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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第17章

小说: 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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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零零星星的白点,像地上的浮云,好一个绵羊的王国。当车子走近牧场旁边,你可以看到它们肥团团圆滚滚懒洋洋的尊态。它们的丰衣足食养尊处优,是显而易见的。据说在更北一点的Shetland,它们还目中无人,逍遥到公路上来,将汽车全不放在眼内,把公路据为己有,一如北极圈驯鹿的霸气。其实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北海油田开采之前,养羊业是苏格兰的经济命脉。直到现在,依然起着举足轻重的角色。那些羊小姐、羊太太和羊先生们,还能够不霸气么?你的车子可以随便响号惊动它们么?这些古老动物,不但散布在草场上,还散布在山石嶙峋,树木稀少,颜色如绿宝石般的山谷上。山谷以上的山巅,往往矗立着一座色调灰沉,式样厚实而沉重的古老大宅或古堡。由于外墙大多是巨型花岗岩,线条显得笔直而单调。羊与屋搭配在一起,透出了一派古老的大英帝国的味道。 

        恐怕很难找到比苏格兰更美丽的田畴了。周围绕着树木或灌木的农田,大多分布在缓坡起伏的小山丘上。整齐而大小划一的麦秆捆,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刚收割过的山坡上。几棵大树或小树林间,经常隐藏着一两户烟火人家。三五匹白马、棕马,布景般铺陈在小河边,倒影远远映到眼前来,情景果然是世外桃源,却又不完全是,那是英国特有的安乐祥和。车子一拐弯,你看到沿途村落新起的楼房,或整整齐齐,成排成列地沿着公路筑成的新楼,都不是使用工厂出产,尺寸大小划一的水泥板建成的,而是使用从山头上开采的原石,以不同颜色的石块,将墙面砌得古老而华丽。跟过去的风格,显然是一脉相承。一眼看去,你觉得英国人是多么尊重过去,尤其怀旧。大英帝国之魂,到处徘徊着不肯离去。 

        沿途你不时看到一些废墟,或荒置了的大宅,墙里墙外荆棘杂草丛生,杂树从爬满攀藤的窗户间伸出头来。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中的幽魂,或许就出没在这种地方。但这种凄凉只是一种点缀,一种失落的古老,绝不给你破落感,你只感到这个国度老而不朽。英国人不像法国人那样,乱哄哄地去闹革命,将自己的好东西砸碎、捣毁或付诸烈火。巴黎公社曾经一把火烧毁杜热丽皇宫,法国大革命曾经毁坏过无数教堂和文物。英国人才不干这种蠢事。到底是撒克逊人的实在,不像拉丁民族那样轻飘飘。戴卓尔夫人曾经批评大革命,说:“法国大革命不曾带来自由、平等、博爱,而是刚好相反。”英国人的稳重保守,既让他们保存了历代积累起来的建筑和文化宝藏,又维系了一个扎实的精神和文化的根底。保守,是这个古老国度的新事物。 

        车子走了一趟High 
      Land回来,在丹地市政府附近停车。你走下汽车一看,眼睛不禁一亮,还要到什么地方去看苏格兰呢?整整一个苏格兰,甚至大英帝国都在这里了,最典型的英国风貌大抵如是。虽然那角地方只有一间博物馆和一所著名的中学,其余的是一般的楼房建筑,街道是普通的街道,雕像和花圃在其他城市也可以看到。难得的是,丹地市只是一个小城,但小城也跟大城一样讲究。何止呢,苏格兰简直跟英格兰一样的皇气,尽管英女皇的旗号挂在伦敦的白金汉宫的屋顶上。 
         
        是谁赢了滑铁卢 
        李华的《吊古战场文》惨淡悲怆,鬼影憧憧,不堪细读。然而那天,当我们到比利时境内参观滑铁卢的时候,其中的句子,还是应时地来到脑子里: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魂幂幂。 
        但滑铁卢只是个平原,雨果笔下“阴惨的平原”,附近没有山,只有一个小丘。那天蓝空明净,乾坤朗朗,都不是魂魄鬼神露面的气氛。这个1815年的杀戮战场,现在有的是游客,是纪念碑和博物馆。那些出售纪念品的小铺子生意兴隆,把死去了的人物的头像,不断从橱窗搬出来,做着鬼魂大出售的生意。 

        滑铁卢平原中央,一个庞大的锥形土丘孤耸,高达四十五米,顶峰上立着一个高四米五,重量达两万八千公斤的狮子,故名“狮丘”。 
        狮丘脚下有一间圆形博物馆,一张一百一十米长的画卷,沿着墙壁展过。画面再现当年战场上人仰马翻,利剑穿骨,鬼呼神号的惨烈厮杀场面,比起《吊古战场文》,更加不堪细看了。 

        你沿着石级登上狮丘,一片宽广的绿色田畴在你脚下伸展。再远看,一条条小村落,一片片农庄,无主无次地散落在树林和田野中。它们像欧洲一般的乡村那样,显得富饶宁静,是耕种生活的好地方。但当你想起脚下踏着的狮丘,正埋葬着六万个英国和普鲁士盟军士兵的骸骨,想起当年的一口水井,战斗中竟无敌无我地被拋下了三百个士兵的时候,你难免感到战栗,涌动的血液带来一阵恶心。战争,到头来只不过是可悲的,导致几万骨枯的蠢事罢了。 

        滑铁卢之战,尽管已经是一百八十年前的历史,但直到今天,它的故事还引出别的故事,还有热闹好看。一种似战非战的争斗,在世敌之间悄悄继续进行着。 
        多少年来,英国人十分气恼地眼看着,所有来参观滑铁卢的游客,只认拿破仑为豪杰。每年到这平原上来的三十万游客当中,据调查,竟有百分之三十的人以为是拿破仑赢得了这场仗,而真正的战胜者,连名字也干脆给忘记了。威灵顿是谁? 

        拿破仑的头像、半身像、全身像、象征拿破仑帝国的雄鹰、拿破仑军队的军旗、翘起两撇胡子的高卢兵等,全不减当年的霸道,把平原上所有礼品店都占领了。就连一些瓷器碟子、火柴盒、锁匙扣、胸针,都印着那个战败英雄的头像。他毫不妥协地成了平原上的聚焦镜,吸引了所有游客的注意。而威灵顿呢,除了一间重建的教堂,里面孤零零地放着由他的家族赠出的一尊半身白色大理石像以外,在所有铺子和博物馆中,再也找不出一尊他的塑像来了。在这个古战场上,胜者不为王,败者不为寇。 

        为了嘉奖威灵顿打败拿破仑,当年的荷兰皇帝,曾经把边境上一千公顷森林封赠给他,并规定可以世代相传。如今他的后裔就在领地上接待英女皇伊丽莎白二世,共商如何在滑铁卢恢复历史真面目,把战功和光荣重归威灵顿,重归大英帝国。 

        但看来这项任务并不比英国人当年打败拿破仑来得更轻松。拿破仑这个矮子巨人,经历了史诗式的英雄岁月后,却进入了谜一般的死后人生,都说:“拿破仑生前未能取得天下,死后天下属于他。”滑铁卢之战从悲剧角度完成了他的形象,这反而成了他进入永恒的神庙的条件。拿破仑、拿破仑法典这些字眼,已经变成强的音符,是任何声音都掩盖不了的。他逝世二百年来,他主持起草的法典,依然是有效治理法国的依据,每个月都有一部以上关于他的书籍出版,他的威名家喻户晓,这点你英国佬又有什么本事去改变? 

        当然,造成滑铁卢战场胜败颠倒的印象,还有其他因素。当年打败拿破仑的联军中,除了英国以外,还有比利时、普鲁士、荷兰等。当初共赴战场,胜利这块大饼当然不能由英国佬独吃,像比利时人所说,“战功应该归于每一个盟国成员”。如果滑铁卢到处竖立着威灵顿的塑像,处处突出英国人,那么比利时人、奥地利人、德国人、荷兰人,都摆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到处都一样。何况内部的高下之争,比起对外往往更为激烈。 

        为重整滑铁卢的局面,英国人和威灵顿的子孙,或者可以和其他盟国成员坐到一块,吵吵嚷嚷论功再排一次队。但这一带地方亲法国的人很多,尤其是比利时人,管他盟国不盟国,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祖先,当年就曾经私下与拿破仑并肩作战。今天他们正好是平原上的“地头蛇”,他们要按自己的意思办事,老在那儿出奇谋耍花招,硬是要突出拿破仑的形象,你女皇陛下,你们英国人,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对付呢? 
         
        印第安人,与命运共舞 
        印第安族是一个花花绿绿的民族,对颜色有一种特殊的狂热。大红、大绿、大紫、橙黄,少许蓝色与白色。各种颜色交叉、缠绕、奔流、迸发、喷射,相辅相成又互相排斥。仿如要用烟花般灿烂的色调来照亮自己的前程,也照亮别人的前程。然而,印第安人只是一种命运。这是笔者旅行美洲的众多印象之一。 

        色彩斑阑的印第安民族卢岚摄 
        自称已经有了三千年文化的印第安人,直到1607年英国三艘满载着殖民者的船,在北美杰沙比克湾登陆时候,这个种族的众多部落生活在洛矶山的崇山峻岭中,在中美洲的原始森林和热带雨林中,在南美的亚马逊河流域中。这些地方是他们的伊甸乐园。在这个乐园里,神灵可以通过树木、河流、岩石显灵;打雷、闪电、鹰的飞翔,是祖先的启示;神灵可以在天上, 
      神灵也可以在地下,它们是花蕾、蝴蝶、斑鹿或一块石头。他们的梦做得很深,从脚下的土地一直到天宇的最深处。 
        但是,从汪洋巨浪中到来的殖民者,眼睛看到的当然不是他们的梦,而是他们脖子上戴着的金光闪闪的金片项链,是铜制的烟筒,还有他们的生活环境。在那里,野花遍地,草莓大如李子,山鸡处处营窠产卵,斑鹿、野牛成群结队徜徉于绿原中,候鸽群在天空上遮天蔽日地飞过,5月下种的玉蜀黍7月就可以收成了。沿海地区还有硕大肥美的鲜鱼、鲜蚝。后来还发现煤、铜、铁、石油的藏量极为丰富。这样一个地方,又怎教那些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抵岸的英国人忍心离别?不,他们绝不忍心,且毅然决然作出决定:不走了,就在那片地方成家立业,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他们披荆斩棘,与毒蛇猛兽搏斗,忍受严寒酷热,给热病、痢疾、水肿夺去生命,却充满豪情与憧憬,一心要创造一个雄伟的开天辟地的故事。但那时候,印第安人来了,他们不肯让出土地。像凶猛的野兽,口衔弓箭,手拿长矛标枪,漫山遍野爬行着来袭击。一场争夺土地的你死我活的战斗开始了。印第安人好斗凶残,诡计多端,但文明到底只达到石器时代,又怎可以跟已经拥有殖民的舰队,发明了望远镜的白人相劲敌?每一次冲突,尽管最初时候白人死伤惨重,后来总是印第安人败北,缴械投降。却不曾缴出他们的宗教、语言、传统、各种神秘的仪式。但无论如何,有着古老传统和多种风俗习惯的印第安人的命运,从此翻过了一页,而殖民者也从此背负上种族灭绝的罪名。 

        在殖民者的眼里,将一个蛮荒地带改造成一个具有社会文明的自由共和国,是一件天公地道的事;将走向文明路上的障碍物搬去,也是一件天公地道的事。于是,来自于古老传统和大自然的理性,与追求现代文明的狂热和发财的冲动,就有一场仗要打。战斗的结果是理性被狂热压服。殖民者胜利了。他们以自己的梦想来改造世界,一个新的繁荣局面出来了,他们都发了财。发了财后想到立品,提倡自由、人权,以道德和人权的卫道者自居。再回过头去看那些奄奄一息的,被驱逐出他们的土地的印第安人,难免不从内心感到一种原罪,一种将自己的狂热,强加到那些拒绝让出土地的印第安人头上的那种原罪。在世人眼里,这就是美洲的原罪。 

        是否出于一种赎罪心理,我们且不管,眼下的事实是,美洲国家对印第安人都特别优待,尤其美国和加拿大,索性由国家出资将他们养起来了。他们拥有自己的领土,由国家划成保护区。在保护区里他们实行自治,按照自己的风俗习惯办事,不受现行的国家法律管束。非印第安人是不能在保护区里拥有土地的。他们有自己的学校,传授印第安语和传统的风俗习惯,有自己的宗教仪式,有自己的救赎灵魂的方法。一切应有的文明态度和措施都有了。这既是亡羊补牢,也是一个文明强国的必然穿戴,又有谁能够非议?又比如,拥有三十万印第安人的加拿大,其中生活在大北世界中的伊奴意(Inuit)族要求自治,经过十五年商谈后,渥太华议会于1993年通过创立尼那维(Nunavut)自治区。一个拥有自己首府的自治区,于1999年4月1日正式宣布成立。这个区域的面积达二十一万九千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七千,分布在十四个村庄里,首都人口两百。他们要求自治,目的是不让外族同化。但他们吃汉堡包、饮可口可乐、穿牛仔裤;室内有电视机、电话、收音机、电脑、网络。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原来的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逐渐蜕变。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中,他们酗酒、吸毒、强奸、乱伦、谋杀,自杀率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用心良好是一回事,所产生的后果却是另一回事。就像雪天路滑,车子经常驶出路面。有多少优待,就产生多少弊端。人既然由国家养起来,一切万事皆吉,求生的原动力也就消失了。他们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躺到长椅上晒太阳、喝酒、吸毒。仿如毒品、酒精就是他们的前途,他们的命运。人口也逐渐减少了。以哥斯达黎加为例,十六世纪哥伦布到达那里的时候,各种部落的印第安人,据粗略估计总数大约是三万至六万,但现在的统计数字是,纯种的印第安人只有五千上下。政府尽管采取措施,保护那些濒于灭绝的部落,但由于那些地方发现矿藏,在发财的前提下,再好的措施也付诸流水。保护区不受法律管制,他们就大可以与外边的人串通,在里面开赌场,有了赌场,各种罪恶还怕滋生不起来?保护区反而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文明作用到印第安人身上,依旧将他们推上颓丧、沦落、灭绝的道路。他们最初被野蛮被偏激诅咒,后来又被理性被文明诅咒,印第安人又怎可能不是一种命运! 

        长久以来,这个民族是沉默的,他们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头戴羽毛,涂成大花脸,骑在马背上吼叫狂奔的形象,只在西部影片中出现,那是白人眼中的印第安人。从前,那些描写印第安人的作品,都被出版商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印第安人不使人感兴趣。何况,那个种族的人你必须提防,西部殖民者就知道他们有多狡猾、凶残、难缠。就连他们在银幕上的形象,不也已经消失很久了么? 

        但是,最近二十多年来,涌现了一批印第安人作家,长久以来沉默的印第安人说话了。形势强于人,这股潮流使出版家不能无动于衷,且越来越重视。但凡瞥见作品中出现一根羽毛,马上从口袋里掏出钞票来。美洲人看着从沉默中走出来的年轻一代,有点惊诧了,印第安人要重掌自己的命运了么?这些年轻作家,讲的是关于沉默的土地,沙漠里的风,飞翔的鹰,无声的植物的故事;也谈到离开了土地的印第安人,比谁都更明白根的重要。他们各人以自己的方式来歌唱草场、湖泊、河流,满布野牛的山林绿野;他们歌唱泥土,歌唱风,歌唱行雷闪电,也歌唱阳光。“我将自己看成是沙漠的一部分,我将它看成是自己的母亲”。他们有意跟过去衔接,有意捡回神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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