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英雄传-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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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大步出亭,再不返顾。
“小奉先”吕孤帆更连半个字都不说,跟随邓佩而去。
“金甲神”周干从怀中掏出号今俗家各门的盟主令旗,转身往“阎王倒”侯大树手中一塞,又朝被自己统率了十数年之久的俗家群豪作了个四方揖,扯著周坤出亭去了。
大夥儿却仍议论纷纷,为周坤刚才的话而争执不休。
陆挥戈眼见场面愈来愈火爆,忙把话头扯入正题:“方才第三场武当‘逍遥剑’何不争与少林俗家‘小奉先’吕孤帆的比试结果,众位师傅有何意见?”
这一场必系整次大会的胜负,少林群豪便都渐渐安静下来。
“一阳子”吴性谈抢道:“刚才吕孤帆之胜,乃因白莲邪教教徒发话指点之故,所以万万不能算是吕孤帆获胜。”
少林群豪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虽有数人闷闷低骂,大部分人却都默然无语,甚至有几个已经准备卷包袱回家了。
却听“慧眼”王元叔道:“吴师傅此言差矣,咱们就事论事,且不管白莲邪教。刚才那真空使者既没出手相助,也未发暗器或使什么鬼蜮伎俩,纵有出声,却也要吕孤帆反应得过来才成,因此这场是该当判吕孤帆得胜。”
少林群豪不由采声雷震,简直把王元叔捧上了天去。
众位耆宿可都不甘寂寞,争相大作奇论,吵了半天只得不出个结果。
陆挥戈提议道:“这么办好了,咱们以支持那一边的人多为胜,请大家举手,算人头。”
这方法在江湖中可谓创举,大家都觉得新鲜之至,纷纷热烈赞成。
陆挥戈起身一算耆宿人数,加上自己一共十七位,乃道:“认为武当何不争嬴的,请举手。”
“一阳子”吴性谈忙把双手举得半天高,边还直劲嘿嘿傻笑。
陆挥戈道:“一人一只手,总不成把脚也算上。”
吴性谈虽不服气,仍然赶紧放下左手,其余附和的也把手臂升得笔直,边叫:“我!
我!”
唯恐算数儿的时候没把自己算进去。
陆挥戈一数,却只八位。
“慧眼”王元叔拍手道:“我们赢了!”
吴性谈瞪眼道:“怎见得就你们赢了?”
王元叔唉道:“十七减八等于九,咱们这边九位,还不赢了?”
吴性谈打个哈哈:“不举咱们这边,未必就会举你们那边。总要举过才算数。”
陆挥戈听听也对,又叫:“认为少林俗家吕孤帆赢的,请举手。”
一数之下,却也只有八位。
王元叔怪道:“怎会如此?那个没举手?”
“万事通”丁昭宁笑嘻嘻的道:“正是在下没举手。”
众耆宿不由得全瞪起眼来:“为什么不举手?总有一个人赢吧?”
丁昭宁随手一指陆挥戈:“陆老爷子赢。”
众人愈发傻眼:“什么话?干陆老爷子什么事?”
丁昭宁摇头摆脑的笑道:“两边都是旧识,我可不愿得罪任何一边,所以我偏要举陆老爷子的手,当然啦,举王师傅、吴师傅也没什么不可以,只就是不能举武当或少林。”
众人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叠声催促他做决定,不料大家愈是催促,他就愈是神气,歪歪扭扭的坐在公证人席上,两块烂得流脓的面颊直劲晃,秃了睫毛的眼皮直劲眨,一副“终于有这么一天”的样子。
赫连锤见他这熊像,不禁怒气填膺,拨开人丛走到他面前,飞起一脚将他面前的桌子踢得翻了个身,正撞在他的鼻子上,顿时鼻血长流。
少林群豪见这些老家伙竟把少林武当两派之间的胜负,当作儿戏一般看待,早已怒火冲天,既有赫连锤开了头,又已无盟主约束,便纷纷造起反来,大声喊“打”,十几个比较莽撞点的,早窜至公证人席前,把那一长排桌子掀了个脚脚朝天。
众耆宿眼见不是势头,争相抱头抢向亭门,就想做鸟兽散。
“逍遥剑”何不争忽然立起身子,大声道:“刚才贫道已经认输,诸位前辈又何必多此一举?”
但亭内已乱成一团,他这话自然起不了多大作用。
“中州大侠”陆挥戈身为主人,局势乱成这样实在大损颜面,观准赫连锤这个闹事祸首,喝声:“何方狂徒?”
当头一爪抓下。
赫连锤见他出手势强力猛,赶紧拔出大锤向上一翻,交叉砸他手掌。
赫连大刀一瞧,竟有人敢打他儿子,还得了,掣出六尺来长的双锋大拍刀,双手合握,横劈竖砍,“呼呼呼”猛攻而上。
铁蛋见他们闹得不像话,偏又没主意,忙在人群中寻著帅芙蓉,还没说话哩,却听“万事通”丁昭宁杀鸡般嚷道:“你这淫贼!这回总被老夫逮著了吧?”
紧接著就见丁昭宁臃肿的身躯没命飞扑过来。
众耆宿又纷纷停下向外奔逃的步伐,争间:“丁师傅,你说什么淫贼?”
丁昭宁早和帅芙蓉交上了手,边道:“此人名唤‘玉面留香小将军’,正是近年来声名最著、作案最多的采花大盗!”
亭内人众不论武当、少林或江湖耆宿,一齐怒喝:“无耻之徒,竟敢混到这里来?”
帅芙蓉边挥双掌架住丁昭宁的拚命攻势,边冷笑道:“这座凉亭里面的无耻淫贼,可不只我一个!”
丁昭宁舞掌狂攻,双目尽赤,似是恨帅芙蓉入骨,嘶吼道:“休想狡辞卸责,老夫今日非取你之命,以慰天下妇女!”
帅芙蓉目光一凝,叱道:“姓丁的,你毒死你的弟弟,霸占弟妇,逼奸不遂之后,将她杀死埋在后花园里,可真是替天下妇女出气嘛?”
“万事通”丁昭宁平日沽名钓誉,赚得不小名声,其实背地里却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帅芙蓉半年则跑去偷采他的姨太太,因而发觉此事,丁昭宁为了要杀他灭口,六个多月来四处奔波,不想今日竟在这里撞上,又被帅芙蓉抢先一步揭破疮疤,自然老羞成怒,连下杀著,怎奈他空有威名,手下却是不济,拿帅芙蓉半点辙儿也没有。
帅芙蓉却又叫道:“‘一阳子’吴性谈,你霸占绵州木鞋巷女子王满娇为妾,又逼死她的丈夫和父亲,摔死她一岁大的幼儿,还当天下无人知晓?”
吴性谈本还在一旁指指点点,评论丁昭宁武功的缺失,不防帅芙蓉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脸色顿时大变,喝道:“大胆淫贼,胡说些什么?”
身形一晃,抢到帅芙蓉左侧,举掌便拍。
“看老夫把你拿下剖腹挖心,为天下苍生除害!”
帅芙蓉冷笑连声,照样将吴性谈的攻势接下,又朗声道:“‘慧眼’王元叔,十六年前,你毒杀师父‘江南一鹏’李奇,玷辱师母、师妹,又于去年年底,诱奸徒弟曹元豹之妻,设计陷害曹元豹致死,我可没冤枉你吧?”
原来帅芙蓉到处偷探人家的姨太太,那些娘儿们酣畅之余,往往把家中最隐秘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因此这类丑事他著实知道不少。
王元叔背剪双手,悠然笑道:“你这小子信口开河,胡乱栽赃,无非是想混淆视听罢了,那会有人信你的话?”
却趁大家不注意,抽冷子抖手甩出一支穿心钉,直奔帅芙蓉咽喉。
帅芙蓉纵声长笑,反手抽出描金扇,一开一阖,早将穿心钉收下,又一开一阖,射出五枚子母梭,首尾相接,半空中连环追击,自行爆开,变作五枚母梭外加五枚子梭,十道寒光分射王元叔周身十处大穴。
王元叔号称“慧眼”,眼睛果然不赖,七跌八翻的竟将十只梭子全部避过,掸了掸尘土,大声道:“阁下手段如此毒辣,可怪不得老夫手下无情了。”
双掌一错,就待加入围剿帅芙蓉的战团,却闻一个少女咭咭呱呱的娇笑道:“你倒真会反打人一耙,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却比谁都龌龊。道年头呀,不晓得是怎么搞的,像你这种人哪,愈来愈多了,而且才奇怪呢,愈是厚脸皮、爱出风头、冒充行家到处乱讲话,就愈吃香。肚子里到底有几斤货哟?”
王元叔勃然大怒,猛一转身,喝道:“是谁在那里胡言乱语?”
但见人影一晃,一名身著白衣,年约十四、五岁,皮肤略黑,却长得极为娇俏可爱的小泵娘已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帅芙蓉不由叫了声:“小师妹!”
那少女格格一笑,正待答话,王元叔已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那淫贼的师妹,想必也是个小淫妇儿……”
话才说了一半,忽觉眼前金星直冒,兀自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踉跄退出几步之后,方才想通敢情是挨了人家老大一耳光,定睛看时,只见那少女身边又多了一个身著白衣,面色蜡黄,仿佛身患重病的年轻男子。
众人见这青年身法快如鬼魅,随便一抬手就今鼎鼎大名的“慧眼”吃了个大瘪,不由得暗暗惊诧。
帅芙蓉又叫了声:“三师兄!”
铁蛋一旁暗道:“这一个师兄、一个师妹,可都比我那二徒弟高明多了。”
被唤做三师兄的青年微一颔首,懒洋洋的朝王元叔道:“你身为武林前辈,说话却怎地不检点,这回对你客气,下次若再乱撑大嘴巴,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风干了当肉脯。”
那少女笑不可抑:“舌头肉脯,听著就觉得满好吃,尤其猪舌头,牛舌头,格外有滋味。不过我看这老头儿成天大放厥词,舌头只怕已经发硬了,而且说不定还有毒哩。”
这少女声如银钤,说起话来又快得像琴弦急弹,直令大夥儿俱觉满天星斗纷纷坠落下地。
“慧眼”王元叔今生还未曾受过如此羞辱,屠夫般的老脸不由罩下一层寒霜,眼中杀机陡现,沉声道:“老夫向不杀无名小辈,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少女笑道:“你问我们的名字呀,莫非想跟我们做朋友?你这样的朋友我们可不敢交,那天背地里把我们卖了,我们都还不晓得咧。不过嘛,名字告诉你也无妨,他叫‘病猫’林三,我叫唐赛儿,为什么叫赛儿呢?因为我娘怀我的时候满以为我是个男的,没想到生下我来,却是个女的,她老人家大失所望,可又希望我比男的还强,所以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赛儿……”
众人听她咭咭呱呱,尽说些不相干的话儿,都不禁好笑。
王元叔趁隙喝了声:“纳命来!”
双掌奋力推出之际,同时发出两枚穿心钉,直取那年轻男子林三。
他这一击可是用上了全力,满心希望能一举将对方击毙,不料那林三轻轻咳嗽了一声,体转形移,早让至王元叔左侧,一掌穿出,轻轻松松的就把他撂了个跟头。
唐赛儿笑道:“三师哥,这个老贼交给你啦!”
自己一扭腰肢,跃到帅芙蓉身侧,从右手袖管中抖出一条丈把来长的绸带,蛇游电走,朝“万事通”丁昭宁颈上缠去。
帅芙蓉见赫连父子力敌陆挥戈不过,忙道:“小师妹,这边我应付得了,你去帮那黑小子!”
唐赛儿向他嫣然一笑。
“我就要帮你么,我干嘛要去帮那个浑头?那边自然有人照料,不用你担心。”
手腕左翻右抖,把丁昭宁缠得晕头转向。
但闻陆挥戈大吼一声“撒手”,赫连锤手中双锤便应声飞起,陆挥戈左掌一探,早抓鸡似的抓住他后颈,喝道:“你存心来此捣蛋,未免大小觑咱‘聚义庄’了!”
赫连大刀见儿子被擒,忙挥大刀攻上,边嚷:“‘聚义庄’小小一个鸟地方有什么了不起,咱伏牛山‘黑风寨’的茅房都比你这里大得多。”
陆挥戈楞了楞:“原来是一对强盗!却怎地跑来本庄撒野!”
少林群豪之中,这才有人猛然想起他们当初是怎么进来的,立刻大声咋唬:“那个采花贼和这个小强盗,都是小尚的徒弟!”
大夥儿不禁齐朝铁蛋看去,实在搞不懂这样的三个人怎会搅作一块儿。
铁蛋可并不觉事态严重,抠抠秃脑壳,睁著圆不溜丢的大眼回瞪大家。
陆挥戈冷哼一声:“这等祸害,留之何益?”
巨掌一起,就往赫连锤顶门拍落。
铁蛋早防著他这一手,钵盂呼啸飞出,不料那一直站在陆挥戈背后,貌丑如鬼的“嫉恶如仇”石擒峰,忽然向前踏出一步,从腕底翻起一柄三尖两刃刀,猛朝钵底托去,“当”地一声,两力相交,钵盂竟尔走偏,打个溜转,歪歪斜斜的飞回铁蛋手中。
陆挥戈更不迟滞,左掌直往赫连锤头顶击下,但见一条矮小人影猝然由左侧滚至,两道寒光剪刀般绞向陆挥戈手臂。
好个“中州大侠”,尽避变生肘腋,却是毫不慌乱,左掌横切,迎击来人持剑手腕,抓住连锤后颈的右手倏一加劲,“小熊”立刻目突口裂,行将气绝。
原来陆挥戈经验老到,心知对方志在救人,他这么一捏赫连锤后颈,对方势必回剑攻己右侧,自己左掌便可乘虚蹈隙,一举奏功。
却见来人猛一扭身,原先的两柄短剑依旧绞向陆挥戈左手,却不知又从那里生出另外两道寒光,直取陆挥戈右腋腋窝。
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自然只使得动两柄剑,不料这人却似有四只手、四柄剑,陆挥戈猝不及防,只得放开赫连锤,向旁跃退,那人也不进逼,当即收剑住手。
陆挥戈凝目望去,只见来人竟是个大约仅有十岁左右的童子,面目清秀,眉稍眼角却微微下垂,仿佛甚是苦闷,再定神一看,却见他手中分明只握著两柄短剑。
陆挥戈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怪道:“你另外那雨柄剑呢?”
那童子闷闷一笑,蓦地转过身来,陆挥戈立刻头皮发麻,被人踩了一脚似的惨叫出声--原来这童子竟没有背!
“这童子的”背“,竟是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陆挥戈瞳仁贲张,连连后退,颤声喝道:“什么怪物?”
亭内众人纷纷从旁看去,瞧了个半天,才发现那童子其实是两个头颈手脚俱全的人,只不过背脊紧紧黏贴在一起,一个面东时,另一个便面西,乍看之下,真令人错以为是个双头怪兽。
唐赛儿边将丁昭宁逼得像个球儿似的滚来滚去,边轻松笑道:“他们兄弟俩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他们的爹娘却当他们是怪物,把他们丢弃在荒郊野外,幸好我师父路过,救起他俩,抚养长大,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活得好好的?”
那两名童子双手倒握短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一齐深深行了一礼,一个道“罗全”,一个道“罗奎”,“拜见众位叔叔伯伯”。
吓得大夥儿争相闪让,都不敢受这怪物的礼。
那罗全眼见大家都很嫌恶他俩、似是甚感委屈,嘴儿一噘,就想要哭。
那罗奎虽见不著兄弟的面,却立刻就明白了兄弟的心意,大声喝道:“他们不理我们,我们也不要理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
手举短剑,昂首怒目,一股怨气直透众人心底,不禁都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
“一阳子”吴性谈厉声道:“这种连体双身怪物正是恶魔下凡,极凶极恶之兆,若不趁早除之,将来天下苍生必受其害!”
他只顾著嘴上说话,却全没想到手下功夫差劲,早吃帅芙蓉一掌正中面门,鼻子都打扁了。
唐赛儿格格笑道:“这就是爱讲话的下场,舌头用得大多,手就不管用啦!”
却不知自己的话也讲得不少,手下一松,竟被丁昭宁冲开绸带布下的天罗地网,一溜烟逃之夭夭。
“一阳子”吴性谈无心应战,奋力迫退帅芙蓉就想跳出亭外,却听罗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