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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不是it精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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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又拣了一家看上去尚算正规的公司去面试,开发经理是个爽直的女人,三十几岁的样子,两人一路走来经历差不多,聊来聊去颇有些共鸣,她倒也很诚恳地说,你来,项目经理的职位恐怕坐不上,一来资力不够,再者同样资历的男性和女性未必有同等的机会,但是总不至于仍旧简单地coding,做一段时间总会有机会的。
  我理解她的意思,国内的技术人员,都有些鄙薄自己的出身,转为管理是他们奋斗的目标,一旦功成,这个技术出身才成了昭示着一路走来的奋斗血泪史拿来小小炫耀。其实我也多少有些这样的矫情与浮躁。
  就这样,又一次走入了一项工作,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新奇,也无太大压力,生活在这平淡中继续着。往事被那天从机场归来的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居然连陈年泛黄的瘀痕都消失殆尽,那段刺骨痛心的行程被选择性失忆般硬生生从脑中挖了去。我已感知不到自己遥远的心灵,所以至少,我表面完好,行走如常。
  只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作为交代,他原本也不缺我这么一个闲人在他眼前添堵。老板却只问是否寻回了小朱,我说,没有,他蜜月去了,新娘不是我。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从此他是个不相干的美国人。”可不是就这样的简单,简单得就像日出日落那么自然,不爱了,不想爱了,爱得累了,难不成还要喊打喊杀找上门去,呼天抢地地问他为何负了我,不会,也不敢,凭什么呢?细想来,终还是自己有负于他。
  “恨他吗?”看来这么睿智豁达的人也有问出愚蠢问题的时候。
  想了想才能作答,恨他吗?这个问题问自己或问别人都有些矫情,可也常常被拿出来折磨自己,说不恨也许太过虚伪,较之那七年的情感一瞬间灰飞烟灭,我恨他,恨他给予我绝望中的诸多期许之后的背叛,可恨何尝不是一把双刃的刀,恨他,并且责怪着自己。“恨,可是也不恨。”是啊,恨是件多累人的事情。甚至,没有了恨的力气,只剩悲伤,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悲伤,铺天盖地的悲伤。
  “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他叹气并放下了电话,只留下我沉浸在无穷无尽对自己的傻的反思之中。
  生活一如平常的平静,自己强大的生存能力让我有些吃惊,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残酷的游戏,扯掉蚱蜢有力的后腿,看它靠细幼的肢体挣扎着在草丛里前行,只是流着苦涩的淡绿色的血液或是泪水,残缺着走过短暂的一生,就像被硬生生挖去爱情神经的我,剧痛着生活,战栗着行走。
 工作其实是件好事,当人疲惫得不能再疲惫,失眠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我,就经常置自己于这种倒头便睡的极度困顿中。八小时的工作后,又忽然迷上了网络游戏,彻夜搏杀,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刺激血腥后方能沉沉睡去,自此无梦。记得有位网游上的朋友说过,上网其实就是寻找现实中缺失的自我,缺什么找什么,网恋的便是缺少爱情,当斑竹的便是缺乏权力了。我不知道自己缺少什么。看着血肉飞溅,心,格外平静。
  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但管理倒很正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不似费明的那种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管理方式,当我是个十项全能似的使唤。在这里职责分明,而我,就只负责项目的实施中的一部分,算上自己,三五个人一个team,倒也自由清静,连老妈都还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我已有些老朽似的怕烦怕乱。
  老妈很久没有我的消息,打了无数次电话说要来看我,不愿意她看到我这副颓废的样子,也很难收拾个爽利的心情来应付她老人家FBI般敏锐的目光。以二十九岁高龄第二次失恋,第二次被人甩,让他们多年以来嫁女儿的愿望又成了泡影,对二老一定是个沉痛的打击。为了推搪,甚至和老妈翻了脸,有些恼羞成怒地呵斥她,烦不烦啊,跟你们说忙着呢,等我忙过了再来嘛。老妈一向是外强中干,见我火了就软了下来,好好好,你忙你的,记得照顾妹妹。
  放下电话,忽然有种想抽自己一大嘴巴的念头,活得真失败,父母生了我这样闹心的讨债鬼一定是后悔了吧,离三十岁是越来越近了,仍旧活得一塌糊涂,甚至连他们看着女儿顺利地嫁做人妇这么简简单单的心愿都做不到,只会对他们发火,让他们担心。怕看他们头上日渐灰白的头发,脸上因为终日担忧而愈发深重的皱纹,那都是我欠他们的,倾我所有也偿还不清。
  新上司就是面试我的那位,是个风格硬朗的女人,却有个很柔美的名字,罗雅兰。听同事讲她在公司中打拼了多年,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我一向敬重这样的女性,也暗自关注她的行事方式,尽管曾多次想过放弃,可成为一个她那样的成功职业女性,仍是支撑我走下去的目标,既然在这个行业这许多年,而且,看来家庭主妇的梦想已经不可能实现,那么也只有在这条同样不平坦的路途上,希冀着越走越好。
  工作了两周下来,很喜欢她的风格,每步指令都明确果断,而且快人快语,这都让我欣赏。可身边的同事们似乎并不太喜欢她。那天正在楼道里接电话,同组的小王一脸晦气地从她的办公室出来,边疾走边嘟囔,“见过刻薄,没见过这么刻薄的。”猛抬头看见我,尴尬地朝我笑笑,低头走开了。心中一惊,看来人还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了解未深就对领导过多好感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刻薄的上司,嗯,刻薄的女上司,似乎更难相处,心中不免暗自防备起来。
  公司最近在跟进一个很大的单子,这个项目金额不小,如果能拿下来公司一定大赚,所以由罗经理亲自出马,并亲点了一批队伍来配合销售和售前工作,如果项目真的能中标,也由她担任项目经理,这组人也直接进入项目组了。很意外,她选择了我。才刚刚进入工作状态的我,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被推到了最前线。
  小组成员会议上,大家都是一脸凝重,静静地听她布置任务。散会后,这群人还是满脸谁人刚刚过世的表情,我很奇怪,不就是一个投标的任务么?大不了难些累些,多加加班,至于世界末日般悲痛么?回到座位,坐在我边上的同事看我一副不知所谓的疑惑样子,凑过来叹口气解释道,“抓紧这两天想吃点嘛吃点嘛,该睡懒觉睡懒觉吧,再有,祈祷项目不要中标,不然等一进项目组,有咱们受的了,老罗手底下做过项目的没几个不脱层皮的。”说完也不离去,大概是等着我应景地做个同等悲伤或是错愕的表情吧,怎料我却享受这样的没日没夜,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这家伙讶异地看着我,当我是ET一般,见我实在不开窍,只得没趣地坐回原位,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之中。
  我被分派到为客户开发演示系统的任务。这个行业的客户已经被宠得有些毛病,很少对系统的构架有着明确的定义,他们需要由投标项目的几家公司提出若干构想,竖起个靶子批判,这样的反复提交方案,批判方案中,客户倒是明白了,投标的人也差不多累死了。但这个基本上也是无可争议的,这个圈里也是绝对的卖方市场,你不想干,大把人追着降价都干。干了便是干了,加班加点地干活,能否中标却还是个未知数。
  演示系统这个东西很是需要创意,要在尚无需求无设计、仅仅一纸招标书的情况下虚构出一个尽量满足客户想像的系统原型出来。说实在的,他想什么谁能知道,想多了怕人觉得系统臃肿,想少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啊。在这绞尽脑汁的取取舍舍之间,演示系统渐渐成了形,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忙得没时间难过,我想,可能已经不难过了吧,就像个懵懂的孩子,摔破了膝盖,伤疤好了便忘了疼。
  为了这无米之炊大家连加了两周的班,但总归还好,辛苦没有白费,我们中标了,值得欣慰的是,在这反反复复被批判被否定中,系统架构和功能框架也逐渐建立起来了,为接下来的项目实施省却不少工夫。
发了中标通知后,老板请相关人员庆功,本不愿去,工作量都扯不清楚的事情,更不要提功劳了,这顿饭吃得颇有些无功受禄之嫌,可罗执意要我去,说是总得让老板知道干活的人长啥样子,我苦笑,也不过是张面有菜色的脸,露不露也没啥杀伤力了。
  去了便后悔了,席间推杯换盏都赞的是销售喝吐了血,售前想破了头,倒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见惯了这样的无趣,只盼着早些散了还我个清静。忽然,罗端了杯酒给销售经理,
“老范,你看我们的兄弟们协助你们做工作也挺辛苦的,这工作量怎么算啊?”
  销售果然是油滑,一脚将球开到了老板脚下:“罗经理光笑话我,我哪有评定开发工作的权力啊。”
  老板倒也不含糊:“谈什么工作量,销售冲锋在前,技术人员配合工作干二十四小时也是应该,只要不是干出二十五小时就行了。”
  席间登时一片死寂,见多了刻薄的头头,可这样的语出惊人倒也是头一遭,大家面面相觑,我想罗定有些后悔多此一问,殊不知扔下一块小石,竟激起了那片最真实的涟漪。许久,销售经理也觉得这尴尬未免太甚,连忙端起一杯打个哈哈,“来,大家干一杯,今后做项目还要仰仗各位呢。”
  大家也乐得顺竿而下,纷纷举杯,凝重的空气一下烟消云散,倒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没有端杯,这杯酒喝不下去,换了往日的我,大概早已回他一句,可今时今日,我早已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我,争与不争,对我已无所谓了,只不过心头忽然有种冰凉的失落,奋斗了这许多年,居然找不到了自己的方向。
 项目正式启动前的一阵子,难得的忙里偷闲。日子过得平静,忙起来陀螺般闲起来就像个透明人似的在公司中呆坐,那晚,看了几位名导的《十分钟年华老去》,竟怆然泪下,我知道,当我在遥远的异国那庭院中拈起那片落叶,激扬风发的青春韶华在那一瞬间,早已离我而去……
  而我,在这终日无所作为的困顿中慢慢地变成了一只惫懒的猫,失眠倒也渐渐好了,变
得可笑地渴睡了起来,一有时间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管不顾地昏昏睡去,睡着了真好,梦境中,美的依旧是美丽的,而残酷的却也罂粟般绚烂。
  老板打了若干次电话给我问我为何不去小坐,我说,不去了,最近贪睡得很,熬不得夜了。他笑我更年期到了,执意要我去坐一下,便应了晚上即使困了也去他那里打盹。
  酒吧依旧是那个喧闹的酒吧,可我却有种极不适应的生分的感觉,风,带走了与那节奏一起震颤的活力,坐在那样的音乐中,我觉得恐惧,那是一种已不再属于我的陌生,莫名地不能融入的隔阂,老板还是老样子,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不相干似的,“聪慧,你肥了。”
  “拜托,何苦见面就恶心我。”对他除了苦笑我找不出更好的表情。
  “真的肥了,痴肥,没了以前的机灵气。”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不是个女人,为啥他从不肯对我说句不让我闹心的赞扬。
  “灵气可以换人民币吗,笨。”别过头去,忽然看见那血红女郎正依在一个高大男人身畔娇笑着,对他努努嘴。
  他侧下头轻描淡写地看一眼,“放心吧,她有的是青春可以挥霍,时不时换不同的男人来这里晃悠。”
  我再次苦笑摇头,“男人,都是这么狠心么?”
  他颇有深意地盯着我,调侃着,“男人狠心是真的,可你怎么就没这股劲头呢。”
  忽然发现今天来真是个错误,我这个有些邋遢的痴肥女人只得一遍遍地傻傻地笑着,“我不敢,我怕死怕疼怕丢人,什么都怕,怎么着都能凑合着活着,挥霍是需要有资本的,可我没有,所以我只能这么没劲透顶地活着。”
  他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笑了,“张聪慧,其实你最经活,没人能弄垮你,说真的,咱们俩搭伙过日子吧,你和我是绝配。”
  也就这败类能喷出如此臭不可闻的气味,晕那些无知小美眉不说,还想跟我逗乐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亏你想得出来,祸害愚昧少女祸害到我头上来了,挤对我刚被人蹬是不是?”
  “看你快三十的人了又没人要,跟了我算了,最起码给你个名分。”
  “啊呸,伤口上撒盐的缺德事你也干。”我强忍着没有跳起来抓花他的脸,郁闷地灌下一大杯冰橙汁,从喉咙到肠胃透心凉。
  他倒板起脸一副少有的严肃的样子:“说真的呢,你认真点,过来和我一起,寂寞的时候还有人说说话。”
  这我倒是从来没想过,一时懵住了不知该如何应答,寂寞吗?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对着空空如也的屋角发呆,感觉自己就要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怎么能不寂寞?我仅仅是个平常女人,有一个真心爱我,愿意相伴左右的男人竟如此奢侈,良久才傻傻地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聪慧,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依旧认真地看着我。
  很重要么?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淡,可是当他这样直白地问我这问题,却再一次犹豫了起来。“不知道,也许……很重要。”
  他叹一口气,“他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你仍旧相信爱情?”
  有一些问题,让人不得不剖开自己的心灵才能作答,而直面自己的心,愈发惶恐,爱情,这种复杂的情感伤我太重,可既然是它伤了我,如何能不承认它的真实存在呢,所以我说:“我信,尽管这不是能够长久的情感,可是我曾真实地感受过它的幸福和痛苦。”
  “学会忘记和不在乎,这样会过得更自在些。”
  “这辈子是没戏了,等我喝了那碗孟婆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聪慧,你考虑考虑,我等你答复,咱们是最合适的,你大概也倦了,我也是,咱们都给彼此最大的宽容,不要去强求什么愚蠢的彼此相爱,就这么生活好吗?”
  就这么生活,何尝不想就这么生活,可是回忆,当你自作聪明地认为已经将它甩脱,它却如影随形,待你放松了防备,恬淡了心情,不期然静立在你身后,残忍地拍一拍你的肩,告诉你看过来。
  朝他摆摆手,言语太过苍白,而我太过虚弱,找不出有力的事实来抵御他的诱惑。生活,让我迟疑停顿得太多太多,心中那若隐若现的曾经的甜蜜、现在的悲伤,迷乱了我的眼,荒废了我的心。有爱的生活让我畏惧,可这样无爱的相处也同样让人心寒。这信与不信间,大概就是深渊。
  几乎是落荒而逃,他那样赤裸裸地直问着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问题,令我恐惧。
  项目终于启动了,又有了无数可以逗留在公司、埋头于工作的理由,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个项目,因为它有够忙也有够累。看得出,老罗对我还是很器重的,不为别的,我拼命工作。
  老妈上次被我呛回去后很久没有打电话给我,而我也没有勇气打回给她,痛恨自己的不孝,可是,怕听他们的嘘寒问暖,仿佛靠着最后一丝求生欲望蹒跚在无边沙漠中的孤独旅者,一点点的温情都会让残存的勇气轰然倒塌,只得这样无爱无恨地机械地迈动着沉重的双腿。孩子长大了,反倒和父母生疏了,看着他们无助地老去衰弱,愈发地思念依赖儿女,岁月在他们的脸上无情地侵蚀着。他们将如花的岁月全部倾注于我,可我却无力绽放,看着那已有些浑浊的眸子,忽然发现这才是支撑我前行、阻挡我放纵沉沦的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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