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第二部+(完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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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又垂头丧气地回来，再也了主见。
“这个该死的朱古力，这么快就把房子退了，拿着我的钱跟新女朋友远走高飞了。房东动作也快，居然已经带了新人过来看房。我……我该怎么办？”咚咚六神无主，茫然失措。
孟海涛从卧室里拿出一叠钞票，递给咚咚，“别着急，先找了住处再说吧！”
咚咚讶异地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睛，好象不能相信似的。
孟海涛把钱塞到咚咚的手里。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他不能看着她就这样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
“你要是真有心帮我，你能不能……能不能……”咚咚嗫嚅着说不出口。
“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孟海涛说。想不到残废的自己还有能力帮助别人，孟海涛心里竟有些高兴。
“能不能让我住在你这里？”咚咚红着脸说，又急急补充一句，“我赚了钱付房租给你！”
“不行！”孟海涛脱口而出。
咚咚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十个小时之内被人抛弃了两次，她年轻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她把孟海涛对她的拒绝当成了第二次抛弃。
孟海涛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边给她擦脸边哄道：“别哭，我没别的意思，你看到了，我是个残疾人，我不习惯与别人一起住的。”
“不，我知道，你是怕你女朋友回来误会。我保证等她的戏一杀青就走，我就是想在你这里住几天，休息一下，再另想办法。我的钱全被朱古力拿走了，要是再欠你一大笔钱，我的压力就更大了……”
孟海涛明知道她的道理根本说不通，却不忍心再把她往外赶。咚咚只有十九岁，不管嘴巴上有多坚强，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她现在这个样子，把她放出去，他还真的有些担心她。
“好吧，我帮你把伊恋的东西收拾一下，你就暂时住她的房间吧！”孟海涛无奈地说。
咚咚立刻破涕为笑，大声说：“不用你麻烦，我自己收拾！”
孟海涛摇了摇头，伊恋的东西，他不会让别人碰。
下午，孟海涛陪咚咚一起去了小区外面她的小书店，朱古力还算有点良心——或者是不屑一顾，他把小书店留给了咚咚。
“还好他给我留了吃饭的家伙，不然我就真的没活路了，这店是我跟朋友借钱开的，现在钱还没还清呢。”咚咚开了小书店的卷帘门，又开了里面的玻璃门，让孟海涛进去坐。在晴好的天气里，孟海涛上门前那四级台阶并不困难，咚咚却还是很体贴地扶了他一把。从上午开始，他们的关系好象突然亲昵了很多。
孟海涛环顾四周，还是那家小小的书店，门口一架子巴掌大的漫画，里面是各种时尚杂志和畅销书，满满当当，热热闹闹。
咚咚还是跟孟海涛借了一笔钱，小书店要维持生存，就必须不断的充实商品，她已经没有了进货的本钱，只得求助孟海涛。而孟海涛也有了他的新职业，在咚咚去图书批发市场进货的时候，帮她看书店。
昔日的芭蕾舞王子，却干起了看书店的营生，这世界变得实在太快，连孟海涛自己都弄不明白。不过，躲在门口的写字台前却让他觉得很安全，他失去一条腿的下半身藏在桌子下面，拐杖也平放在地上，他在桌前坐着的时候，没有人看的出来他的残疾。虽然是自欺欺人，但毕竟让他部分的找到了作健全人的感觉。就为这一点，他爱这份不起眼也没有工资的工作。
咚咚是个能吃苦的女孩子，每次几大摞新书，她自己就能从图书市场拎回来。动作麻利地让新书上架，她就抱着本书坐在孟海涛的身边，也不去招呼客人，就那么静静地看书。刹那间又让孟海涛想起那个下着雪的日子，咚咚是多么安静而体贴地带给他温暖。他庆幸自己收留了她，她是帮助过自己的人，自己也理所当然地应该帮助她。
咚咚对金钱并不看重，够自己一天的生活还债，她就早早地关店。她最大的愿望居然就是等手里有了余钱，痛痛快快到环球嘉年华玩一次。本来计划和朱古力一起去的，他却拿了她的钱跑了。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逛街，既然是和孟海涛住在一起，她就理所当然地要求孟海涛和她一起逛。孟海涛本是最怕到人多的地方去的，拒绝了她几次，谁知道她竟然哭了起来，说自己是他的累赘，他已经讨厌她了。
孟海涛不想和她解释残疾人心理，又怕她哭，只得答应了她一次，谁知道咚咚竟高兴的跳了起来。
傍晚的商业区，熙熙攘攘，上班族纷纷从写字间涌到街头。孟海涛在人群中奋力地摆动双拐，带动右腿向前行进。不时的有人回头盯着他看，孟海涛甚至能够感受到身后也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的断肢条件反射般火辣辣的疼起来，走在街头的孟海涛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再不要接受行人的注目礼。咚咚倒是满不在乎，每家店都要进去看看，遇到喜欢的还要试试，留孟海涛一个人在外面等。他行消骨立的身体和空瘪的左胯，在宽大的穿衣镜前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孟海涛几乎不敢看自己，忙替咚咚买了单，只等咚咚出来，不等她同意，匆匆就往外面跑。孟海涛拼命地挥动拐杖，走得那么快，拎了满手东西的咚咚几乎追不上他。咚咚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海涛你等等我啊！你怎么拉！”
咚咚这一叫，更多的人向他们看过来，孟海涛五雷轰顶般地站住了！他在做什么？他又做了逃兵，为了怕别人看到他的断腿，他有急急忙忙地往回赶路，却不知他用那么怪异的姿势走得飞快，更是吸引路人侧目。
真是个懦弱的男人啊！孟海涛叹道。他停了下来，等咚咚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帮她拿着手里的购物袋，跟她说了声抱歉。
咚咚也明白了孟海涛的心思，她坦率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紧张。”
孟海涛无言以对，陪着咚咚慢慢走出步行街，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第 4 章
回到家里，倦极的孟海涛回房休息。咚咚知道自己闯了祸，忙跑回自己的房间，把刚买的白色裙子三下两下套在身上，又稍微画了个淡装，揽镜自照也是亭亭玉立。咚咚轻手轻脚地蹩进孟海涛的房间，站在他的床边。
孟海涛靠着床头的靠垫，拐杖倚在床头桌上，他的双手放在胸前，唯一的一条腿斜在床上，衬得身体极为修长单薄。他的眼睛闭着，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咚咚轻轻坐在他的身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孟海涛立刻睁开眼睛，说道：“我累了，你自己吃饭吧。”说罢又闭上眼睛。
“你看我的裙子好看吗？”咚咚说。
孟海涛强打起精神看了她一眼，如实答道：“很好看，但白色不太适合你，如果颜色热烈一些会更好。”
咚咚噘起了嘴，白色裙子是你给人家付的帐呀！
孟海涛再次闭上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似在忍受痛楚。白色，是属于伊恋的颜色，他还记得，出车祸那天早上，伊恋就是穿了最美丽白裙子，和他赶着去芭蕾舞团参加庆功宴。因为他的疏忽，不但自己残废了，伊恋也如断了翅的天使，不得不告别心爱的舞台，远走他乡。亲爱的伊伊，注定，是我对不起你。
咚咚哪知孟海涛此时以是心潮澎湃，想和他顶嘴，突然又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便换上一副可爱的笑脸，“对不起拉，我想的不周全，让你难过了。”
孟海涛没有想到咚咚是来道歉，听她这样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双手撑着床垫坐起来，孟海涛认真地说：“我没难过，只是有些累，睡一觉就没事了。”
咚咚听出了孟海涛在逐客，却装做不知道一样，坐在他的床上张望起来。
“呀，原来你是跳芭蕾舞的！”咚咚大叫起来，她看到电脑桌前立着一个像框，里面的孟海涛正在凌空腾越，紧身衣包裹着健美的身躯，青春的力量好象随时会冲破衣服爆发出来一样。
咚咚又看到了陈列台，一尊尊奖杯记载着孟海涛曾经的辉煌岁月。这些东西，本来孟海涛断腿后就想把它们通通丢掉的，可当时伊恋住在这里，他不想让伊恋把他当成懦弱的男人，更怕伊恋为他难过，就保留了下来，习惯了也就不再在意，没想到咚咚见了，倒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呼小叫起来。
孟海涛叹了口气，目光飘向没有腿的左胯。咚咚也岁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终于知道了孟海涛的心，到底有多痛。
咚咚有着西北姑娘的直爽，心里想着，她就这样说了出来，“失去了一条腿，你一定很伤心。”
孟海涛一个激灵，几乎跳了起来。还没有人，这样直白地撕开他的伤口。他的感觉，不但是痛，更有被揭穿灵魂之后的难堪。
“你是怎么截肢的？意外还是生病？”咚咚继续问道，却看到孟海涛已经变了脸色，甚至身体也颤抖起来。
孟海涛摇着头说：“咚咚你别问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咚咚非但没走，反而大声说：“你这是在逃避吗？你害怕别人问到你的伤心事吗？”
坚强的面具被人揭开，孟海涛露出了苍白无光的脸，哑口无言。
咚咚激动起来，继续大声说道：“你总得面对现实呀，不然，最痛苦的只有你自己。我今天终于知道你从前有多么的优秀，也知道你现在有多么的痛苦。可是，你的腿没有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你逃避也没有用啊！刚才在街上，你失魂落魄的跑回来，其实，正条街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真正意你少了一条腿的事情！你不是在躲别人的目光，是在躲你自己！”
“够了！”孟海涛大吼道。这个小姑娘，她怎么能懂他心里有多难过？不单单是因为腿，更因为伊恋！伊恋！！
咚咚缓缓地摇头，小声说道：“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看到你快乐。我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帅，可是你总是苍白着面孔，冷冷的象个病人一样。你自己不开心，周围的人也会为你不开心的！”
孟海涛震动了一下，自己不开心，周围的人也会不开心。她说的没错，伊伊，托娅，张团长，太多的人因为他而不开心了，而他还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别人而振作自己！
“海涛，让我来帮你好吗？”咚咚认真地说，稚气的小脸是一本正经。
孟海涛瞪大眼睛看着咚咚，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咚咚咬着嘴唇，把手抬起来，轻轻落在孟海涛空蹩的左胯上。
孟海涛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避开了咚咚的手。
“要面对自己，首先要面对别人的注视。”咚咚说。
孟海涛有点不明白，他记得心理医生说过的是，要面对别人，首先要面对自己。咚咚的理论为什么是反的？
咚咚好象明白他的心思一样，欺身向前，再次把手放在他的断肢上，还把孟海涛的一只手压在自己的小手上面，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残疾，不想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别人多看你一眼，你都觉得他们是为了看你的断腿。就象我现在碰你的腿，我能感觉到你在抽搐，你不能面对的不是你的断腿，而是我的手，对不对？如果你不在乎我碰触你的残腿，当你能够很坦然的面对别人的眼光，就意味着你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阴影——明白吗？”
孟海涛摇头，挣扎着想摆脱咚咚的抚摩，咚咚的手却压得那么紧，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孟海涛的断肢剧烈抽搐着，大颗的汗珠淌了下来。他听懂了咚咚的话，但那却是他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做到。”咚咚盯着脱力歪倒在床上的孟海涛说，“我第一次失恋的时候，也是痛不欲生，别人提起他的名字我都会哭。我不喜欢那样，就逼着自己去和别人谈他，谈失恋。谈到别人都烦了，我发现，我已经不伤心了。”
孟海涛有点呆，用这样残忍的方式让自己面对伤口，是否值得？
咚咚说：“我现在过得很开心，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在一起，分手了也不难过。不是很好吗？”
孟海涛看着咚咚，此刻的她，脸上有着与她的年龄和性格不相称的成熟。想起平时没心没肺特立独行的她，孟海涛模糊地想，也许象她这样生活，真的很好。
咚咚松开手，放过孟海涛。
孟海涛蜷缩在床上，汗湿了厚实的棉布睡衣。咚咚拉过床上的被子，帮孟海涛盖严实。在温暖的被子覆盖下，孟海涛多少有了些安全感，他的身子越发绻起来，把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底下。
咚咚笑了起来，把被子往下拉到他的下巴底下，掖好被角。“你累了就休息一会，我做晚饭给你吃。”
咚咚施施然走了出去，从搬进来的那天开始，她就包办了孟海涛的三餐。不花钱的住人家的房子，总要出点力的。
第二天，咚咚提出，每天晚饭后到不远处的广场散步。孟海涛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夜晚的广场，人流如织，他不象让自己的断腿接受公众的检阅。
咚咚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要想面对自己，首先要面对别人的眼光。”
孟海涛猛烈地摇头，如果可以，他宁愿谁也不要面对，一个人躲在黑暗的房间舔嗜伤口。
咚咚丢下三个字：“胆小鬼。”自己独自去书店了，把门摔得很响。
孟海涛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咚咚那句“胆小鬼”深深的触动了他。他知道她是真的想帮他，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作一辈子缩头乌龟。该来的总会来，就按她说的试试吧。
孟海涛换了衣服，撑着拐杖来到书店。咚咚在店里看到孟海涛目不斜视地攀上门口那四级台阶，笑了。
街心广场，正在举办秋季花展。几乎附近小区的居民全部出动了，偌大的广场上，几乎人比花多。孟海涛和咚咚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不断有人从后面挤上来，再回头看他们一眼。孟海涛的脸上火辣辣的，想躲却无处可逃。咚咚跑去看花了，黄的菊花粉的月季白的牡丹，争奇斗艳。孟海涛突然看到花坛旁边有一排椅子，许多人成群结对地坐在那里休息聊天。孟海涛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三部步做两步奔过去，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没想到孟海涛的到来却在人群当中引起一阵骚动，坐在他旁边的大妈很自然的问道：“小伙子，你这腿是怎么弄的啊。”
孟海涛顿时觉得血涌上了头顶，却不知旁边休息的人群立刻被老太的问话所吸引，一时间足有五六个人围在孟海涛的周围看他的断腿，侧着耳朵准备听他讲故事。
孟海涛再次做了逃兵，他也不管咚咚，抓起拐杖就跑，却不小心绊在一个花盆上，整个人摔了出去。人群响起惊呼声，孟海涛的头脑一片混沌，他被人扶了起来，拐杖被人塞回腋下，他也不知道道谢，继续摆动着拐杖向前狂奔。他的脚步越发颠簸，几乎飞了起来，一颠一颠的往前窜。他没有了芭蕾舞王子优雅的仪态，他也不顾及那些，只想尽快地回到家里，把自己锁起来。
漆黑的房间里，孟海涛趴在床上，他听到咚咚回来了，啪啪地拍他的房门。孟海涛把头埋到枕头下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支配自己的思想。
咚咚还在拼命地拍着门，大喊着，“海涛你开门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摔伤！”
孟海涛再也忍不住，他把门打开，咚咚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口，还来不及说话，孟海涛先爆发了出来，“你还来做什么？还嫌我不够难看吗？不要理我，也不要安慰我，就让我作胆小鬼，就让我作缩头乌龟，只要别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别再让那些人象看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的看我！”
咚咚一手按开了顶灯，孟海涛失控地大叫着，“关掉，把灯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