声音:“是兰儿吗?进来吧。”
兰妃来到里面,只见龙锋正呆呆拿著一本奏折出神,见到兰妃,他露出一个笑容,站起身来挽住她的手,一起来到旁边的榻上坐下。强笑道:“兰儿可是兴师问罪来了,朕知道这些日子没去香兰殿,冷落了你,兰儿不要怪朕,国事繁忙,来来来,兰儿想要朕怎麽补偿,尽管说出来,朕只要能办到,无不依从。”
第66章
兰妃注目看著龙锋,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龙锋此时的样子,她实在很想问问皇上,问清楚他真的是在对自己说话吗?
因为龙锋虽然和她说话,但眼睛里的神色却是黯然而茫然不知在何方的,他嘴角边强露出的那个笑容也显得那样苍白无力,苍白无力到兰妃想直接告诉他还是不要笑为好。
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回皇上是踢到了铁板。方史在芳怡院里受罪,龙锋在御书房里也绝不轻松。现在她明白那个只说了一句“一方砚台”的倒霉太监为什麽会挨五十大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