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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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并不难。”梁叔毅忽然开口道:“重要的是要找到下毒地人。因此我说让她在我房中歇息,我自己在暖阁外的凉榻上睡,只有一道屏风之隔。幸好表兄是不拘小节地人,否则我也就不敢提出这个主张了。”
何公子点了点头,笑而不言。
“好了,饭菜都凉了,先吃吧。”那中年美妇笑盈盈地让侍女们揭开所有的饭菜。我早已饿了,闻到那阵饭菜扑鼻的香味,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舒适过。
席间,一家人谈笑风生,琅儿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笑个不停。中间讲起他们四个人小时候的事情,我才渐渐明白,原来那个中年美妇是何公子母亲的姐姐。她在何公子极小地时候就早逝,因此何公子小时候倒是有一半多的时间都是在辽东长大的。
我插不上嘴。但看着他们一家人喜乐融融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母亲和善儿,脸色或许就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皇兄。”梁叔毅忽然说,“青枝小姐的母亲和弟弟找到了么?”
“噢,对了。”梁伯骏这才想起来道:“已经找到了,他们在附近的一个镇上。我已经令人去接他们,可惜他们戒心很重,不肯过来。”
“我马上写一封亲笔信,请梁大哥派人带着信去接他们,定然就肯了。”我如释重负,笑道:“多谢大哥。”
梁伯骏点了点头,道:“这有什么,令堂和令弟,自然是要接过来的。”
那中年女子对我笑道:“你放心,到了这里就当这里是家一样,有什么事,书儿要养伤,琅儿粗心。就告诉我和他们俩兄弟。”
一个人的内心,不知道可以从眼睛中露出多少。
这个中年女子,让我回想起丛岚,那个温柔安静的女子。她们地眼睛中,流露出来的都是满满的温柔和与世无争,这样地眼神,我从前没有,以后也未必会有。
“何公子的小名叫书儿么?”我笑道:“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
他们地表情顿时都凝固了,仿佛我提到了什么避讳地事情一般,那个中年美妇低声对我说:“他的真名叫做穆季文。”
我顿时知道自己闯了祸,含糊答应了两声,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好在梁叔毅若无其事地提起另一个话题,将各人地注意力引开去。
直到用完晚膳,众人才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送皇上和皇后回宫。
琅儿争着和梁伯骏一起将何公子,不,穆季书扶了回去。
花厅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梁叔毅和我。
他平平静静地笑道:“出去走走。”
我和他?
我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觉得似乎不能拒绝。他一边替我掀开帘子,一边说:“只怕他们还在准备你的床铺,咱们先出去走走。西边那边的花园不错,这个时节,桃花都开了。”
我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西边果然有很大的一座桃花园,在静夜中,桃花在春风中安静地怒放,四周一片静谧,比起白天的景色,又有很大的不同。
梁叔毅静静地站在我前面,转过身来对我笑道:“这晚上的桃花少了一些浮躁,看起来更加鲜艳呢。”
我点点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诗情画意的人,但是我不是,就算我原本是,在那么多的阴谋和漩涡中,我已经没有了安定和平静的心情来欣赏这样美丽的风景。
“方才我说公主中了三种毒,其实不止。”梁叔毅温和一笑,娓娓说道:“公主心事太重,长期下来,必定伤身。”
他想说什么?我开始有些戒备,勉强笑道:“多谢挂怀,境由心生,这种东西,恐怕是无能为力的。”
“不然,”他站在我面前,笑道:“医者,首先要医治的,应当是人心。”
第二卷 八王乱 第三十七回 心怀天下(中)
先医治人心?
这个说法让我感觉到一阵恐惧。
我无言,他也无语。两个人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安安静静地对着那枝头上热闹盛开的桃花。春风沉醉,幽香四溢,他微微闭起眼睛,似乎很沉醉的样子,我却略微觉得有些不安:这真的是我的生活么?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回房间吧。
我很想这样说。但是想到回房之后依然是我们两人,不由得更加觉得尴尬。在这样的挣扎和矛盾中,腹部一股剧痛忽然袭来,让我站立不稳。
梁叔毅立刻过来,他的神色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几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他触到我的脉搏,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然后就将我抱了起来。
我一路上都在呻吟,他的脚步越走越快,终于开始一溜小跑。到他房间放下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额头上沁出汗珠。
神志模糊中,我不由自主地不停说话,那些话,全都是对某个人说的,他就坐在我面前,对着我微笑。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有许多话要对他说,许多,许多……
无数次在梦境中看见那个人,他却只有笑容,没有回音,可是今天,他一直在对我说话,还用手握着我的手腕,用什么东西在刺我的手,每刺一次,我总是觉得似乎要舒服一些。
我问到一股药材的香味。
有人将一丸药送到我口中。他扶我起身,将茶水放在我唇边,我不自主地喝了些水,将药丸咽了下去。
一股清凉,顿时从喉头延伸到腹中。
有人在轻轻地给我打扇。一下,一下,那样地规律。很是舒服。母亲,这一定是娘……
善儿呢?善儿呢?
我低声说着善儿的名字。总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真的,很远。
可是立刻就有人拉住我的手,手心温暖,有力地握着我地手。我心中所担忧的。所惧怕的,所厌恶地,竟然都被这只手的紧握慢慢驱散。
腹部地疼痛开始消失了,周围的一切渐渐陷入一种浓雾中,还有平静的呼吸……
清早醒来,只觉得浑身舒坦,似乎从来都没有睡得这样好过。一床软和舒适的锦被罩着我,锦被上有一种有些古怪的味道,清淡而提神。
“醒了?”
有人这样问我。
我睁开眼睛。只见梁叔毅看着我,他身穿这一件白色地衫子,笑着看着我。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汇成一种平静的声调,没有任何嘈杂来打扰。清新的微风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吹进屋子里来。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睡得很好?”他这样笑着问我。
他的笑容,真的有十六王爷的影子。并不在于五官怎么相像,而是因为他们的神情都是那样地尊贵、自信而宁静,让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你守了我一夜?”我低声问他。
他不答话,只是对外面的侍女说:“将药端进来。”
药很烫,真的很烫。他轻轻用调羹搅着。没有人说话,在这种静默中,什么都不用想,真好。
“你小时候和齐清海和齐清河兄弟俩相处得怎么样?”他竟然说出这样地一句话。
我吃了一惊,不过只不过是一瞬。
面前的这个人仿佛有一种让我镇静地力量。
“小时候都很好,”我苦笑着说,“如今什么都变了,我杀过大哥,大哥和二哥都很恨我。”
“你二哥在我们这边。”他放下药碗,笑道,“我父皇很倚重他。”
我点了点头,道:“他原本就是个很聪颖地人。”
梁叔毅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认为父皇不应当重用他。他不是单纯臣服于我父皇的。事实上,受父皇控制地军队虽然很多,却都是一盘散沙,并没有真正地为他所用。我大哥做事太过浮躁,季书在他父亲那边,有心无力。父皇能够倚重的人,也只有你的二哥了。可是在这种时候,父皇的身边有一个如此野心勃勃而又极有天资的人,比什么都危险。可惜,他身边没有更好的人可以倚重。”
“还有你啊。”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一点失落,“他为什么不用你?”
他对着窗外苦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说话。
良久,他才说:“父皇一直不是很信任我,或者说,他宁可信任我的大哥,也不会信任我。”
“为什么?”我问道。
他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总是有个喜恶的,对人也是一样。”
是吗?可是父亲应该是信任自己儿子的。
“我只希望我做一个良医,做一个平和的人。”他笑道:“这不是他对我的期望。”
我默然无语。
“既然你不想管这些事情,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齐清海的事?”我问。
他冷冷答道:“因为父皇的势力已经很危险了。”
“我不能帮你。”我警觉地说:“齐清海已经不信任我了。”
“不,他不但会来接近你,而且他还会跟你打听一件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就要照着我的说法去回答,好么?”他这样问。
还是要利用我呵。
我心里渐渐地冷下去,觉得又开始冷漠而焦虑。不行。”
我冷冷地说。
他怔了怔,拂袖而去。
第二卷 八王乱 第三十八回 心怀天下(下)
“等等!”
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两个字。也许是因为不忍心拒绝那张与他神韵极其相似的脸,也许是因为好奇他所说的事情,总之,我叫住了他。
梁叔毅回过头来,我一看见他的眉眼,一阵温暖,却又是一阵心痛,还有一阵担心,不知道他到底要我替他说些什么。他的眼神凌厉地看着我,我忍不住垂下头去小声道:“你且说说看他会问我什么事情,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他不答话,反而微笑着问道:“你想清楚了?”
我抬起头来。昨晚睡了太久,看着门外明快爽朗的光线,微微觉得有些刺目,忍不住眯起眼睛。梁叔毅走进来,将门窗关上,重新坐在我床边。“他会向你打听你婶娘的下落。”梁叔毅道:“你婶娘从睿王府那里逃走之后,到底去了哪里,他会想尽办法来逼迫你说出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当时一定在你附近保护你。”
睿王府……
我坚决不去想那个跟这个地方相关的人,低声说:“我让婶娘去投奔一个人了……”
“你不用告诉我。”梁叔毅打断我,继续说道:“你要告诉他,你的婶娘去投奔一个叫做朱裕的人,是你们南齐宫廷中的常侍郎的侄子。”
常侍郎往年是皇叔亲手提拔的人,对皇叔忠心耿耿,可是他看不惯皇兄的昏庸,多次出言劝谏,却被下狱三次。因此早已辞官归隐。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下落,更不知道这个人还有一个叫做朱裕的侄子。
“朱裕是谁?”我沉吟半晌,问道。
梁叔毅笑着站起来。脸上满是捉狭地笑容,对我深深一躬。道:“在下朱裕,见过公主。”
我定定地看着他,吃惊地问道:“他难道认不出你来么?”
他摇了摇头,笑道:“朱裕已经带着你的婶娘到某个地方去避难了。他不会见到朱裕,至多看见他的亲笔信。他能够见到地,将是朱裕手下的一个管家,以及五十名身怀绝技地异人。”
“你要捉拿齐清海?”我怔了怔,很迟疑地说:“可是……你还没有抓住他对你父皇不利的把柄啊。”
梁叔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那是一种真正的冷笑。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在那间光线暗淡的房间中,那个看起来不管人间杂事地男子,在我面前昂起他的脸,野心勃勃地说:“我蓄养了三千宾客。为的就是这一刻。我完全可以让齐清海和他的亲信随从在今夜全部消失。”
今夜?!
我惊骇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害怕地说:“他目前还没有对你父皇怎样,你何必一定要在今夜”
他冷冷地转过头来。对我说:“因为今夜,正好是他要交出某个东西的期限。他没找到这个东西。至少也要说出掌握这样东西的人的下落才能够交差,所以他必然会来心急如焚地逼问你。而且。”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出那种冷笑,道:“今夜也正好是他地第二房小妾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平时戒心很重,今夜,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关心政治地人。”我喃喃说。
“哼!”他冷笑道:“我以往确实不关心谁能够掌握天下……政权争斗,屠戮厮杀,都是我所厌恶的东西。我喜欢地,是春日地时候,与我的妹子和兄长一起出门踏青,采来野菜,交给宫中厨房里地人,要他们细细地炒了,晚上尝新;夏夜的时候,宫中的荷花都开了,幽香四溢,扁舟花底,水波彀皱,月影浮动。秋夜,有清风明月黄酒青蟹。冬日的时候,穿得暖和厚实,到外面去围猎,或是在宫中陪母后准备过年的种种庆典物事……”
他微微闭上眼睛,如同已经置身于自己所描述的环境中,嘴角微微扬起,神态安详。我忽然能够隐约了解到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地狠。
只听见他继续说:“有一年的秋天,父皇去围猎,带我们一同去。齐清海随驾出行。他仗着父皇宠信,竟敢在我们兄弟俩面前指手画脚。那种张扬跋扈,肆无忌惮的人,让我莫名地感到担忧。当年冬天,我大哥意外坠马,养了几个月的伤,他竟然趁机将大哥的兵权收归己有,父皇对他宠信有加,默认了这一事实。”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道:“公主,你经历过几次亡国,在大军兵临城下之前,你是否早就能够从那种政局中体会出国之将亡?”
我点了点头,问道:“难道你认为”
他语气凝重,认真说:“若不除掉齐清海,达纳必亡。”
他的眉毛,忧心忡忡地拧到了一起。
原来如此。他担忧自己的家国,一定要杀死齐清海。
我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对他说:“我可以帮你。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扬了扬眉毛,冷笑道:“难道尽心竭力地治好你还不够?”
我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告诉我,九王爷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将我接到这里来,达纳人到底是什么人?”
梁叔毅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压低声音说:“或许你应该先问,齐青枝到底是什么人。”
对。可是我为什么有些害怕?我看着他,低声重复道:“齐青枝到底是什么人?”
梁叔毅冷笑道:“如果季书没有及时说明你的身份,恐怕你被押来的时候就会被推出去砍了。”
第二卷 八王乱 第三十九回 月进高楼伤客心(上)
多年前的往事,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曾经多少次问过九王爷,或是其他人,问了无数问题,却连自己的处境都没有弄清。如今梁叔毅总算是愿意对我讲了,我却异常恐惧。
天下,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能够让人如此残忍而用尽心机?
“事情要从三十年前讲起。”梁叔毅重新坐到我床沿上,缓缓讲道:“我们的祖上,原本是胡人,族名达纳。达纳人一直居住在辽东,每年冬天,南朝总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