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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犀照-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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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来的东西,全都经过了处理,可以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保持原来的低温。七十二
小时,足够我们到达胡怀玉的研究所了。”
    他神情又兴奋,又焦急,这实在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一个科学家有了那么巨大的发
现,对一个科学家来说,这个发现,等于进入了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藏宝库。
    温宝裕在这时候,忽然问道:“如果……低温不能保持,那会怎样?”
    张坚道:“当然会有变化。”
    温宝裕又有点焦切地问:“会有甚么变化?”
    张坚摊开了双手:“谁知道,任何变化都可能发生,因为我们面对的事,我们对之
一点了解也没有。”
    温宝裕的口唇动了几下,看起来像是想说甚么。我感到他的神态有点奇怪,问:“
你想说甚么?”
    温宝裕忙道:“没有,没有甚么。”
    我感到这小滑头一定又有甚么花样,可是却又没有甚么实据,只好瞪了他两眼,张
坚道:“研究一有结果,就可以向全人类公布。”
    他说到这里,向温宝裕望了一下:“是你和田中首先发现的,将来,这个巨大的发
现,就以你和田中的名字命名。”
    温宝裕的脸陡然胀红:“我……其实你早在海底冰层中已经发现了。”
    张坚“哦”地一声,转问我:“我想我们不必再到海底去了,在海底冰层中不过是
些破碎的肢体,而那个冰崖上,却冻结著那么多完整的,不知是自何而来的怪生物。”
    我也同意不必再到海底冰层去观察了,事情忽然之间有了那样的变化,是开始时无
论如何所料不到的。
    张坚兴奋得有点坐立不安:“那些生物的来源,只有两个可能:属于地球,或属于
地球之外。”
    我道:“当然,不会有第三个可能。”
    张坚道:“要断定一种生物,是不是属于地球的,其实也是很容易……”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见得,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种外星生物可供我们
解剖研究它们的生理结构。”
    张坚瞪著眼:“可是结构如果和地球生物一样,就可以有结论。”
    我还是更正他:“可以有初步的结论。”
    张坚并没有反驳,因为这时争辩没有意义,重要的是研究之后的结果。
    第二天,飞机来了,由我驾驶,飞离了基地,温宝裕依依不舍,在飞机上他还在不
断地问:这次奇异的经历,是不是可以由我记述出来?
    张坚的心情非常紧张,自然没有回答他。我则瞅了他半天,看得他有点心中发虚,
摊了摊手:“算了,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我知道,年轻人想要做一些事,总有人阻住
去路。”
    我又好气又好笑:“小朋友,你还只是一个少年,不是年轻人。”
    温宝裕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那更不简单,想想,我只是少年,已经有了这样的
经历。”
    他这句话,倒不容易否认,我也就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温宝裕一下唱歌,
一下讲话,兴奋之极,直到被张坚大喝一声:“闭嘴。”他才算是住了口,可是过了不
多久,他又向张坚做了一个鬼脸:“张博士,你应该说:闭上你的鸟嘴。”
    张坚也给他的调皮逗得笑了起来,伸手在他的头上轻拍了一下:“小宝,你放心,
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有份。”
    温宝裕大叫著,看样子若不是飞机中的空间太小,他真的会大翻觔斗。
    在纽西兰,我曾和白素联络,所以,当我们抵达之后,一出机场,就到白素和温宝
裕的父母。温宝裕一见到他的父母,还想一个转身,不让他们看见,我伸手在他的肩头
上一拨,令得他的身子转了一个圈,仍然面对著他的父母,这时候,他再想逃避,已经
来不及了,他母亲发出了一下整个机场大堂中所有人,甚至包括一切都为之震动的叫声
,已经疾扑了过来,双臂张开,一下子就把他紧紧搂在怀中。
    温宝裕这个顽童,对于他母亲那种热烈异常的欢迎方式,显然不是如何欣赏,在他
母亲怀中,转过头来,向我投来求助的眼色。
    我笑著,向他作了一个“再见”的手势,不再理会他们一家人,和张坚、白素,一
起向外走了出去,耳膜兀自响著温家三少奶尖叫“小宝”的嗡嗡的回声。
    上了车,张坚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双手仍然紧抱著那一箱“东西”,一上事就道:
“最好能尽快到胡怀玉的研究所去。”
    白素对我们在南极的遭遇,还一无所知,要是换了我,早已发出上千个问题了,可
是她真沉得住气,只是答应了一声:“胡怀玉的情形,照梁若水医生的说法是……”
    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不是很好。”
    我和张坚都吃了一惊:“不是很好,是甚么意思?”
    白素指著车中装置的无线电话:“我想,你直接和她交谈,比我的转述来得好些。

    我转头向张坚望了一眼,张坚现出十分焦切的眼神,我拿起了电话,按了号码,不
多久就听到了梁若水的声音,我劈头就问:“胡怀玉怎么样了?”
    梁若水停了一停,才道:“他身体的健康,一点没有问题,可是精神状态方面……
却越来越槽。”
    我有点责怪她:“你没有对他进行医治?”
    梁若水道:“当然有,可是精神方面的不正常,连原因都不明,治疗需要长时间。

    我忙道:“对不起,他现在的情形怎么样?”
    梁若水迟疑了一下:“他间歇性发作,没有事的时候,和正常人完全一样,只是想
法有点古怪……嗯,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因为我对他以前并不熟,而且他也没有精神
病方面的病历可供参考,那只是我的感觉,我感到他有很多古怪的想法,他以前不会有
。”
    我也大是疑惑,一时之间不是很明白梁若水的意思,我问:“例如甚么古怪想法?

    梁若水笑了起来:“例如有一次,他说他向往海上的生活,厌恶陆地上的生活,并
且说了大量的话,表示在海上生活才真正无拘无束。”
    我道:“他研究海洋生物,自然对海洋生活有一定的向往。”
    梁若水停了一会,才道:“或许是,不过他间歇性发作的时候,会变得十分暴躁和
孤独,甚至有一定的破坏性,可是他又坚持工作。”
    我“哦”地一声:“还是每天到研究所去?”
    梁若水答应著,我觉得没有甚么再可问,只是道:“张坚和我在一架车中,要不要
讲甚么?”
    梁若水又停了片刻,才低叹了一声:“代我向他问好!”
    我也不禁叹了一声。梁若水和张坚的弟弟张强,感情如果顺利发展下去,自然是很
好的一对,可是张强却在脑部活动受到了影响的情形下堕楼身亡,梁若水的低叹和不愿
多说甚么的黯然心情,十分容易了解。
    张坚在我身后,也低叹了一声:“和胡怀玉联络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又按了研究所的号码,可是得到的答覆是:“胡所长在工作,他工作
时,不听电话。”
    我道:“请告诉他,我是卫斯理,还有张坚张博士,我们才从南极回来,要和他先
联络。”
    在这样讲了之后,又等了一会,才有了回答:“对不起,胡所长在他私人研究室中
,没有人敢去和他说话,他吩咐过,不受任何打扰。”
    我问:“我们现在正向研究所来,难道到了研究所,也见不到他吗?”
    接听电话的那位小姐相当幽默:“只怕没有法子,胡所长就像是时间保险库一样,
不到时间他自己出来,谁也见不到他。”
    我转头望向张坚,张坚说道:“不要紧,到了,总有方法见到他。”
    我一面放下电话,一面道:“自然,大不了破门而入,不必等他自己出来。”
    白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在怪我,我指著放在张坚膝上的那只箱子:“你知道
这里面的是甚么?要是耽搁了时间,低温保持有了问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
    白素仍然没有发出任何问题,只是扬了扬眉,反正到胡怀玉的研究所还有一段路程
,我就开始讲述我们在南极的经历,当然,只集中在我们见到了冻结在冰崖之中,千奇
百怪,见所未见的东西那一方面。
    由于我们的发现实在太惊人了,白素再镇定,也不免现出骇异之极的神色来:“所
有的东西,肯定是生物,动物或植物?”
    张坚回答:“是,可是形状之怪异,令人见了像是进入了魔境。”
    白素呆了片刻,才道:“所有的生物,在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来说,样子都是怪异的
……有的科学家,甚至想把动物和植物的特性混合起来,例如一只角上会长出苹果来的
鹿,身上会长蔬菜的马等等。”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那……还不至于这样怪异。”
    白素已经镇定了下来:“既然不至于那么怪异,总还可以接受。”
    我和张坚都摇了摇头,不是很同意她的话,也知道她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因为她未
曾身历其境之故。白素自己也感到了这一点:“照这样看来,那些生物被冻在冰崖之中
,已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张坚道:“是,我在海底冰层之中发现过它们的残骸,如果是同一个时期被冻结的
,从距离来看,时间当以亿年作单位来计算。”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不论这些生物是哪里来的,它们总在地球上生活过,而一种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它们置身于冰崖,从此被保存了下来,就像是琥珀中的小昆虫。”
    白素点头:“这一点,毫无疑问。”她一面说著,一面转了一个弯,车子已驶上了
沿海的公路,再向前去不久,就可以见到胡怀玉的水产研究所了。她把车子开得十分快
,显然她也急于想看看那些“东西”究竟怪异到了甚么程度。车子来到研究所门口,我
们和守卫讲了几句,就直驶了进去。然后,三个人一起下车,进入研究所的建筑物,一
直来到胡怀玉研究室的门口。
    问了问职员,胡怀玉甚么时候会出来,全然没有一定。我们可能在下一秒钟可以见
到他,也可能要在门外等候超过十小时。
    我当然不主张等,于是,就用力拍著门,拍且不够,还用力踢著,并且举起一张椅
子来,在门上用力敲打,发出惊人的声响,只要胡怀玉有听觉,一定会听得到。
    但即使如此,还是过了三四分钟之久,才看到门陡地被打了开来,胡怀玉脸色铁青
,样子盛怒,研究所的职员,早已远远避了开去,所以他一开门,就看到了我、张坚和
白素三人,陡然怔了一怔,怒气发作不出来,我不等他开口,一伸手,就把他推了进去
,张坚和白素跟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张坚立时叫:“低温箱呢?”
    我已经看到,曾被胡怀玉打碎的玻璃柜,又已经有了新的,我就向之指了一指。
    直到这时,胡怀玉才算是缓过气来:“你们……干甚么?”
    我道:“我们在南极的冰崖之中,发现了一些从来也未曾见过的生物,带了一点肢
体回来。”
    这是最简单的解释。胡怀玉一听,面色变得极难看,张开双臂,尖声道:“把那些
不论是甚么的东西毁掉。既然多少年来,这些东西都在冰里面,就让它们继续在冰里。

    他这样反应,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张坚怒道:“你的科学研究精神到哪里去了?”
    胡怀玉用更愤怒的声音回答:“科学研究,科学研究,根本不明白那是甚么,研究
来干甚么?我一个人受害已经够了,你还想多少人受害?把冰封在南极冰层下的不知是
甚么的东西全都放出来害人?”
    我和张坚互望了一眼,我把胡怀玉自己认为已被不知甚么生物入侵了脑部的情形,
向张坚说过,所以张坚也全然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张坚作了一个手势:“我带来的东西都相当大,是一些生物的一部分,绝不会复活
。”
    胡怀玉的神智,看来十分昏乱,但是在这时,他却讲出了一句令人无法反驳的话:
“你怎么知道在那些生物的肢体上,没有附带著看不见的,会复活的,会繁殖的有害的
东西?”
    胡怀玉这样一说,我们倒真的怔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谁能否定他的话呢?
一切全一无所知,甚么事都可以发生!
    隔了片刻,在胡怀玉的喘息声中,白素才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快一点将那
些东西放进低温箱中,不然,低温不能维持,情形只怕更糟。”
    白素的那几句话,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立时有了效果,胡怀玉震动了一
下,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忙碌地操作。
    而张坚也已开启他的低温保持箱,等到胡怀玉转过身来,张坚以第一时间,把低温
保持箱中的东西,一起倒进了玻璃罩。
    那实在是无以名之的一些东西,当张坚在冰崖的冰缝中,收集这些东西的时候,只
是拣可以折断的,在冰层之外的弄了来,有的,可以称之为一种生物的触须,也有的,
可能是其中的一些肢体,我和张坚,指著在玻璃柜中的那些东西,胡怀玉看来镇定,利
用装置在玻璃柜内的机械臂,把那些东西尽可能分开来,而我和张坚,则尽自己的记忆
和描述能力,讲述著这些东西原来是生在甚么样的东西的甚么部位,而我们怎样弄下来
的。
    我和张坚的叙述,把白素和胡怀玉听得目定口呆,胡怀玉道:“照这……照你们所
说的情形看来,那些生物,有著高度的文明,会利用机械,你说有一些在一个容器之中
?唉,真是不能想像,真无法想像……那是甚么样的情景。”
    我吸了一口气:“我倒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我觉得,唯有在容器中的怪东西,才是
最高级的生物,其余的都不是,那情形,就像是现在,有两个人,坐在汽车中,在他们
的附近是许多家畜或别的动物。”
    胡怀玉指了指玻璃柜:“在这里……有那种最高级的生物在?”
    张坚摇头:“没有,那么大的一片冰崖之中,属于卫斯理所说的那种东西,不过四
个,全都在几百公尺厚的冰崖内,只怕要利用原子能爆炸,才能把那么厚的冰崖爆破,
那是不可能的事。”
    胡怀玉盯著玻璃柜中那些东西,吸了一口气:“你想怎样研究这些……东西?”
    张坚和我互望了一眼,我道:“自然用通常的研究方法:切片,放大,化验组成的
成分,用X光作透视,小心解剖,等等。”
    胡怀玉震动了一下:“如果那样做,就必须在正常的温度之下进行。”
    我和张坚都不出声,胡怀玉又激动了起来:“你们看看那些生物的肢体,在这上面
,可能附有许许多多肉眼看不见的生物,那种肉眼看不见的生物,全然是人类知识所接
触不到的怪物,我已有确实的证据。我知道温度若干程度的提高,这些生物会继续生长
,就在这间实验室中,就发生过这样的情形。”
    我们静静地听他说著,等他说完,张坚道:“那也没有甚么不对头!”
    胡怀玉陡然向张坚望去,指著自己的头部:“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已经侵进了我
的脑部,我有时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你还说没有甚么不对头?”
    张坚伸手去按他的肩:“这只是你的想像。”
    胡怀玉一下子用力,推开张坚的手:“不是,我知道不是。现在我只盼只害了我一
个人,不要蔓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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