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部-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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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人定胜天这句话,南朝和北庭的战火,你阻止不了,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计其数的人死去,但我不同,我有着左右大局的筹码,若你肯求我,一切或许会改变。” “不会不同,我确实没有能力阻止,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这场战事,迟早都会打起来,不是你挑起,也会是别人,或许是慕容,是其他人。”我缓缓地,平静地说道,以致于面容看来有些冷酷。 “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盯着我,现出些许奇异的神色,“忽而烂漫如少年,忽而深沉若老朽,连双眼,也倏然生动,把烟水浮云深藏其中,是不是这样的眼神,才吸引了慕容商清和封雪淮追逐不止呢?” 这样的眼神……曾几何时,亦有君家少主爽朗地对着我笑说,这样的眼神,我一生只见过一次……遥远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不由淡淡失神。 “又走神了,在想什么,恨我将你弄至如此境地么?”似笑非笑,眉宇飞扬,处处溢出舍不其谁的自信与霸气,若真能如他所愿成事,定是一代枭雄。 我浅浅而笑。“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与府主为敌。” “可惜你从一开始便注定要成为绊脚石,就算这颗石子极小,也总归碍脚。” 门并没有阖上,先前那名叫青衣人匆匆而入,打断了这里非敌非友的诡谲,上前对着白羽尘低低附耳了几句,只见他脸色稍动,锐利如刀的眼神投向我,冷笑。“秦公子真是好本事,一个人端坐这里,也能传音千里,运筹帷幄,为我增添麻烦。” 我也跟着笑:“不知府主所说为何?” “不知?”白羽尘挑了挑眉,看不出喜怒。“冥月教主与我妹子联手挑了天都十二府的其中八处分堂。” 我奇道:“封教主威赫一方,冷傲无比,如何会轻易听从他人言,他的行事作为又怎会与秦某有关?” “巧舌如簧!你知道么,他们甚至还传话,若我伤了你一分一毫,便要将天山仙府的其他分堂夷为平地,”白羽尘微勾唇角,“这下子你还能说与你无关吗?” 眼看无法隐瞒,我干笑着,索性转移了话题,免得他将气出在自己身上。“府主难道便不曾借冥月教右使萧令之手控制过冥月教么,如此一来也只是扯平罢了。” “不错,”他深深看我,“你知道得不少,我本以为你不会武功,又身中剧毒,只能乖乖地坐在这里,看来从一开始,就低估了你。” 唇角弧度微微扬起,我慢条斯理道:“府主从来没有错估我,在你心中,早已怕是每个人都不可信任,连最亲近之人都不例外。” 一旁的青衣人脸色微变,倏地抬首朝我低低喝道:“住口!” 白羽尘却是淡定如常,只望着我笑。“你说得不错,连亲妹子都会倒戈相向,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呢?” 青衣人的神情黯了一黯,脸微微侧左,隐入阴影之中,再看不清楚。 白羽尘却仿佛没有看到,兀自说了下去。“我好奇的是,你如何能与千里之遥的他们传递消息,相较之下,慕容商清离你更近一些,却为何反而不让他来救你?” “府主莫非忘了,我就是再不济,也还是逍遥宫主,逍遥宫多年隐秘,自有不为常人所知的渠道,府主收服一个清影,可收服得了所有逍遥宫的人?” “承蒙教训,我还差点真忘了你是一宫之主,要不然白某会以为这里出了通风报信的奸细。”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笑,“毕竟,逍遥宫的暗哨可是遍布江湖,哪天真有什么人潜进来,只怕一时片刻也是难以察觉的。” 此时,那片半隐于暗色之中的青衣动了一动,无风。 “那八个分堂本也没什么,絮儿喜欢就由着她去闹无妨,如果天山仙府这么容易便伤了元气,岂不贻笑大方?” 看着白羽尘不甚在意的样子,我顿觉自己根本无法了解他,正如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一样。若说柳絮是他唯一的弱点,那么当这个弱点也成为反对他的力量时,此时的他却何以仍是无动于衷呢? 这年的春色来得甚早,新绿的嫩柳甫弯出岸边,垂点在湖光之上,清丽而秀致,让人产生仿佛置身江南一隅的错觉,然而实际上,许多事情却并不如初春那般美好。坐在回剑门的马车上,没有若去时隐秘,布帘甚至微微挑动,让我轻易可以得见外面的情景。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南此时想必乱象已现,然而蜀中有天险相阻,人的心中还存有侥幸,便连景况也与外面的大不相同。”白羽尘懒懒地倚坐在一旁,手指抬起处,是一见开张不久的客栈,客如云集,令算着帐的掌柜喜动眉梢,手下拨珠如飞。 “蜀中自古易守难攻,少有战火波及,一旦战火无法避免,人们多一个避难的地方也未尝不好。”眉间淡淡,语气也淡淡,看得多了,自也漠然,何况此处繁华热闹,确不似战火将起,心中也有了一丝安慰。 “就算保全得了性命,回到故乡,才发现那里的都已成废墟,一切都得从头来过,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即使从头来过,只要还有希望,他们便不会放弃,人的毅力和坚持,有时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 “所以虽然你被慕容商清伤过心,也不介意重新开始?”他似笑非笑,却并没有看我,转而望向帘外景致。 天色渐暗,马车却不曾停下来,依旧向前驰去,而车夫便是那名青衣人,尔真。 神色微动,我没有回答,也不想作答,缓缓阖上眼假寐,不闻那人再有声音,一切都静谧下来,车外的喧嚣与吆喝此时也仿佛愈发遥远。 再醒过来,是在断续随风的清寒笛声中恢复知觉的,慢慢舒展四肢,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中,车显然已停了下来,掀开帘子跳下车,四野旷远,几缕|乳白色袅袅的寒烟在夜幕之中,凝固了一般,驾车的青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车前不远处的湖边立了一人,没有风,白色衣角也拂不起来,然而整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拈了一根横笛,竟似仙似魔。 “会吹笛吗?”那人道,没有回头,仿佛知道我在身后。 “皮毛。” “来一曲吧。”白羽尘转过身,将笛子递了过来,看着我。 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那段无忧无虑,还有一名少女与自己一起嬉戏追逐的岁月早已远去,清亮的笛声也随着她一同埋葬,我需要怔忡半晌,才能拾起关于那段记忆的一二碎片。 笛声幽幽响起,如丝如缕,在空旷少人的野地中颇有几分凄然,然而我的心却与那笛声相反,很是平和,往事似乎已不能让自己哀痛,而只留下淡淡的遗憾和释然,斯人逝矣,来者可追。 “其实,你并非无动于衷,为什么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呢,慕容商清的那次背叛,在你心中留下很深的伤痕吧,纵使你告诉自己要相信他,还是禁不住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有所动摇吧?”他负着双手站在岸边凝视湖水的模样,与慕容有几分神似。 “我不是神,我只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叹了口气放下笛子,悠悠道,“你说什么,我听了进去,自然会有反应,至于要不要放弃,那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感情需要两个人来维持,你没爱过,所以不懂。” “爱?爱是什么?我当然不懂,”背对着我的身影微微一嗤,“小的时候,父亲怀疑她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处处待她苛刻,是我,亲手将她抚养,看着她长大,为她穿衣,教她武功,疼她入骨,可是到头来,她逃婚不说,还联同外人来对付我。” 我知他说的是柳絮,不由默然,待他语气一顿,忍不住接道:“既是如此,当初你为何还要将她嫁往擎天门?”柳絮所要的,绝不是身为门主夫人的尊荣。 “我问过她,她自己答应了。” 我一怔,忍不住又要叹气。“女孩子大都是口是心非的,她嘴上说好,心中未必就愿意啊!” “是么,”白羽尘冷冷一笑,转过身,背光的面容显得有些诡谲。“你知道她为什么答应吗?” 顺着他的话摇摇头,我看着他,唇边高扬的弧度仿佛随时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因为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那是什么?”我发觉自己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发问。 “妻子。” 白羽尘笑容愈发灿烂,像是以看我的反应为乐,又带着无比的自我嘲讽。“我喜欢她,并不是兄长对妹妹,而是丈夫对妻子。” 30 “怎么,你也会感到吃惊?”见我瞬间僵化的表情,白羽尘勾勾唇角,泓然双眸掠过一丝魅光。 半晌我咳了一声。“这本是府主的私事,为何要对我说?” “因为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很想听听这张与众不同的嘴能说出什么样的高论来。” 敢情是在耍着我玩?摸摸鼻子,奈何情势比人强,半点也发作不得,颇带好奇地问出了个下一刻令自己立刻后悔的问题。“柳絮对你亦作此想法?”只怕正常人听了兄长对自己的这一番话,就算不惊恐万分,也会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吧。 白羽尘竟意外地没有发怒,只是望着我诡谲一笑。“人心难测,慕容商清对你又有几分真意,你能告诉我吗?” 我被他的话堵得作声不得,虽然明知道白羽尘不过是以牙还牙,仍惟有苦笑而已。 “在他没有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之前,你也是不知道的吧?”白羽尘呵呵轻笑,垂于两鬓的发丝在风中飘拂,显出几分狂肆。“如果最后,我还不能令絮儿回到我身边,那么我要她,”目光蓦地盯住我,仿佛觊觎已久的猎物。“看着她所喜欢的你,一点点地毒发,一点点地痛苦,再看着你心爱的慕容弃你于不顾,那时候,不知道你该有多绝望呢?”微笑地看着我,微笑地说出这些话,一切无关紧要,几近漠然。 “我与柳絮相处的时日并不算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是以我为借口来逃避你而已?”微微苦笑,为他眼底的冰冷和疯狂。 “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有时候一个回眸,一个笑容,你便会觉得纵使沧海黄尘,也绝不后悔。”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道,看见我惊异的神色,又勾起讽刺的弧度。“这句话,是絮儿对着我说的,也许在她心中,你就是那个回眸与笑容。”话音方落,未理一旁怔愣的我,兀自拂袖上车,一点也不担心我会趁着四下无人逃之夭夭。 那青衣人复又出现在车头处,不知坐了多久,也许方才的话已尽数落入他耳,然而他只是一动不动,草笠低垂遮住表情,仿佛睡着一般。 叹了口气,我走向马车,与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同路,真真是一大折磨,我不由开始有点想念那人暖如春风的笑容了,即使那笑容中总是带了点狡猾和捉摸不透,但总比现在要舒服得多。 问世间,多少情,人皆不过,徒增羁绊,更添相思。 三月初三,天下英雄莫不云集,就算没有能力大出风头,看看热闹,凑个兴头也是好的,虽然剑门早已成为天山仙府安插在中原的一颗棋子,然而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何况盛宴当前,何人不想一睹为快,我亦不例外。对于许多后起之秀和江湖侠少来说,那把青芜宝剑更是意味着自己是否能从此得到万众瞩目,美女芳心。弹剑长歌佳人伴,从来都是多少人行走江湖的夙愿。 马车停在离试剑大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透过不时浮动的车帘,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切,车中也十分舒适柔软,惟一美中不足的是|穴道被制,半点动弹不得。白羽尘倚坐在一旁,似乎也没有下车的打算,我看着他,他也回以莫测的眼神,半晌方懒懒开口:“尔真。” 青衣人闻声掀帘而入,微微垂首。“主公?” “尔真,你是不是很辛苦?” 青衣人一愕,我也一怔,抬眼对上白羽尘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你在我和秦惊鸿之间挣扎摇摆,难道不辛苦么?” 他知道了。我叹了口气,“不关她的事。” 尔真,不,是清影突然开口:“清影只求主公赐我一死。” “死能一了百了?”白羽尘挑挑眉,“你虽然是我的人,但曾待在逍遥宫多年,秦惊鸿又救过你,你感佩于心,出手助他,我也不怪你。” 清影似乎没想到白羽尘这么快便原谅了她,一时怔怔,竟说不出话来。 当初那抹隐藏在冰雪双眸下的深深孤寂,从来不曾消散过,此时她神色怔忡,愈发显了出来。 白羽尘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我不追究,但是,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清影倏地抬眼,脸色一白。“主公……” 他挥了挥手,语气淡淡,连双眼也合上了。“你走吧。” 清影恍若未闻,身体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握住车梁的手微微泛白,指甲已深掐入木中,隐见血迹。 “何苦折磨自己?”叹了口气,一把将她的手抓下来。早已看出她对白羽尘有情,却未料她情意如此之深,若不是如此,想必也不会轻易背叛逍遥宫的吧。 清影默默抽回手,朝闭目静坐的白羽尘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多谢主公一直以来的栽培,清影无一回报,今后无法侍奉左右,请主公保重。” 说罢又转向我,同样是恭谨地磕头。“老宫主对我有养育之恩,宫主更是对清影教益良多,但我以怨报德,实是粉身碎骨也难恕一二,现在一切大明,再无面目留在此地,请宫主保重。” 不及反应,便见她起身下了马车,默默而去。青色衣袍在风的吹拂下看起来分外宽大,也显得那背影更加寂寞。 “她喜欢你。”缄默半晌,只能吐出这四个字而已,没有开口留下清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能够留下她的那个人。 “试剑大会快开始了。”他睁开眼轻笑,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心中一动,果然觉得方才喧哗的声音此时似乎变得更甚,转首朝车外望去,那里已聚集了许多人,然而马车停在高处林木丛中的山坡处,竟还可以看得清楚。 “连君家家主都来了,可惜封教主远在西域,不然定会热闹非凡。” 那名坐于慕容身侧的男子,紫衣岸然,笑若朝阳,一如初见,却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轻狂,令人不由喟然,回想当年两人在小院中煮茶论道的情景,那时自己急于逃离家门,甚至觉得这人的热情实在烦扰,然而如今再见,却是平素少有的激扬豪迈之心顿起,直欲与他拍肩而笑,把酒三百。 “这么多人聚于此处,于府主来说有何利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剑门的影响与势力越来越大,以致于在有朝一日白羽尘逐鹿中原之时,必然是一大助力,然则那毕竟只是将来,纵使现在西域的势力已自成一方,足够在南朝与北庭交锋时坐收渔利,但是剑门呢,一个试剑大会莫非就可以令天下的江湖人趋之若骛,拜倒其下?何况一旁还有不容小觑的擎天门与冥月教。这里的武林中人,向以中原正统自居,一旦发现剑门的真面目,怎会甘心向西域异教轻易臣服? “若慕容商清与我合作,那么莫说小小的一个中原武林,就算是整个天下,也自可水到渠成。可惜,”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悠然自在,“可惜我即使拿你的命来要挟他,他也不肯,我实在不怎么明白,这件事即便对他无利,也未必有害,何以向来聪明睿智识时务的擎天门主突然之间就糊涂了呢?” “这个么,府主该去问他,都说人心难测,在下如何知道?”嘴角淡淡噙笑,回望着他。 “他不顾你的死活,你好象不怎么在意?”白羽尘也笑,话锋一转,却是冷冷地瞅着我,“你可知道剑门为何坐落于此?” 心中微动,忽然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捕捉,我皱了皱眉。 “因为川蜀之中,最多的便是险峻山势,危石耸立,你没注意到周围的山形么,四面皆山,惟有中间人最多的那片地方,是平坦的低地。”他轻叹一声,仿佛悲天悯人。“一旦山崩土裂,山石倾泻而下,便会如溃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任你武功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