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岸的企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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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提你那柴达木盆地不盆地的!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今天中午,反正也是在你们学校,你请客吃饭吧!”
于是乎,澎澎挥舞着我的钱包,高声喊喝:“中午有人请客喽,大家狠狠地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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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们一帮人准备散伙。
“你怎么这么善良啊,请我们吃这么多好吃的?”往学校大门走的路上,乐队里那个叫漠崎的企鹅问我。
“唉,苦啊!”我摇着头,指着澎澎,“都是这孩子害的。”
“喂喂喂,傻猫,你把话说清楚啊,是你对不起我哎!怎么叫我害的?”
“啊?真的吗?”漠崎绕到澎澎面前,“他有对不起你?怪不得哦哦——”
“不是啦!讨厌啊!”澎澎果然不出所料,一拳打向漠崎,不过那拳轻轻柔柔,全然没有力道,莫非澎澎近来新练了至阴至柔以内力伤人的武功么?
“哈哈哈哈,不要狡辩了。”漠崎边笑边跑到我身后,继续逗澎澎,“你们是不是定了什么契约啊?这顿饭吃了50块钱吧?你是不是50块钱卖身给葭了啊?”
我撇撇嘴,皱起了眉头来。
原来企鹅都是要犯二的!
偷偷看看走在旁边的宠物猫,是一张没有表情变化的脸。
一路上澎澎都在追捕漠崎。
“反正钱也花了,饭也吃了,你是赖不掉了,哈哈!”漠崎逗澎澎越来越起劲。
“我哪有赖啊?我根本就是——”澎澎边追边辩解。
“好啊,你知道赖不掉了,所以干脆不赖了。嗯,不错,不错,葭一定说了:吃了我们家饭,就是我们家人了,你是赖不掉的。”
“喂……”听着,我实在有点忍不了,于是想开口来说点什么。
“你看,葭都承认了,他说‘喂’——哎呀不得了,原来你不仅吃了他的嘴短,而且是他‘喂’你吃的,唉唉,怪不得!”
说到这里的时候,漠崎终于被澎澎捉住了。
这一次澎澎没有用她那种至阴至柔的武功。
宠物猫和乐队的其他人要去逛街,澎澎要回学校一趟,于是宠物猫她们先走,留下澎澎扛着装摄象机的大包,等车。
“今天,漠崎怎么这么二啊?”陪着澎澎等车的时候,我问。
“你还说,都是你,哼!”澎澎扭过脸去,继续作生气状。
“天地良心,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两手一摊,学阿维的样子,装无辜。
“你不是能废话吗?怎么一路上就听着漠崎欺负我,你都不说话?”
“喂,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啊!”
“你又‘喂’!就是你没事瞎‘喂’给‘喂’的!”
“我,我,我只不过在为我的钱包默哀来着,其他的,真的跟我无关啊!”
“你这种人真没劲,一点都不够男生!不就是让你请客吃顿饭吗,也至于一直默哀默哀默哀的!”听到我提钱包,澎澎似乎抓住了新的把柄,开始抨击。
真的吗?难道默哀一下也有错?
“我问你,这个学期开学之前是什么假期?”
“寒假啊!你想说什么?”澎澎被我问得莫名其妙。
“寒假跟暑假有什么不同?”
“寒假冷,暑假热啊!”
“唉,寒假跟暑假的本质区别,在于寒假没有夏令营。”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没办法去大把大把的挣钱啊!这么大个子了,又不想花家里的钱,你说我怎么办?这个学期有空都跟你们商量MTV了,你怪我斤斤计较,我能不算计算计吗?”
说完这些话,我有一点后悔。何苦要跟澎澎说这些呢?显得我真的是很没劲的那种人。
“这样啊……”等了两分钟,澎澎才做出反应,“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你倒是早说啊,我……”
“我,不是,那个,也没什么啦,我就是,没关系,挺好的,挺好的。”
“挺好的?那你紧张什么?”
“我有紧张吗?”
“连句整话都不会说,难道不是紧张么?”
“不是啊,我,就是,我只是想,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挺没劲的人。”
“没有啊,能做到经济独立有什么错啊!这么说来,你和咴儿,你们都挺厉害的。”
澎澎提到了咴儿。
我在外面干的这这那那的勾当,和咴儿相比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我挣的钱刚好够平时的开销,周末还是要跑回家去的,而咴儿独自留在北京,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难怪企鹅们都跟咴儿好。
“你干嘛啊,又默哀哪?”澎澎的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车来了,我回去了,你别默哀了,听话啊,乖,回头阿姨也请你吃饭,好吧?”
我醒过来,看着正要上车的澎澎,挥了挥手,说:“嗯,叔叔再见!这个,50块钱买了个大活人,本来觉得挺赚,不过估计,我想倒卖可是没人要啊,这货要砸在我手里了,怎么办啊!”
“傻猫,你默哀到死吧!”澎澎在车上喊着,脸色红得像灵长类动物的臀部,在阳光的照射下,绚丽夺目。
然后,汽车开远了。
我决定最后默哀一次,于是掏出钱包来,看了看发票和收据,看了看高中时三人的合影,看了看两面相同的硬币,最后,看了看那些钞票幸存者,一些小面值的家伙们。
企鹅这东西,实在好危险啊!我这个月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第二卷 大二学年 第十八节 五一假期
阿维发现我的时候,我正在自习室里发粪涂墙。
“真是没天理了,连你都在自习室里。这不是还没到期末考试吗?”
“哦,我在给一个地理练习册做校对。前两天被企鹅给宰了一刀,没钱花了。”
于是阿维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啊,我早就教导过你嘛,要骗企鹅,是要有本事捉磷虾的。”
“我不要吃磷虾,只要今天晚饭有的吃,我就感谢万能而仁慈的主了。”
“好吧,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今天晚上我请客。”
原来阿维这厮偶尔也会干点善事的。
“不过,平时你在学校,也用不着怎么花钱啊,你这么拼命着急的,干什么啊?”
“对了,这事正要跟你说呢。”喝完了第六碗免费粥,我拍拍肚皮,打出嗝来,“我们拍MTV,有一段计划要去海边的。所以,我们打算五一期间,去天津或者烟台或者大连,又拍戏又旅游。”
“哈哈,原来如彼。所以你要挣够了路费,是吧?”
“是啊是啊,不然我就只好骑自行车去海边、每天自己搭帐篷住了。”
“那你努力吧,时日无多了。不过据说,咱们有几门课五一前要期中考试,小心为妙。”
“先生教诲,铭记在心!”
“还有,你知道我跟卢可吵了一架吗?”
“怎么,有这事?”
“中午的时候我收拾床,就把我的东西先放卢可的床上了,结果他回来就不干,非说要睡觉;我让他先睡你床上,谁知道他脑子里进了什么东西,死活就是不干;后来我们俩说得有点僵,他把我的东西往下搬,我就骂了他两句——反正是,跟他吵了一架。”
“算了吧,不至于的,那种动物,何苦呢。”
“不能让他太嚣张了,是吧?”
“人家好歹是班长呢,还‘恐上任’呢。”
“天气热了,卢可开始嚣张了,这个夏天看来安静不了啊!”
阿维做完总结性陈述,伸出舌头来,把装过炸酱面的盘子舔了一遍,然后咂咂嘴,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直面着一些惊诧的目光,笑呵呵地问我:“哈哈,数清楚一共有几只企鹅看我了吗?”
“你,难道真的不怕吗?”我低声回答着,偷偷指了指阿维身后。
小维姐姐正一脸凶光地朝我们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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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很快到来了,我们终于没能去遥远的地方渡假,而是选择了天津的一片不怎么蓝的海滩,专心拍我们的MTV。
海边的戏主要有两场:宠物猫和咴儿一起的,以及宠物猫独自一人的。于是除了担任摄象的漠崎,其余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多数时间只是陪着,给一点意见,然后通常是躲着还不温暖的海水堆沙子玩。
咴儿和宠物猫同时出演的时候,我通常会说到口干舌燥。
“你不觉得今天天气很热吗?”澎澎说的话听起来很耳熟的。
“还好吧。”
“刚才导演的时候,你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很累?”
“还好吧。”
“你是学生物的啊,那你应该知道,说很多的话,要不要分泌很多唾液?”
“还好吧。”
“人在天气很热,或者说了很多话以后,是不是会有一种反射?”
“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啦,大导演辛苦了,请喝水吧!”
看着双手递过水来的澎澎,我一脸狐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我一直很善良啊。”
忽然我想起当初和阿维一起粗俗地犯二,我说我善良,阿维说,被“骟”过以后,通常会觉得“凉”的。本来想把阿维的话搬出来跟澎澎唬烂,然而话到嘴边,想起阿维最后的评价是“有点也不十分粗俗无比挡”,我还是打住了没说。
澎澎的声音打断我的沉思。
“喂,傻猫啊,你怎么又发呆啊,这次是我买的水啊,莫非你还是要默哀一下么?”
计划上午拍完的戏一直拖到了中午,休息时澎澎早已经拎来了盒饭,把后勤工作做得像模像样,咴儿夸了她几句,于是女孩就兴致勃勃地收拾现场的道具和垃圾去了。
“你不觉得澎澎挺能干的吗?”吃着盒饭,宠物猫问我。
“如果想好好干的话,还好吧。”
“其实,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的吧,澎澎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孩的。”
“太暴力了。”我做了个挥舞拳头的动作。
“但是她本质不是这样的啊,她是很要强的人,不过,跟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其实她也——”宠物猫的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用目光的焦点告诉我,她想要说的另一半话的内容。
被宠物猫目光聚焦的,正是早已成为万众瞩目焦点时常被人注视的——
我戴在右手手腕上的,铃铛。
然后,宠物猫又说了一句话。
我的心情,像被剥落了一样,一片一片掉了满地。
她说:“澎澎对你很好呀,感觉跟你挺合适的。你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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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是暖的阳光,还有凉的海水。
还有,宠物猫看似不经意间说出的话。
下午的戏是怎么拍的,我全然没有感觉,我所记得的,只有背后软软的沙滩,以及吹在脸上有点苦涩的海风。
澎澎在一旁精心堆砌着她的沙丘魔堡,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我,很无奈的样子。
“你到底怎么了嘛!本来好好的,说郁闷就郁闷!”
“我没郁闷。”
“那你在干嘛?咴儿他们在那边拍戏你也不去看看,躺在这儿恨不得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足了水在这儿光合作用呢。”
“你还知道光合作用,挺强的。”
“喂,你说你到底怎么了啊?”
“没怎么啊。”
“到底你又想起什么来了?天塌下来有高楼顶着,高楼塌了有矮楼顶着,矮楼塌了有平房顶着,平房塌了还有那么多比你高的人呢,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郁闷啊?”
“不简单哦,你参加犯二协会好吧?我介绍你入会,会费打八折。”
“喂,我问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只有郁闷才能解决问题吗?”
“不是。”说完我站起身来,冲着海水走过去。
“你要干嘛?”
“郁闷解决不了问题,我跳海好了。”
澎澎在我身后,不说话。
我一直走一直走,感觉海水把脚下的鞋子和裤腿浸湿了,很凉。
“喂,傻猫,你还玩真的啊?”
“那还有假?”
“你…到底…唉…你…回来好不好?”
听着澎澎忽然变得异样的语气,我有点动摇了。
宠物猫说:“澎澎对你很好呀,感觉跟你挺合适的。你怎么想的呢?”
我们都是聪明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想法?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澎澎的想法呢?
所以,唯一的结论就是,水瓶座的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
海水越来越凉了,我想我的鞋子难免要彻底报废。
于是,为鞋子默哀一分钟吧!
安静的一分钟,只有海水在蠕动,风在爬行,此外,就是在我身后那个女孩有点沉重的呼吸声。
其实,我又何苦呢?
海边的场景,我又何苦让它变成圣诞夜的翻版?
于是,安静的背景里,单纯的几个声音中间,又加入了铃铛响起的轻灵。
我转身,往回走。
“你、傻猫、你到底要干嘛呀!”
“走吧。”
“你……”
“我想去捉海参,可是没有看到,所以就不捉了,这个解释可以吗?”我不敢去看澎澎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沙地,背诵刚刚想好的台词,“他们估计拍的也该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吧,走。”
说完,我向着咴儿和宠物猫他们的位置走了过去。
感觉得到,我身后,女孩静静地待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慢慢涨起的潮水,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那座精心雕琢的沙质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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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头很疼。
既而我感觉胃里酸得像泛滥的言情小说。
既而我感觉身体在不停的摇晃着。
终于我明白了,自己正坐在回北京去的火车上。
对面的座位上,咴儿正趴在桌上睡着,宠物猫眯着眼睛看天花板,菲菲低着头听音乐;在菲菲对面是漠崎,漠崎旁边是澎澎,而我则坐在澎澎的左手一侧,正在努力回想着,究竟发生了哪些事。
我的记忆是一些残破的碎片。
踩着湿透的鞋去看宠物猫和咴儿他们的收尾工作……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天津市内……一群女生兴致勃勃地逛来逛去……在小巷里找个地方准备吃烧卖……固执地要和咴儿一起喝点啤酒……澎澎劝我不要喝那么猛……努力保持清醒……胃开始难受……烧卖味道不错……然后……然后我醒来,发现自己正在火车上。
“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发现我恢复了意识,宠物猫俯下身来,轻声说。
“澎澎劝你别喝那么猛…结果你说你胃疼…出去吐完以后…你趴在桌子上就睡…咴儿和澎澎一起拉你走的…你说你知道要坐火车回去…上车以后你脸色还是很不好…接着趴下睡…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宠物猫说的话,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痕迹。
“我真的晕成那样么?”
“是啊,咴儿和澎澎好歹把你拉上火车的,一路上你看着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有时候说几句话,都是没谱的话。”
“我、不会吧?一些啤酒,应该不至于的。”
“你没事了就好。总之当时看着,挺让人害怕的。你后来又吐了一次,差点吐澎澎一身,她还费了半天劲给你把脸擦干净。咴儿还说,从来没觉得架着你这么沉。”
“是吗,我……”
“没事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哦,那,那个什么,其实,我也没想到,真的,挺抱歉的。”
宠物猫淡淡地笑了笑。
“你还是好好谢谢澎澎和咴儿吧,看把他们俩累得,一上火车就不行了,你先睡,他们马上也睡了,睡得死死的。”
我已经观察了好久在我对面趴着睡觉的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