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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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他不愠不火,就老实地到大婆屋里去睡。这样的大少爷哪有呢!就是那次强迫她干那事,细想起来也不过分,你总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啊。至于,他说啥也不肯,政府判离了,他也没办法。孩子判给自己抚养,比挖他的心还疼。他把自己娶过去,不就为生儿子吗?他真喜欢这个儿子,经常偷偷摸摸地来看。现在想起自己那冰冷的态度,觉得有些过分。丁步堂今年也快六十了,膝下无儿无女,好可怜。不知为什么,今晚重新想起这些,与往日的感觉大不相同,感觉欠着丁步堂什么。人啊,怎么变化这么快呢!看来随着的变化,人与人的关系也在变。今后丁步堂再来看孩子,让平安认不认这个爹?即便这孩子是大夯的,也没法说呀!她脑子乱极了,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平安帮娘在地里忙活了几天,锄夏播玉米,给棉花打药除虫,每天都累得腰酸腿疼。尽管这样,心里也挺痛快,终于能帮娘干些什么了。
报到的期限到了。吃过早饭,李平安要去县城。娘恋恋不舍地把他送到村口,平安说:“娘,回去吧。”
娘的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到了黑龙河大桥上,平安又说:“娘,你回吧。”
娘又没停,仍往前走。过了大桥,到了码头镇汽车站,平安心里热热地说:“娘,别送了,快回吧。”声音哽咽了。
娘看着儿子上了车,嘱咐说:“平安,出门在外,注意照顾自己,有空就回家看看。”儿子向娘摆摆手,热泪滚落下来。
汽车开动了,李月萍仍站在那里向儿子摆手,直到看不见汽车的影子,才擦擦眼泪回家。
李平安到县人事局报到,计调科科长说:“你去找辛局长吧。”
人事局辛局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他见自己的档案在局长的办公桌上,感到奇怪,怎么局长拿着自己的档案呢?
辛局长给他倒杯水,放在面前,“李平安同学,你的档案我看过了,成绩很好。咱县本来有个规定,新毕业的大学生一律到基层工作三年,县直机关一个不留。县委鲁书记却决定对你例外——直接分到县农业局。”
平安一听,分配到县农业局是县委书记提名的,惊喜地问:“局长,你说的鲁书记是不是鲁子凡?”
辛局长点点头,“你认识鲁书记?”
“他经常在我们村下乡,我打小就认识他,他不一定认识我。”
“噢!”辛局长长出了口气,感慨地说,“鲁书记特别重视人才,你好幸运呀,好好工作吧。”
李平安拿着组织介绍信到县农业局报到,负责人事的同志说:“前几天局长看了你的档案,把你安排到多种经营科工作,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去找鲁科长吧。”
当他敲开鲁科长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坐着一位年轻女子。中等个子,匀称身材,圆圆的脸庞上长着一双丹凤眼,留着齐耳短发,穿着朴素大方。他问:“你是鲁科长吧?李平安前来报到。”
鲁科长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小伙子,笑着说:“你就是李平安呀!听说你四年的考试成绩全是满分,难得呀!我以为你的脑袋比别人大呢,这不也平常嘛。”
好大方泼辣的姑娘!头一次见面竟对他评头论足,不好意思地说:“鲁科长,多多关照。”
“我叫鲁歌今。今后咱们就在一起工作了,不必客气。”科长说完,就去给他安排办公和住的地方。问他:“满意吗?”平安濒濒点头。
在李平安的印象里,鲁子凡的女儿叫鲁歌今,于是试探地问:“你爸是不是咱们县的鲁书记?”
“是啊。”鲁歌今骄傲地说,“我爸从土改就在你们村蹲点。听说咱们县出了你这么个,高兴得到处讲。他可能认识你妈。”
李平安忽地脸红了。娘在鲁书记眼里一定是个黑四类、地主婆,就把话岔开:“她一个普通社员,鲁书记怎么会认识!”
鲁歌今问:“你妈是不是叫什么萍?”
“李月萍。”李平安突然又感到骄傲,随口便说出了娘的名字。
“对,是李月萍。”歌今说:“好伟大的母亲啊,在那么艰难的处境下,培养出了你这么个好儿子。伟大,真伟大!抽空我一定去拜访拜访她老人家。”
“抽时间我一定去看望鲁书记。”
“欢迎,热烈欢迎。”歌今说,“今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你刚来情况不熟悉,有事尽管找我。”
“谢谢。”李平安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告辞。
傍晚头下班,鲁歌今找到李平安,“我爸今晚想见你。”
李平安非常高兴,欣然答应。歌今说:“跟我到家吃晚饭吧。”
李平安有些犹豫。自己跟这个女科长刚认识,就到她家去吃饭,有点那个。再说,她爸是县委书记,真有点不好意思。他正踌躇,歌今说:“下班后,我在办公室等你。”
歌今说得情真意切,李平安不好拒绝,下班便跟她去了。她要用自行车驮他。平安说:“哪能让你这弱女子驮我这一米八的大男人呢,还是我驮你吧。”
歌今没有推辞,把车子交给他,麻利地跳到后椅架上。
鲁子凡家住在县委家属院最后一排,四间平房一所独院,收拾得干干净净。院里一颗葡萄树长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枝蔓已经爬出了墙头。葡萄已经熟了,淡紫的绿的,一嘟噜一嘟噜煞是好看。李平安说:“这是提子,原产美国,最近才移到我国,它以个大、肉厚、味甜、质优、耐贮等优点,很受广大消费者的喜爱。”
“真有眼力,一般人是认不出来的。”
歌今夸了一句,领平安进家。一进门就喊:“爸,我把你想的客人领来了。”
张习之急忙从厨房迎出来,“你爸多会儿按时回过家呀!”
歌今介绍说:“妈,这是李平安,刚从燕京农大毕业,分配到我们科了。”接着对平安说,“这是我妈。”
李平安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张习之见女儿这么满脸喜气,便以为这是她领来的对象,于是表现出十二分热情:“快屋里坐。”接着又说,“歌今,快给客人沏茶。”
“妈,什么客人呀,我的同事。”歌今说,“天这么热,别沏茶了,切西瓜吧。”
张习之不错眼珠地打量着平安。这小伙子本来就腼腆,见张习之在认真打量他,脸又红了,低声说:“阿姨,别忙活了。”
歌今从厨房端来一盘切开的西瓜,放在平安跟前:“吃吧,沙瓤的,甜着哩。”
李平安有些拘谨。歌今递给他一块儿西瓜,也就斯文地吃起来。
张习之坐下,打问李平安家是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在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李平安一一回答。习之说:“农家孩子好,勤谨,朴实,厚道。”
正说着话,鲁自凡下班回来了。歌今要考验一下老爸,便跑出去,“爸,我给你领来个客人,看你认识不?”
李平安赶紧起身迎过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鲁书记。”
习之说:“别叫书记,叫伯伯。”
“屋里坐,屋里坐。”鲁子凡放下公文包,上下打量着李平安,“你是……?”看来没有什么印象。
歌今抢嘴说:“这就是你破例留在县农业局的李平安!”
鲁子凡向李平安点点头,“不错,小伙子长得蛮帅气呀!咱们应该早就认识,可那时侯你还哭鼻子呐。”
李平安说:“鲁书记,俺村大部分老人都认识你,对你印象可好啦。”
“从土改我就在你们村蹲点,这些年上面的工作多了,下去的就少了。不过,你们村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来找我。”鲁子凡见李平安还站着,便说:“坐下,快坐下。”
歌今见李平安头上冒了汗,忙把电扇打开。平安说:“鲁书记,挺忙的吧?”
“现在提出搞商品经济,这是新事物。”鲁子凡说,“刚刚开了一个乡镇干部会,我们必须尽快把思想转到这方面来。只有这样,才能使农民尽快富起来。”
“过去我们一直在搞传统农业,人们对商品经济认识不足,今后的农业也得搞商品农业了。”李平安说了这么两句,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班门弄斧之嫌,便转了话题,“鲁书记,我这次能留在县里,听说是你特批提名的。”
鲁子凡点点头说:“我听人事局辛局长说,你在大学四年的成绩全是满堂红,了不起啊!咱们县正缺这类人才,就叫人事局破例把你留下了。我这个人特爱才,不是钱财,而是人才。再说,你在农村干了那么多年,就不必再下去锻炼了。”
“我一定努力工作,用优异的成绩报答领导。”
鲁子凡看看表,问习之:“做的什么饭呀?”
习之说:“大米绿豆稀饭,你最爱吃的,已经做好了。”
“歌今,去炒几个菜,我跟平安喝几杯。”
李平安赶紧阻拦:“鲁书记甭麻烦了,我不会喝酒。”
“现在的大学生哪有不会喝酒的!”歌今白了平安一眼,笑吟吟地到厨房炒菜去了。
借着这个工夫,鲁子凡跟李平安聊起来。从他的大学生活,到他们东堤下村的历史变迁。当问到他娘时,感慨地说:“你妈不易呀,按解放前三年的情况,她根本就不应该定地主,本来家里穷得叮当响嘛!她到丁家才一年多,就背了多半辈子地主分子的黑锅,特别是在那个年代,真受苦啦!”
平安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熬过来了。”
“她现在身体好吧?”
“挺好,结实着哩。”李平安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听说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姓杨的,比你官儿大,现在干什么呢?”
“杨旭。我们俩经常在你们村抓点。文革中跟得紧了点儿,犯了错误,受了处分,调到地区农业局当副局长。”老鲁伤感地说,“那是个跟风的人,一降职心情不舒畅,前两年得癌症死了。”
正在这时,歌今炒好菜端上来,大声嚷道:“吃饭喽!”她麻利地摆好碗筷,问:“爸,喝什么酒?”
“让客人说。”
平安见县委书记如此敬重他,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连连摆手:“我不懂酒,在学校很少喝酒。”
鲁子凡说:“那就喝低度老白干吧,这是咱们家乡的酒,挺有名气的。”
李平安呢喃地说:“我喝点啤酒算了。”
“家里没有啤酒,凑合着喝点白酒吧。”歌今说着,顺手打开了一瓶度老白干,给他俩斟上。
喝着酒,李平安和歌今一家拉起了家常。鲁子凡说:“平安,今后你和歌今就是同事了,可要好好帮助她哟。”
李平安不好意思起来:“科长参加工作早,有经验。我才来,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懂,她得帮助我。”
歌今撅起傲气的小嘴,冲爸一努说:“这就对了,按说平安得叫我姐哩。”
“不一定吧?”平安问,“你多大了?”
“本姑娘周岁二十六,比你大吧?”
老鲁说:“平安可能三十了吧?”
“嗯。”平安点点头。
歌今感到纳闷:“你比我毕业晚,怎么倒比我岁数大呢?”
鲁子凡接着女儿的话说:“不是因为他家成分高考大学晚嘛!”
“要不是三中全会,我根本上不了大学!”提起这事,平安有些感慨,“正因为这样,我特别发愤,决心把耽误的时间夺回来。”
“所以,就老考第一,是不是?”歌今接了这么一句,说得李平安不好意思起来:“学习好,不等于工作好,科长要好好帮助我。”
“互相帮助吧。”鲁子凡说,“来,干了这一杯吃饭。”
吃饭后,李平安告辞。他对鲁书记一家的热情款待,再次表示感谢。鲁子凡说:“熟了就别客气了。无论工作,还是生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话。”然后,握手告别。
歌今说:“我推车子送你吧。”
“不用啦,我走回去就行了。”
习之对歌今说:“天这么黑,到你们局里还有一段路没灯,你就去送送吧。”
“得令!”歌今调皮地给妈敬个礼,从屋里拿个手电,两人肩并肩地走了。
习之拉过老鲁,往前一指:“你看。”
老鲁疑惑不解地问:“看什么?”
“多般配的一对啊!”
“咳,人家刚来,怎么就打起这主意了呢。”
“你不操心,也不叫我管呀!”习之没好气地说,“也不看看你那宝贝闺女多大了,左挑右拣的,这不行那不行,都二十六了!”
老鲁感慨地说:“年轻人的事,还是由她自己吧。”
星期天李平安闲着没事,便到街上走走看看。他有四五年没在县城逛过了,这个无名小城大大变了模样。街道宽了,楼房高了,临街开了许多店铺,还特别开辟了两个贸易市场,是专门为个体户经商开的。这里都是进城经商的农民,挂出了各种各样的招牌,从老板的脸上可以看出生意兴隆,赚钱不少。李平安走着,心里感慨着,“变了,大变了,连县城都搞活了。”
“李平安!”
迎面忽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个西服革履的小伙子,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油光铮亮。他眯起眼瞅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惊喜地叫起来:“晚立,你怎么在城里里呀?”
“我当经理了。”晚立一脸的得意。
“你当经理了?怪不得鸟枪换炮了!”平安想起晚立过去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
晚立自豪地指着前面那个门脸儿,说:“那就是我的公司。”
李平安打量着,这是一个四间两层的小楼,门额上写着“八达实业公司”,他依然不信,“这就你的公司?”
“是啊!”晚立点点头说,“下边营业,上边办公,去看看。”
平安跟晚立爬到二楼。他的办公室挺气魄,宽大的办公桌,真皮老板椅,沙发、电话、电扇,应有尽有。
晚立从里拿出两听饮料,打开一听递给平安:“喝吧,今天天挺热。”
平安说:“晚立,干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春节前开张,才半年多。”
“怎么想起干这个了?”
“说来也偶然。”晚立说,“一要感谢党的政策,二要感谢我们家老爷子……”
“老爷子支持你?”平安插嘴问了一句。
“不是支持,是他逼的。”
平安感到纳闷:“大夯舅怎么逼你啦?”
“我哥承包了大队的淀粉厂,我嫂子和我姐晚霞全去厂里了,还都有一份不满的工作。我干不了什么大事,只想当个工人,就这爹也不答应,硬让我参加招工考试。你知道我肚里那点墨水,就求我爹说别考了,可他是就不让我进,一赌气就跑到城里来了,跟一个伙计合伙开了这个公司。”
“不简单呀晚立!”平安像听了一个故事,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农村青年,赌气就能开个公司,“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这半年我有个体会,做买卖并没什么难的,只要有胆儿、敢闯就行。”晚立侃侃而谈,“现在上级提倡商品经济,银行贷款又大力支持,说干就干起来了。我想这就是机遇,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雀。”
平安觉着晚立讲的有一定道理,点点头说:“在人们思想不解放的时候,谁思想解放得早,谁能捷足先登,谁就能抓住机遇发财。”认真一想,又不仅是个胆量问题,肯定还有其它因素,又问他,“你在城里又没什么关系,怎么一出来就干上了呢?”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晚立说,“我之所以能干起来,多亏了吴哥。”
“吴哥是哪儿的?原来你们认识吗?”
晚立把脑袋摇得像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