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第二部+(完结)-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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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艳丽，形状各异的小药丸，看起来煞是可爱。它们的作用却是用来对抗人类的死亡大敌——癌症。孟海涛下意识地用手指拨弄那些药丸，它们在抗击癌细胞扩散的同时，也谋杀了他体内大量的健康细胞。连日来，他能感到所剩不多的体力一点点地被消耗着，身体比发病前更加衰弱，经常恶心得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去。孟海涛无奈地摇头，尽管如此，他还是必须把这些药吃下去，否则，癌细胞就会迅速地侵占他的整副身体，使他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彻底丧失。
五颜六色的小药丸被收在布满细茧的掌中，整整一大把。孟海涛猛地把药捂进嘴里，再灌下一大口水。所有的药被艰难地吞下去，胃里一阵痉挛，豆大的汗珠刹时布满他光洁的额头。孟海涛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这药就是时间，是希望，是他能给伊恋的爱情。他要把它们死死地吞下去，用来守护一个誓言——他答应了伊恋的，要陪她一辈子。他的心里有无数个不确定，可是他确定自己要努力，不仅要支撑着等演出成功，更要努力珍惜自己的生命。他的世界又重新有了舞蹈，有了伊恋，这么美好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要努力地活下去，把幸福延续……
等胃里一阵翻腾过后，紊乱的心跳也逐渐恢复正常，他脱力地仰靠在椅子上。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纸一样的白，漆黑却失了光彩的睫毛无力地颤了两下。他要休息一会，下午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做。
伊恋按时来温热易消化的素面，一小把提味的香菜细细碎碎地洒在上面，透出一点诱人的香味。孟海涛的胃口越来越差，她想尽办法让他多吃一点，才能有足够的体力去支撑。
饭的香味没有吊起孟海涛的胃口，反而让他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伊恋装做没有看到，故作轻快地说：“师兄，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要开会呢！”
“好呀，我也饿了！”孟海涛张开眼睛，笑着说。
柔软的素面吃下去，胃里却象堵了块石头一样的，压得他不能呼吸。他努力地吃着，不理会胃中传来的不适感。
看着孟海涛近乎发狠地吃东西，伊恋知道他是在努力地挣命。她看过书，知道癌症病人必须要忍着不适尽可能地正常吃东西，才有体力去对抗疾病。她心疼地把手搭上孟海涛的前额，因为抵抗力急遽减弱，几天来他一直在低烧。她劝他留在家里休息，他却执意要来到这里，和演员们一起度过演出前最艰苦的排练日子。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她真怕他突然就那样倒下，再也起不来。
孟海涛拼命地吃下半碗面，压下腹中的不适感。伊恋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又苍白了些，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静静地搂住他的肩，给他以无言的支持。孟海涛拍拍她的手，回过头报以安慰的一笑。不管他有多难受，他都会告诉她，他没事，不用担心。
孟海涛靠在伊恋温软带着馨香的怀里，放松地睡了过去。
演员们按时来到排练厅。门外悉悉簌簌的声音惊醒了浅眠的孟海涛。伊恋揉着他的太阳穴说：“再休息一下吧，我先出去。”
“不了。”孟海涛握住伊恋的小手，为了让他能有片刻的休息，她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用双手护着他。其实她每天比他工作的时间还要长，他休息的时候，她还要尽心地照顾他。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啊。
孟海涛撑着拐杖站起来，双手在脸上干搓几下，抹去满脸的疲惫。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因病痛而委顿的精神慢慢在镜子前振作起来。不管在背后有多累，他都要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才去面对那些信任他、依赖他的演员们。
他大步走出办公室，伊恋迅速换上了紧身的练功服跟在他的身后。孟海涛神采奕奕，伊恋温婉大方，两个极为俊美的人是那么和谐，在有他们的排练厅里，仿佛空气中都涌动着蓬勃的生命力。
孟海涛习惯性地走到大厅中央，环顾四周，让喁喁私语的演员们在他坚定锐利的目光中安静下来。他双手握紧拐杖，把腰挺得更直，微笑着说： “现在开会。”
下午的会一直开到夜幕降临。这是到剧院实地彩排前最后一次业务会，孟海涛再次描述每个演员在舞台上的任务，婉转地指出了一些存在的问题。演员们听得很用心，孟海涛讲得很投入，浑然不觉自己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等到散会，最后一个演员离开，孟海涛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师兄！”伊恋惊呼着扶住他，手中触到的是冰凉的汗湿！
“没事，别担心。”孟海涛笑着说，勉力移动拐杖，“我们也回家吧，很晚了。”
伊恋死死抓住孟海涛的胳膊，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一进家门，伊恋就把孟海涛往卧室里推，“你先躺一躺。”
孟海涛坐在床上，把拐杖靠在墙边，“不用把我当成大熊猫保护吧，我没事的。”
“我知道你没事。”伊恋抱住孟海涛，把脸贴在胸膛上，“可是我很心疼，你的身体还没好，就做这么多事，不休息，你会累坏的。”
孟海涛微笑着回抱住伊恋，抚上她的小脸。意外的，竟然摸到了满手的湿润。孟海涛有点慌了，抬起伊恋的小脸，竟然看到那美丽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伊伊，你怎么了？我休息，你别担心好不好？
“你要好好的，好好的……”伊恋哭得泣不成声。他已经衰弱得站都站不稳了，还倔强得不肯住院。她偷偷查过病例，推迟手术会大大降低手术成功的几率，她害怕会因此失去他，真的好怕……
孟海涛很想就这样倒在床上。又坚持了一天，他真的很累了，可是他还舍不得睡，只有在这静谧的晚上，他才能把时间留给爱情。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他和伊恋终于酿出了爱的美酒，他要用全部的生命去珍惜，哪怕有一天他真的再也支撑不下去，他也要把爱留给伊恋，作为他永远的礼物。
这样想着，孟海涛努力起身，找到在厨房忙碌的伊恋。伊恋正在为他调配营养晚餐，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束了起来，她的动作轻盈而充满韵律感，就象精灵舞动的小天使。
这么可爱的伊伊在为他弄晚餐，幸福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孟海涛很满足地微笑了。爱不但要给予，也要收获。因为对方也在用一颗同样的心爱着自己。
如果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也许他和伊恋不会分开那么久。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经历得越痛苦，结出的果实越甜蜜。这种甘甜，孟海涛是体会到了。
就算明天就会死去，至少今天是相爱的，这不是幸福又是什么呢？
“可以吃了！”伊恋把营养的素餐盛在美丽的细磁盘子里，大功告成地拍拍手。双手攀上了孟海涛的脖子，邀功。
孟海涛宝贝地搂住她，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我的伊伊最能干。”
这样直白的表达，对于孟海涛来说不是不羞涩的，但是他要这样做。他要让伊恋知道他有多爱她，给她机会照顾他。等到有一天，他再也隐瞒不住他的病情，伊恋也不会后悔没能好好的照顾他……
“师兄，明天又该去医院检查了。”夜里，伊恋蜷缩在孟海涛的怀里，摸着他光滑的肌肤下瘦骨嶙峋的身体。想到癌细胞正在以她所看不到的速度一点点的吞噬着最爱的师兄的身体，伊恋就痛苦得几乎窒息。多少次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泣，却在他的面前展现出阳光灿烂的笑脸。他这么辛苦的忍耐，不就是为了她的笑吗？那他就笑给他看！只要他安心，她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从十一岁开始，她已经在他的身上得到太多，现在到了她付出的时候了，更何况她付出的仅仅是微笑！
医生在孟海涛的要求下推迟了手术，同时要求他每周定期去医院检查。一旦肿瘤有增大或者转移的趋向，可以立即为他调整治疗方案，尽可能地保全他的生命。
孟海涛的手搭在胃部，身体内部的变化，他是能感觉的出的。大量的抗癌药物并没有减慢癌细胞生长的速度，自己器官对异物的敏感使他知道，他的病情并没有完全的得到控制。到底恶化到了什么程度，他已经不敢去想。还有最后半个多月，他一定要坚持下来。
“我最近的感觉很好，明天的检查就算了吧。胃溃疡而已，我想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孟海涛故做轻松地说。
“不行！医生说你一定要定期检查的！”伊恋急得从他的身上弹了起来。
孟海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反应过激的伊恋。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他们现在这样幸福，难道他真的想只坚持过演出结束就离他而去吗？一直以来的压抑和恐惧突然就爆发了出来，伊恋把头埋在手里，忍不住放声大哭！
孟海涛慌了，支撑着爬起来，搂住伊恋哭得颤抖不已的身体，“不要这样，演出完了我就检查好么？”
“你心里就只有演出么？你什么时候才能考虑一下你自己？癌细胞要是转移了你会没命的你知道不知道？”过于激动和恐惧，伊恋把心里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孟海涛的头嗡地一声炸开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憔悴的脸庞顿时退去血色。这些天来一直象个小精灵 一样快乐的伊伊，她的心里忍耐了什么？
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维持平和的语调，孟海涛抱住了伊恋，柔声说：“对不起，伊伊。”
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中，狂燥的伊恋一下子平复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禁自责地闭住嘴巴，泪水却更大量地涌了出来，淹没她秀美的脸庞。
“好伊伊，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可是，却委屈了你。”孟海涛心疼到了极点，已经感觉不出胃部突然袭来的剧痛。是自己太自私了么？本想自己一力承担，却让伊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与痛苦作战。
“师兄，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连吃的都是增强免疫力的营养套餐。我要你平安，我好怕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要你活着……”伊恋不再伪装，把头埋在孟海涛的怀里，贪婪地倾听他心跳的声音。让自己的泪水染湿他的胸膛。
“不会的，伊伊，这么不容易才重新在一切，我不会的再离开的。”孟海涛不住地保证着，把伊恋抱得更紧。
次日，在伊恋的坚持下，孟海涛来到医院进行检查。结果证明他的预感再次应验，医生在他的胃部找到了新生的小肿瘤。情况非常不好。
“你必须放下一切工作，立刻住院。”医生的口气已经不容商量。
“可是，我 ……”演出在即，伊恋正带着演员们在剧场彩排，他怎么能这个关键的时候动摇军心，一个人跑来住院？
“肿瘤一直在生长，现在手术你都要切掉大半个胃，再拖下去，你可能整个胃都被切掉你知道吗？”医生没见过这么倔强的病人，别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先考虑怎么样保命，他却心心念念的只有演出！他只有一条腿的男人，又不可能真正上台表演，医生不知道他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医生，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孟海涛急了，几乎是恳求。
“你的病再拖上一个星期都很危险！”医生道。
“师兄，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立刻入院！”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同时，伊恋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她安排演员们吃饭，自己马不停蹄地跑到医院，刚好听到医生和孟海涛的争执。
孟海涛的脸苍白了，他坚持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撑到演出的那一天。难道，他真的不行么？
“师兄！”伊恋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看着他，“不要管演出的事情了，交给我处理，你安心接受治疗，好不好？”伊恋说着，又红了眼睛。
孟海涛抬手擦去伊恋脸庞缓缓滑落的泪。“对不起伊伊，别的我都能答应你，但这次真的不行。自从三年前失去一条腿后，我以为我的人生完了，你知道我是个贪心的人，仅仅有爱情还不能满足我，我一定要舞蹈！这次的演出我准备了这么久，每个细节都装在了我的心里，演员也需要我的支持！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大家，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演出，我把它看成了一次新的重生！”
伊恋动容了，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孟海涛。她知道孟海涛是下定了决心，再劝也是于事无补。微微笑着，伊恋对医生说：“一个星期后入院可以么？再给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排练跳舞。”
“不行，我一定要等到首场演出结束。”不等医生回答，孟海涛抢先说。
“我和舞蹈学院还有演员商量，把演出提前一周。”伊恋胸有成竹地说。
虫子的话：
又是很艰难滴一章，曾经试图推翻重写，失败告终。
越是到结尾，创造力越是枯竭，5555，偶快不行鸟~~~~~
不想让结局太平淡，但力不从心，请各位亲见谅，所有的不足，希望能在修改滴时候尽量弥补吧，现在偶是不行鸟~~~~~
如果米以外滴话，下章结束。
另外，小声说，虫已经开始酝酿新坑，严重喜新厌旧滴虫啊……
11月9日更新；完结
演出的日子一下子就近了。演员们每天泡在剧院排练，白天，孟海涛录下每次排练的实况，晚上就和这些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孩子一起讨论，力争把演出做得尽善尽美。他突然变得象个即将初次走上舞台的孩子，兴奋而紧张，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让演员们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伊恋看到他几乎神经质的样子，又是怜爱又是心疼，连连劝他给自己放放松也给演员们减减压。
孟海涛象个腼腆的孩子一样的笑，演员在演出前夕是不能太紧张的，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有着十几年演出经验的他竟然忘了。挥挥手叫大家自由休息半天，在演员欢呼的同时，孟海涛召集舞美人员再一次的调试现场的灯光和音响。
伊恋端来一杯水给孟海涛，“师兄，这些我来就好了，你最好先回家休息……”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海涛用修长的手指掩住了口。
“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彻底休息，好么？”孟海涛笑着说。
“彻底休息……”伊恋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沉。她摇摇头，把不好的想法甩掉。师兄那么认真的生活，上天一定会给他安排长长的一生，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相爱的日子要一起度过呢。
白天的孟海涛精神奕奕，劲头十足地为演出做着最后的准备。伊恋几乎不能相信他是一个生命随时受到癌症病人。夜晚，回到他们自己的家里，孟海涛全身的力气顿时象被抽离了一般，倒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伊恋担忧地看着流着冷汗面色惨白的孟海涛。她知道他很疼，医生早就告诉过她，胃癌的病人都会很疼。床头就放着医生开的特效止疼药，伊恋跪在孟海涛的床头，撩开他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头发。
“师兄，吃药吧，不然明天你会撑不下去的。”她柔声劝道。
孟海涛艰难地摇头，他时时刻刻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疼痛，已经很习惯了。止疼药含有杜冷丁的成分，会对大脑造成伤害。他这么辛苦的忍着病痛就是为了能工作到首场演出的那一天，如果脑子不清醒，他怎么做数十名演员的主心骨？
孟海涛深深地吸气，用尽量平缓的语调说：“放心，我不疼……”
伊恋咬住嘴唇，深深地看着他。他总是那么隐忍，哪怕是在她的面前，哪怕是走过了风风雨雨后的现在，他都不肯完全的把他的痛苦暴露在她的面前。这，就是他的爱的方式吗？
伊恋把孟海涛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看着那张瘦得脱了形的英俊面孔。突然的，她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是挺直的鼻梁，然后是干燥的嘴唇。孟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