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深殿 爱熙 (小玛)-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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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们怎么想。朕随时都可以见到玉儿。倒是便宜他们,朕这么漂亮的玉儿要白给他们看。”重炎恨恨
道,满脸的不甘心。
“反正朕也不想做尧舜那么完美的君王,只要国泰民安已经心满意足。偶尔做点出格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
,”重炎见我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缠到我身上来磨蹭,“见不到玉儿,朕会很没精神。”
天,他将满殿的宫人都当做不存在吗。我只觉满屋人都在偷偷的笑,不由脸上一红,转身进了寝宫。重炎
跟进来,轻声道,“朕有一道旨意,是要给玉儿的。”
“等一下。”我止住他的话,从床前玉盒里端出皇后的绶带玉印交给他,“可是这个?”
“玉儿果然聪明。”重炎不接,却伸手抱住我,“今日一役后天下归心。朕要培植相互制衡的势力,让满
朝臣子相互牵制住彼此,相制相克。这样才不会再有郑氏沈家那样庞大到可以威胁皇权的势力出现,国家
才能稳定下去。”
我接口道,“翰林学士王图云,刑部尚书左千里,两人都是重臣,一向也有势力,只是一直不和。”
“朕刚才已升左千里为宰相。”
我淡淡一笑,“那么王图云那?”
“他女儿淑妃今日将升为皇后。”重炎轻轻吻我耳鬓,继续道,“淑妃不日前为朕生了一位公主。她没有
儿子,洛儿依旧是我大唐太子。”
我终于记起,这位王淑妃原来就是去年夏天,御花园里那个怀了龙种而向我示威的女子。
“现在没有,就不会以后有吗?”我淡淡道,说是不在意,心里还有有一点酸酸的。
重炎懒懒的将头埋在我肩上,“朕已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够延续大唐血脉的了。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了
。朕只想抱玉儿一个人。”
我轻叹。皇帝始终是皇帝,可重炎心里却毕竟只有我一个人。
我很想问他,江山和我,在他心里,到底哪个比较重要。却终究轻声道,“那,我要搬去哪里住?”
“斜阳殿。这里永远是你的。朕心里的皇后,也始终只有玉儿一个人。”
“真是好累。”重炎倚在我身上,喃喃道。我低头看他紧闭双眸,轻轻吻了一下。日月还长,朝野内外一
波平,一波起,我始终觉得我们是在相依为命。他将他的心交托给了锦绣江山,我将自己给了他。是福是
祸,是风是雨,非我们能够选择,我只愿能这样一直相伴下去,相伴着看日轮东升,玉兔西沉,看梨花千
树万树,海棠绿肥红瘦。便是一生。
史载:圣德四年三月,九王叛乱,沈氏被指控同谋。圣上仁慈,不予追究,令沈相退居西湖,沈皇后降为
静妃。
(十九)
整个天下最近都在奇怪一件事情,为何沈皇后贬为静妃后竟忽然得起宠来?据说大唐天子除了早朝之外,
便时时都在斜阳殿中。连上书房的议事都改在了斜阳殿里。
扬州知府实在是乖觉,贡品芍药络绎不绝向长安而来,大有当年岭南为玄宗宠爱的杨贵妃献荔枝的架势。
逼宫此事过后,朝臣在重炎面前愈发恭谨非常,无人对此有何异议。只是七王爷总是忿忿的看着我,大概
是想说什么妖女误国之类的话。我气愤他跟父亲相交多年却在逼宫一事中半点风声不肯透露,也常常瞪他
回去。玄机营原是小苍昔日所率的江湖部众,当日被重炎收服,交由七王爷操练成正规禁军,秘密埋伏在
皇城中。他事前竟点滴不露。
皇帝久居在斜阳殿,伺候的人也多了起来,太监宫女来往如织。
我有时烦闷,看着满园芍药直想江南不知此刻烟雨几许,塞北不知此刻长风如何?恨不得立刻离开这沉闷
皇城,天南海北,浪迹四方去。可以去辽东找小苍,海棠他们喝酒,也可以去西湖陪我老爹钓几尾鱼乘兴
归舟。思绪翻飞不止,身后却有人一迭声唤,“玉儿,玉儿,你很久没有看看我了。”
万分无奈回过头去,一见那人秀丽眉目间满溢委屈,又消了我满腹豪思。
江南塞北,纵是柳绿花红,却是没有眼前这人吧。
我叹息,世事无两全,我始终舍不下他。
有时教洛儿习字,慢慢勾画,一抬头那人坐在明净窗前,玉色朱颜,捧了奏折专心来读。我一时竟痴过去
,便是此人吗,朝朝暮暮,生生世世。洛儿拉我衣袖,我方低首惊觉,手中毫管已将墨汁滴落宣纸之上。
再抬头时,却遇上那人淡淡笑意,如水目光。
那年冬日,大哥迁回京城,继任御史。
沈家不复往日声威赫赫,只平常富贵着,越发象是诗书门第。
宫中日月越发平静,除了王皇后几次三番想来斜阳殿寻事外,并无他话。
第二年却有纷纷奏折自边关传来,突厥人休养多年,已是兵强马壮,意图染指我大唐江山,屡次进犯边关
。
重炎与突厥国书,邀约突厥汗王七月长安共赏牡丹。
突厥王率五万大军南下。朝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重炎却令沿路官军不得为难,径直放突厥大军直至中
原腹地,近逼长安。
我却知他已暗调兵马屯于咸阳城内。御林军更是时刻待命。但我却猜不出,他为何要放他们进关,不知又
有什么玄机。
圣德五年七月,突厥汗王纳利带五万精兵驻进长安左翼重镇扶风县。
重炎率文武百官亲至城门,迎纳利及其亲信入城。
十日之后,突厥王献上五色土仪,与大唐再结盟约,定永世之好,自此年年朝奉。
朝中人对此纷纷猜测,不知他们的帝王如何驯服了自高自大的突厥王。
斜阳殿那一幕戏,大概只有我和重炎这两个做戏的人明了。
那一日,夏夜初凉,重炎在斜阳殿设宴延请突厥王,别无他人,唯我陪伴在侧。
纳利看着我,半晌不语,问重炎这位美人可是大唐皇后。
我回答他,我的封号是静妃。
纳利和重炎酒至半酣,突然推翻面前条案,将腰畔弯刀插在地上,语出惊人,若是大唐皇帝将静妃送我,
我便将突厥一半国土相让。
重炎失笑,目光柔柔望住我,静妃是朕除了大唐社稷之外唯一的想念,是不准任何人染指的。
纳利颓然坐倒,我笑着替他斟满酒,难道突厥就没有美人吗?
那一夜纳利醉倒斜阳殿,重炎令人扶他去附近的永春宫歇息,又命人收拾残酒,挂起突厥地图,与我细细
评论突厥形势。
说到酣处,重炎命人唤了几位当朝武将前来,演习准备对付突厥人用的火炮火器。
巨大的假山石在火炮的攻击之下,轰然化为粉末。
重炎踌躇满志,若是以此对付突厥人,别说五万大军,就是五十万也有来无回。等杀了纳利,灭了五万精
兵,再挥军南上横扫突厥,这可比太宗皇帝当年的功绩还要大。
一众武官纷纷称是,几人笑称,应该尽快寻个理由对纳利下手才是。
重炎笑而不语,让众人退下,来锦塌之上将我抱在怀里道,“等朕灭了突厥,就带爱妃去看关外草原风光
。”
我伏在他怀里,一时间忘记是在做戏给窗外的那人听,悠悠道,“风吹草低,落日长烟,正好可以信马行
去,慢慢观赏。”
重炎年岁渐长,威势日重,举手投足间无不尽显君王之势,可这样深夜相拥夜半私语,我仍觉他是当年那
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在华山上,目光灼灼的望着我说,我想要比玉儿还要厉害。
纳利第二日便恭谨异常,处处看着重炎脸色行事。众人大奇。我知那一夜他诈醉之后偷潜在斜阳殿外,听
去了重炎特意为他做的一场戏。
几日后重炎找理由带他去了咸阳阅兵。再回来,纳利已献上请求缔结盟约的国书,相约百世之好。
其实火器火炮还在试用之中,难以正式使用,而且威力也不是那样惊人,那日斜阳殿上轰开山石的却是我
一缕指风。只是纳利不知,只道大唐已有如此厉害的兵器,他的骑兵断难抵挡,等再见咸阳守军浩浩汤汤
,便再无争胜之意,乖乖领兵回去,再不敢滋扰边境。
重炎笑曰,十年之内,可保边疆安宁。
朝事日渐繁重,他常批阅奏折至深夜,再蹑手蹑脚走进内殿,悄无声息上得床来在我身边睡下。他不知我
每夜要等他回来,方安心合眼睡去。有时也觉奇怪,我们竟变成今日这般样子。重炎有时也喟叹,以前读
史书,也读过龙阳故事,分桃断袖典故,可我和玉儿这般情形却是千古未有。
机缘巧合罢了。若明珠不是爱上敏之逃婚而去,若我不是黯然神伤自愿进宫,若他不是这般寂寞委屈抓住
我再不肯放手,一切将全不是这般模样。
重炎有时问我明珠的事情,我便讲给他听,若是当初明珠进宫,她必定是你的珍爱。他思量许久,笑笑,
不会,朕想不出还能象对玉儿一般喜欢一个人。
来年春草绿时,我去了一次扬州。拿着重炎赐的九龙玉佩,冒充我的大哥当朝御史的身份,将贪污治理运
河银两的河运总督与扬州守备一同下了牢狱。
江南碧水犹寒,柳絮蒙蒙,在我眼底却统统失了丰采。马车辚辚一路回长安来,遥望宫城重檐掩映,我怅
然自觉我已失了自由,天地再大我却只能回到此处了。
圣德六年九月。我父亲六十华诞。
三位兄长皆告了假回杭州祝寿。不日大哥飞鹰告诉我,小苍和锦园已在辽东成婚,也赶回杭州为父亲祝寿
。
有人兴高采烈的将朝中事托付给了七王爷,随我一同下了江南。
一路之上我不时回想起当日带皇帝出太庙游玩华山的事情。转眼之间,这些年已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半大
的孩子,我目睹着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成长为威严的帝王。我看着他渐渐褪去我熟悉的样子,变成这世间
至高的存在,却始终抓紧了我手不肯松开。
我被他紧握着,身不由己,随着他飞快的改变。
杭州城里熙熙攘攘,沈府门前依旧车水马龙,红灯盏盏。老爹和各位兄长惊见重炎,以朝堂大礼参见,却
被他拦住。小婿前来为岳父祝寿,朝廷上的礼节就免了。
明珠和敏之带了儿子见过重炎。他一切不知,称赞颜齐这个名字取的实在不错。明珠快人快语与重炎细数
我这个弟弟的诸多不是,言下之意是重炎肯收下实在是阿弥托佛。我和敏之相视一笑,前尘往事尽消散在
不言间。只有那个齐字,依然清晰明白的记录着往事。
小苍和锦园很没良心的在辽东成了亲。我们都很气这一点,嚷着让他们重摆酒席。
门外却有笛子清越响起,愁似天边新月。大哥脸色遽变,我已闪身出去。月下,玉海棠坐在门前容树枝上
,横吹着玉笛。他见我出来,明艳脸上现出一丝笑容,一曲吹罢,飘然而去。
我呆立门前,重炎从身后抱住我,“海棠怎么不进来。”
“他走了,不会回来了。”我惨然道,他与大哥始终没有结果。
重炎抱住我,“别伤心了。他自有他的去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只握了他绕在身前的手,不语,还好他在身边。
是夜,重炎寻了画舫,与我游西湖。
潋滟湖水,如烟往事,我醉倒在他怀里,泪影涟涟。不知为何,这般的情意日深,却让我只觉得,我和重
炎的缘分已要到尽头。心里只有慌乱无数。
他轻吻我面上泪光,爱怜无限,念着昔日明皇贵妃的故词,“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玉儿,
天上人间,我终究不会负你便是了。”
我含泪笑看他,“若我死了,你将斜阳殿年年种满芍药,就算是念着我了。”
不是无由来说这话,与明珠龙凤双生的我,自出娘胎便虚弱。习武后好了些,却改不了天生虚弱的体质。
近日,越来越觉得疲惫不堪。想来,该是我没有多少时日了。
重炎只牢牢抱住我,似要将我揉进骨肉之中。
西湖新月正万籁寂静。
我只尽了全身力气拥抱着这个与我注定纠缠至死的人。此时此刻,沈明玉私心只愿时光停顿,让我们相拥
着直至变为化石。
(二十)
回长安后;我开始编纂大唐药典。
《灵殊》,《素问》,《黄帝内经》,各个典籍均有对医理用药的论述,却从未有过全国统一的关于药量
标准的医典。太医院已奉皇命着手制定。我每日闲着无事,便常到太医院去和御医们一起研究讨论,兴致
好的时候,常会因为“砒霜的用量可不可多过二钱”之类的问题争执起来。
我心里渐渐害怕见到重炎。心里有恍惚不安的感觉。仿佛向上天借来一瞬,让我们阴差阳错彼此相遇,不
该得的幸福握在手中,于是惴惴着何时便要归还。
每夜斜阳殿,他却必定守着红烛等我回来。深宫中一点灯火,伴着年少的君王,映入眼帘,我只有淡淡笑
起来,他说过我是大唐社稷之外,他心中唯一的牵念,不知我沈明玉何德何能,值得这般错爱。
西湖那夜过后,似乎两个人的感情开始泛滥起来。寝宫重帘之后,白玉温泉边,他似要时时不停的将我拥
在怀里才算安心。夜深人静,情意浓重之时,重炎有时会低下头来,亲吻着我的耳垂,喃喃道,如果这样
就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有多好。悲哀袭来,我们是不可能有任何子嗣的,无人会继承我们共同的血脉与生
命,无人在我们化为黄土之后依然在世间证明我们曾深深爱过。我在眩晕之中更加缠住他,让他更深重的
进入我的体内。温热的肌肤,交缠的身体,迷乱的喘息,仿佛我们如此便可抵挡这漫漫长夜里波波袭来的
浮生悲凉。
那样的夜里,我便在心里一次次的说着我爱你重炎,我爱你。清晨醒来,解开彼此纠缠的发丝,我再悄悄
离开,到那几重深院相隔的太医院去打发整个白天悠长的时光。我怕我凝视着他会忍不住哭泣,我害怕被
他看到我软弱的样子,那是我万万不想被他见到的。
突厥第三年进贡来的礼品之中,有四位罕见的美人,其实尤其出色的一位在文华殿上旋然做舞,那美丽的
样子,仿佛清晨时分草叶上的露珠泠然滴落,几乎让我在那一瞬间也摒住了呼吸。重炎当场赐之千金。更
有大臣上前贺喜,请重炎效仿隋文帝为这善舞的美人做玉露琼台。
四周嫔妃轻声议论,王皇后向我这边投来得意的目光。我看着遥远龙椅上重炎面上悦然的笑意但觉意兴阑
珊。为何我会坐在这里?坐在他的女人们中间看着他如何封赏新来的美人。就因为我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