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笔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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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巷子很长,大概需要十分钟才能走到家,隔着很远才有路灯,大部分时候得在黑暗中行走。
夜晚总是祥和的,所有不期而至的温柔在发梢、肩头流转,听着鞋跟发出的“哒哒”声。
路边的房子里有时会透出一丝灯光,看不见人影,这种情景每个夜归的人都会看见很多回。
会慢慢地走,很放心地走在小巷里,想着回家后依然是绝灭般的黑暗,萧索的冷清。反正不需要对谁交待,没有人会指责。
一个人住了有十多年,有时会有些郁郁地,宁可有个人在烟花进门时扔把台灯出来,喝叱说你到哪儿去了,宁可台灯砸得烟花包着纱布出门。
哥哥说,烟花,别那么晚回家,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烟花点点头,不说什么。
家应该是有家人住的地方,没有家人,只能称为房子。
烟花这么多年换过很多住处,从宿舍到租房,从这个城市到那个乡村,应该不下十次了吧,没有细数过,带着淡淡的漂泊感,背负自己所有的心情,来来往往。
烟花十五岁的时候有人说,烟花,我给你一个家。那个家远离烟花的家乡,穷困而落魄,雨天的潮湿能浸透床单,每个人的脸比烟花的心还冷。那个家是个悲剧,而烟花曾经相信过的,全部因此而破灭了。
总是在马路上游荡,或在酒吧里温暖,总等到夜色笼罩城市,大部分人都进入梦乡时,烟花走上回自己房子的路。
等待着烟花的是比爬还慢的电脑,一墙肃然冰冷的灰色石头,随风飘浮的蓝色窗帘,一张放大的妈妈的照片,还有一屋子淡淡的潮湿气味。
笔记二十四:不想爱他
豆豆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接到刘的电话时泪流满面还强颜欢笑,她说不可能的,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
但是刘只是一句豆豆,突然很想给你打电话,但没事,随便聊聊吧。
豆豆的眼泪就像决了堤般涌了出来,豆豆捂住话筒吸吸鼻子,然后哑着嗓子说我感冒了。然后突然说,水开了,不和你聊了,没等刘反应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刘只是豆豆普通不过的朋友而已,他们认识了半年多,都喜欢泡电话,经常深夜泡电话,害得烟花老拨不通豆豆的电话。
但刘是不是爱豆豆,或者豆豆是不是爱刘呢,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豆豆喜欢轰轰烈烈不顾死活的爱,然后激情褪去后很多现实的缺点却承受不了,就痛不欲生毅然决然地断然不再爱了,她经常对刘诉说她成年后就开始不停的失恋,对爱情的希望一点点消亡。刘总是轻叹着说,豆豆,说你什么好呢,你不小了,不是刚十八。
豆豆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坐在烟花的床上说,是不是寂寞,是不是孤独害我流泪。
豆豆捂着脸说不想爱他,真的不想爱他。
笔记二十五:灰飞烟灭
一遍遍地,拨通他的号码,就听嘟嘟的长音,然后是急促的短音,然后再拨,再断,再拨,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泪流满面地执着于这个号码。
他不在,他不会在的,现在他正在北京,没有人会对烟花说你好,没有人会说喂,也正因为如此,才这样盼望听着通向他的声音。
烟花在黑洞洞的夜色里绝望,绝望如同烟花一般浅薄,空无。绝望就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对着厚厚的电话本,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烟花抱着话筒落泪,再抱住被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好像会有人听见烟花的哭声而闻声赶来安慰般的压抑。
为什么不能放声哭?为什么不能?
手机拼命乱叫,显示着北京的号码,也是一遍又一遍地,红红的信号在窗台上闪烁。
烟花把手机卷进被子里,贴着冰冷的机器,泪水渐渐变得稀薄,一滴滴顺着脸滑到屏幕上。
明明知道彼此需要,可就是不能彼此安慰,心事在绝望中灰飞烟灭。
笔记二十六:烟花的狂想
他第一次见到烟花是在朋友乡下的家里,他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素面的女孩子靠在炕上吃黄黄的团子,那种玉米面做的团子,朋友说这是我表妹烟花。他点点头笑笑,烟花只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表情。他想这个女孩很怪,她穿着蓝黄大花的夏威夷吊带棉布裙,露出前胸后背雪白的肌肤,裙沿却一直拖曳到足踝。脚趾上明亮的蓝指甲油在蓝色的裙摆下时隐时现。她的头发披在腰间,乌黑发亮的长发,他觉得她可以做飘柔广告。她看上去就很怪,他从没见过街上有这样打扮的女孩。
朋友说烟花也是第一天到,来自和他的城市相隔不远的一座城市。说话间烟花没有抬头,他看见老人给烟花一个大碗,碗边是黑黑的污垢,烟花一点也没犹豫就倒了一杯水进去喝。他轻轻咳嗽一声,低声说擦一擦再喝。烟花明亮的眸子看他,还是没有表情,他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说,为什么,他们也这么喝。
他后来离开了,离开时烟花还是一脸的淡然,她说走好。他犹豫着问烟花说能给我留个电话吗。烟花留了。但第一个月,那边总是说烟花还没回来,第二个月,那边说烟花又到云南去了。他也就渐渐不再想着要联系她了,只是偶尔想起来,想起她那天说为什么,他们也这么喝。常听朋友说起烟花在这里,在那里,一听到这些他眼前就浮现了她落寞苍白的脸和她顽固倔强的眼神。
一年后的一个雨夜,他路过城市花园,看见黄色的灯光下,一个蓝裙的女孩面窗而坐,素净的脸在灯光下惨淡发白。他敲敲窗子,她也看见了他,她笑着朝他招招手。他第二次见到了烟花。
烟花说自己来过周末,他问为什么到了这里不通知她。烟花笑,他发现一年后的烟花那么爱笑,烟花说找你干什么。他无言以对,也想是啊找你干什么。烟花没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两小时后烟花拎起包说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但他不属于我。我也不想让他永远属于我,但我讨厌他不属于我。烟花说着又叼起一根烟,我走了。他在烟花背影后说我对你也是一样的,烟花回过头笑笑说再见,她的长发轻轻地扬起又落下,她走了。
再后来,他听朋友说烟花死了,从山顶上跳了下来。朋友说烟花从小就古怪,十几岁就有严重的抑郁症。还说烟花只会幻想,她常对人家说她在无望地爱着个男人,可事实上,她根本不和男人交往。
烟花那飘舞的长发和曳荡的蓝裙子在山顶上扬起。他看到她像蓝色的烟花一样在天空中绽放然后凋零了。
她笑着说再见。
第四部分 戴西的故事第20节 卜算子(1)
前言
我写下这排字的时候,是二零零一年的圣诞节,奇怪的是,看出窗外,没有想象中的灯光妖娆,没有闪烁的鬼脸,当然我看不见红衣服的圣诞老人慈祥的笑脸。我看见的只是电脑,电话,还有香烟,这样也很好,我讨厌泊来的东西,讨厌喜庆的东西,这和我每天无事生非的个性大大不和。
我现在急于陷入回忆,回忆总让我愁肠百转,以为忧伤是自己特有的气质。不过,即使我不这么以为,我也忧伤,我会考虑到一百年后,自己,还有这个社会,还有众多陌生的生命都在做什么,是不是还有人像今天的我一样傻,追求什么生命的意义,爱情的价值。噢,宝贝,我听见了你们的话,你们说这是人类永恒的追求。但是,求你们别骗我了,我无从得知,我看不透你们的脸皮下都藏着什么,虚伪还是真诚。
这段日子以来,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许多许多关于人生和人性的问题,却无论如何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的工作经历并不算长,虽然我九七年就踏上了社会,可像每个不如意的员工一样,也同样在经历着跳槽、无业。我想我是个危机感很重的人,时刻都能感受到死神在我生命终结时所赋予的一声叹息,我害怕自己一无所成,到临死时睁开眼睛却想不起一件有一点点成就感的事情。我同样也是个很敏感的人,非常非常害怕伤害,非常非常介意别人的每一句话,我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角落活着,渴望着新鲜空气,却又担心自己受凉。
或许因为太多的知识都是来自于书本,我的思维变得有些僵滞,在面对着狰狞的真相泛滥的私欲时,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十字路口,开始怀疑自己。
我知道有人说我受刺激了,我千真万确地听到了众多的声音,或者柔和或者激烈,他们都在跟我谈心,善良而且美妙的故事在人间流传,当然也会流传到我耳朵里,可是亲爱的朋友们,生活却在告诉我你错了,你错了,不停的错。
我知道我错了,每当我毫无悔意地回溯自己的生命经历时,我总在发现自己被排斥在社会之外,我和人们格格不入,我脑袋的运行模式似乎完全脱离了常轨,他们都说,我不正常。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我一次次地打开信箱,然后一次次地失望,然后,每天晚上临睡前我都深信不疑地说,你走了,这次是真的了。可是天一亮,希望又把我的两腮烧得通红,我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对自己说,不,不是这样的,你会回来的。
这个冬天很冷很冷,我裹着黑色长大衣在港汇广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等,没有看见你来。有些失望吧,我猜,反正我是很麻木地冷着脸上了火车,火车很温暖,西装革履的人们冷淡的脸披上了白晃晃的日光。我突然想起来是我该走的时候了,眼泪就一滴滴地滴在衣领上。他们都奇怪地看看我,然后转过脸去,当做没看见。
我只会在漠不关心的陌生人面前哭了吧。我想。
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普,他正站在大厅里打电话,满口都是鬼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门厅的保安手扶在玻璃门上,眼梢不停地落在他身上,随时准备为他打开门,可是他却在门口绕来绕去,门开出一条缝来,又随即关上了。他还在讲电话,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这种恶作剧,看见我时他拽了拽我的围巾,示意我等他一下。
你以为我不会等的,对吗?因为你知道我不爱说话,不爱和人打交道,我活在世界上的唯一目标似乎就是远离人群,你说过我羞涩的。可是如果你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就永远不会说我羞涩了。
我等了。我百无聊赖地对保安笑笑,掩饰自己的不安我竟然在这里等一个男人,还是个外国男人,我必须壮起胆来漠视所有中国人的眼睛,因为他们的眼睛很可能会写上”卖国的贱货”这几个字。
我们去喝酒了。普挂了电话笑容可掬地说,太冷了,我们去喝酒吧。
我去了。这让你很吃惊,是吗。但是我去了。而且,我顺从地让他揽住我的腰,顺从地不去看他咄咄逼人的眼睛一直在喷射的奇怪的火焰。
我对奇怪麻木不仁,你知道为什么吗?我那么地害怕,害怕陌生人,可是我却会很轻易地相信陌生人;我远离朋友,因为我也同样害怕,害怕朋友的接近是种穿透。我如此如此的恐惧这个世界,因为我是如此如此地容易相信一个人。
这一次也是这样,我相信他,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因为我是如此如此的相信你。
我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进了他的房间。我知道你会问我,这也是相信吗?我知道我无力辩解,因为这真的不是相信,这完全和信任无关。这时候我已经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光彩和怜惜无关,和你无关,可是,今年冬天真的真的太冷了,我无法一个人支撑下去。
我说这个,你信吗?
我进了他的房间。他的唱机在转,传出来的是轻柔的音乐,我不知道是什么音乐,因为我孤独得连爱好也没有。
他递给我一杯冰冷的可乐,在我的舌尖迅速地爆裂消失然后给我留下了一丝丝甜甜的滋味,我喝着喝着就想起了你,你相信吗?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真的,倒在他怀中的瞬间我就是这么想的。
猜到他进入我的身体时我怎么想吗?我在想,真的完了,我和你真的完了。然后,我冷冷地在黑暗中笑,我笑得声音太大了,他听见了,因为我听见他回应的笑声。
我的身体是冰凉的,我靠在他的怀中取暖,听见他和太太通电话,他的声音真的很柔软,很柔软,就像你跟我说话。
我再也不会嫁给你了。
我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他的名字总含在我的唾液中,随时可以分泌出来,扔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总是对妮妮说,我爱过他。可我自己明白,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爱。
认识他的时候我只有十七岁,我是个孤独的孩子,我没有父母,我以为他们都死了,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死了,我漠不关心。
我毕业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中专,当时,他是学校饭店的采购员,他也毕业于这所学校,留在教务处工作了两年到了饭店。
他很英俊,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说,同学们说我眼光有问题,可是我仍然这么坚持,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他的皮肤黑黑的,眼睛窄窄的,总是一脸的漫不经心,他喜欢穿一件白色蓝边的上衣,衣服的领子圆圆地环着他尖尖的脸,看上去很从容的那种男人。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他总是很安然地将手插在口袋里,穿过学校乱糟糟的操场,踱进后场的饭店。他每天出现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左右,大约下午两点离开。每到这时候,我的眼神就会自觉不自觉地飘向他来的方向,我要亲眼看见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消失在后场。
很偶然地,我真的认识了他。毕业前有两门结业考试,监考老师临时有事,叫他来监考,我就坐在考场的第一排,看见他懒洋洋地靠在讲台上望着天花板,他并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监视我们,可我却比任何一门考试都紧张。外面的蝉声声嘶力竭一浪比一浪高,透过灰朦朦的玻璃窗,我看见自己的眼睛炯炯有神。
提前半个小时交卷,走出考场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他,他正在看我的考卷,淡淡的表情,然后,我看见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笑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知道自己考得很糟糕。
毕业典礼的时候我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他正坐在双杠上抽烟,青色的烟雾从他面前飘着升空,升空,浮出膨胀的一个个圆圈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问,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简单地回答他,再也找不出第二句话来。我抬头看高高的梧桐树,天上洒着细细的串串雨丝,给梧桐绿色的枝叶披了一层薄薄的模糊糖衣。我突然想起了李清照的《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天色已经暗了。我该走了。我想着,把手插在裙子口袋里。
“今天晚上参加舞会吗?”他突然问。我点点头,是的,毕业舞会,我会参加的。
走到宿舍楼门口,我突然想起了下一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借着窗口的昏黄的光我看见了镜中的自己,我的嘴角向上翘,我在笑。孤独的笑像那西塞斯。
第四部分 戴西的故事第21节 卜算子(2)
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
凌晨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