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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少林英雄传-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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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又嘻嘻一笑,唔唔呶呶的自言自语:“颠起来还得了?我的娘喔……” 
  帅芙蓉一努嘴巴。 
  “她跟我们一齐来到面馆前头就打住了,在门口晃来晃去的……” 
  李黑接道:“这可奇怪啦,门口又没绸缎庄,又没卖花钿的小贩……” 
  赫连锤立刻粗声唱道:“是什么牵住了大姑娘的脚步,咿咿哟哟喂!” 
  逗得深人都笑。 
  铁蛋心下狐疑。 
  “小豆豆又在搞什么名堂,干嘛不进来?” 
  拔腿就往外走,忽听“金甲神”周干在墙角突发一阵呻吟,吓了一跳,忙赶过去扶起他上半身,嘴里嚷道:“谁会疗疡?快来快来!有没有药?有没有布……” 
  周干费力一摇头,断断续续的道:“免了……小师父……一事相求……” 
  眼珠向下望著自己胸前。 
  铁蛋伸手进去一摸,竟是一团暖呼呼的物事,轻轻捧出,原来是个一岁不到的小奶娃儿,骤然见光,哇哇大哭。 
  周干浮起一抹惨笑。 
  “我周家……最后一点血脉……交给彭教主……” 
  眼神逐渐涣散,放心的咽了气。 
  大夥儿不由一阵心酸。 
  陈二舍走到兀自趴在地下的胡滢身边,一脚踢得他肚皮“崩”一响,骂道:“你这狗爪子,赶尽杀绝,心肝恁黑,让我看看到底是怎样个黑法?” 
  一把提起,竖掌如刀,作势就要往他胸口插去。 
  胡滢猫也似的尖叫出声。 
  “小人再也不敢了!汉饶命!” 
  仇占儿正正反反刷了他十几个耳刮子,冷哼道:“你作孽多端,留在世间恐怕又要害死不少人。” 
  赫连锤一旁笑道:“这可是为你好哇,到了阴曹地府,也可少受点苦,万一让你活到八十岁,八十个油锅都不够炸你咧!” 
  胡滢吓得纠扭成一团,痛哭道:“小人今后决不再害人……不害人……不害人……” 
  必晓月向众人使个眼色,冷冷道:“不杀你可以,只要答应我两件事。” 
  胡滢见事有转机,忙不迭大点其头。 
  “关大侠请说,小人一一照办便是。” 
  必晓月道:“胡大人回朝之后,细细禀明圣上,建文太子不愿天下扰攘,已出亡海外,再无争雄之心,圣上龙座安稳,毋须再劳师动众,四处探寻建文踪迹了。” 
  胡滢抢道:“是是是,我也早已听说建文渡海跑到西洋去啦!” 
  众人都不禁好笑。 
  “这家伙的舵转得真快。” 
  必晓月又道:“咱‘武当’全派为了此事,精英丧尽,往后再也无力涉足江湖纷争,希望圣上股念吾等一片出家之心,莫再支使咱们奔走于红尘之中。” 
  胡澧听这两件事儿好办,心头顿松,干笑道:“道家崇尚无为,道教本心清净,当然不应该困顿尘世……” 
  众人虽与武当素无瓜葛,但此刻眼见关晓月处事得体,不由心生好感,纷纷发话道: 
  “姓胡的,没这么便宜,武当派为你死了这许多好手,你可不能没有个交代。回去告诉朱棣那狗头,武当道士忠烈武勇,为国捐躯,理应拨出几十万两银子,重修殿宇,多建官观,大大褒奖一番才对。” 
  胡滢活命要紧,那敢不依,又忙点头答“是”,众人这才放他走路。 
  胡滢吓破了胆,回京之后,果然具言建文亡命海外,以及武当全派如何为朝廷尽心尽力等状,自不免加油添醋,天花乱舞。 
  朱棣龙心大悦,从此高枕无忧。 
  他自北方起兵“靖难”,屡于即将战败之际,凭赖种种天变,竟得以反败为胜,故而崇祀北方之神——“玄武大帝”,曾立记云:“朕起义兵,靖内难,神辅相左右,风行霆击,其迹甚著。” 
  武当山即为玄武大帝出家、得道、飞升之地,此次“武当派”道士又立下大功,朱棣思前想后,感激无已,乃尊武当为“大岳太和山”,发军民夫匠二十余万人,于天柱峰极顶之上,冶铜为殿,饰以黄金,后人因以“金顶”呼之,又依四围绝崖峭壁,修筑“紫金城”,周长一百八十丈,俱用巨石砌就,险固异常。 
  另在各峰大建官观,多达三十三处,其中尤以太和、南□、紫霄、五龙、玉虚、遇真、净乐七官为最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耗费何止千万,并拨均州、光化等邑佃地三万零三百余亩,供七宫祭祀及羽士口粮之用。 
  武当规模至此大备,竟与少林并驾齐驱,实为关晓月始料未及。 
  而胡滢受到这次教训之后,深自警惕,时时牢记“不害人”三个字,历事六朝,垂六十年,官至太子太师,善于承迎之脾性虽不见改,却仍以宽厚恭谦名于世,直活到八十九岁,果然未再多害一人。 
  必晓月辞别众人,飘然自去。 
  铁蛋等人出得店外,只见秦琬琬已从对面客栈牵出大白马,站在道旁,瞥著大伙儿出来,立刻别过头去东张西望;“雪球”无爱却红著脸、嘟著嘴,赖在她身边。 
  无恶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从小就爱黏妖怪!人家妖怪喜欢老七,你再黏也黏不住啦!”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秦琬琬俏脸血胀,抖手一马鞭抽向无恶,无恶咕咕乱骂著跳开了,秦琬琬马鞭回甩,顺势给了无爱一家伙,翻身跳上马背,却又朝铁蛋秃头顶儿抽了一记,泼剌剌向前飞驰。 
  铁蛋龇牙咧嘴,嘟囔道:“又打我!真不好玩!” 
  终究放心不下,不顾众人讪笑戏谑,拔腿赶去,直跑出“北京”南门,才见她慢吞吞的走在前头。 
  铁蛋笑道:“小豆豆,又生气了呀?从前长老都说妖怪是用地狱里的泉水做的,我看你简直是用天火烧出来的哩。” 
  罗三皂四,只管乱讲。 
  秦琬琬气不过,扭头骂道:“你们那群小秃驴好没正经,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恶心死了!我会喜欢你?我……” 
  本想说“我到底喜欢你那一点”,话到唇边,强自咽下,眼眶不由得红了红,心上只觉一阵说不出的迷惘与困惑。 
  铁蛋那懂女孩儿家的心思,一面“沙沙沙”地抠头皮,一面笑道:“这其实没有什么嘛,我已经看穿了,喜欢就喜欢,没啥不敢讲的。等七月十五回到寺里,跟长老说‘我不干喽’,干什么和尚,天天被人骂秃驴……” 
  秦琬琬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你真个要还俗?” 
  铁蛋点头道:“想成佛,未必一定要当和尚,而且我现在连佛都有点不想成了。红尘虽苦,却苦得满有意思……” 
  秦琬琬哼道:“哦,喜欢我就是苦?” 
  铁蛋一本正经的道:“我正想说。真是苦得满有意思。” 
  秦琬琬狠狠啐了一口,忽又“嗤”地笑出声来。 
  “难怪你会有一身‘贱骨头神功’,别人想练还练不成呢。” 
  心念一转,又道:“那个彭和尚竟说你跟‘白莲’三宗有关系,莫非你天生就有邪术?” 
  铁蛋此时方有余裕细细回味彭莹玉刚才的话语,皱眉道:“好多人都说我的身世跟彭和尚有关系,看来还真不假。” 
  秦琬琬掩嘴笑道:“那个老虎和尚姚广孝既然能有儿子,彭莹玉有个儿子自也不稀奇。” 
  铁蛋从未见过父母,寺中上上下下也都是些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光棍,铁蛋即使再聪明一百倍,也想像不出父母该是个什么样子,但只一念忖及自己若是那大恶人的儿子,仍不由毛骨耸然。 
  歪头寻思了老半天,怪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有父母?” 
  秦琬琬失笑道:“笨蛋!没有父母,那会有你呀?” 
  铁蛋仍旧不懂。 
  “那么,人又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秦琬琬一拍肚子。 
  “当然是从这里生出来的嘛。生孩子的时候,肚子会破的也,一定很痛!” 
  铁蛋大蹙起眉头。 
  “那我可不要生,肚子破了怎么吃饭?” 
  秦琬琬笑得打跌。 
  “笨?笨!笨!只有我们才会生,你们会什么嘛?” 
  铁蛋放心笑道:“这倒好,那你就多帮我生几个吧。” 
  秦琬琬气得又想打他,却见赫连锤、仇占儿一行人乱糟槽的赶了上来,陈二舍大惊小敝的嚷嚷:“不得了!大事不好!娃娃撒尿了!” 
  把娃娃朝秦琬琬手中一递,避瘟似的逃开。 
  秦琬琬一个大姑娘家,怀里却抱著个婴儿,好不尴尬,正手足无措,那娃娃恰大哭起来,便忙摇摇头道:“他不喜欢我。” 
  胡乱塞给帅芙蓉。 
  帅芙蓉唬了一跳。 
  “秦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体热如火,婴孩不宜。” 
  顺势推给“怕痒鬼”无喜。 
  几个人让来让去,弄得那娃娃放声嚎啕。 
  仇占儿气道:“给我给我!” 
  接过娃儿又拍又哄,居然像模像样,很快就敉平了哭叫吵嚷。 
  铁蛋笑问:“大天王、四天王他们呢?” 
  陈二舍道:“他们有事要先回窝里一趟,怕你不识路,特地派咱们两个引你去‘荆山’。” 
  铁蛋想向他俩打听有关自己身世的消息,二人却也不知,仇占儿道:“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谣言多得很,听了是白听,说了也是白说,反正到时候面见彭和尚,事情自有分晓。” 
  铁蛋虽觉心头纷躁,也不再多罗皂,跟随他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西南进发。 
  崩计东、北二宗人马总要三、四个月后才能抵达“荆山”,大伙儿便不急著赶路,沿途观景玩色,斗嘴磕牙,颇不寂寞。 
  午饭时分,在一处野店歇脚。 
  酒菜未上,呆坐无聊,陈二舍抓过一只海碗,向左雷笑道:“来,小子,咱们耍一耍。” 
  左雷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骰子,不知怎地,竟全无以往的活跳劲儿,随便往碗中一撒,连点子都懒得看。 
  陈二舍怪道:“你怎么啦?” 
  左雷懒洋洋的支著下巴,叹口气道:“这还有什么意思?天底下还有谁能跟我一次赌五亿两银子?” 
  眼底闪过一抹萧索悲凉之色,彷佛觉得人世再无任何意义。 
  众人暗笑不已,店家恰从酒缸里打了一桶烧刀子送上来,酒香才刚入鼻,李黑立刻抱著肚子大吐特吐,边摇手大叫:“拿走拿走,我再也不要看见那个东西!” 
  吃饭时,又只见赫连锤皱眉歪嘴,西子捧心似的捧著饭碗,胡乱扒了两小口就放下了。 
  铁蛋惊道:“饱了?” 
  赫连锤打个嗝儿,露出恶心的表情,闷闷道:“撑了。” 
  帅芙蓉一直在旁冷笑不绝,此刻终于忍不住昂首傲然道:“我看你们这三个家伙也真是没用,只一次过量就腻翻了,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像我……哼哼,蜡炬成灰泪始干。” 
  铁蛋那懂他说些什么,摇头道:“蜡烛很少烧得光的,都是断掉的多。” 
  秦琬琬笑道:“小时候我爹教我练剑,在我身周插上一百零一根蜡烛,都点上火,第一剑‘回风摆柳’,要把烛火统统切熄,第二剑‘横扫千军’,一百零一根蜡烛统统切断,还不准断倒下来……” 
  帅芙蓉等人强抑爆笑,一齐喊了声:“唉哟,要命!” 
  秦琬琬愈发得意,挥手作势,还想往下讲,却突然也“唉哟”一声,原来是披仇占儿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小泵娘虽不明就里,心思毕竟细密得多,眼见赫连锤、左雷、李黑、陈二舍都眼望他处,憋得脸红脖子粗,帅芙蓉更趴在桌上假作咳嗽,立知自己胡里胡涂的被人当成了笑柄,不由玉脸色变,气冲冲起身走出店外。 
  铁蛋等七个小尚兀自莫名其妙,见她发火,先把脖子一缩,继而互相警告:“妖气又动,小心小心!” 
  铁蛋又扒下六碗饭,方才跟出门来。 
  秦琬琬坐在路旁,劈面就道:“那些人没一个正经。” 
  嘟著嘴儿,腮帮子像极了两朵盛开的桃花。 
  铁蛋陪笑道:“正经歪经都是一样,语言文字都是魔障,不理会也就算了。” 
  秦琬琬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忽又笑道。 
  “我常想,如果你不从小就当和尚,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铁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禁有点呆住了。 
  秦琬琬脆哼一声。 
  “我看你呀,一定会变成一个天下最大的大无赖!” 
  铁蛋想了半天,不得不同意道:“大概会吧。” 
  叹口气,在秦琬琬身边坐下,痴望前方,喃喃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讨厌……反正,唉,好像每一个人都比我可爱……为什么有些人漂亮,有些人聪明,有些人……为什么我从里到外都不像话?” 
  秦琬琬忍不住笑倒在他身上,一拍他光头,嚷道:“但你有一颗最好玩的心!” 
  又把他光头搓了两搓,吻了一下,翻身跳上马背,逃命似的向前驰去。 
  铁蛋只觉一阵晕醉,险些从石上倒撞下来,伸手尽哀头皮上那块余香犹存的地方。 
  乐了半天,可又暗暗狐疑:“我的心最好玩?这是什么意思?” 
  东想西想,想不出个道理,迳自坐著生闷气。 
  只见无怒慢慢踱将出来,往他面前一站,冷冷道:“老七,想还俗了是不是?” 
  铁蛋知道他要讲什么,忙摇手道:“闭嘴!闭嘴!” 
  无怒笑道:“我只想告诉你,没那么容易。长老不把你吊起来痛打一顿才怪。” 
  铁蛋每一念及此事,就彷佛看见寺中几百个老和尚铁桶般围在自己面前,阴森森的怒目而视。 
  铁蛋明白自己无力突破这个包围,近来心上常感烦躁不堪,此刻又不禁抠头搔颈,没个是处。 
  无奈之余,只得暗忖:“离七月十五还早得很,现在尽想个什么劲儿?自找麻烦!” 
  说不想就不想,本是铁蛋顶顶过人的长处之一,当下一拍屁股,站起身子,笑道:“你别吓我,活不活得过这个月都还是个问题,顾虑那么多干嘛?” 
  丙真一路行去,成天和秦琬琬有说有笑,全不去想将来如何。 
  两人每晚都要聊到星月皆昏,方才各自就寝,天还未亮,却又急急起床,好似偷儿一般在对方窗外忽忽哨哨,惹得猫狗俱厌;行路必远远缀在众人之后,牵扯拖拉,无所不用其极,吃饭必另拣僻静座头,你夹我喂,诸般怪状毕具,真个是乐赛神仙,羡煞鸳鸯。 
  陈二舍、仇占儿不忍催促他俩,只得随任他们愈走愈慢,不觉冬尽春来,却才只走到桐柏山附近,但见草木欣欣,万花齐放,两个小家伙更加忙碌,镇日惹枝拈花,弄得跟两只大绣□相似。 
  无喜等人早已烦倦万分,连架都懒得吵了,赫连锤、左雷、李黑的情况也丝毫未见好转,依旧百事无味,却只有仇占儿一人兴兴头头,从早到晚乱个不了,把那娃儿养得又白又胖,但有时也不免叹口气道:“再这样慢慢走下去,到得荆山,这小子都可以陪彭和尚去打鸟啦!” 
  好不容易渡沮水,过当阳,行入荆山山境。 
  这日上午,走至一个两峰对立的险峻隘口之前,仇、陈二人刚刚互望一眼,已听右首崖壁上一人高声念道:“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现在如来,弥勒我主。” 
  正是“白莲”西宗的口号。 
  大夥儿吁出一口长气。 
  “西宗的老巢终于到了。” 
  陈二舍正想开口答话,却闻东方山头上一个娇脆女子之声远远应道:“天上佛,地上佛,四面八方十字佛,有人学会护身法,水火三灾见时无。” 
  众人听得仔细,竟是东宗唐赛儿的口音。 
  左侧“四天王”金刚奴的粗大嗓门也紧随著隔山响起:“白莲一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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