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下午茶-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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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柯索小姐、柯恩先生、保罗先生——你们的第一具尸体,”埃勒里很快地说,“现在,爸爸,开始工作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奎因警官叹口气道:“此人是奥利佛·史帕克,四十二岁,两年前与妻子分居。他为一个大型的干货出口商做巡回买卖,在南非待了一年后回来。在偏远部落的土著间他声名狼籍——他鞭打他们、欺骗他们。事实上,他是因为某个丑闻而被英属非洲驱遂出境的。他曾在芬维克这儿登记住宿了三天,同样也是这层楼,然后退房到芝加哥去拜访亲属。”奎因警官咕哝着,好像这样的人遭到杀害根本就是自找的,“他今天早上搭机回到纽约。十一点三十分被发现死亡,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发现的人是这层楼的黑人女侍,名叫阿嘉莎·罗宾斯。”
“预谋杀人?”
老人耸耸肩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们查过他。由报道中来看,他是一个相当麻烦的家伙,但很世故。很显然没有敌人;他的船泊岸之后的活动都是清白且可靠的。他是个摧花者,上次出海前抛弃了他的妻子,换了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跟她搅和了几个月之后又仓促离开,也没有带她一起去。我们现在有两个女人可以考虑了。”
“嫌犯吗?”
奎因警官若有所思地望着死者:“嗯,你来选。他今天早上有一个访客,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个金发女郎,名字是珍·特芮,似乎没有职业。啊!她一定是从报上得知史帕克的船两周前就抵达了;她一直追踪他,一周前当史帕克在芝加哥时,她打电话到楼下来问他的行踪。她得知他今天早上会回来,因为他留了话。今天早上十一点五分她到这里来,问到了他的房间号码,是由电梯服务生带上来的。没有人记得她离去。但她说她敲了门却没有回应,所以她就走了,也没有再回来。照她的说法,她并没有见到他。”
艾柯索小姐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在床边坐下,然后打开提袋开始在鼻子上扑粉:“那她太太呢,奎因警官?”她喃喃地说道。在她深邃的褐色眼睛中有一抹光彩。艾柯索小姐显然有了某种想法而且尽全力不表露出来。
“他太太?”奎因警官嗤之以鼻,“天知道。我说了,她和史帕克分居了,她说她根本不知道史帕克从非洲回来了,而她今天早上在逛街。”
这是一间没什么特色的旅馆房间,有一张床,一个衣橱,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一张写字桌和一把椅子,一个假的壁炉和瓦斯管,一扇通向浴室的门——没别的了。
埃勒里跪在尸体的旁边,柯恩和保罗板着脸跟在他后面。奎因警官坐下来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冷漠的微笑。埃勒里把尸体翻过来,用双手去探索因死亡而僵硬的人体器官。
“柯恩、保罗、艾柯索小姐,”他尖锐地说,“现在可以开始了。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艾柯索小姐,你先。”
她从床上跳下来,绕着尸体看,他的后颈可以感觉到她那不稳的呼吸热气。
“怎么样?怎么样?你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吗?老天爷,我认为这里已经有足够的东西可看了。”
艾柯索小姐舔了舔她的嘴唇,然后以压低的声音说道:“他——他穿着居家的长袍、地毯拖鞋,还有——对了,丝内衣。”
“没错,而且还有黑丝袜和袜带,并且长袍和内衣都标有商标:强生,约翰内斯堡,美属非洲。还有什么?”
“他的左手上有一个腕表。我在想——”她靠过去,以指尖碰触死者的手臂,“是的,手表的表面玻璃破了。怎么了,它停在十点二十分!”
“很好,”埃勒里以柔和的声音说道,“爸,普鲁提医生是否已经检查过尸体了?”
“是的,”奎因警官以无奈的声音说道,“医生说史帕克是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死亡的。我想——”
艾柯索小姐的眼睛发亮了:“这不就意味——”
“等等,等等,艾柯索小姐,如果你有任何想法请不要说出来,不要急着下结论,你说够了。怎么样,柯恩?”
这年轻的化学家扬起眉毛。他指着那只表,一个很普通的表身配上皮表带:“是个男表。下坠的冲击力使其停止运转。皮表带的第二个洞有折痕,也就是现在扣着的洞,但还有一个更深的折痕在第三个洞。”
“很棒,柯恩。还有呢?”
“左手沾上许多溅出来的血液。左掌也有些痕迹,但比较淡,似乎是他曾经用沾满血的手去抓什么东西,而把大部分的血都拭去了。这附近应该会有沾过血手印的东西才对……”
“柯恩,我为你感到骄傲。没有没发现什么沾了血的东西呢,爸?”
奎因警官饶有兴趣地瞧着他们:“干得好,年轻人。没有,埃勒里,什么都没有。连一点地毯上的小污点都没有。一定是被凶手带走了。”
“嘿,警官,”埃勒里轻笑,“这不是要考你的。保罗,你还能补充什么?”
年轻的保罗快速地吞咽着:“头部的伤显示出他曾遭到重物敲击多次。不平整的地毯或许表示有过挣扎。还有他的脸——”
“嗬!你注意到他的脸了,怎样?他的脸怎么了?”
“刚刮过胡子。滑石粉还留在脸颊和下巴上。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去检查一下浴室吗,奎因先生?”
艾柯索小姐很不高兴地说:“我也注意到了,但你不给我机会。粉擦得非常平顺,不是吗?没有斑纹,也没有结块。”
埃勒里跃起身来:“你们会成为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凶器呢,爸?”
“一个沉重的石头锤子,很粗糙,据我们的专家说,是个非洲古董。史帕克一定是把它放在提袋中——他的行李箱还没有从芝加哥运来。”
埃勒里点点头。床上摊着一个打开的猪皮制旅行袋,在它旁边则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夜间装备:无尾晚礼服、长裤、背心、衬衫、衬衣饰扣及袖扣,一个干净的领子,黑色的吊裤带,一条白色的丝手帕。床底下则有两双黑鞋子,一双生皮的,另一双则是漆皮的。埃勒里看着四周,有个什么东西让他感到不安。靠床的椅子上放着一件脏衬衫,一双脏袜子和一套脏内衣。到处都没有血迹。他停下来思考。
“我们把锤子拿走了。它上面满是血迹和头发,”奎因警官继续说道,“四处都没有指纹。你们可以触摸你们需要的任何东西——所有东西都已经照相并经过指纹检验了。”
埃勒里轻轻敲着一支香烟。他注意到保罗和柯恩蹲在死者身边研究手表。他走过去,艾柯索小姐则站在死者脚边。
保罗向上看时,他那瘦削的脸庞闪着光芒:“这里有东西!”他小心地解下史帕克的手表,并撬下背面的表壳。埃勒里看到有一张圆形毛绒绒的纸粘在表壳内侧,好像很不成功地把什么东西撕去了。保罗跳起来,“这给了我一个灵感,”他宣布,“是的,先生。”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死者的脸。
“你呢,柯恩?”埃勒里很有兴趣地问。这位年轻的化学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放大镜,仔细地检查那个表。
柯恩站起来:“我不打算现在就说,”他嗫嚅着,“奎因先生,请准许我把这只表带到我的实验室去。”
埃勒里看看他的父亲,后者点点头:“当然可以,柯恩。但务必要归还……”
“爸,你是否彻底搜查过这个房间,壁炉和所有地方?”
奎因警官突然笑出声:“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到这一点。在那壁炉中有个非常有趣的东西。”他的脸垂了下来,相当粗鲁地拿出一个鼻烟盒,掏了些许粉末放进鼻子,“虽然我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埃勒里注视着壁炉,下垂的肩膀耸起来了,其他人则围在他身边。他再次凝视,接着跪下来。在人造的瓦斯管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炉架装着一堆灰。果然是古怪的灰,既不是木头、煤炭,也不是纸张。埃勒里拨了拨灰渣并嗅了嗅味道。不一会儿他就在灰渣中挖出十种奇怪的物品:八个扁平的珍珠纽扣和两个金属物品,一个是三角形的,像个眼睛,另一个则像个钩子——两个都很小,都是用廉价的合金做成的。八个纽扣中有两个比较大。这些纽扣都有波纹,在中间的低洼部位有四个缝线孔。所有这十样东西都被烧得焦黑。
“你对那个有什么解释?”奎因警官问道。
埃勒里若有所思地玩弄着纽扣。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相反地,他以严厉的声音对三个学生说:“你们应该好好想想这个。爸,最后一次清理这个壁炉是什么时候?”
“今天一早由阿嘉莎·罗宾斯清理的,就是那个黑白混血的女侍。这个房间今早七点有人退房,她在史帕克进来之前把房间清理干净。她说壁炉今早是干净的。”
埃勒里把纽扣和金属物品丢在床头柜上然后到床边去。他检视打开的旅行袋,袋子里东西胡乱塞着,有三条领带、两件干净的衬衫、袜子、内衣和手帕。所有的衣饰上都标有相同的商标——强生,约翰内斯堡,美属非洲。他似乎很满意,接着走到衣橱跟前去。里面只有一件斜纹软呢旅行外套、一件棕色的上衣和一顶毡帽。
他很满意,砰地一声关上门:“你们都看清楚了吗?”他问那两位年轻人和那个女郎。
柯恩和保罗怀疑地点点头,艾柯索小姐静静听着,从她那全神贯注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在聆听天籁。
“艾柯索小姐!”
艾柯索小姐梦幻般地微笑:“是的,奎因先生。”她的声音轻微而顺从。她的褐色眼睛则开始飘移。
埃勒里咕哝着大步走向衣柜。它的顶端没有东西。他打开所有的抽屉,都是空的。他正打算去看写字桌时,奎因警官说:“那里什么也没有,儿子。他还没机会把东西放进去呢。除了浴室之外,你们已经全部看过了。”
好像就是在等这个信号,艾柯索小姐冲向浴室。她似乎急于探索这间浴室,柯恩和保罗也急步尾随着她。
埃勒里让他们先去检查。艾柯索小姐的手拂过放在洗脸盆边上的所有东西。有一个猪皮的盥洗包,已经打开了,东西都散在大理石板上,有一个尚未清洗的刮胡刀,一个还带着潮意的修面毛刷,一管修面霜,一小罐滑石粉和一管牙膏。另外一边则放了一个赛璐珞的修面毛刷盒,它的盖子放在盥洗包上。
“这里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保罗很老实地说,“你呢,华特?”
柯恩摇摇头:“只看出他一定是刚修过脸就被谋杀了,不值一提。”
艾柯索小姐的表情是严肃中带着微微的狂喜之情:“那是因为,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你们是盲目的蝙蝠。我看到许多东西了。”
他们与埃勒里错身而过,再次与奎因警官会合,而他正和某人在卧室中讲话。埃勒里低声轻笑。他拿起置衣篮的盖子,里面是空的。然后他拿起修面毛刷盒的盖子,盖子和盒子分开了,他便看到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粉擦放在里面。他又笑了,并且以嘲弄的眼光望着门外艾柯索小姐胜利的背影,盖回盖子,回到卧室里。
他发现饭店经理威廉斯由一个警员陪同,正热切地与奎因警官谈话。
“我们不能这么继续下去,奎因警官,”威廉斯说着,“我们的客人已开始抱怨了。晚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也该回家了,而你让我们整夜都耗在这里。毕竟——”
奎因警官说:“嘘!”然后使个眼色问他儿子,埃勒里点点头:“看不出有任何理由不能解禁,爸爸。我们已经尽可能了解了。你们三个年轻人!”三双热切的眼睛盯着他,他们就像系在同一条皮带上的三只小狗一样,“你们看够了没有?”他们庄严地点头,“还有没有想知道的事情?”
保罗很快地说:“我需要一个地址。”
艾柯索小姐脸色苍白:“嘿,我也要!约翰,你很过分!”
柯恩嘀咕着,拳头里握着史帕克的手表:“我也需要一些东西,但我可以在这饭店里找出来。”
埃勒里遁去笑容,耸耸肩说道:“到楼下去找维利警官,就是我们在门口碰到的那个巨人。他会告诉你任何你想要知道的事。”
“现在,听指示。很显然你们三个都各有想法。我给你们两个小时去整理并进行你们所想到的调查。”他看了一下他的表,“六点三十分到我在西八十七街的公寓来,我会把你们的理论四分五裂。祝狩猎愉快!”
他微笑着表示解散。大伙急忙走向门口,艾柯索小姐的无边帽有点歪,但她的手却很忙碌地在开道。
“现在,”等他们都消失之后,埃勒里以完全不同的声音说道,“到这里来一下,爸,我要单独跟你谈。”
当晚六点三十分,埃勒里·奎因先生坐在自家的桌旁,看着三个年轻的脸孔努力地压抑他们的情绪。几乎没动过的晚餐摆放在桌布上。
艾柯索小姐从解散到出现在奎因的公寓这段时间内,还想办法换了身衣服。她现在穿着蕾丝镶边而且色泽柔和的衣服,很显然她知道这可以修饰她苍白的喉部、棕色的眼睛和粉红色的脸颊。年轻男士们则玩着手上的咖啡杯。
“现在,同学们,”埃勒里轻笑,“背书的时间到了。”他们的眼睛发亮,坐得挺直并润湿着双唇,“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两个小时去整理自己第一次调查的结果。不管成果如何,我都不会依此评定成绩,因为截止此刻我还没有教你们什么。不过等到这次交谈结束之后,我就大略能知道和我合作的人有什么能耐了。”
“是的,先生。”艾柯索小姐说道。
“约翰——我们最好抛开俗套,你的理论是什么呢?”
保罗缓慢地说道:“我有的不只是一个理论,奎因先生,我有了答案!”
“一个答案,约翰。不要太过自信。那么,”埃勒里说道,“什么是你的答案?”
保罗做了一个深呼吸:“我的答案所根据的线索是史帕克的手表。”柯恩和那女郎吓了一跳。埃勒里点了一根烟以鼓励的口吻说道:“继续。”
“表带上的两个折痕,”保罗回答,“是很重要的。史帕克戴那只表时是扣在第二个洞上的,所以在第二个洞上有折痕。但在第三个洞上有一个更深的折痕。结论是:这只表是惯由一个手腕较细小的人所配戴的。换句话说,这只手表不是史帕克的!”
“很好,”埃勒里柔和地说道,“很好。”
“那么,为什么史帕克要戴别人的手表呢?这一定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我相信。医生说史帕克是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死亡的,但手表的指针却停在十点二十分。其间的差异如何解释?凶手发现史帕克没有戴表,于是拿她自己的表,砸碎玻璃,把指针调到十点二十分,然后把它戴到史帕克的手腕上。这么一来可以把死亡时间设计在十点二十分,让凶手有机会提供不在场证明,但谋杀案事实上是在十一点二十分左右发生的。这你们觉得如何?”
艾柯索小姐尖锐地说道:“你说‘她’,但那是一个男表,约翰——你忘了那一点。”
保罗微笑道:“一个女人可以拥有一只男表,不是吗?但那是谁的表呢?简单。表壳背面有一块圆形毛绒绒的纸,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撕去了。通常什么样的纸张会被贴在表后面呢?一张照片。为什么被拿走了呢?很明显地,因为凶手的脸孔在那张照片中。在过去的两小时中我追踪这条线索。我假扮记者拜访了嫌犯,并设法看了她的照相簿。在那里面我发现有一张照片上剪掉了一块圆形。从照片的其他部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