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鼻烟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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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决定?〃
〃是啊。奈尔女士到底是因为不忠而有罪呢,还是因为谋杀?总不能兼而有之的吧,您明白的。〃
托比张开了嘴巴,然后又合上了。
而德莫特,带着同样沉稳和耐心,把眼光从一个人的身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您所忽略的。一方面您说您不能忍受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阿特伍德就在那儿;另一方面您又叫嚣着非要她解释为什么鼻烟壶的碎片会粘在睡袍上。这对于奈尔女士来说相当为难,尤其是您,她的朋友,要用这种双管齐下的方法来责备她。
〃您必须做个决定,劳斯先生。如果她当时在这个房子里谋杀您父亲当然我是看不到这么做的动机那么阿特伍德就不可能在她的卧室里。这样的话,所谓不忠的问题就不应该吓倒您。而如果阿特伍德确实在她的卧室里,那么她当然就不可能跑到这儿来谋杀您父亲。〃他顿了顿,〃您要选哪个,先生?〃
他精心修饰的,反讽的礼貌对托比无异当头棒喝。这让每个人都恢复了些理智。
〃医生,〃格伦先生用响亮且坚定的声音说,〃可以私下跟你谈谈么?〃
〃乐意之至。〃
〃女士不会介意的,〃格伦冲伊莱娜挥了挥手,然后用更响亮的声音说,〃请问我可以和金洛斯医生去门厅一会儿吗?〃
他没等人回答就抓着德莫特的胳膊把他从屋子的一头拉到另一头,姿态活像一个小学老师。格伦先生打开了大厅的门,让德莫特跟在他后面,他对众人简单的一鞠躬,然后走出了房间。
大厅几乎是全黑的。格伦先生摸到电灯开关,照亮了一间拱形灰瓦的过道,石砌的楼梯被红色地毯覆盖。辖区长官喘着粗气,把他的帽子挂起来之后还敲打着帽架子。刚刚要他听懂英文对话还有点吃力;现在,确保房门都关好了之后,他用法语对德莫特咆哮起来。
〃我的朋友,你让我很失望。〃
〃非常抱歉。〃
〃而且,你还背叛了我。我带你来这儿是要你帮我的,可是,老天,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那个女人是无罪的。〃
格伦先生在大厅里上上下下快步走了几个来回。忽然他停下来,给了德莫特高卢人不可思议的一瞥。
〃这个想法,〃他礼貌的询问道,〃是出自你的脑袋还是你的心啊?〃
德莫特没有回答。
〃拜托!〃格伦先生说。〃我以为,作为一个科学人,我以为那是你的本性,你至少会对奈尔女士的魅力免疫。这个女人是个公众威胁!〃
〃我跟你说〃
那一位却用怜悯回答他。
〃亲爱的医生,我不是侦探。不不不!但说到水性杨花的女人,那就不一样了。任何水性杨花的女人我都能在三百公里以外的黑暗中觉察的到。〃
德莫特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以我的名誉发誓,〃他用深信不疑的口吻反驳道,〃我不相信她有罪。〃
〃那她的谎话呢?〃
〃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我亲爱的医生,你问我?〃
〃对!那个阿特伍德摔倒楼梯上跌破了脑袋,奈尔女士的描述是很典型的,我以一个懂医的人的身份向你保证。鼻子出血,但是没有外伤,这是脑震荡最明确的症状。阿特伍德爬起来,以为他自己没受什么重伤;于是他又走回酒店;然后在那儿他昏倒了。这也非常典型。〃
听到〃典型〃这个词,格伦先生看上去思索了一下,不过也没继续深想。
〃听到阿特伍德先生自己的证词以后你还这么说……?〃
〃为什么不?他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很糟的状况中,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能和奈尔女士或者天使路的恋人产生一点关系。他怎么知道她会被牵扯到一幢谋杀案里去?谁能预料这个,上帝吗?所以他才编造了一个被摩托车撞倒的故事啊。〃
格伦先生作了个鬼脸。
〃当然,〃德莫特继续说,〃你比较了莫里斯o劳斯爵士和那位女士睡衣上的血液样品了吧?〃
〃那是自然。而且两份血液样本,我跟你说,属于同种血型。〃
〃哪一型?〃
〃O型。〃
德莫特翘起了眉毛:〃这说明不了多少问题吧,对不对?这是最普遍的血型了,百分之四十一的欧洲人都是这个血型的。你有没有测阿特伍德的血型?〃
〃当然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测他的血型?我这是第一次听到那个女士的陈词!〃
〃那去测测。如果不是同一型的,她的陈词就不攻自破了。〃
〃啊!〃
〃但是,换句话说,如果他也是O型,那至少这是对奈尔女士证词的一种被动的确认。不管怎么说,你不认为即便是出于公正的考虑,也应该在把她扔进监狱甚至严刑逼供之前至少做个实验吗?〃
格伦先生在大厅里又踱了几步。
〃我个人嘛,〃他大声说道,〃倾向于认为奈尔女士听说了阿特伍德先生被摩托车重伤的事情之后,刻意利用了这个事实去符合她的说辞。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你注意!同样是出于爱的盲目,不管她说什么,阿特伍德先生醒来以后都会附和的。〃
德莫特心底里不得不承认,这是很有可能的。他应该可以发誓自己是对的,可万一错了呢?伊娃o奈尔本身的干扰作用依然存在;他可以想象她的存在。
但出于他的判断和直觉,他相当确定不管出于人类的逻辑还是与之相反的逻辑的证据他没有错。并且,除非他坚信不疑,充满技巧的全力反击,他们就要把这个女人以谋杀的罪名关起来了。
〃动机呢?〃他发问,〃你们有没有找到一点可能的动机?〃
〃让动机见鬼去吧!〃
〃别这样,这对你没好处!她到底为什么要杀莫里斯o劳斯爵士?〃
〃我今天下午跟你说过了,〃格伦先生回答说,〃这只是理论上的,没错,可是它符合。被杀前的那个下午,劳斯爵士听说了一些对奈尔女士不利的流言蜚语〃
〃他听说了什么?〃
〃以一株绿色卷心菜的名义,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干嘛这样假设?〃
〃医生,安静听我说!据他们描述,老人回家的时候状况很不正常。他告诉了霍拉提沃先生,这个托比。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凌晨一点,霍拉提沃先生给奈尔女士打了电话并告诉了她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于是奈尔女士跑过来,也很激动的,来见劳斯爵士并且跟他争辩……〃
〃啊!所以,〃德莫特插话,〃你也想要双管齐下?〃
格伦先生对他眨了眨眼。
〃什么?〃
〃你应该注意到,〃德莫特继续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没有争吵,没有激烈的言词,甚至没有面对面。根据你自己的理论,谋杀犯是轻手轻脚的摸到一个半聋老人的背后,当他还在专注于他心爱的鼻烟壶的时候毫无预警的突然将他击倒的。对不对?〃
格伦先生顿了一下。〃从效果上看〃他开口道。
〃好了!你说奈尔女士做了这些。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劳斯爵士知道某些关于她的事,这些事托比o劳斯也是知道的,因为托比刚刚才在电话里跟她说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考虑一下。如果我半夜三更打电话给你说:'格伦先生,地方法官刚刚告诉我说你是个德国间谍,并且要被枪决了。'你会不会立刻跑去把地方法官杀了,以防止消息外泄被我知道?类似的,如果有任何关于奈尔女士人品的流言出现,她会不会潜到对街,连个解释都不问就动手把她未婚夫的父亲给杀了?〃
〃女人,〃格伦先生沉重地说,〃是不可捉摸的。〃
〃但也没那么不可捉摸吧?〃
这一次格伦先生缓缓踱着步,好像在丈量大厅的尺寸。他低着头,怒气却不可抑制。好几次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最后他夸张地伸出双手。
〃我的朋友,〃他叫着,〃你想引导我反过来反对我的证据!〃
〃但是人总是有疑问的吧?〃
〃人,〃辖区长官承认道,〃有时候是会有疑问的。〃
〃你还是要逮捕她吗?〃
格伦先生一惊。〃自然了!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地方法官也这么要求的。当然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调皮,〃除非我的好朋友医生能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之内证明她的清白。告诉我,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是有点想法。〃
〃是什么?〃
德莫特再次直视着他的眼睛。
〃对我来说几乎是确定无疑的,〃他回答说,〃谋杀犯就躲藏在这个'愉快'的家庭,劳斯家庭中。〃
11
想叫拉邦德莱特的警察局长吃上一惊,还真非易事。但这句话奏效了。他瞪眼看着他的伙伴,停了一会,探询地指指客厅关着的门,仿佛光凭手势就足以表示这个说法叫人难以置信。
〃是的,〃德莫特说。〃我就是那个意思。〃
格伦先生清了清嗓子。〃我想,你会想要看看罪案发生的那个房间。跟我来,你会看到的。在没看到前……〃他做了个要求保持沉默的手势,〃一句话也别说!〃
格伦先生大步转过厅堂走上楼梯。德莫特可以听见他一路在哼哼。
格伦先生把灯打开前,楼上的大厅还是漆黑一片的。他指指前面书房的门。门高高的,漆着白漆,这扇门通向谜;同时也可能成为一道恐怖之门。德莫特定了定神,把手放在金属门把上,把门推开。
一缕晨曦随门而入。大小合适的地毯,跟书房里的一样,这在法式房屋中比较少见;地毯非常厚,门的底部紧贴在地毯上,开的时候刮到了上面的绒毛。德莫特一边摸着寻找门左边的电灯开关,一边记住了这点。
共有两个灯开关,一上一下。他按第一个时,平面书桌上罩着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亮了。按下第二个开关时,屋顶中央的枝形吊灯,灯上缀满闪闪发亮的棱形玻璃,像一座玻璃城堡,一下大放光明。
眼前的房间四四方方,墙上木嵌板的白漆很有光泽。正对着他的是两扇长窗,铁制百叶窗现在关上了。左首的墙上是一个厚实的白色大理石壁炉。右首的墙边靠着书桌,转椅被推离书桌了一点距离。屋子中央狭长的镀金织锦椅子,镀金小圆桌,跟灰色的地毯形成色彩鲜明的对比。除了有一两个书架隔在中间,墙的四面都是玻璃门面的古董柜,反射着枝形吊灯的熠熠灯光。在其它任何时候,柜子里的古董都该会引起他的兴趣。
房间里很闷。有股浓郁的清洗液的气味,仿佛死亡本身的气味一样。
德莫特走到书桌前。的确,书桌被卖力地清洗过了。原来的血迹,现在已是棕褐色的了,仅仅残留在吸墨纸跟大号便签上,莫里斯·劳斯爵士遇害前还在上面做过笔记。
那个摔碎的鼻烟壶踪迹全无。吸墨纸上散落着一个放大镜,那是珠宝商专用的透镜,此外还有几支钢笔,墨水以及其他的书桌用品。绿色玻璃罩台灯的光线照着这些物品。德莫特扫了一眼便签,旁边有一支金笔,是从主人的手中落下的。便签上的标题用的是大而整洁的花体字:〃鼻烟壶,怀表式样,曾是拿破仑一世的财产。〃接着,是小而工整,漂亮清晰的草体字,继续写道:
〃此鼻烟壶是由波拿巴的岳父,奥地利的皇帝,在拿破仑的儿子,罗马的国王,1811年3月20日生日当天,赠送给他。此壶直径2。25英寸。包金外壳;金质装饰用表柄;怀表的数字及指针由小钻石做成,外加波拿巴的饰章,中间的字母'N'……〃
两滴喷溅的血滴结束了这段文字。
德莫特吹了记口哨。〃这件东西,〃他说道,〃肯定值一大笔钱!〃
〃值钱?〃局长差不多尖叫起来,〃我没跟你说吗?〃
〃然而,它被摔碎了。〃
〃如你所见,亲爱的医生。〃格伦先生指出,〃我还说过它形状奇特。正如你看到的描述一样,它的形状像只怀表。〃
〃什么样的怀表?〃
〃普通怀表!〃格伦先生掏出自己的怀表,举了起来,〃事实上,这家人告诉我,莫里斯爵士第一次拿给他们看时,他们也曾认为是一只怀表。打开后……就……。请注意书桌上的木头裂缝,凶手疯狂地砸在那儿。〃
德莫特放下便签。
警察局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而他却转过身,站在大理石壁炉旁放置火炉用具的架子边环顾起房间。壁炉上方挂着一个拿破仑皇帝侧面像的青铜大纪念章。用来制造罪案的拨火棍现在不在火炉用具架上。德莫特目测了一下距离。他的脑海里此起彼伏,形成了一些尚未成熟的想法,这些想法中至少有一个与格伦先生提供的线索不一致。〃告诉我,〃他说道。〃劳斯家里是不是有人视力不大好?〃
〃哦,天哪!〃格伦先生举起双手,大声说,〃劳斯家!总是劳斯家!听着,〃他把声音压低了些。〃现在就我们两个。没人听见我们说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一定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杀了这个老头?〃
〃我再问一遍我的问题。这家人里,有没有视力不大好的?〃
〃这个,亲爱的医生,我说不准。〃
〃但应该不难找出来吧?〃
〃毫无疑问!〃格伦先生迟疑了一下。他眯起眼睛。〃你认为,〃他说,并且做了个用拨火棍实行攻击的动作,〃凶手视力不好,有些击打居然没有命中脑袋这样的目标?〃
〃也许是这样。〃
德莫特在房间里缓缓地巡视,仔细地朝玻璃柜里看。有些陈列品单列一旁,孤芳自赏,其它的都贴了整洁的标签,标签上用的还是细小清晰的字体。虽然他除了对宝石的知识略知一二外,其它有关收藏的知识一概不懂,但任何人都看得出,在这堆大杂烩里,大量纯属爱好而收藏的无用之物中,混杂着一部分真正的精品。
这些收藏里有瓷器、扇子、圣骨匣,一两口不同寻常的座钟,一架子托莱多(译注:Toledo,西班牙古城,以出产名剑闻名)轻剑,以及一个箱子(在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里,显得灰乎乎、脏兮兮),看来是从以前的新门监狱废墟里淘来的纪念品。德莫特注意到书橱里有很大一部分关于珠宝鉴定的专门书籍。〃还有呢?〃格伦先生追问道。
〃你还提到过一个线索。〃德莫特说,〃你说,尽管什么也没被偷,但是一条镶嵌钻石跟绿松石的项链被从柜子里拿了出来。你是在柜子下面的地板上发现的,上面沾着些许血迹。〃
格伦先生点点头,马上轻轻碰了碰球型玻璃柜左边的门。跟其它玻璃柜一样,这个柜子也没有锁上。格伦先生手指一碰,门就轻轻巧巧地开了。柜子里的架子也是玻璃做的。项链占据了柜子中央尊贵的位置,为了醒目,衬着斜置的深蓝色丝绒,一闪一闪地与枝型吊灯上棱形玻璃的折光交相辉映。〃它已经放回原处了,也擦干净了。〃格伦先生说道,〃据说,朗巴勒夫人在拉福斯监狱外被暴民砍头时,就戴着这条项链,她是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译注:Marie Antoinette,1755…1793,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路易十七之母,在法国大革命中被捕,后被送上断头台)宠信的人。莫里斯·劳斯爵士对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有奇特的爱好,不是吗?〃
〃有些人是对叫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有奇特的爱好。〃
格伦先生轻轻笑了起来。〃你注意到项链旁边是什么了吗?〃
〃看起来,〃德莫特朝项链的左边瞥了一眼,说,〃像是带小轮子的音乐盒。〃
〃是个带小轮子的音乐盒。天啊,把那样的音乐盒放在玻璃架子上,是个多么糟糕的决定。我记得,案件发生的第二天,我们正在检查这间屋子,当时死者还坐在椅子上,警察打开了这个柜子。他的手猛地碰了下音乐盒。音乐盒就掉到了地上……〃
格伦先生又指了指音乐盒。这是个厚重的木盒子,四边黑乎乎的锡皮上描画的场景已经褪色,德莫特认出那些场景是关于美国内战的。〃音乐盒是一边着地掉下的。它开始播放《约翰·布朗的尸体》(译注:John Brown's Body,美国内战时北方部队的军歌及英雄送葬曲。约翰·布朗(1800-1859)是美国废奴主义领袖,因领导奴隶起义被绞死)。你听过这个曲子吗?〃警察局长吹了几小节的口哨。〃我告诉你,这个产生的效果,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