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第6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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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豫者,宁陵人。第进士。以安惇荐,为监察御史。与左肤鞠邹浩狱,文致重比,又使广东钟正甫逮治浩,欲致之死。豫论边事,谓中国与四夷,相交为君臣,相与为宾客。徽宗以其言无伦理,且辱国,出为淮南转运判官。陈瓘又追论罗织邹浩事,降通判亳州。崇宁元年,召拜殿中侍御史。遂同钱遹造废元祐皇后议,亟迁待御史,至中丞。请削去景灵宫绘像臣僚,自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范百禄、梁焘、王岩叟以下。既,以论罢军器监蔡硕,硕讼豫平生交通状,黜知陈州,徙邓州。过阙,留为工部侍郎,进户部,兼侍读。以调度不继,降秩一等,徙刑部。祖母死,用嫡孙承重去官,服未阕而卒。
肤,庐州人,亦用安惇荐为御史,履历大略与石豫同。迁侍御史,累至刑、兵、户三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河南府,改永兴军,卒。
许敦仁,兴化人。第进士。崇宁初,入为校书郎。蔡京以州里之旧,擢监察御史,亟迁右正言、起居郎,倚为腹心。敦仁凡所建请,悉受京旨,言:「元符之末,奸臣用事,内外制诏,类多诬实。乞自今日以前,委中书舍人或著作局讨论删正。」起居郎、舍人,异时遇车驾行幸,惟当直者从,敦仁始请悉扈跸。迁殿中监,拜御史中丞。甫视事,即上章请五日一视朝。徽宗以其言失当,乖宵旰图治之意,命罚金,仍左迁兵部侍郎;他日,为朱谔言,且欲逐敦仁,而京庇之甚力,敦仁亦处之自如。后二年卒。靖康中,谏官吕好问论蔡京使敦仁请五日一视朝,欲颛窃国命,盖指此也。
吴执中,字子权,建州松溪人。登嘉祐进士第,历官州县。同门婿吕惠卿方贵盛,不肯附以取进。凡三十余年,始提举河南常平,连徙河东、淮南、江东转运判官,提点广东刑狱,入为库部、吏部、右司郎中。
大观初,擢兵部侍郎。二年,进御史中丞,论开封府、内侍省、京畿、秦凤违法干请,诏奖其得风宪体。又言:「开封之治事,大理之决狱,将作之营缮,榷货之入中,皆职所当为,乃妄以为功,一岁迁官至五六,宜行抑损。」遂诏自今但赐束帛。郑居中知枢密院,执中言外戚不宜在政地,帝还其章,而谕所以用居中之意。
初,蔡京忌张康国,故引执中居言路。执中先劾刘炳兄弟、宋乔年父子,皆京客也。帝尝语执政,嘉其不阿。康国曰:「是乃为逐臣地耳。」已而章果至。帝怒,黜知滁州。未几,徙越州。石公弼以为执中反覆得罪,未宜殿大府。改提举洞霄宫,以集贤殿修撰知扬州,加显谟阁待制、知河南府。道过都,复拜中丞。
帝以星变逐蔡京,言者未已,执中谓进退大臣,当全体貌,于是为京下诏,京得不重贬。庞恭孙、赵遹适开梓、夔诸夷州,执中乞正其罪。又言:「八行之举,所得皆乡曲常人,不足以为士,愿下太学,考其道艺而进退之。」所论多施行。迁礼部尚书。
张商英罢,御史张克公言,执中与商英皆由郭天信以进,除枢密直学士、知越州。寻降待制,又夺职。卒于家。
吴材,字圣取,处州龙泉人。中进士第,历青溪主簿、咸平尉、知江都县。入为太学博士,以赵挺之荐,擢右正言,迁左司谏。党论复起,材首论范纯礼为朋附党与,前日大臣变更神考法度,故引之执政,不宜复其职;程之元为苏轼心腹,不宜亚九卿;张舜民当初政时,猖狂无所顾忌,不宜以从官处乡郡。其后受曾布指,与王能甫疏言:「元符之末,变神考之美政,逐神考之人材者,韩忠彦实为之首。」忠彦遂罢。
材鸷忍,疾视善类,所排逐最多。进起居郎,以忧去。蔡京用为给事中、吏部侍郎,陛见,有所陈,京不悦。以天章阁待制知光州。挺之作相,召拜工部侍郎,卒。
论曰:绍述说行,权臣颛假以攻元祐正士;网既尽矣,复假以攻异己。鹰犬外搏,鬼蜮内狙,宜小人得志而空朝廷也。故刘拯摭实录以肆诋,钱遹斥孟后以遍刺,石豫指绘像以削诸贤,吴材敗陈垡該B善类;许敦仁五日一朝之请,吴执中体貌大臣之言,俱蔡京腹心计也。谗说殄行,虞帝攸SW;似是而非,孔圣恶佞。有国家者,可不监夫!
刘昺,字子蒙,开封东明人,初名炳,赐今名。元符末,进士甲科,起家太学博士,迁秘书省正字、校书郎。
兄炜,通乐律。炜死,蔡京擢昺大司乐,付以乐正。遂引蜀人魏汉津铸九鼎,作《大晟乐》。昺撰《鼎书》、《新乐书》,皆汉津妄出己意,而为缘饰,语在《乐志》。累迁给事中。京置局议礼,昺又领之。为翰林学士,改工部尚书。提举《纪元历》,有所损益,为吴执中所论,以显谟阁直学士知陈州。
昺与弟焕皆侍从,而亲丧不葬,坐夺职罢郡,复以事免官。京再辅政,召为户部尚书。昺尝为京画策,排郑居中,故京力援昺,由废黜中还故班。御史中丞俞栗发其奸利事,京徙栗他官。
徽宗所储三代彝器,诏昺讨定,凡尊爵、俎豆、盘匜之属,悉改以从古,而载所制器于祀仪,令太学诸生习肄雅乐。阅试日,昺与大司成刘嗣明奏,有鹤翔宫架之上。再为翰林学士,东宫建,为太子宾客,又还户部。
大理议户绝法,若祖有子未娶而亡,不得养孙为嗣。昺曰:「计一岁诸路户绝,不过得钱万缗。使岁失万缗而天下无绝户,岂不可乎?」诏从其议。加宣和殿学士,知河南府,积官金紫光禄大夫。与王寀交通,事败,开封尹盛章议以死,刑部尚书范致虚为请,乃长流琼州。死,年五十七。
宋乔年,字仙民,宰相庠之孙也。父充国,刻意问学,以乡书试礼部;既,自谓宰相子,辄罢举。仁宗知之,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签书河南判官,判登闻鼓院,知太常礼院。英宗祔庙,议者欲祧僖祖藏夹室,充国请配感生帝为宋始祖,从之。东西府建,上二箴以戒大臣,大臣不怿。会庙飨宿斋,其妻遣两妾至寺,充国自劾,罢礼院,遂致仕。充国性刚介,孝于奉亲,平居得微物,必先荐家庙,乃敢尝。官至太中大夫,卒。
乔年用父荫监市易,坐与倡女私及私役吏失官,落拓二十年。女嫁蔡京子攸。京当国,始复起用。崇宁中,提举开封县镇、府界常平,改提点京西北路刑狱。赐进士第,加集贤殿修撰、京畿转运副使,进显谟阁待制,为都转运使,改开封尹,以龙图阁学士知河南府。京罢相,谏议大夫毛注、御史中丞吴执中交击之,贬保静军节度副使,蕲州安置。京复相,还旧官,知陈州。政和三年,卒,年六十七,谥曰忠文。子昪。
昪字景裕。崇宁初,由谯县尉为敕令删定官,数年,至殿中少监。时乔年尹京,父子依凭蔡氏,陵轹士大夫,阴交谏官蔡居厚,使为鹰犬。以徽猷阁待制知陈州。乔年贬,昪亦谪少府少监,分司南京,未几,知应天府。
乔年卒,起复为京西都转运使,莅葺西宫及修三山新河,擢至显谟阁学士,方是时,徽宗议谒诸陵,有司预为西幸之备。昪治宫城,广袤十六里,创廊屋四百四十间,费不可胜。会髹漆,至灰人骨为胎,斤直钱数千。尽发洛城外二十里古冢,凡衣冠垄兆,大抵遭暴掘。用是迁正议大夫、殿中监,又奉命补治三陵泄水坑涧,计役四百九十万工。未几,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延康殿学士,谥曰恭敏。
强渊明,字隐季,杭州钱塘人。父至,以文学受知韩琦,终祠部郎中。渊明进士第,调海州司法参军,历济、杭二州教授,知蔡州确山县,通判保定军。入为太府丞、军器少监、国子司业。与兄浚明及叶梦得缔蔡京为死交,立元祐籍,分三等定罪,皆三人所建,遂济成党祸。渊明以故亟迁秘书少监、中书舍人、大司成、翰林学士。
大观三年,京罢相,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徙郑、越二州。召为礼部尚书,复拜学士,进承旨。翰林广直庐,帝书「摛文堂」榜赐之。兼太子宾客。以疾,改延康殿学士、提举醴泉观兼侍读、监修国史。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资政殿学士,谥曰文宪。浚明早死。
蔡居厚,字宽夫,熙宁御史延禧子也。延禧尝击吕惠卿兄弟,有直名。居厚第进士,累官吏部员外郎。大观初,拜右正言,奏疏曰:「神宗造立法度,旷古绝儗,虽符、祐之党力起相轧,而终不能摇者,出于人心理义之所在也。陛下继志广声,政事具举,愿如明诏敕有司勒为成书,以明一代之制。」迁起居郎,进右谏议大夫。论东南兵政七弊,及言学官书局皆为要涂,宜公选实学多闻之士,无使庸常之徒。得以幸进。
河北、河东群盗起,太原、真定守皆以不能擒捕罪去。居厚言:「将帅之才,不储养于平时,故缓急无所可用,宜令观察使以上,各举所知。」又言:「比来从事于朝者,皆姑息胥吏,吏强官弱,浸以成风。盖辇毂之下,吏习狡狯,故怯懦者有所畏,至用为耳目,倚为乡导,假借色辞,过为卑辱,浸淫及于侍从。今庙堂之上,稍亦为之,愿重为之制。」改户部侍郎。言者论其在谏省时,为宋乔年父子用,以集贤殿修撰知秦州。降羌在州者逸入京师诉事,坐失察,削职罢。
蔡京再相,起知沧、陈、齐三州,加徽猷阁待制,为应天、河南尹。初建神霄宫,度地污下,为道士交诉,徙汝州。久之,知东平府。复以户部侍郎召,未至,又以知青州。病不能赴,未几卒。
刘嗣明,开封祥符人。入太学,积以试艺,名出诸生右。崇宁中,车驾幸学,解褐补承事郎,历校书郎至给事中。
张商英居相位,恶其不附己。时郑居中虽以嫌去枢密,然阴殖党与,窥伺益固。嗣明与之合,计倾商英。门下省吏张天忱贬秩,嗣明驳弗下,商英争之。诏御史台蔽曲直,商英以是罢。嗣明遂论商英引李士观、尹天民入政典局,矫为敕语,共造奸谋,三人俱坐责。
嗣明迁大司成。士子肄雅乐被恩,嗣明亦升班与学士等。已而言者论其取悦权贵,妄升国子生预舍法以抑寒士,黜知颍州。未几,入为工部侍郎、翰林学士、工部尚书。卒,赠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
蒋静,字叔明,常州宜兴人。第进士,调安仁令。俗好巫,疫疠流行,病者宁死不服药,静悉论巫罪,聚其所事淫像,得三百躯,毁而投诸江。知陈留县,与屯将不协,罢去。
徽宗初立,求言,静上言,多诋元祐间事,蔡京第为正等,擢职方员外郎;中书舍人吴伯举封还之,京怒,黜伯举。明年,迁国子司业。帝幸太学,命讲《书·无逸篇》,赐服金紫,进祭酒,为中书舍人。以显谟阁待制知寿州,徙江宁府。
茅山道士刘混康以技进,赐号「先生」。其徒倚为奸利,夺民苇场,强市庐舍,词讼至府,吏观望不敢治,静悉抵于法。徙睦州,移病,提举洞霄宫。越九年,召为大司成,出知洪州。复告归,加直学士。卒,年七十一,赠通议大夫。
贾伟节,开封人。第进士,累擢两浙转运判官。条上民间利病,加直秘阁,为江、淮发运副使。蔡京坏东南转般法为直达纲,伟节率先奉承,岁以上供物径造都下,籍催诸道逋负,造巨船二千四百艘,非供奉物而辄运载者,请论以违制。花石、海错之急切,自此而兴。论功进秩,遂拜户部侍郎,改刑部。岁余,以显谟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卒。
论曰:善乎欧阳修之论朋党也,其言曰:「君子以同道为真朋,小人以同利为伪朋,同道则同心相益而共济,小人见利则争先,利尽则疏而相贼害矣。」苏轼续修说,谓:「君子不得志则奉身而退,乐道不仕;小人不得志则侥幸复用,唯怨之报,此所以不胜也。」秦观亦言:「君子小人,不免有党。人主不辨邪正,必至两废;或言两存,则小人卒得志,君子终受害。」其说明甚,徽宗弗之察也。唯蔽于绍述之说,崇奸贬正,党论滋起。于是绍圣指元祐为党,崇宁指元符为党,而郑居中、张商英、蔡京、王黼诸人互指为党,不复能辨。始以党败人,终以党败国,衣冠涂炭,垂三十年,其祸汰于东都、白马,盖至是而三子之言效焉。彼刘昺、强渊明、宋乔年、刘嗣明直斗筲耳,亦使攘臂恣睢,撼撞无忌,小人之为术蹙矣。呜呼!朋党之说,真能空人之国如此哉。
崔鶠字德符,雍丘人,父毗,徙居颍州,遂为阳翟人。登进士第,调凤州司户参军、筠州推官。徽宗初立,以日食求言,鶠上书曰: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为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而以言为戒也。臣尝读史,见汉刘陶曹、鸾、唐李少良之事,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不反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询求直言,伏读诏书,至所谓「言之失中,朕不加罪」,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敢一吐,是臣子负陛下也。
方今政令烦苛,民不堪扰,风俗险薄,法不能胜,未暇一二陈之,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为本。臣生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奸党者,必邪人也。使汉之党锢,唐之牛、李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
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朱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夫乘时抵戏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包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廷,谓之奸可也;以奇伎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操赏刑,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斥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
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有其名,谁肯信之?《传》曰:「谓狐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必以忠为佞,于是乎有缪赏滥罚。赏缪罚滥,佞人徜徉,如此而国不乱,未之有也。
光忠信直谅,闻于华夷,虽古名臣,未能远过,而谓之奸,是欺天下也。至如惇狙诈凶险,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贵极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指为贼,岂非以其孤负主恩,玩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贼而名之,指其实而号之以贼邪。京师语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谓惇与御史中丞安惇也。小人譬之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不过贼陷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必有反覆卖国、跋扈不臣之心。
比年以来,谏官不论得失,御史不劾奸邪,门下不驳诏令,共持喑默,以为得计。昔李林甫窃相位十有九年,海内怨痛,而人主不知。顷邹浩以言事得罪,大臣拱而观之,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乱安危所系,而一切若此,陛下虽有尧、舜之聪明,将谁使言之,谁使行之。
夫日者阳也,食之者阴也。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干阳,故其变为大。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大运乾刚,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民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懿德善政之实,非所以应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