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女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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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流着汗”。店里的音箱反复地播放着这首歌。
我的心在流泪,在淌血。我的求学梦越来越远了。
“哎,不错嘛!专门雇了一个洗头的?!”一位顾客和老板搭讪着。我在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儿,心头却像扎进了一根刺,骤然疼痛。
姐姐和其他的老板不同,她愿意教我,适当的时候会给我机会学习。一次给人理发的时候,我实在完不成,急得头上直流汗,姐姐走过来:“妹儿啊,帮我看看毛巾干了吗?”然后很自然接过我的剪刀。客人走后,她没有怪我,而是问我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告诉我该注意什么。那些话让我觉得是那么的亲切,心里很是感激。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姐姐就怀孕了。我在那儿工作了几个月后,她的身体很难再支撑下去了,站久了脚会肿得厉害。如果没有了她,我们三个女孩子也没把握坚持下去,姐姐不得不出兑了她的店。合同还是我帮忙写的。
我走的那天,姐姐站在门口,眼睛湿湿的。马哥送我去的车站,还塞给我一点零钱。
第一部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4)
五
离开了那儿,我又要开始为生存而奔波。我再一次陷入了迷惘。而另一种想法在头脑中逐渐清晰,同时又令我惶恐。我不想再把时间花在简单的求生存上,不愿只是一味地给人洗头发,我决定自己开店,我要尝试,我想,这条路也是我打工生涯的转折。
有了母亲的支持和理解,我更加充满信心。可父亲呢,似乎从毕业以来,我们的意见就没有达到过一致。不知从何时起,我和父亲的隔阂越来越大,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堵墙。
我用所有的积蓄在苏家屯的一个住宅小区兑了一个小店,开始了我新的一轮城市漂泊生活。
初秋的中午,几位老人在店前街边的柳树下悠闲地坐着聊天。我的小店仅以张贴在外的红纸就表明开业了,为了能让大家了解我,前几天优惠,还好,有人来捧场。我想我并没有让人失望,尽管有人怀疑地说:“那不是个小孩儿嘛!”手艺上的事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除此之外还要有热诚的态度。
房东姓白,是两位和善的老人,在生活上对我很照顾,他们喊我“小王”。奶奶晚饭后经常过来和我聊天,讲日本侵略中国时,妇女走在大街上要往脸上擦锅底灰,讲她嫁给爷爷之前从未见过他。我问奶奶最初能接受吗,她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笑容让她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可又是那么幸福的 样子。
我的小店里除了理发该有的工具外,还有一张床,一个电饭煲。我变得不怕黑,不怕晚上一个人睡,也习惯了米饭和着咸菜度日,我过得辛苦但开心。
斜对面的单位有位打更的老大爷,头发虽已花白,可腰却始终是挺直的。他的房间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到那里借,老大爷也很大方地让我随便看,每次都说看完就来换。
几位老阿姨常到我这里坐,跟我聊天,还有人送我咸菜,问我冷不冷,需不需要被子。我知道她们的好意,但我不希望这是对我的同情,因为我不喜欢她们在我面前这样谈论,“家是朝阳的?那儿可困难!”“可不是嘛!孩子啊,你妈咋舍得你一个人在这儿?!”
每天早上,外面卖东西的吆喝声就像闹钟一样叫我起床,“酱油醋来——,腐乳臭豆腐——”。天灰蒙蒙的,打开窗外的挡板,搬出那块铁牌,插到埋在地下的管子上,我的一天又开始了。
九月末的一个晚上,我被一个男人的叫喊声惊醒:“理发!”,我床上面的那扇小窗被推开了,伸进来一只手,拿着打火机。一时间我吓坏了,猛地坐起来,紧抱着被子。可我知道外面的墙很高,这窗很小,人是不可能进来的。外面下着雨,人走了,我呆呆地听着雨声。我不想哭,可眼泪自己往下流。
母亲担心的正是这些,她怕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被人欺负,每次通电话,她都会劝我找个男朋友。是啊,我累了,当一个人踩着放得高高的板凳安装日光灯的时候,当我面对讲话不大文明的男顾客的时候,我是那么害怕和不安,我需要有人来帮我。我答应见一个男孩,是隔壁在铁路上班的大哥介绍的。我相信那个男孩的忠厚,感激他对我好,可越是相处,我越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我对他的接受只是因为我的孤单而已,我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找个人嫁了。每当此时我会痛恨自己,认为自己是堕落。一周以后我就向他坦白了,我恨自己给别人带来了痛苦。
在沈阳的时候,不只一次有人给我提亲,而且在他们看来,能接受一个农村女孩是他们的宽容,似乎在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我,以为我对他们无可挑剔。但是我拒绝了,没想过那么多,只是冥冥中有个希望在前方等我,不能就这样嫁了活一辈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目标不是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呆在城里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不是的!我没有想过一定要生活在哪里,只知道那不是我追求的!
十一月的沈阳飘起了雪花,我舍不得二百元的取暖费,就请人用砖和水泥搭了个火炉,而且烧的是煤泥,晚上必须让它熄灭。里面的墙壁挂满了霜,而我的电热毯在我入睡前一定是关闭的。房东白爷爷给我劈了好多的木柴,还帮我把窗子用塑料遮了起来,奶奶也过来问我要不要用热水。对他们的那份感激只能留在心底,够我回忆一辈子。
生意一天天地好转,但是工商、税务、房租,依然是巨大的压力,我入不敷出。
临近春节,我准备了好多理发用品,我想这个阶段一定很忙。可父亲突然打电话说母亲病了,一定要我回家。可我若放弃了这里的工作,那么半年的苦心经营恐怕就白费了。但是我不能在母亲病着的时候再犹豫什么。
哥那时也在沈阳打工,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但相距很远,他没时间来看我。想哥哥了,当我转车两次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见到他穿着磨出了洞的旧衣裳,还有粘有油漆和黄土的头发,我忍不住哭了……哥塞给我三百元钱,握在手里,异常沉重!那是哥的血汗钱……在北方的冬天建筑队,是不适合工作的,哥和我一起回了家。到了家才知道这是个谎言。我背起包,准备第二天回沈阳,可母亲哭了……哥开始还试着逗母亲开心,可后来,他也跟着哭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在母亲身边尽过孝心,没有好好地陪过她。
过了春节,父亲不让我走,说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那男孩家境不错,他父母早就喜欢我,一定要我见他。父亲见我坚决反对,他急了,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大声地斥责我:“你!你以为你高中毕业怎么了,你还想着什么?!那可能吗?!实际点儿!”“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在农村你能做什么?要体力没体力!谁愿意娶你这样的?在他家,他会对你好!你会幸福!”
我晕了,我几乎被父亲的话击垮,趴在炕上,一声不响。那些日子,只要我醒着,就会听到这样的话,折磨着我。
在沈阳的房租快到期了,我逃出了家。没办法,我没有赚到下半年的房租费。只能卖了店里的东西,我的生意就这样失败了。白奶奶拿走了屋里的一个塑料凳,说是她儿子的饭店需要,给我留下五块钱。我更清楚,奶奶是为了帮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奶奶送给我一对枕巾:“小王啊,咱们认识一回是缘份,不容易啊!”从镜子里我看到奶奶走过窗子时擦着眼泪。
在走之前,我向周围那些关心过我的人告别。“姑娘,你走吧!快走吧!”“你早就该走了,别在这儿受苦了,你妈妈多担心哪!”“去哪儿啊?要是给别人打工啊,自尊心不要太强。你能吃苦啊!”
第一部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5)
六
我又失业了。
最失落,无处可去的时候都是钱姐收留我。
按照报纸上招聘广告地址,在一个名片社曾经作短暂的停留。老板姓刘,设计名片的时候,他对我虽不是很放心,可“看你还行”这话还是常挂在嘴边的,我做完了,当然要请 教他。
在名片社的那段时间,工作虽忙碌,但我很开心。可没过多久,我的梦再次破灭了。
我是外地人,所以只能住在那里,名片社的最里面有一个很小的房间,上下层的两张床,只是我一个人住。胶印工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孩,没想到周末时那男孩带着她的女朋友过来住,第一次是借口上网回来太晚了,可接下来的那几次让我极为尴尬。
当我对老板提出要离开时,他不相信我给他的“不适合这份工作”的理由,一定要我说出究竟出了什么事,问我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周到。没办法,我只好说出实情,“是,因为,他和女朋友也过来住,我觉得不方便。”
老板一听便明白了:“没事,你放心地在这里做吧,我来解决这件事。”
“那……您……”我忧虑地望着他。
“放心,他这样本来就不对,跟你无关,我来跟他说。”
第二天早上,还未到上班时间,我刚打开电脑准备排版,那个男孩撞门走了进来,拉过一把椅子靠门口坐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你是谁呀?!刚来几天的打字员就想整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呆四年了,谁敢跟我不客气?!”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他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在这儿住碍你什么事了?!你有什么不方便?!我就是要在这儿住,你能怎么样?!有本事你走!”我握着鼠标的手不住地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继续叫骂着,突然,门开了,是老板,对着那男孩一脚踢过去,顺势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那男孩向后倒了下去。“你混蛋!”老板指着他。
老板喘着气,转身对着我:“别听他的,别生气,不和他一般见识!”
“刘哥,对不起!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你让我走吧。”老板娘这时也进来了,不算高的身材但很有气质,“咋了小王?怎么要走呢?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他欺负你了?回头我教训他,啊。”
“谢谢这段时间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一定得走!”
“挺稳重的小姑娘,我和你刘哥都喜欢你,不然你想留下我们还不答应呢!你一个人在外工作也不好找啊,对不?”
尽管他们不希望我离开,但我清楚,留下来我一定不好过。
我急急地整理了行李,找了一辆出租车去找钱姐。在陌生人面前我是不会哭的,强忍着,可眼泪还是汩汩地流了出来。
出租车司机是位中年男人,他并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却善解人意而且语重心长地说:“唉!给人打工不容易啊,特别是一个小姑娘。我虽是司机,可车不是我的,给老板做事该忍的就得忍,为了过日子也得做呀。别想太多了。”
在我落魄的时候还会有一位不曾相识的人讲这样关心的话,我多少有些安慰。可是,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啊?一次又一次地换着工作,刚刚习惯的却很快就改变了。无非是在为自己画了一个圆,我何时才能跳出这个圆?!
我,继续着流浪,我赚的钱除了养活自己,再无多余。
我就这样漂泊着,就像大海上的一叶浮萍,不知哪里是岸,更不知道将会漂向何处。
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宾馆,外面张贴着招聘“前台收银员”的广告,要求会打字,还有身高。我明知道自己的身高是不符合的,可还是试了一次。经理留下了我。
在这里工作的人形成了一个关系网,客房部经理是总经理的朋友,会计是总经理朋友的朋友,仓库管理员是总经理的弟媳,服务员有他弟媳的妹妹……。会计曾对我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大街上应聘来的。”我深深地感觉到了这里的复杂,工作的困难。只有两个收银员,我们两人24小时倒班。
总经理姓马,高大的身材,很有风度,脸上有几块伤疤。客房部经理姓崔,是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也许是身高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昂着头,一副傲慢的样子。看得出来崔经理对另一个收银员很是偏爱,听说那女孩的男朋友是崔经理介绍的,是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我见过,但印象不是很好。一楼大厅的小卖部是总经理的弟媳负责,大家都叫她“冷姐”,她对人的态度就像她的姓氏那样冷。
每当会计从一楼走过,冷姐和崔经理表面带着笑容,在背后却像仇人一样地辱骂她。我从未听到过成年人在一个人的背后讲这样令人作呕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经理和会计之间一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也许会计对我的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会计说她要整整另一个收银员,还想把经理挤走。这让我想到自己的处境,经理会怎么对我,我不寒而慄。我不敢接受会计对我所谓的好,怕她对我笑,怕出错时她对我袒护。因此我小心翼翼。我可以忍受崔经理的挑三捡四,忍受每次我值班时他安排的搞卫生……。
三个多月过去了,我已融入我的工作,崔经理和冷姐对我的态度也有好转。但在他们的心里我一直都只是个外人。惟一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只有楼上的服务员小玉,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年龄虽小但很懂事。我们都不值班的时候,一起去逛太原街,一起站在音像店前听音乐,一起喝饮料。
一次晚饭后,在我值班的时候接到两次同一个人打来的电话,是四楼的服务生,他说无聊,想和我聊天,我都以“工作中”拒绝了他,但这个人是谁我并不知道。那时,经理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当第三次电话响的时候他径直走向我,目光中充满了敌意,见他正走过来,我无意中对着电话讲了一句:“想聊天?好啊,和崔经理聊吧!”把电话给了经理。而这时,那边没了声音。
站在一旁的冷姐嘲笑地瞟了我一眼,“美鸥啊,耍心眼儿你还嫩了点儿!在经理面前袒护一个服务生?!”天真的我,恍然大悟,忙解释。但是不论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依不饶。经理听冷姐这么一说更加气愤。一个经理的身份足以让一个服务生乖乖地下楼来听他,那时我才见到打电话的人。随后经理对我的侮辱让我不能放下自尊。
我决定走,只对会计讲过,她让我忍,忍到发了工资再走。是啊,如果就这样走了,肯定白劳动了一场,况且身份证还在总经理那儿。
在我真的离开的时候,马总的态度让我吃惊,他挽留我,但看我那么坚决,就说如果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我在钱姐那儿呆了几天,给她帮帮忙。我想念小玉了,天刚刚黑下来,路上的街灯亮了,每家店面前的彩灯不停的闪着。我打电话约小玉出来,远远地等在外面。见到她跑出来我高兴得不得了,我们拥抱在一起。小玉不等我说话就拉着我的手飞快地跑,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小玉气喘吁吁又紧张地说:“后面,后面,崔经理的干儿子在追我们!”。崔经理的干儿子,只是大家都这样喊,他是个服务生,我们在背后叫他“狗腿子”。
正说着,他已经到了面前。瞪着眼睛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