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英雄传-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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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心想:“都来凑七月十五的热闹,今年的鬼特别多。”
又忖:“天竺番僧和姚广孝、‘神鹰堡’都有勾搭,声势较往年更胜一筹,还好我功力大进,可助师父一臂之力。”
农舍内忽然传出一阵女子呻吟之声,秦琬琬不由秀眉微蹙,望向父亲,却见他面露喜色,搓著手道:“你姨娘就要临盆了,但愿她能生下一个小子,咱‘金龙堡’秦家便不愁后继无人,总有一天能再逐鹿天下,问鼎中原……”
边咕噜不休,踱来踱去,竟似面临生死关头一般。
铁蛋想起那日在北京,曾看见“醉花娘子”苏玉琪光溜溜的挺著大肚子,此刻耳闻呻吟不断,自己的肚皮也不禁跟著疼痛起来,寻思道:“等下撑破了肚皮,可不知要怎么缝?真个是惨极了!”
正痛不欲生,却听苏玉琪猛发一声惨叫,便突然沉寂下去,铁蛋暗喊:“糟糕,死掉了!”
一阵雄壮的婴儿嚎啕已紧接著自屋内传出。
泰璜欢喜跳脚不迭。
“是个男的?我秦家终于有后了!”
拔腿奔到窗外,叠声催促屋内使女快把孩儿抱出来瞧瞧,还不断慰劳似的嚷嚷:“娘子娘子,如今你可算是正宫皇后了,这些年真苦了你了,娘子……”
不料屋中之人却一迳磨蹭,急得秦璜开声大骂,好不容易才见一个妈子慢吞吞的捧出一团丝绸。
秦璜七手八脚的接过,揭开绸面一看,满脸喜色倏然分裂、阖拢了好几次,渐渐变作一种疑虑、焦躁、愁闷混杂的表情,最后竟至发起抖来。
铁蛋眼尖,早见那娃儿生得面皮黧黑,又胖又壮,心想:“这小子长相倒好,难怪‘独角金龙’高兴得抱不住哩。”
只见秦璜抖了好一会儿,突地喝道:“薛耸、狄升,过来!”
“舞爪龙”狄升已知不妙,吓得跟条毛毛虫相似;“张牙龙”薛耸本在农舍另一边守望,根本不晓得大祸临头,施施然跑来,一躬到地。
“堡主有何吩咐?”
早被秦璜一掌打了个满地滚,又抢上两步,一把揪住狄升衣领,切齿道:“老夫派你们两个伺候那贱人,你们却背地里勾搭起来给我搞什么把戏?”
狄升直劲求饶。
“那都是娘娘的指派,小人那敢不遵?堡主明□,实不干小人的事,何况这孩子的生父,此刻就在眼前……”
秦璜又猛发一阵抖,结巴道:“谁……是谁?”
狄升一指铁蛋。
“就是他!”
铁蛋全不知这种事儿有多严重,只觉他这话好玩,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不提秦璜面容惨变,一旁的“龙仙子”秦琬琬更如遭锤击,险些从马背上倒跌下地,指著狄升,颤声道:“你莫胡说!你……”
狄升抢道:“小人决不诬赖好人,刚才所言,句句实情。”
当下便把那日在“三堡联盟”之事,全盘托出:苏玉琪如何看上铁蛋生嫩猛辣,自己和薛耸如何擒住铁蛋,如何喂他海鲜、药酒,如何给他洗澡,如何把他和建文太子一齐送入苏玉琪房中,建文太子又如何与苏玉琪闹□扭,最后苏玉琪又如何吩咐二人把建文太子带走,只留铁蛋一人在房内。
狄升细细详述一遍,果真未掺半分虚假,至于他离去之后,帅芙蓉、赫连锤二人跑来搅局的情形,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他此刻眼见婴儿长得又黑又壮,活脱脱是个铁蛋二世,自然打从心底认定这个黑胚坏种必为铁蛋所播。
秦琬琬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下马,母豹子一般抢到铁蛋面前,指著他鼻尖喝道:“你从实招来,你和那贱人在房里干了些什么?”
铁蛋见她凶恶成这副模样,不禁有点慌了,嗫嚅道:“她叫我念咒嘛,我就念了嘛。”
秦琬琬狠狠进逼。
“然后呢?”
铁蛋道:“然后……然后她就……她就把衣裳脱了,问我说‘这个你看过没有?’、‘那个你看过没有?’……”
秦琬琬一阵晕眩,眼冒金星,再问不下去,秦璜则听一句,骂一声“贱人”,身躯前仰后合,连站都无法站稳。
铁蛋那知他父女为何变得如此怪异,心中愈发著忙,扯直喉咙分辩道:“我不晓得嘛!
我怎么晓得被她抱抱,她就会生孩子嘛?”
但闻数响齐作,秦琬琬先裂帛也似一声尖叫,“呛”地找出宝剑,没命向铁蛋头顶劈来;秦璜发疯般怒吼连连,一掌击碎狄升头颅,又飞起一脚,踢中薛耸小肮,当即毙命,再单手举起婴儿,就想往地下摔。
只见巨影扑跃,一团硕大无比的黑色物事,笔直撞入秦璜怀里,厉叫道:“休伤我孩儿!”
却是“小熊”赫连锤及时赶到,拦腰抱住秦璜,伸掌朝他手肘上一托,那婴儿立刻高高飞起。
赫连锤欲待返身去接,却被秦璜回手击中后背,俯脸跌了个狗吃屎。
铁蛋一连避过秦琬琬七剑猛剌,眼看婴儿就要落地摔成肉酱,忙斜身掠出,一把抄住。
秦琬琬尖叫道:“你好疼你的儿子!”
又挥剑直指铁蛋心窝。
但觉风动光摇,帅芙蓉、李黑双骑并出,已拦在两人中间。
帅芙蓉伸扇压住秦琬琬长剑,晃头道:“秦姑娘有所不知……”
秦琬琬怒道:“你又要废话?”
帅芙蓉笑道:“实话实说,何废之有?子貌肖父,本乃天经地义,但秦姑娘别忘了,世间黑黑胖胖之人,满地都是,为何独把这婴儿硬栽在我师父头上?”
秦琬琬顿脚道:“他自己都承认了……”
帅芙蓉笑道:“他只承认被‘醉花娘子’抱了两抱,可没承认别的。”
一指兀自躺在地下哼哼唉唉的赫连锤,续道:“秦姑娘请看,这个东西的长相如何?”
当下便把那晚后半截的情形叙说了一遍。
秦琬琬却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呆住了。
“独角金龙”秦璜俯眼望向赫连锤,只见他又粗又夯,比铁蛋更没个人样、脑中顿时一片狂乱。
“那贱人……那贱人的胃口居然这么低俗?”
但觉胸口紧扭,不知是嫉妒、愤懑还是不屑,想起自己多年来和她同床共枕,甜言蜜语,不由恶心得要命,简直比死了还难过,忽然大吼一声,转身奔向农舍。
“贱人!我宰了你!”
赫连锤急得大叫:“休伤我孩子的娘!”
忍痛爬起,紧紧追了过去。
帅芙蓉摇摇头,笑道:“秦姑娘这可相信我的话了吧?”
秦琬琬狠狠瞪著铁蛋。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铁蛋一手抱著婴儿,一手抱著自己的头,呻吟道:“我怎么晓得嘛?孩子是谁的,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真奇怪……”
秦琬琬又盯了他一会儿,反手还剑入鞘,腾身跃上马背,一指那婴儿。
“我等著看,看这孩子长大了像谁!”
放开马足,烟尘滚滚,眨眼就没了踪影。
铁蛋仍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楞在当场,半分动弹不得。
只听秦璜、赫连锤两人在农舍内摔门打窗、翻箱倒柜,一个大叫:“贱人,你给我出来!”
一个嚷嚷:“娘子,你在那里?”
饼不久,又见秦璜破房而出,一路向田野荒地中搜寻过去,凄厉的呼叱久久不歇:“你丢尽了我们秦家的脸?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非宰了你不可!”
赫连锤也紧随跟出,没命狂追,帅芙蓉生怕他吃亏,忙带著众人赶来,费了好大劲儿,才猎熊一般将他截下,劝道:“唉,算了,找到了又怎么样?那种娘儿们……唉唉唉!”
赫连锤两眼通红,厉叫道:“我只要她一个!这辈子任何别的女人我都不要!”
居然倒入帅芙蓉怀中,大哭出声。
“求求你们,帮我把她找回来……她是我孩子的娘……”
众人吃缠不过,只得兵分七、八路,满山遍野乱搜一通,只望能找到苏玉琪的尸身也是好的,那知一直忙到翌日天明,仍然踪迹全无。
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原处,却只见铁蛋坐在一块大石上,眼睛骨碌碌的瞅定怀中婴儿,不断喃喃:“你长得像谁呀?到底是你长得像我,还是我长得像你?就算我长得像你,又有什么不对?”
无恶眼见天己大亮,发急道:“快走快走,还有空理会谁像谁?”
在山脚下寻了户农家,将婴儿托付妥当,一行人便匆匆奔上少室峰曲折盘旋的山径。
铁蛋一路唉声叹气,想起秦琬琬临走前的话语,不禁万分烦恼。
“那孩子长大成人,要多少年哪?小豆豆等到那个时候,恐怕都要变成大豆豆了。”
赫连锤更是满脸愁云惨雾,整个头颅就像一颗黑色的大泪珠,但当少林寺山门两旁“四大天王”塑像的头顶,霍然突出于岗峦线上之时,“小熊”的精神竟忽然一振,圆瞪凶睛,翻手找出大锤、喝道:“老爷杀光那些天竺败类!”
撒腿冲上前去。
铁蛋倏地回神。
“差点把正事忘了!”
欲待召唤弟兄冲锋陷阵,却发现大家早都已朝前跑出老远,连忙大步急追。
“盂兰盆会”本是佛家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大小寺庙莫不大做法事,以百种供物供奉三宝,施佛及僧以报亲恩,后又掺入道教中元习俗,更使得这天热闹非凡。
但此刻少林寺前竟冷冷清清,灯未挂,声亦无,连半个知客僧都看不到;山门内,原由五百僧兵把守的“木人巷”也空荡荡的,好像刚被饿鬼扫过一般。
无恶叫道:“番僧已经来啦!”
众人再加快脚步,恍若一大团龙卷风,呼啸著滚过前殿、天王殿,直到大雄宝殿之前方才停住。
只见两殿之间的偌大空地上,对峙著两队人马。
正殿这边,一千五百多名大小尚,各依辈分、职司,排成七列,长老空观大师独自站在最前方,蓝中透灰的鹰眼被夏末炽旺的阳光一照,显得格外怪异。
以昙摩罗迦为首的天竺僧侣,则三三两两的聚于天王殿后,人数并不多,似乎还是去年来捣乱的那些个家伙。
铁蛋溜眼一转,见姚广孝和“美髯公”桑半亩都不在阵中,心头立即笃定如磐石,领著大伙儿静静退到一边。
寺中长辈不防他们七个师兄弟竟突然闯了回来,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不便开口询问。
铁蛋暗忖:“师父又不知躲在那里了,一天到晚鬼头鬼脑的。”
但闻昙摩罗迦绷弹著舌头,吐出一串音节十分古怪的汉语:“你们快快不要抗拒,我们天竺和尚是爸爸,你们汉人和尚是儿子,爸爸要来住儿子的家,儿子就应该欢迎,不该阻挡……”
听得少林众僧又好气又好笑,喧哗鼓噪成一片。
空观双眸闪动,一只蓝、一只灰,嘴里冷笑道:“七十年前你们大输一场,去年卷土重来也未占著便宜,老纳还当你们今年找到了靠山,声势会壮盛一些,岂知……”再度扫视对方阵容,厉声道:“姚广孝已撒手不管,‘神鹰堡’已鹰飞人散,就凭你们这些人又能有何作为?不过重蹈去年覆辙罢了。”
昙摩罗迦哈哈一笑。
“咱们天竺大国不需人帮,照样能把你们中国小柄打得稀烂……”
空观忍不住喷出两股鼻风。
“你分明只是姚广孝手里的一颗棋子,‘神鹰堡’援助你们也分明是姚广孝的授意,你还在那儿胡吹什么大气?”
昙摩罗迦脸皮微红,好在天竺人面容如炭,看不怎么出来,强著舌头哼哼道:“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空观冷笑道:“说到真才实学,去年已经领教过诸位大师的厉害,这个真章不见也罢。”
天竺僧功夫平常,去年若无那古怪笛音捣鬼,任何一名少林子弟都不会输给对方功力最强的高手。
少林群僧忆起天竺人笨拙的身手,都不禁暗觉好笑。
昙摩罗迦悠悠道:“照你这么说,各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喽?那么,我们吹吹笛子,你们却为何躺了一地?”
少林群僧又不由色变。
这一年来,大家无日无夜不在思索这个问题,然而直到如今依旧寻不出破解之道。
当初不惧笛音,独力逐退番僧,保全了本寺的“魔佛”岳翎,目下又不在阵中,虽说刚刚赶回来的铁蛋等七个小家伙,也不怕笛音作怪,但寺僧多半不知铁蛋功力大进,心中自仍不免忐忑难安。
却听空观仰天大笑一声。
“大师莫再故弄玄虚,你们那法宝的奥妙,老衲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天竺僧只有昙摩罗迦一人懂得汉语,除了他双眉紧蹙之外,余人依然嘻笑自若;少林群僧则个个眉飞色舞,高兴得不得了,寻思道:“长老毕竟是长老,真有他的!”
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拥抱一番。
只见空观目迸精光,续道:“其实这道理再简单不过:击败少林弟子的,根本不是你们那根鬼笛子,而是少林寺本身的入门气功——‘金刚一□’!”
少林阵中不禁一阵耸动。
铁蛋在旁也是一惊,心忖:“当初师父就曾这么说过,结果却被长老罚去菜园做工,如今长老自己也想通了,可见这‘金刚一□’确实大有蹊跷。”
那日岳翎逐退番僧之后,便当众指出“金刚一□”诸多运气法门不当,但这“金刚一□”相传为达摩老祖手创,八百多年来,一直都被列为少林弟子最重要的入门功夫,岳翎此说,大家自是不信。
“难道从古到今,所有少林前辈的运气法门都有缺失不成?”
人人心中都发出这种疑问,一边暗笑岳翎的脑袋未免太离谱。
长老空观更加大怒,斥责岳翎带艺投师,半路出家,满嘴胡说八道,蔑视先圣先贤,诋毁经书,刻意破坏少林千年传统,居心叵测,本应逐出门墙,但姑念他此次立下大功,乃罚他去菜园做工一个月,深自反省。
不料当晚岳翎便遭三堡联盟的人“杀”了,他那番议论,自也被大家抛诸脑后。
那知此刻重提这旧话的,竟是当初反对最力的空观长老,大夥儿惊诧之余,更都怀念起那个浑号“老牛皮”,成天没正没经,专好偷懒打盹的“方忏”和尚,也就是“魔佛”岳翎来。
但闻空观又道:“再说得明白一点,击败少林弟子的,甚至不是‘金刚一□’,而是大家依赖经书、依赖‘千年规矩’的态度。”
他这话其实是对少林僧众所发,眼睛虽仍望著面色愈来愈难看的昙摩罗迦,却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只听少林阵中一个高大和尚嘎声道:“长老……弟子不明白,‘金刚一□’乃达摩祖师手创,怎会……怎会不对?”
此人乃“监寺”灵识大师,性情刚急,那管三七二十一,脱口就问。
空观冷笑道:“达摩祖师也是人,不是神,当然也可能有不对的时候。”
少林群僧又都一呆。
他们从小便将达摩祖师奉若神明,丝毫不敢有亵渎之念,空观这话却如一根大针,狠狠刺穿每个人的心脏,虽令大家极不舒服,却又不禁同时忖道:“上天造物都会有缺陷,何况是人?”
头顶恍若开了一扇窗子,漏进一些从不曾闪耀过的光亮。
空观紧接著却又道:“‘金刚一□’究竟是否为达摩祖师所创,谁也不晓得,但这门功夫经过历代前辈不断的淬链改进,总不至于有太大的疏失。”
三言两语,又转了个大弯;弄得大家脑中之筋,根根错乱。
空观索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