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岸的企鹅-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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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成天都是这个样子的嘛!”阿维嚼着花生米,含糊地说着,“都两个多月了,你一直就是这张脸,好歹也该换换新的了吧?天塌下来有乔木顶着,乔木顶不住有灌木,灌木顶不住有草本,草本顶不住还有蚯蚓呢,你可以躲到鼹鼠家里去,不至于这样吧!”
“阿维~你再试也是一样的,犯二对葭已经没效果了。”
“是吗?那好,我给你分析,”阿维换成了正经的面孔,“两个多月以前,那是一个气温变暖草木变绿企鹅身上的衣服越变越少的春天——”
“喂,阿维!”小维姐姐气得狠狠踢了那厮屁股一脚。
“哎哟哎哟,可疼死我了。”阿维揉着屁股,继续废话,“就在那一天,你像往常一样睡着懒觉,突然被老严的电话吵醒了。老严让你来学校,替我写个材料,所以你才不顾和澎澎的约会,大义凛然地来到学校的——因此,这件事情,我是有责任的,对吧?”
我装死不理他。
“然后,后来你和那个叫什么冰的企鹅在一起,被澎澎误会了,那是咴儿叫你过去的,其实你一点便宜也没占到,都是在帮咴儿和冰企鹅办事——因此,这件事情,咴儿他们也是有责任的,对吧?”
小维姐姐开始四处寻找凶器了。
“最后,可怜的你和澎澎,都是因为手机短信凭白无故拖延了发送时间,所以你迟到了错过了向澎澎解释的机会。因此,这件事情,你的手机和中国点心也是有责任的,对吧?”
小维姐姐已经拎起了我的吉他,穷凶极恶地向阿维走了过来。
“所以,我们大家有义务,帮你解决和澎澎之间的误会啊!不然我们这么善良,一定会于心不忍的——啊——杀人啦——”
吉他和阿维的脑袋正碰,发出了一些纷乱的声音。
我知道咴儿和阿维一直在帮我。
我又何尝不是一直都在试图挽回呢?
然而澎澎换了手机号,天天在公司加班不回来,即使是咴儿和宠物猫一起去找她,她也只是借口要在毕业前把公司里一个项目处理完,而拒绝跟我再发生什么瓜葛。
“你要这么想:现在大家马上都要毕业了,也就是说,澎澎的项目要处理完了,你难道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她想见我的话早就见了吧。”
“所以说,我怀疑,就跟当初你一样,澎澎她是不是也受刺激了缺了两根筋,决定要以好好工作为己任,挣钱买磷虾,好吃好喝,逍遥自在,而再也不愿意纠缠在世俗尘缘之中了啊?”
“什么叫跟我一样啊?我只是好好学习,我又没磷虾,我是‘卢二’。”
“跟你一样,就是说,她要向你学习啊,比如,她可以当‘葭二’的。嗯,不错,澎澎其实本来就挺二的,‘葭二’,对啊,她要是再‘加二’,那不就变成‘四’了吗?”
出于爱惜吉他的角度考虑,我制止了小维姐姐的新一轮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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咴儿也一直心怀愧疚。
“既然答应替你向澎澎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忙到底的。”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咴儿向我保证了,“何况,澎澎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听猫猫的解释吧?”
“现在不是解释的问题呀,那天的事情澎澎早已经清楚了。”
“倒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要赌气。”
“我没赌气。既然她要忙,就忙她的;她不肯见我,我又不能强迫她。”
“你这个态度,分明就是在赌气啊!”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按阿维的观点,赌气,气体,体温,温暖,暖和,和平,平等,等死,死罪,罪犯,犯二,二傻,傻缺,缺德,德国,国企,企鹅,所以赌气和企鹅是有联系的。
那么,赌气的企鹅呢?
“但是,澎澎不应该这么斤斤计较吧?”咴儿问我,“或者你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事?”
“没有。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觉得,”一直保持沉默的宠物猫开口说话了,“可能是因为——”
“嗯,因为什么?”咴儿向猫咪点了点头。
“因为,当初澎澎和那个男生,叫雷杰的,不就是因为不信任而分手的吗?所以,可能澎澎心里总有阴影,既要做到自己无愧于心,也要别人对她坦城相待。”
“所以,你是说,一旦她觉得葭在撒谎找借口,就无论如何不肯再信任葭了?”
“或者,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以后,她开始痛恨自己对葭的怀疑,就像痛恨雷杰当初对她的怀疑一样。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葭……”
听着宠物猫的分析,我陷入沉思。
只是小小的一点风雨罢了,澎澎真的那么在意吗?
“还有一点,我觉得没错的。”咴儿还在说着关于澎澎。
“什么,你说?”我从沉思里钻出来,听咴儿讲话。
“就是,无论什么原因,总之澎澎现在坚持不见你,也不愿意面对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一点是她一直坚持的。”咴儿的表情带着担忧,“这是比较麻烦的。她坚持的东西,别人就很难让她改变主意——就像当初,她就不听劝坚持到底,非要喜欢你不可,一样。”
那么现在呢?是喜欢我的力场比较强,还是逃避我的力场更强呢?
我开始后悔没有好好学习大学物理!因为我连万有引力的公式都忘掉了。
小学时代,老师讲科学家的故事,讲到牛顿,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一种食品,类似于“炖牛”的。如此说来,我从小到大都在对不起古人啊!
现实主义的大四 第八节 毕业在即
录取通知发到我和阿维手里的时候,老严给了我另外一份红皮包裹的硬纸板。
我打开看,上面写着“葭同学的毕业论文被评为校优秀毕业论文”云云。
同时,由于之前在专业期刊上发表论文的缘故,在大学最后一次的奖学金瓜分时,我拿到了一个所谓“科研奖学金”的。
破天荒的,二百大元整。
像我们这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家伙,成天除了犯二就是到处看企鹅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人觉得我们是好人,竟然在大四的末尾,和奖学金啊保送啊之类的产生了交集,虽说有阿维和老严等等等人的帮助,但还是让我唏嘘不已。
只是一段时间里的拼命,就能改变对于一个人的评价。
只是一件事情让我的思维转变,竟然改变了我关于未来的路。
看似如此轻易,感觉却是如此的虚幻不真实。
就像我们曾经一度张口闭口念叨的企鹅,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就最终走在了我身边;然而又是因为一个坦坦荡荡的误会,让她形同离我而去一样遥远。
也许所有的故事,都是在偶然中发生的,我们不能预见何时一定能邂逅企鹅,却可以计算邂逅企鹅的几率,然后在少得可怜的几率之外,期待着新一轮的偶然事件。
然而领到二百大元那天下午,我没能邂逅企鹅,碰到的是从前教我们无机化学的老头。
看着老头几乎全秃的明亮脑袋,我想起了大一的时候,有人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质问我们:薛定谔的猫,究竟死了吗?你们说,薛定谔猫死了吗?
那个曾经依偎在我怀里的企鹅,究竟原谅我了吗?你们说,她原谅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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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告诉我关于卢可消息的人,是老严。
“他不是保送到中科院了吗?前两天,听你们一个在中科院的师兄说,保送过来的那个小孩,那个姓卢的,可真有意思。”
老严津津有味地吃着她梦寐以求的奶油炸糕,给我们讲卢可的故事。
那是卢可被中科院的老师任命去海滨做课题的时候发生的。
话说卢可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捕获了一只海胆,视之为奇珍异宝,于是乎小心翼翼地将海胆置于路之正中,笑眯眯乐颠颠,等待着海胆自然的风干。
然而不幸的是,就在海胆被安置于路中不久,即有一辆放着响屁狂妄不羁的拖拉机无情地从海胆柔弱的身躯上碾过,于是该海胆顷刻变成了柿饼状。卢可随即和开拖拉机的农民伯伯理论,然而拖拉机伯伯全然不顾卢可指天骂地哭爹喊娘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大家都欺负我啊!”
面对无辜海胆的尸体,卢可的哀号不绝于耳。
“他怎么这么有意思啊!”听了老严讲的故事,阿维笑得沟回泛滥,“也难怪中科院的师兄说他有意思,啊哈哈!”
“还有呢,”老严的奶油炸糕还没吃完,于是又讲了一段,“人家中科院的老师说了,你们推荐的这个学生,看着资料介绍应该挺好的,怎么过来一面试,就跟我们一通抒情散文啊!”
“抒情散文?是不是——”阿维学着卢可的模样,高举双手,“我出生在一个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收获的金色秋天……”
老严也被那厮的表演逗笑了,奶油炸糕的颗粒喷了一地。
临走了,老严拉住我和阿维。
“对了,还有一件事,跟卢可有关的,现在你们该跟我老实说了吧?”
“您指的是?”
“那会儿卢可被体育系的学生打了,到底是不是你们干的?”
“学校保卫处说,跟我们没关系,您觉得呢?”阿维咧着大嘴笑着,绕了个弯子,还是没给老严最后的答案。
“嘿,你这孩子,还不跟我说实话啊?”老严似乎在念叨着。
阿维已经拉着我离开了老严的办公室,一路唱着:“我是个大盗贼,什么也不怕;生活多自在,整天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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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毕业证书的那天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下来,让我觉得全身发烫。
我和阿维一起,拿出了四年来复印的所有笔记,那是我们用舍不得吃排骨省下来的钱去复印的。我们把手中的东西奋力抛向天空,两秒钟后若干印满了字迹的纸张就四散飞扬。
它们飘向不同的方向,它们降落到不同的地方,它们曾经靠得那么近,而今却被一阵风吹得从此不再相见。这就是它们的命运吧,在事过境迁的电影剧情里,曾经的人物不会再重复上演同一幕场景。
我的莫名其妙辛酸伤感快乐甜蜜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骑着单车从一所中学门前经过,刚好里面涌出了大批的学生。他们像搬家的蚂蚁一样冲出了学校的铁门,勇往直前,义无返顾。于是我才想起,也许这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把自己映衬得格外鲜活和充满朝气;他们的脸上挂着对于未来的向往,以及一些不易察觉的坏坏的笑容;他们谈笑着,说着我已经听不大懂的新新语言;他们带着我们也曾经有过的梦想,向着未知的前途昂首阔步。
我想,他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终于也会进入那种叫做“大学”的机构,开始把那些梦想打碎。他们也会因为考试而焦头烂额神经萎缩四肢麻痹眼圈深陷瞳孔放大,他们也会和周围的同学老师们为了一些小利小益斤斤计较争执不休,他们也会出口伤人满嘴污言秽语粗俗不堪聊以自慰,他们也会弹琴而歌妄想用音乐来留住轻易失落的纯真年代,他们也会摆弄文字记录下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最终把这些记录尘封于角落不再提起,他们也会为了一瓶啤酒的赌注而津津有味地研究一道烦琐的习题,他们也会走在街上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身边的企鹅恐龙,他们也会遇到倾心的姑娘和她走在一起或者终于分散,他们也会在熄灯后的宿舍里谈论谁和谁的小道消息,他们也会经历梦醒后撕心裂肺的寒冷和恐慌,他们也会追忆曾经可以仰面向着夜空数星星的天真童年,他们也会厌恶这个社会的嘈杂和肮脏然后飞身一跃容入其中,他们也会重新认识自己、认识大学生活、认识这个复杂多变的社会、认识这个难以预测的年代、认识到前面渺渺茫茫的漫长旅程。
我听见他们的爽朗笑声,觉得自己已经衰老了,然而我却还没有习惯于成长,还没能学会曾经想要学到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看着我的影子,自己的手中,所能把握住的,只有岁月流逝的痕迹。
然而他们如此轻易地和我擦肩,没人在乎我的想法。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也许他们是幸福的一群。但愿他们是幸福的一群!
我拿着四年时光换来的毕业证书,游弋于大街小巷。
我走过宽阔喧闹的马路,我走过人头攒动的广场,我走过拥挤热闹的商城,我走过声色犬马的影院,我走过安祥宁静的楼群,我走过落叶满阶的小迳,我走过每一个曾经和澎澎一起走过的角落,却找不回身边温暖的感觉。
停在护城河岸,我发现对面的岸边,有一群被我们称作“企鹅”的。
看着她们淡淡的清纯的微笑,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种笑容究竟像我熟悉的什么人。我的记忆在哪里呢?我那些快乐的伤心的记忆在哪里呢?曾经以为刻骨铭心可以牢记一辈子的记忆,你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那些记忆也随着她们漂向对岸而随风消逝了么?
我找不到答案,即使我拿着大学的毕业证书,也找不到答案。
这是一幅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别的风景:
遥远的对岸,那些被称为“企鹅”的漂亮姑娘的身影已经不再清晰;而河岸的这一端,那个叫做葭的孩子,低下头去看河里自己的倒影,却发现河水被一颗水珠扬起了微波,里面的影象,就这样轻易地被撕碎了,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就这么轻易地碎掉了,一如我们回首遥望才会发现曾是那么绚烂多彩然而却是一去不返的从前。
现实主义的大四 第九节 你坐在对岸
我在午夜十二点半惊醒。
电话铃在不停地叫嚣着,像是在嘲笑着我刚刚在梦里的潮湿感觉。
“喂,葭吗?”宠物猫的声音,“这么晚给你打电话,真是抱歉。”
“没事的,我还没睡呢。”撒了个善意的谎,“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是啊,你听好。”宠物猫停顿了片刻,让我来做充足的心理准备。
“我听好了。”
“嗯,那好,你知道澎澎现在在哪吗?”
“在哪?”
“她们公司的同事说,公司安排培训,她们现在去澳洲了。”
“澳洲?”
公司的领导难道从小和蜣螂一起玩大的么?研究广告的话,去香港台湾韩国日本,或者欧罗巴美利坚,为什么偏偏去地广人稀羊多车少的澳洲呢?
“澎澎的毕业证书还在我这儿,据说她已经正式和公司签了,然后就被派到澳洲的培训基地,主要是业务和英语的培训……”
“怎么会去那么古怪的地方培训啊?不是说,前一段时间她要处理项目吗?”
“那个项目也是她的毕业设计,做完以后她就和公司签了合同。”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么说来,她去培训也快半个月了,公司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可能根据公司的需要,会在各地派一些人联系业务的,就是说,培训结束以后也不留北京。”
宠物猫说的只是猜测吧!
然而仅仅猜测就已经够了,我的大脑已经被太多的想法搪塞,变得难于思考,难于视听,难于呼吸,难于保持水瓶座所应有的冷静。
本来,我们只需要打破一条心里的隔阂,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来扫除各自的疑惑,那时候,我们毕竟还在同一座城市中,晒着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