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屠龙-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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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沈如箐说,他们准备迁往京师,依靠舅氏,因为她的父亲刚刚去世,目下寄住僧舍,是因为路过此地,因与本寺住持有旧,此寺要为她亡父做一场法事,而他们贪图清静方便,所以暂时住在这儿。
这话乍听倒也合情合理,可是徐少龙是何许人物,一听而知大有漏洞。单说寺庙的规矩,就不会让他们一家居住了。
何况据她说先父一向经商,可是她与沈恒的谈吐风度,都有贵家气习,一望而知是出身官宦门第无疑。
总之,这沈家的情况含有神秘意味,谎话也说得不高明。不过徐少龙费了不少心机,也猜不出头绪来。
他很喜欢沈恒文雅高贵的风度,此外,他自己也不瞒骗自己,那个娉婷美貌的沈如箐,也很吸引他。
因此,当他辞别之后,到了大殿,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表面上拈香礼佛,貌甚诚敬,但其实却施展出他的江湖门道,细心观察。果然发现有一个老家人,似是在暗中窥看他的动静。
他离开寺庙后,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便放开大步,直奔繁闹市街。
这时他露出江湖本色,在一家规模最大的妓院中,饮酒调笑,当晚就留宿在这家妓院内。
二更时分,他把身边女人的穴道点住,悄悄起身,施展开夜行术,一路上纵高窜低,不久已到了开元寺。
这所寺庙内,除了殿堂上还有灯火之处,都一片黑暗静寂。徐少龙毫不迟疑,一迳闪入后进的院落内。
他的行动非常小心,因为当他入寺之际,已发现有人潜伏在黑暗中,似乎是本寺派出的岗哨。
果然在寺内,也发现一个暗桩。
徐少龙不但毫不困难就避过这名“暗桩”的耳目,同时也肯定必是寺中派出的僧侣,担负这个任务。
这是因为这个暗桩,虽得地形之利,但不善加利用,犯了许多忌讳。以致徐少龙毫不费力就发现他,并且也轻易就避过他的耳目。由此可知必是懂得武功的僧侣,却极为缺乏江湖经验。
他掩到沈恒的书房窗口,听了一下,竟没有呼吸声音,因此得知房内无人居住。
徐少龙心内狐疑,忖道:“后面不过是一间屋子,只有两个房间,沈恒既有母妹,尚有仆妇,只不知他睡在何处?以常情而论,断无舍去这间大好书房,反而与母妹同寝一室之理?”
他看看天色,只不过二更过一点,。乙知时间尚早,便暂时缩在院子角落中,耐住性子,等着可有事故发生?
要知此寺既然派出僧侣,在寺内外设桩,那一定是有所防范,断不会无缘无故,白白设防的。
不过徐少龙也不抱大多的希望,因为他从伏桩的情形看得出,此一措施,一定已有了相当时间,并不是今晚才这样的。因是之故,轮值守望的僧侣,由于多日无事,所以生出疏懈之心。
是故他今晚如看不到任何事故,亦不奇怪。但反过来说,发生了事故,也是属于意料之中的情况。
他等了好一阵,突然感到有异,连忙转目四望。
目光转到那道通往禅院的门户,也就是他本来想去拜访的枯木老禅师所居之处,此门早先紧紧闭上,如今已经打开了一半,依稀有个人影,站在门口。“椎门”和“人现”两种行动,都没有丝毫声息。
错非徐少龙的感觉,已经训练得灵敏无匹,那是绝对不会感到有异。如此自然也不会转眼望去了。
他的夜眼发挥最大的效用,在一片暗淡中,看清楚那个站在门口之人,身穿黑袍,头面上也罩着黑布。
因此他不但无法看见此人面貌,连此人是肥是瘦,也弄不清楚。
徐少龙一面窥看此人的行动,一面在心中盘算道:“此人从禅院内,拔关开门而出,显然是寺内之人才对。
如果外敌,自然不肯多费手脚,径直跃过墙头就是了。”
这时那人宛如鬼魅般闪出来,脚下毫无声息。
徐少龙继续想道:“但假如他是寺内之人,则他何必把头面掩住?如果他是枯木禅师,更不会如此。因为一则他出身少林,乃是堂堂门派,不须畏惧掩饰。二则他道法高隆,大有身份,岂肯做这等鬼祟神秘之事?”
这时徐少龙不但屏住呼吸,甚至连身形也缩小了许多,蹲伏在角落中,错非走到切近,断难发现。
虽然如此,徐少龙仍然极为谨慎,连眼睛也给闭上,免得眼珠反射光线,而致败露了行藏。
他侧耳倾听着,过了好一阵,居然听不到丝毫声息。
这一来,反而陷入被动的形势中。
因为一来那个黑衣人既可能已经走开,亦可能尚在原地,究竟如何,徐少龙非睁眼看过,没法知道。
二来他睁眼的话,对方可能正望向他这边,因而看见了他眼珠的光芒,亦可能已跃上墙头,暗中监视此院。
既然有这许多的可能而又不可知的情况,所以说徐少龙已陷入“被动”的态势中,使他大感不值。
他终是十分沉潜稳健之人,竟能忍耐着阵阵的不安,硬是不睁开双眼。
又过了一阵,他听到一阵极低微的衣袂掠风之声,乃是往后面去了,赶紧睁眼,院中人影已沓。
从风声听到的方向,这个黑衣人乃是跃入后院,亦即是沈恒的母妹所居的那一进,徐少龙马上站起来,轻轻一跃,落在书斋窗下。
由于他知悉地形,又晓得书斋内无人。
因此他决定采取这条路径。
当下小心而又技巧地把窗子拉开,窜入书房。这些动作,不但没有丝毫声响,同时还没有忘记顺手把窗户掩好。
且喜书房内当真没有人,他蹑足走到门边,先查听一下,外面全无声息,当下又轻轻托住木门,缓缓推开。
门外便是走廊,他悄悄行去,才走了四步,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磐声,在这寂静的夜晚,特别传得远。
徐少龙第一个念头是:这一声磐声,必是本寺伏桩告警。
因此他不假思索的跃退数步,隐回书房之内。
他才退入书房,一转眼间,房门又开了。一道人影,宛如闪电般跃到窗边,俯低身子,向外窥看。
仓卒之间,连徐少龙这等眼力,也未能在这漆黑的书房中,看出那条人影,究竟是什么人?
外面院子中传来高处跃落地上的轻微步声,徐少龙正想设法瞧瞧,但那个向外窥看之人,突然推开窗子,跃了出去,宛如一缕黑烟,终究没让徐少龙看见是谁。他遗憾地耸耸肩,向窗户奔去。
从窗子破洞中望出去,但见院落中站着两个人,徐少龙一瞧不禁愕了,敢情这两个人,皆是同样的身披黑色道袍,头面用黑布包起。如若不是两人作对峙之势,他一定会误以为这两人是一路的。
院中的两人,都站得渊岳峙,气势威强。一望而知,两个都属武林高手,在未出手以前,难分高下。
突然间,房门又传来响动,徐少龙如响斯应的横移两尺,靠墙而立,身子完全避开了窗户。
这么一来,由于窗户的部份比较明亮,如若他站在窗前,必定被来人看见身影。现下来人反而因为窗户较亮之故,看不见旁边不动的人了。
一个人轻轻走入来,徐少龙在未看清来人形相之前,先嗅到一阵香气,心中微惊,晓得是沈如青进来。
这道人影来到窗边,微微俯身向前,从窗缝处望出去。
此时徐少龙可就看清楚了,一点也没有猜错,正是美貌窈窕,然而却不会武功的沈如青。他还发现她头发微乱,身上只穿着薄薄一件短袖外衣,下面赤着双脚。
这等情形,不问可知她是从被窝中跑出来。
徐少龙皱皱眉,心想:“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懂武功,何必跑出来?只不知沈恒何在?为何不是他出来查看?”
只听外面传来话声,打破了沉寂。
先是一个苍劲的口音道:“朋友你夜人佛寺,意欲何为?”
另一个人应道:“你是谁?自问管得了这场闲事么?”
此人声音较粗,含有凶恶的意味。
徐少龙赶快在脑中搜索,瞧瞧可曾听过这两人的口音没有?但在他记忆中,并没有听过。
第一个人道:“在下是管定这场闲事的了,嘿!嘿!咱们实在不必报出姓名来历,只须在手上分个生死,也就是了。”
话声甫歇,便传来“锵”的一声,乃是长剑出鞘之声。
徐少龙实在忍不住,当下看准沈如菩身上穴道的部位,一面伸头过去,找寻缝隙,若然她发觉,要惊叫之时,便只好把她点住穴道,免得碍事。
他在距她面庞不及一尺之处,才找到一个破洞,勉强凑和着窥看外面的情形。不过这样就很容易被她发觉。
幸而她非常专心地看外面的情形,加之不会武功,感觉不特别灵敏,两人这才暂时相安无事。
院内先拔剑的黑衣人,已经横剑作势。
但对方却还未拔出兵刃。
徐少龙一望而知那个赤手空拳的黑衣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随地,可以拔出背上的长刀。
由于他面对如此强敌,居然还敢不赶紧掣出长刀,可见得他多半是另一只手练有特别功夫。
再不然就是有短兵刃,可以极快地亮出来。
这样,他虽然在形势上似乎稍稍吃亏,但由于他能使对方估测不透,在心理上,他却占胜一筹。
只有像徐少龙这等功力造诣之人,才瞧出此中的微妙之处。
他心中暗暗欣幸,自己竟然无意之中,碰上了这一场高手之斗,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一大收获。
那个空手之人冷冷道:“大爷是来刺杀沈家上下三口的,你呢?”
持剑的黑衣人道:“在下是保护沈家之人。”
空手的黑衣人道:“很好,咱们分清敌我,倒也干脆。不过在我未出手之前,我不妨先告诉你,沈家灭门之劫,今晚必难逃过。”
持剑的黑衣人道:“这得瞧老兄的手段,有没有这么高明了。”
空手的黑衣人冷笑道:“我的任务,只须缠住了你,就算是大功告成,除非你那方面还有一个比得上你我之人,那就难说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可惜的是此地除了你之外,已无高手,我说得对不对?”
持剑的黑衣人冷冷道:“你如若已查清楚,何须问我?但我告诉你,即使退一万步说,你们能如愿以偿,杀害沈家之人,但这一笔血账,你们定须拿性命赔偿。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漏网。”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充满了无限信心,教人听了,不由得不信这是一定会兑现的。
空手的黑衣人默然半晌,才道:“尊驾根本连我们的姓名来历也不晓得,如何报仇算账法?”
持剑的黑衣人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其问必定有线索能追查出来。”
空手的黑衣人缓缓道:“那也不见得,但姑且假定你能查得出来,便又如何?”
你有本事报复么?”
他虽然是在套对方的底子,但未尝没有妥协的机会,这得看对方有什么背景实力,方能决定。”
持剑的黑衣人寻思了一下,才道:“你们如若放手退走,今晚的过节,就算一笔勾销。”
空手的黑衣人道:“连外面两个和尚的命案,也不追究了么?”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道:“是的。”
空手的黑衣人发出嘲讽的笑声,道:“原来你就是本寺的老僧枯木禅师。如若不是,岂敢担当两憎的命案?现在你可以把蒙面黑布取掉,免得咱们看上去都一样。”
对方果然取下黑布,露出清埂苍老的面庞,果然是个老僧。可是他那对霜白的眉毛微耸,仍然透露出杀机。
他道:“不错,老袖枯木便是。”
黑衣人道:“你大概是出身少林寺的吧?”
枯木禅师道:“正是,施主如肯放手,我等出家人的性命,就算白白丢了,也是值得。”
黑衣人道:“听起来当真似个有道高僧,但可惜的是我等决不能放手。”
枯木禅师微现怒容,道:“贫衲不信敝寺之人,无法追缉施主等归案受惩。”
黑衣人道:“当然没有办法啦!别说你们是方外之人,手段有限。
即使是真真正正的行家,也不知多少人已栽在我们手中。”
他冷笑一声,又道:“我们将使一切线索中断,也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枯木禅师直到如今,才死了谈判之心,当下道:“既是如此,贫袖也不必勉强了,老实说,贫袖修行多年,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今夜如果不能保住沈家数口,贫袖宁可战死于此,反过来说,施主也必定尽最大努力,不让贫袖留下活口,对也不对?”
黑衣人微讶道:“话是不错,但你说了是何用意?”
枯木禅师道:”
“如若施主还有点英雄气概,那就取下蒙面黑布,报上姓名,同时也把你的帮手叫来在一旁等候,等咱们分出生死之后,再行下手,你道如何?”
黑衣人马上就摇头冷笑,道:“我犯得着么?”
枯木禅师沉声道:“那也随便你,既然你不肯与贫袖堂堂正正的决斗,那么贫袖亦可以使些不正当手段对付你们。”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倘若本人如你之言,与你决斗,你就如何?”
枯木禅师道:“老袖便公公平平,与你决一死战,换言之,给你一个灭口的机会。”
黑衣人决然道:“好,一言为定。”
枯木禅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大可放心。”
黑衣人徐徐举手,去掉头上的黑布。
徐少龙看见那人面目,身躯一震。
猛觉一阵香暖气息,喷到脸上。
他心中又是一惊,手指疾出,已点住了沈如青的穴道。
这个美女娇躯忽然瘫痪无力,她本是感到徐少龙身躯的震动而转头观看,是以鼻息才会喷到徐少龙面上。
目下突然失去气力支持,头部首先落向徐少龙的面颊间。
徐少龙一面伸手抱住她,免得她身躯掉落,碰出响声。
同时也是本能地侧面向她那边望去。
这一来两人恰好凑上,沈如青的香唇,无巧不巧地印在徐少龙的嘴巴上,制造出香艳旖旎的场面。
当然徐少龙在这等情势之下,决不会存心轻薄,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人。不过既然她的软香滑唇送到自己嘴上,也不必太过客气。
便轻轻的吻了一下。
这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美女的“大胆”的目光。
她的目光,虽然是很大胆地注视男人,然而既没有挑逗意味,也没有淫荡风情。可是在徐少龙感觉中,却具有挑战的暗示。此时突然触忆起这种感觉,登时不甘示弱的又多吻了两下。
可怜的是沈如青早已骇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仅由于女性的本能,晓得这个男人既然吻她,那就大概还不致于杀死她。
徐少龙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连忙转目向外面窥看。
但见那黑衣人不但把蒙面黑中取去,连外面的黑色长袍,也给脱下,丢在一旁的地上。
此人长得高瘦身材,头发灰白,目陷鼻钩,满面泛现出冷酷无情的味道。
枯木禅师已打量对方一阵,这时道:“施主在武林中的身份名望,一定不小。”
对方冷冷道:“禅师好说了,区区直到如今,尚须在江湖上混饭吃,言之可悲。”
枯木禅师道:“请问施主高性大名?”
对方道:“区区常叔前。”
枯木禅师念叨道:“常叔前……常叔前……奇怪,贫袖也不算是孤陋寡闻之人,尤其是以常施主这等年纪的高手,自应听过大名,可是……”
常叔前道:“禅师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