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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伊人,伊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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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教 。当一名省艺校的器乐教师,工资比少年宫高五十几元呢!
  起初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拥抱热吻,除了性,一切两个恋爱中人该有的事,全都有了。乔祺好几次渴望与她发生婚前的性关系。但出于对她的真爱,每一次他都以强有力的理性战胜了自己的性欲冲动。
  1992年,爱在中国还没彻底的现代,还保持着些传统的、古典主义的色彩。
  痴迷于音乐的乔祺,对传统的,具有古典主义色彩的恋爱关系情有独钟奉若神明。也对那样的一种老派的恋爱关系,怀有类似储蓄般的一种新浪漫主义的超现实主义的想法。
  乔祺希望他们为爱所付出的时间最好是在花前。因为在花前也完全可以是在白天。天一黑了他依旧一心只想赶快回家。虽然小妹已经是初中生了。坡底村是一个民风淳厚日夜安宁的村子,但天黑了还让小妹独自在家,他仍大不放心。
  姑娘却更喜欢在月下品味恋爱的甘甜。
  因为在月下小鸟依人喃喃低语更使她陶醉。
  结果后来两个人之间就经常发生花前与月下的矛盾分歧了。
  有次她问:“你总是放心不下你小妹,她多大了呀?”
  乔祺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她才十四呀!”
  “是啊是啊,现在想起来了,你是跟我说过的。”——姑娘低头寻思片刻,又问:“那,我们结婚以后,你妹妹怎么办呢?”
  乔祺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还是要和我,也就是和我们俩共同生活在一起啦。”
  姑娘也愣了一下,又低头寻思片刻,接着抬起头,大睁着一双丹凤眼,单刀直入地问:“我没有自己的住房,你更没有。明摆着我们短时间里难有自己的住房,我们婚后是要和我父母住在一起的。我家三间屋子,我父母一间,我俩一间,另一间做客厅,如果你妹妹也生活在我家,没有属于她的屋子呀。总不能因为你妹妹的存在,我家就没有客厅了吧?”
  乔祺再愣,随之垂下了头。对方提出的问题,他还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替对方认真考虑过。
  姑娘接着说:“她才十四岁,也要和你一起住到我家去的话,究竟得在我家住到多久呢?”
  早该由自己考虑到的问题自己却一直忽略了,他难以回答。
  “你倒是说话呀!”
  姑娘的一只手斯时正握着他的一只手。姑娘那只手使劲儿甩了一下,他的手也被甩了一下。
  他还是只有沉默的份儿。
  “你看这样行不行?她不是十四岁了吗?那么高中毕业就该十七岁多了,差几个月十八岁了。等她一满十八岁,就该让她独立生活了。十八岁也该算是大姑娘了,当哥哥的没必要再把她当成个小妹妹照顾在身边了!”
  乔祺终于开口了。他说:“那怎么行?!”
  他也大睁着一双眼睛,瞪起自己所恋爱的姑娘来,仿佛她在怂恿他形成一种罪过的念头。
  姑娘急了,有点生气了。
  她大声问:“如果不行,怎么才行?”
  乔祺说:“我不能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小妹她将和我一起生活到哪一年为止。总之,一定是在她大学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工作了,找到了一位像我一样爱她的丈夫,并且有能力和他组成一个小家庭那一年那一天为止……”
  “够了够了,别说了别说了……”
  姑娘打断他的话,不拉着他的手了,还从他面前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妹妹考不上大学呢?”
  “她一定能考上!”
  “等她大学毕业了,那是七年之后!你是说她至少也得在我家生活七年吗?”
  “如果你不愿意,你父母也必然反对,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到坡底村去!结婚前,我一定将我的家翻盖了,再扩出一间,规整得干干净净的,保证让你满意!”
  “什么?让我住到农村去?亏你想得出来!”
  “我天天骑自行车驮着你上下班还不行吗?无非每天早起点儿,晚睡点儿。农村城里只隔着一条江十几里路嘛。再说住在农村有住在农村的好处,空气新鲜,白天晚上都很安静……”
 
伊人,伊人 /梁晓声
五十八
  姑娘又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对不起,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我现在想回家了,我得把这个情况及时告诉我父母!”
  姑娘说完,转身便走。 
  乔祺呆立原地,等人家走远了,才想到当务之急是应该叫住人家。可白白张大了几次嘴,竟没叫出声来。
  几天后他得到正式的通告,是姑娘家通过第三者转达给他的——祝愿他能够另找到一位适合他具体情况的妻子。
  姑娘家要招的是入赘女婿,但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同时将一个小姑也引入家门。
  一场双方一见钟情的恋爱,于是以相当和平的分手告终。
  倒也算好说好散,都没有反目成仇。
  然而,乔祺内心里的失恋阴霾,居然很快就被一件意外成功的高兴之事一扫而光了。
  乔乔初中毕业那一年,城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实行了一次招生原则的前所未有的改革——也开始面向近郊的农村中学招收高中生了。名额极有限。或者招收保送的“三好学生”,或者招收初考成绩优秀的学生。
  学校决定保送乔乔。
  乔乔将此事告诉大哥哥后,大哥哥激动得一下子紧紧搂抱住了她,连连亲她额头,亲得咂咂有声。自从她上中学了,那一天以前,大哥哥不曾那么忘乎所以地亲过她。
  可她又说:“哥,名额那么少,我不想占去学校一个保送名额,我想自己考。”
  “这……小妹,万一你考不上怎么办呢?机会难得呀小妹!你可不能一时冲动,说让就让。你让了,你没考上,那时你不管多么后悔都晚了呀!……”
  大哥哥的高兴立刻变成了担心。
  “哥,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小妹的话说得无比自信。
  大哥哥当即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我反对!我是你哥哥,爸爸不在了,我就是你家长!这么重大的事,不能你自己怎么想就依你自己怎么去做!得听我的明白吗?”
  可是小妹的态度也坚决得毫不动摇。
  她说:“哥,这首先是我的事。我经过慎重考虑,已经作出决定了,并且在学校声明了。即使爸爸还活着,我想他也会尊重我自己作出的决定。”
  乔祺瞠目结舌。
  考试在上午进行。那天一早,乔祺坚持陪乔乔走到学校。他的自行车在因失恋而第二次喝醉酒那一天晚上,丢失在江那边的城市里了。乔乔起初不同意大哥哥陪送她,见他快生气了才让步。
  在离校门一百多米远处,乔乔站住了。
  她说:“哥,你不许往前再送我。”
  乔祺只得也站住了。二十九岁的大哥哥,在十四岁的小妹面前,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弟弟似的。而且是跟屁虫那一类的。他尤其觉得自己对小妹的话听从得简直有点儿莫名其妙了。连自己都对自己难以理解了。
  她将“不许”二字,说出格外强调的意味。
  乔祺听了,心中难免有几分不悦。他怕影响她考试的情绪,什么话也没再说,抚摸了她的头一下,一转身,迈着缓缓的,根本不情愿的步子往家走。
  回到家里,他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仿佛那一天将会产生的,是一次直接关乎自己以后人生命运的结果。他坐立不安,一会儿屋里一会儿屋外地踱了几遭,最后背起大提琴进城去了。那一天他在城市里并没有什么演出可以参与,纯粹为了打发时间,在江畔拉起了大提琴。他已经很久没在江畔演奏过了,琴声自然又吸引了不少人。
  一辆小汽车驶来,停住。车上踏下他的一位朋友,是省歌舞团的一位中年指挥,在全省音乐界很有些名气的人物。对方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接着夺过他的大提琴,另一只手将他拽上了车。
  他问人家有什么事?
  人家说别急,一会儿车停了告诉他。
  车顺着沿江路往前开了十分钟,停在僻静之处。指挥从前座回过头,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还像个流浪艺人似的干那种事儿?你现在已经不至于那么缺钱花了吧?”
  他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是为了挣小钱,只不过是为了解闷儿。
  人家指挥说那几天到处找他,没想到无意间发现了他。人家到处找他是要亲口向他报喜——省歌舞团决定将他纳入正式编制了!
 
伊人,伊人 /梁晓声
五十九
  “真的?!”
  他闻言喜出望外。省歌舞团的大提琴手出国不回来了。某次他经朋友介绍,参与了省歌舞团的一次演出,算是救急帮忙,于是给指挥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人家主动提出要向省歌舞团推荐他,这当然符合他梦寐以求的愿望,但一想到实现之难,也就只看做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并没太认真,更没放在心上过。后来,竟渐渐忘了曾有那么一回事儿了。
  指挥说:“乔祺啊,为你我可没少跟领导们谈。班子里的每一位都谈过了。现在终于落实了,连你的户口问题团里也将替你出面解决啊!”
  这喜事来得太突然了,乔祺高兴得头都有点儿晕了。
  “还有好消息呢!你回去各方面准备准备,下一个月,几乎天天晚上都有演出任务。上 半月在省内巡回演出,下半月到兄弟省份去演出。一个月后,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去演出,你可要多练习几首独奏曲目!……”
  对方一说到出国演出,自己也不禁喜形于色。
  乔祺脸上的喜色,却渐渐收敛了。
  他嗫嚅地说:“我……我考虑考虑……”
  “考虑?你还考虑个什么劲儿啊!”
  对方诧异了。
  “我……我得跟我妹妹商议商议……”
  “跟你妹妹商议?!”
  “是这样的……我妹妹今年该上高中了……演出任务排得一满,我恐怕在时间上保证不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团里急着要你干什么呀!哪个单位不是在正缺人的时候招人啊!乔祺,你可别让我为你的事儿白费心思……”
  “多谢了,多谢了!……但我,我真的保证不了……我妹妹……我……出国我是特别……”
  乔祺脸红了,语无伦次了,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尴尬之下,他一手抓琴,一手抓弓,下车了。
  “乔祺!……”
  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如同叫他名字的是债主,而自己是一个已经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
  回到家里,乔乔已做好了午饭,正守着饭桌等他。
  他问:“考得怎么样?”
  乔乔说:“还行。”
  他再就什么也没问。
  乔乔也什么都没说。
  他自然不会跟小妹商议去不去省歌舞团的事。
  将才十四岁的小妹整夜整夜地独自撇在家中,这是任什么好事都不能使他作出决定的。以后的半个月里,兄妹间话少了。二人中无论谁,都能隐隐地感觉到家中被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压抑气氛所笼罩。除了父亲去世前后的日子,那是从没出现过的家庭现象。
  一天,他从黄土岗上练琴回来,进了家门,不见小妹的影子。
  “乔乔!……”
  “小妹!……”
  连叫两声,不闻应答。正纳闷着,忽然有人从身后蹿到了他背上,双臂搂住了他脖子,两条细腿夹住了他的腰。
  当然只能是乔乔。
  “小妹,别闹!吓我一跳!……”
  小妹却一口咬住了他耳朵。
  “哎呀,疼!我打你了啊……”
  嘴上说打,手掌已反打在小妹的屁股上了。
  小妹的嘴松开了他耳朵,在他背上吃吃笑。
  她说:“哥,背我一圈儿!”
  他说:“少来!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呀?”
伊人,伊人 /梁晓声
六十
  她的嘴紧凑着他的一只耳朵,悄语:“哥,我考上了,接到录取通知书了……”
  “骗我!”
  他的心怦怦怦激跳起来。
  她说:“哥,我从你背后都能感觉到你的心跳加快了。”
  “你要是真骗我,我饶不了你!”
  他的语音都变了。
  “你走到桌子那儿,自己看。”
  他背着小妹几大步跨到桌前,果见一纸录取通知书,平展展地放在桌上。“乔乔”二字,赫然入目。
  他伸出手去要拿起通知书,乔乔却又咬他耳朵。
  “还咬我!让我细看……”
  “有什么好细看的,就那几行字。除了我的名字,其他字还都是印的!背我走一圈嘛,背我走一圈嘛,要不我还咬你耳朵!”
  “好好好,背你走一圈儿,背你走一圈儿行了吧。唉,我的命啊!”
  “你的命怎么了?怎么了?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小妹妹,你还嫌自己的命不好吗?”
  乔乔的话,听来有点儿自命不凡。
  于是他背着小妹在屋里踱起圈儿来。岂止踱了一圈儿!嫌屋里地方小,自觉踱到院子里去了。在院子里踱了几圈,怕中午的太阳晒着小妹,便又踱入屋里。一边踱,还一边讲笑话给小妹听。逗得小妹在他背上一阵阵笑。她起初吃吃低笑,后来终于笑得格格嘎嘎的了。他已经多年没听到小妹格格嘎嘎地笑了。那快乐无比的、响亮的、特有的圆润的笑声,通常被人们形容为“银铃般的”笑声,使他心旷神怡,好情绪饱满于胸,觉得听着是一种享受。什么去不成少年宫的事儿了,什么去不成省艺校的事儿了,什么失恋的事儿,什么去不成省歌舞团的事儿了……一切放弃之事,心灵受创之事,那时刻似乎都被小妹格格嘎嘎的笑声所驱除了。像彩虹一出现阴霾的天空便晴朗。
  在小妹一阵一阵快乐的悦耳的笑声中,他眼中不知不觉流下了一行又一行泪水。
  那一天,是父亲去世以来,他感到最高兴最幸福的一天。
  是啊,自己恨不能全力以赴毕其功于一役,某一个早晨醒来一下子就向小妹宣布实现了,却又不知从何做起之事;小妹抓住了一个从天而降似的机会,仅靠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 闷声不响地就顺利达到了目的。还有比这更使自己高兴更使自己幸福的事吗?
  从那一天起,大哥哥对小妹真的开始刮目相看了。他对她不禁地心生几分钦佩了。甚至,还有几分崇拜了。
  ……
  冬季来临前,乔家彻底变了样。
  乔祺已经攒下了四千多元钱。在1992年,对于农村人家,那是不少的一笔钱。他用三千元翻修了家宅,重整了院落。还接出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大的新屋子,从城市里买了几样旧家具摆在新家里,告诉小妹那今后就是她的屋。乔祺自小就不喜欢土坯的院墙,现在就更不喜欢了。他也不喜欢砖砌的院墙。他喜欢围成院子的是木板栅栏。一征求小妹的看法,小妹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市里音乐界的朋友们,帮他从木材厂买了些带树皮的便宜木板,用它们围成的院子,不但在村子里与众不同,而且令兄妹二人感觉蛮有生活的情调了。翻修家宅的人,也是市里音乐界的朋友们出面请的。都是市里建筑工程队正规的工人,收钱少,翻修的质量又好。窗台以下的半截墙,砌成砖的了。窗台、灶台,都用水泥抹得镜面似的平滑,还刷了绿油。前后左右的墙根,也用水泥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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