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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253 色已成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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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若还没有表示意见,程辉已经应声而来,叫道:“好啊,好啊,我有一个哥们去玩过,回来整天夸口,我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
  林之若皱眉道:“滑雪是有危险性的,而且门票很贵……”
  程辉怪叫起来:“林之若,哭穷也轮不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的演讲比赛,第一名有五百元奖金,我没有让你请大家,已经便宜你了。你那套科幻系列的丛书,价值多少,你比我清楚吧?”
  林之若抗议:“我又没有请你当管家,你干什么对我的财务状况调查得这么清楚?”
  孟繁星走过来分开两人:“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说点正经的好不好?”
  程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没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我们越吵,感情越甜蜜。”
  唐馨闻言,脸腾地一下红了,程辉还不饶她:“实在惹恼了佳人,大不了我牺牲一下,唱唱歌弹弹琴,也就哄过来了。”
  李凯也明白过来,恼怒地推推他:“就你会耍贫嘴。等真地逗怒了,看你怎么收场!”
  程辉冲他深鞠一躬,拿捏起越剧唱腔:“梁兄啊,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今日你我把误会解,携手清风山上走一场,啊,走一场。”
  李凯啼笑皆非,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偷眼看看唐馨,见她只是低着头玩弄自己的衣角,倒也并无恼怒之意,只觉得很没有意思,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拿起扫帚。
  林之若笑过,高声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大家就去清风山上走一场。想去的现在报名,门票钱都交给程辉,由他负责一切行程安排,让他过一把当管家的瘾。”
  程辉抗议无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第二天出发,他清点了一下人数,竟然有十余人之多,而林之若果然袖手不理,坐享现成,知道她报复自己晚会上的揶揄,不由得咬牙切齿,对孟繁星道:“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孟繁星笑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偏偏和妇人斗气?大不了这样,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好了。”
  到了滑雪场,租好了滑雪板等用品,程辉才发现,十几个人中,倒有一大半根本就不会滑,只好按捺住驰骋纵横的欲望,在平地指挥大家练习。趁着空暇向山上仰望,却见林之若已经下了吊车,向他挥了挥手,潇洒地微微屈膝,左右一撑,红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山坡上,呈之字形滑下,仿佛流星飞坠。想象着她得意的笑容,更是郁闷,偶一回首,却见一角,唐馨无比灿烂地笑着,而傅青纶正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带她前行,又觉得自己的牺牲也不算白白浪费。
  孟繁星也属于要在平地上练习的一群,好在他有溜冰的基础,很快就操纵自如,便向程辉挥挥手,也上了山顶,小心翼翼地选了一个坡度比较缓和的地方,向下滑去。开始还很如意,不料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不由得惊慌起来,眼看着自己冲着一个穿黄色防雪衫的女孩撞去,情急之下,滑雪杆拼命一点,想要转变方向,不料失去重心,狠狠一跤跌在雪地里,偏偏双脚还扣在滑雪板里,挣扎了半天也起不来。
  正在狼狈,忽听身边有人道:“先把雪板解开。”这才醒悟过来,依言把脚抽出,握住那人伸出的手,微一用力,站了起来,面对着林之若,尴尬地道谢。
  林之若笑道:“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我最开始滑的时候,比你摔得厉害得多,差点没有破相。你很不错了。”
  孟繁星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滑雪?”
  林之若笑:“就是去年冬天啊。我在滨洲小舅舅家,小舅舅带我去的。”
  孟繁星重新锁上滑雪板,看了看前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咦,我刚才看见你好像已经下去了,怎么会停在半路?”
  林之若想了想,道:“你现在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脑海里要一点念头都没有,绝对的安静空明,试试看,做不做得到?”
  孟繁星闭上眼睛半晌,摇头笑道:“不行。按下葫芦浮起瓢,静不下来。”
  林之若笑道:“我也试过。结果发现,我们以为完全自己可以掌控的思想,实际上并不真的由我们控制。就像滑雪一样,一旦开始,或者可以轻易扭转方向,但是要突然停下来,却很难。”她笑了笑,“所以刚才我突发奇想,就在速度最快的时候停了下来,居然也成功了。可见有些事情虽然难,却并非做不到。”
  孟繁星佩服地道:“你真厉害。”
  林之若道:“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并不是勇猛前进,而是想停就能停下来。老子总是说‘无为而治’,我以前并不服气,现在才开始有点明白了。”她看着正携手走向缆车的傅青纶和唐馨两个人,面容忧郁,叹了口气。
  孟繁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解的问:“怎么了?”
  林之若道:“其实唐馨和傅青纶在一起,我们都有份促成。那时候我以为这是对唐馨好,可是现在,”她低声说,“我怕她拿得起,放不下。最近她成绩下降了不少,还只是因为一些小小的别扭。如果傅青纶真的和她闹僵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孟繁星一向觉得唐馨和傅青纶不会长久,此时见林之若如此说,只好安慰道:“不是说但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么。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值得,也就是了。也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们反而会羡慕他们,曾经有过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呢。”
  林之若摇头道:“我不会羡慕的。你不觉得,爱是一种束缚么?爱得越深,就越不自由,明明没有人拿镣铐锁住你,可是爱情会让一个人自己锁住自己。”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低低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互相依恋,便不会互相伤害。”
  孟繁星诧异道:“你竟然这样想?会不会有点因噎废食?难道要像封建社会那样,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林之若笑道:“那不是更不自由了么?我是说爱情是通向完全自由的障碍,但没有让你倒退回连爱情和婚姻自由都没有的社会去啊?”
  孟繁星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细想之下,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林之若看着他怔怔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古怪?说话行事让人难以接受?”
  孟繁星连忙道:“怎么会呢?你做事一向都很有道理。如果我不明白,那也只能说明我太肤浅,跟不上你的境界。”
  林之若笑道:“你安慰我也用不着贬低你自己。老实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做法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可是我从小这样惯了,自己已经看不清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她顿了顿,敛容道:“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些我不具备,但是很羡慕的品质。也许有一天,你会帮助我指出不对的地方,做我的一言之师呢。”说完嫣然一笑,不待孟繁星谦逊,就滑了出去,居然还好整以暇地回头道:“我下去替换程辉当教练。你没看刚才我下去时他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呢。”
  孟繁星赶紧跟上。
  林之若和孟繁星都没有想到,她被他教训的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向谁诉尽平生话

  等到大家尽兴而归,天已经很黑了。因为中午只在滑雪场上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在傅青纶的提议下,大家又找了个餐馆,疯狂吃了一顿,才各自作鸟兽散。
  程辉居然很尽职地安排几个女生都有男生护送回家。直到最后唐馨挽着傅青纶的手离开了,他才笑嘻嘻地转向林之若。
  林之若不等他开口,赶紧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回家行了。”
  程辉故作惊讶:“你不是这么不讲义气吧,我刚想开口请你送李凯回家。”
  剩下的几个男生都笑了,李凯很尴尬:“辉子,不要乱开玩笑。”
  孟繁星向前一步,道:“我来送林之若吧,我家离他家比较近。”
  程辉道:“你不是真的认为她需要保护吧?上帝保佑敢骚扰她的男人。”
  孟繁星笑道:“我不是保护她。我去保护那些可怜的男人。”
  林之若大笑,拉着孟繁星离开,出了饭店,才道:“谢谢你。不过,如果你不方便,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孟繁星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可以。可是,我不想你发生任何事情,哪怕仅仅是受到打扰,或者,让你想起你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他的语气如此温柔,林之若一怔,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不过,耶稣说要爱你的敌人,为了你,我就宽恕那些可恶的人。”
  孟繁星也笑了。两个人上了公共汽车,闲聊了几句。孟繁星不经意地问:“这个寒假你有什么打算?还去滨州么?”
  林之若低头想了一下。林之若中考之后的意外事件,让林谦诚和江蓝的关系因为惭愧,暂时和缓了一阵子。可是随着林之若住校,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了原来的紧张。林谦诚已经正式向江蓝提出分居,并且春节之后,就要常驻上海的分公司了。而在这之前,他也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上海,为分公司的开张作准备。这个寒假,林之若很想陪在妈妈身边,可是她又很怕独自和妈妈在一起,成为她满腹怨气和怒火的唯一倾泻对象。因而,最后她说:“还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许和我妈妈一起。”
  孟繁星见她犹豫半晌,仍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很是失望,冲口而出:“那岂不是又有一个寒假看不到你?”看见林之若诧异地望着自己,赶紧解释:“假期里同学们聚会,你总是不在,没有人跟程辉斗口,好像少了很多热闹似的。”
  林之若笑道:“唐馨这个妹妹有了男朋友,程辉有点失意,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唐馨又不是我给嫁出去的,怎么整天拿我找事啊?”
  孟繁星道:“也不是完全因为那个。程辉向来喜欢贫嘴,只是这么多年来,没有遇上对手,现在发掘了你这个高手,比较兴奋罢了。前两天他看‘镜花缘’,还大叫说找到了你的一家子呢。”
  林之若微笑:“就是那个被女儿国王看中,裹脚修眉穿耳眼,因为扯坏了裹脚布,被倒吊起来叫得像杀猪一样的林之洋?”
  孟繁星道;“是啊,他恨你伶牙俐齿,咄咄逼人,把他的风头都抢没了,希望你和林之洋一样,有个女儿国王来教训呢。”
  两人相对大笑。到了林之若家楼下,林之若转身道:“我家就在二楼,我自己上去好了。谢谢你送我。”
  孟繁星手插着兜,看着林之若三步两步跑上楼梯,隐没在扶手之后,好像温暖和光明都随她而去了,寒冷和黑暗霎时间四面拥围而来。抬头看看天空冬日里淡淡的银河,连星星都很寥落的样子,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还没有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上方一声巨响,愕然回头,循声望去,却见二楼的一个阳台上,林之若拿着一个枕头模样的东西,砸破了阳台上的玻璃,探出头来冲他大喊:“孟繁星,去叫出租车。”就又急忙缩了回去。
  孟繁星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林之若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叫计程车要跑到外面的马路上去。孟繁星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上楼看看。刚跑上一楼,就见林之若吃力地抱着一个人,手臂上还悬着一个女式坤包,跌跌撞撞的冲了下来,见到孟繁星,又叫:“快去叫计程车,我妈妈出事了,要上医院。”
  孟繁星见她甚为吃力的样子,伸出手臂,道:“把你妈妈交给我,你去叫车。”
  林之若点点头,把手中的江蓝小心地放在他手上。孟繁星抬起头来,只见到白色大衣的一角在楼门口一闪,她已经不见了。
  孟繁星抱着江蓝下楼,见她双眼紧闭,脸色倒颇为红润,仿佛睡着了一样,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怠慢,快步向小区出口走去。才走到半路,一辆计程车迎面开来,猛然刹住。林之若跳下车,打开后门,孟繁星把江蓝放进后座,自己刚坐进副驾驶位,林之若已经在后面催着司机开车:“大叔,江城二院急诊部。人命关天,只要不出车祸,有多快开多快,警察开罚单,我双倍付钱。”
  江蓝被直接推进急救室,林之若和医生简短讲述情况的时候,孟繁星才知道,林之若到家,发现屋子里都是煤气的味道,江蓝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床头还有一个空的安眠药瓶子。虽然林之若没有明说,但是看这情况,江蓝很可能是试图自杀。
  看林之若焦急地在急救室外踱步,孟繁星满腹疑问,也不敢询问。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医生才出来,说江蓝是煤气中毒,但是程度不太严重,没有生命危险。血液里的安眠药浓度并不超过正常用量,不用洗胃,但是病人昏睡不醒,要留院观察。
  林之若松了口气,去办理住院手续,把江蓝转入观察病房。孟繁星问她钱够不够,林之若打开手臂上的坤包,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数了数,递进窗口,道:“幸亏妈妈喜欢购物,钱包总是满的,不然今天真的麻烦了。”
  跟着林之若上了楼,在江蓝的床前坐下,孟繁星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要不要给你爸爸打电话?”
  林之若淡淡地道:“不用了,他在上海,告诉他也没用。反正妈妈没有危险了,等他回来再告诉他也一样。”见孟繁星似乎不以为然,又加了一句:“他们已经分居了。”
  孟繁星还是觉得她的反应似乎不太正常,轻轻地道:“林之若,你没事吧?”
  林之若笑了笑,摇摇头,看了看表:“真是不好意思,这么一闹,都快十一点了。今天是元旦,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孟繁星走到楼下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又到小卖部买了一些水果和饼干,回到江蓝的病房,见林之若伏在床边,脸埋在手里,以为她在哭,轻轻走到她身后,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林之若道:“你怎么回来了?”抬起的面庞上并没有泪痕,很是平静。
  孟繁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尽量轻松地说:“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玩得晚了,留在学校,明天才回去。”他看了看林之若,语气温柔而坚定:“不要反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林之若不语,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谢谢你。”
  孟繁星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之若道:“我在想,如果妈妈真的出了事,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孟繁星宽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情,谁能事先想到呢?”
  林之若摇摇头:“我不是怪自己去滑雪,没有及时回家。偶然造成的错误,无论多么可怕,却是无法预防的。可是,这次并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必然,某种我其实下意识的知道,但从来没有仔细去想,更没有做出行动来阻止的必然。我并不是说我知道她会……会有这样的意外,但是我的确知道,她很不快乐,很不幸福,我眼看着她变成今天这样子,却没有试图挽救,就像是看到有人落水,却袖手旁观一样,是一种犯罪。”
  看着孟繁星困惑的样子,林之若笑道:“很复杂是不是?长夜漫漫,如果你有耐心,就权当听故事,听我讲讲如何?”她淡淡一笑:“有时候,讲述可以帮助一个人了解自己。”
  孟繁星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只要你想讲,我就想听。”
  林之若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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