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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围棋少女-第8章

小说: 围棋少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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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
    他把我的问题当了真:“这一切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明天起,你可以去那件名为千鸟的日本餐馆,老板是我的人。
他会借给你衣饰,告诉你怎样骗过中国人。如今,虽然恐怖分子们大部分离城而去,他们的残部还在到处活动,准备伺
机再起。这一次,我确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感谢您为祖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吧中尉,让我们为天皇的健康干杯。”
    我这才明白,原来上尉不是开玩笑。要拒绝已经来不及了。我与他干了一杯清酒,表示同意。实际上,上尉比我想
象的还要狡诈,他的古里古怪不过是个圈套。在我进入他的房间之前,他已了解我的身世,就准备让我当他的间谍了。
我在下棋时落入了他织好的网中,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假扮中国人了。
    45敏辉看不起棋牌之类的游戏,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这天下午,经不起我反复劝诱,他终于改变了主意,同意和
我玩牌。但我们得躺在床上,用我的肚子做牌桌。同他在一起,生活中所有的乐趣都变成了一种情欲的幸福。敏辉不记
牌不算牌,一把就输掉了,他将纸牌堆在我的双乳间,快乐地洗牌。他的懒惰和轻浮激怒了我。为了惩戒他,我随便找
了个借口跑了出来,直奔千风广场。
    树林间,棋手们不是在沉思就是在打盹儿。我没找到对手,就将棋匣打开坐在桌前等着。我一手托腮,用黑子白子
在棋盘上排兵布阵,在想象中与敏辉对弈。一个人影映入我的眼帘。我抬起头来。几步之外有一个陌生人,他头上的巴
拿马草帽压住了他的玳瑁眼镜。我朝他略一点头,示意他坐下。
    陌生人好像没懂我的话,想悄悄走开,我叫住他:“您会下围棋吗?”
    他呆在那儿一动不动。
    “来吧,您看起来也是个行家。请坐,咱们下一盘。”
    “请问您是哪一级的?”陌生人用一口讨厌的京腔问道。
    “我不知道。”
    “要是不知道您是哪一级别,我没法儿跟您下棋。”
    “下一盘吧。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略为迟疑了一下,终于坐到我的面前。毫无疑问,这个陌生人对我的名声一无所知。他像许多傻瓜一样以为我是
个姑娘就瞧不起我。
    我大力把黑棋罐推给他。
    “您先来吧。”
    他的第一手下到了西北角。他刚才的谨慎激怒了我。我决定和他恶斗一场。我把白子置于他的侧翼,作为回敬。在
棋局伊始,棋手们从不针锋相对。这是棋坛的金科玉律。
    陌生人被我杀了个措手不及,他盯着我望了良久,陷入了沉思。
    在四方形的棋盘上,十九横行和十九纵行组成了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棋子们在此搏斗厮杀。棋局终了之后,双方
比较所占地域的大小分胜负。与象棋相比,我更喜欢围棋的自由玄妙,在象棋中,对阵双方等级参差,壁垒森严。围棋
的兵士个个平等,回旋往复,大胆和想象是取得成功的关键。
    我没有占领边界,而是直接挑战。我的第四手又使他陷入了沉思。
    我的第六子棋挡住了黑棋的第五子,与其他诸子连成一片,包围了黑棋的第一手。
    他的第七手是一步狼狈的缓兵之计。
    我偷着笑了。玩笑到此为止,我开始认真作战。
    陌生人棋下得非常缓慢。他的曲折思路使我震惊。他的每一步行棋都十分顾全大局,落子空灵有致,宛若鹤舞翩翩。
我不晓得在北京有这样一派棋手,对他们而言,围棋就是美学,优雅的图形远比用武的厮斗更为重要。这下轮到我迷惑
了,不由得随他的节奏,放慢思虑。
    陌生人打断了扣人心弦的棋局。
    “我有事,不好意思,先走了。”他粗声粗气说。
    我心中不悦,强作笑脸:“您请便。星期天早上十点再来吧。”
    他不回答,隐藏在眼镜后的目光毫无热情。
    “要不就算了吧。”
    “我站起身来。”好吧。“他终于做了决定。
    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在上面记下棋子的排位,我抬起头对陌生人微微一笑。这种笑容,我早已在陆表兄、敏
辉和晶琦身上检验过,完全了解它的厉害。
    果然不出所料,陌生人猛地低下了头。
    46我打扮妥当:麻质长衫,巴拿马草帽,题字折扇,我一下子颇具满清秀才的风采。一副眼镜,更给我加了几分
西洋书卷气。
    黄包车夫一眼就看出我不是本地人,决定多骗我几个钱。他没拉我直奔千风广场,而是绕城大转了一圈。
    他边跑边说,断断续续向我讲述本地的历史。四百年前,大清贵族发现了这里茂密的森林,于是建起了宏伟的行宫,
以尽消夏行猎之娱。几个世纪以来,他们十分珍爱这块盛产野味和美女的沃土。从前的千风不过是个小镇,如今却成了
商业和手工业发达的现代城市。本城仿效北京而建,虽然略显纤巧,却保持了首都的四方形结构。清王朝覆灭后,一部
分北京贵族追随皇帝到了新京,其余的人则避难于此。在街上,这些遗老一望便知:他们身穿过时的马褂,留着长指甲
——这可是有闲阶级的标志,剃光了头顶,留着长辫子,似乎保存住这一切,他们就可以对抗现代文明。
    我们经过城脚下,那里聚集着乞丐,走索的,吞火的,和耍猴儿的。车夫又自豪地把市政广场指给我看,那里有几
座过时的豪华宾馆,却是现代化的象征。最后,他终于在一处丛林掩映的空地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千风广场了。”
    之后,他神秘兮兮地问道:“您也下棋吗?”
    我没回答他。
    公园里的矮桌前,棋手们默然对阵。从他们的衣着打扮看得出来,此处鱼龙混杂,各种社会层次的人都有。
    要是我没来过这儿的话,绝对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么个地方,过路人可以随便坐下对局。对我而言,围棋是精英们
独享的游戏,对弈就是庄严的仪式。
    这种现象并不使我吃惊。根据传说,四千年前,中国人发明了这项特殊的游戏。好像中华历史,过分冗长,它的文
化在发展中渐渐干涸,失去了原有的精致和纯正。围棋在几百年前传入日本,历经改进和完善,逐渐成为一门高雅的哲
学。我的祖国在此又一次显示出它的优越性。
    远处一个女子自己和自己对弈。在日本,一个女子独自呆在男人出没的场合,是不可想象的。我深感不解,走近几
步。
    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穿着中学生蓝旗袍。她单手支颊,陷入沉思。棋盘上精妙的布局不由得使我暗暗佩服。
    她抬起头,前额宽阔,眉目如画。我以为见到了十六岁的光。但这种幻觉很快消失了,学徒艺妓的美内敛含蓄。中
国女孩却毫不害羞地打量着我,在日本苍白就是美,女孩子们都躲避阳光。这女孩成天在烈日中下棋,晒得发亮的皮肤
却也有独特的魅力。我还没来得及躲避,她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刺入我的双眼。
    她邀我下一盘,为了使我的角色更加可信,我故作踌躇。
    在离开千鸟餐馆之前,中村上尉的情报员告诉我:近十年来,我们的国家成了亚洲地区面向西方世界的窗口。我既
然自称是在东京长期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就得站有洋相,坐有洋相,北京腔中要多用怪词,并对时事一无所知假装清高。
    中国女孩却不愿多聊,也不问我的姓名,就催我快些开始。她的第一手棋就下得悖理荒谬。我从未和女子下过棋。
除了母亲、妹妹、雅代和艺妓以及妓女们之外,我从未和别的女子如此接近。虽然中间隔着棋盘,她身上散发的少女气
息还是使我手足无措。
    她垂头陷入了沉思。她温柔的面容与她狠辣的出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姑娘真使我迷惑。
    她有多大?十六岁?十七岁?她胸部扁平,扎着两条辫子,这年龄的少女都是“假小子”。然而,好像早春的雪莲,
她身上已经显出一些女性特质:她的手指修长,前臂圆润。
    天黑得太快了。我得赶回营区了。
    她立刻约我再来,任何其他女人与男人这样对话都会显得不知羞耻。中国少女却懂得表演一种纯真。
    我没有回答。她把棋子收入棋匣,弄得噼啪作响,表示她对我的漠然十分不满。我不禁窃笑。要是她学到如何收敛
锋芒,钻研棋道,这女孩会成为一名高手的。
    “星期天上午十点再来吧。”她说。
    我十分欣赏她的固执,也就不再矜持,点头表示同意。
    在日本,女人笑起来会用和服的袖子遮住脸。这个中国女孩率直而毫无顾忌。肆意开怀大笑。她的红唇如阳光下裂
开的石榴。
    我心一动,把目光移开了。
    47一群香客沿墙蜿蜒而来。他们由城墙的缺口潜入城中。那里丛林掩映着一处湖泊,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一座
残破的亭阁内,一个胖男孩正拿着风筝作耍。
    孩子冲香客们狡黠地一笑,欢迎他们的到来。他自称他的风筝可以占卜未来。
    人群中年纪最大的人问道:“你的风筝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风筝飞了起来,朝亭阁的一角飞去,之后突然变了方向,又向相反的一角冲过来。它仿若跌入陷阱的鸟儿,用双翼
扑打四面梁柱,撞到窗户,一头扎在地上。
    “你们要去地狱一游!”
    我从梦中惊醒。
    今天早上,敏辉骑车追上我的黄包车,把一本书塞到我手里。我信手一翻,发现其中有一张折成四角的纸条。他邀
我课后去晶琦家,庆祝他二十岁生日。我决定把鸿儿介绍给晶琦,算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在晶琦家的花园中,一帮大学
生们吸烟饮酒,争论不休。男孩们颈上系着白围巾,浪漫派诗人的模样。女孩子们穿着平跟鞋,剪了短发,比男人还要
男性化。人群中心,一个女学生正在慷慨高谈。敏辉靠在树上,专心致志地听着,他的目光不时在人群中扫过,却没看
到我。
    晶琦从房中出来,端着茶盘。我把鸿儿介绍给他,她早被这些年轻的革命者们迷住了。这两个人热烈地聊起来。
    我倒在一张长椅上,一遍剥葵花子解闷儿,一边注视着那个正在演讲的女学生。虽然她挥动拳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我还是觉得她长得很美。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很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她的言语掷地有声,令我佩服,也让我深感自卑。
    “日本帝国主义正在大举进行军事扩张,它绝不只满足于把满洲变为它的殖民地,下一个目标会是北京、上海、广
州。中华民族主权岌岌可危!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得成为丧家犬、亡国奴。军阀、临时政府、叛国贼正在分裂祖国。只有
爱国主义精神才能把希望和力量凝聚起来。同学们,起来抵抗吧,赶走侵略者,铲除嗜血成性的军阀,还农民以土地,
还农奴以尊严。让我们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废墟上建立起来民主的新中国!没有腐败,没有贫困,没有暴力。自由、平
等、博爱会成为我们的座右铭。每个公民都按需劳动。人民会成为国家的主人,政府是人民的公仆。到那时,幸福、和
平又会回到我们身边!”
    人群中响起来热烈的掌声。她向支持者们点头致谢,之后朝敏辉望过去。四目相对,她眼光中的刚毅霎时被温柔所
取代。敏辉对她一笑。我立即起身去找晶琦和鸿儿。
    我的女友正尽情施展她的魅力。她谈起她的家庭,她的包办婚姻。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了晶琦的目光。
    晶琦的脸上时而是好奇,时而是同情。我的出现使他局促起来。他看我一眼,赶紧垂下眼帘,轻咳一声,做出一副
无所谓的样子。
    我在花园中信步而行,却又无法摆脱一种莫名的痛苦。好些红蜻蜓落在花茎上,又一只只飞向落日的余辉。透过卧
房的窗子,我依稀看得到我睡过的那张床,上面依旧铺着绣有菊花的紫色床单。
    终于,敏辉看到我叫我过去,在朋友们面前,他把我当成小妹妹,笑着对大家讲述他是如何救了我一命,我任他去
乱说。不就是因我而羞愧吗。
    晶琦在分发生日蛋糕。到我时,他却停下来,拂去我辫梢上的一片落叶。
    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介绍你的朋友给我吧。”
    我认出她就是刚才那位演说家。
    她不等晶琦回答,径直过来说:“我叫唐林,你呢?”
    她问了我一大串问题。她的热情让我不知所措。她想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我的学校,我的家庭,我有多少兄弟姐妹。
之后,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我,她从小就认识敏辉,她的母亲是敏辉家中的女仆。她把她的地址写在一张纸上,邀我去她
家玩。
    我谎称我的家人在等我,把鸿儿托付给晶琦照顾,就离开了聚会。晶琦追我到门口。他手撑到门框上,挡住了我的
去路,磕磕巴巴地感谢我来为他祝寿。
    我对他说:“鸿儿是个好女孩,她有点迷失,你一定会帮她找回自我。”
    晶琦顿时满面通红。我明白鸿儿很讨他欢心。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快回去吧,大家等着你呢。”
    我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手帕,那天他骑车送我回家,曾用它擦过汗。我把它洗干净了,还在上面绣了他的名字。
    “拿着,一份小心意。”
    晶琦握着手帕喃喃地说:“认识你,我觉得挺有运气。你很有趣,与众不同。敏辉配不上你。”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咬紧了嘴唇,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不断追问,晶琦恼了,跺了一下脚,转身而去。
    街上潮湿炎热。树木闪闪发亮,叶端渗出绿色的汗珠。店铺的橱窗折射着倦怠的阳光。报童们几乎是光着身子,挥
着报纸在人行道上跑来跑去。为了招徕买主,他们高声叫卖:“一个女人谋杀亲夫!和尚发现了尸体!”
    离家不远,敏辉突然冒了出来,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晶琦发疯了,他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呀!”
    “他说我什么?”
    “什么也没说。”
    敏辉还是不放心,盯着我看了半天。
    “他说他喜欢你。”
    这句话刺到了我的心。
    “放开我。”
    “你得在我俩中作出选择。”
    “别让旁人看笑话!”
    “你不能背叛我,你的身体是属于我的!”
    “我是自由人,我愿意献身给谁就给谁,哪怕是魔鬼你也管不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不爱我!”
    “放开我,姐姐在家里等我呢,等你冷静下来我再和你谈。明天我去千风广场下棋,下午五点去那儿找我。”
    我从未见过敏辉这样。他气得浑身发抖。
    我心中暗笑,赶快跑开了。
    48晚饭后,我们接到命令:把武器放在身旁,和衣而眠。午夜时分,一声军号将我们从睡梦中唤醒。我一跃而起。
我们的队伍分成若干小分队,挤上了卡车。上面传达下来本次行动的目标:抓捕今夜在城中集会的抗日分子。据说其中
有著名的李双枪。
    天气潮湿阴沉。飞蛾在路灯下团团扑舞。卡车开进了贵族区,车灯照亮了一扇扇森严的大门。突然间,枪声四起。
原来抗日分子已发觉自己被包围,试图逃走。我们的先头部队开了火。
    一颗手榴弹在邻近的小街爆炸了。火药味刺激得我一阵颤抖。我有好几个月没上战场了,不仅开始怀念起死亡的感
觉。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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