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一笛落花江湖远-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轻轻叹口气,明白那是因何而致。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叔父的宏图大业又岂能成?
“中棠……”
*
丑时将至,黑暗的使者马上便要被光明之使代替,不管是否情愿,日与夜的交替谁也无法更改。
离皇庭之路越来越短,然而不知怎地,展昭心头越来越沉重。
明明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可为什么他心里却有股无法言喻的悲凄悄然而起?是不祥的征兆么?还是自己多疑所至?
展昭一紧手中剑。
掩日,出鞘可令天地变色的掩日,此刻在他手中,他竟用不太惯,以致刚刚差点失手。而他呢?
铁中棠!那确实是一个绝顶剑客,并无专用佩剑,只因任何剑到他手中都是一样,不管是神兵还是凡品,都可发挥振天撼地的威力,那才是真正的剑客!
展昭是衷心佩服的,当然,还有……还有可能永远都无法说出的情感。
展昭再次瞧了瞧掩日,心内轻轻叹息。
忽然一声暗响,轻微的仿佛是一根针掉落的声音。但是武功高强如展昭,却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已经足够让他判断出声的方位,在那一角飞檐后!
展昭大喝:“小心,有敌人!”人已冲天拔起,掩日出鞘,挥退三枚利箭。身形犹在半空,利箭接踵而至。展昭沉身踏步,利箭从其头顶窜过,直到力竭方才跌落,竟已在十丈开外!
展昭吃了一惊,此一拨箭势,显然与上一拨非同一人出射,其臂力之巨,端的是非同小可。若他硬接,未有防备之下,虎口震伤再所难免,而且会引发其原有的内伤!
展昭心中一沉,寻思着难道是那耶律成功恐铁中棠此番行动失败,便派了高手过来,企图杀人灭口?
他心思刚转,却见又是三枚利箭如电急射,目标正是轿内的庞太师!
展昭不假思索,剑鞘甩手而出,将利箭撞移三尺,扑地插入路边的墙壁,直没至翎,羽翎犹自颤动。
展昭冷喝道:“尔等鼠辈,原来只知暗箭伤人!”
此话一出,飞檐下暴喝一声,一人瘦小的身躯如鹰隼直扑展昭。
敌明我暗,暗斗不如明争!这激将法果真起了作用!
展昭挥剑迎上,知道其臂力过人,尽量不与对方正面接触。而是将百练金刚化作绕指柔,如蛇一般游离于对方身遭。
明月悄悄隐去,四周一片黑暗,对方的面容难以瞧清,然而展昭自交手过程中,已知此人来历,冷笑道:“原来是‘穿云手’段天枫!却不知为何做起了卖命的勾当!”
这‘穿云手’非但一双铁拳猛于虎,长弓利箭更是百步穿杨,劲力十足。但为人却脾气火爆,焦躁冲动,常常因头脑一时发热做出令他后悔之事。
此刻与展昭一交手,他即后悔!
明明利箭在远,占尽天时地利之机,却经不得对方一句话,率性冲出。他的铁拳虽凶,却终是一血肉之躯,又岂能凶过神兵利器如掩日!
三十招一过,段天枫已显败相!
可是,不容展昭击败段天枫,四下里衣袂带风之声响起,跃下一众黑衣人,有二十人之多,立刻将展昭团团围住。
这些人,虽不是武功绝顶,但都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展昭内伤在先,激战在后,此刻哪还有多余的力气与他们周旋?若不速战速决,便只有死路一条!
展昭强打精神,长剑一抖,如长瀑飞泉,顷泻而下,接连伤了几个黑衣人。然而黑衣人并不见少,似乎越来越多。瞬间展昭玄色的身影已全被遮住,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他猛吸一口真气,一剑荡开其中一位黑衣人,内力震荡之下,体内气血再次翻滚,喉咙腥甜涌上,一口鲜血无法阻止的喷出,点点洒在四周。
他的身躯摇摇欲倒,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幸亏那些黑衣人忌惮他手中掩日,一时犹豫着不敢上前。
段天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大喜喝道:“他内伤严重,已是强弩之末!大伙儿一块儿上,必定能将他擒下。”他话未说完,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他。段天枫眼睛都未及眨,脖子间一凉,一柄冷削刺骨的长剑已架于其上。
这剑形式古朴,剑锋似拙藏锋,透出冷洌的寒光,正是巨阙!
而手执巨阙的人,正是奉了皇帝之命急急赶来的铁中棠!
展昭始终紧绷的神经一松,轻轻唤道:“中棠,你来了。”
铁中棠似乎应了一声,很轻很轻,轻得展昭以为自己的听力因内伤之故突然变弱了。
段天枫只觉脖子上的兵刃越来越凉,寒意越来越重,心中的恐惧便越来越深。就在他意志全部被消磨殆尽,站立不住要倒下去时,铁中棠才沉声道:“让他们放下武器!”
段天枫此刻剩下的只是对生的渴望,闻言忙不迭地对着周遭的黑衣人叫道:“快,快!都给我放下!”
那些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作了妥协。哗啦啦一连串声响,地上堆满了各式兵刃。
此时,火光冲天,喊声震聋,原是皇上派给铁中棠的侍卫跟了上来。这些侍卫自然比不得铁中棠的绝顶轻功,是以到此刻才发现目标,迅即围拢上来,将那些黑衣人捆得捆,绑得绑,全部收押在一起,等着展昭发落。
展昭让一部分人将他们先行押回,留下一部分人慢慢退离。
通红的火把,跃动的火苗将周围一切尽数映照,铁中棠的面容竟然有些模糊不清,他低低说道:“你点了他的穴道吧。”
展昭一阵奇怪,依言点了。
铁中棠如释重负,神情放松下来,而原本坚定有力的手,此刻竟似握不住巨阙,一任长剑咣当落地,身躯也看便要倒下。
展昭大惊失色,忙伸手扶住。看到青年原本闪亮耀眼的星眸,突然竟像失了焦点般黯淡无神。眼皮似是十分沉重,渐渐下垂,竟似要闭上了,身躯更是软绵绵的,已无力站直。展昭只得弃了掩日,双手相扶。
“中棠,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展昭急急喝问,探他腕脉,既无内伤之兆,又无中毒之症,然而整个人为何像被抽空了灵魂般,没有任何精力与神采?
铁中棠强自睁眼,眸内努力聚起焦点,苦笑道:“这药似毒非毒,好厉害,我竟不能将之逼出……”
“这到底是什么……毒?”展昭再次搭向他腕脉,见其脉息平和,确无中毒之兆,又惊又急却束手无策。
铁中棠声音急遽低沉下去:“那耶律成功……不管此次计划成与不成,我是必定要死的……”
“中棠,休得胡说!”展昭断然喝止,急道,“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
铁中棠缓缓合上眼眸,低低呓语:“昭,昭,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可是我真的支撑不下了……”
展昭猛烈摇晃他,焦急地大喊,“你忘了吗?你的灵光妹子,你的朱藻大哥,他们之间的关系等着你去澄清;大旗门的兴亡安危,都需要你来振兴承担!这是你的责任,知道吗?责任!你绝不能轻言放弃!”
展昭一遍遍地大喝,不顾自己翻腾的气血,往他体内狂输真气,却于事无补。铁中棠的头越垂越低,瘦削的身体也越来越重,眼眸合上之后再无力睁开,呼吸也越来越轻,似乎随时都有断绝的可能!原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更是微不可闻!
“中棠,你给我醒来,听到没有?给我醒来!……”展昭的声音已嘶哑,眸底最后的希望即将泯灭,浑身如堕冰窖。不可置信的事实缠绕着他,让其全身心都被寒意笼罩。
这初秋的风竟似寒冷无比,仿佛是北方极地的风雪,呼啸着,叫嚣着,翻滚着蜂拥而至。纵是长燃的炙热火焰,也驱逐不了这蚀骨的寒意!
黑暗处,一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目光一会儿愤恨羞怒,无动于衷;一会儿又茫然犹豫,不知所措。忽然,他的眼睛倏地一亮,又陡地黯淡下去。他看到了一个人!
[正文:第廿五章 爱到空心终放手]
展昭抱着气息微弱之极的铁中棠,目光呆滞,失去了应有的警觉,连一人何时站在他面前都毫无所知。纵算此刻有人将刀架在其脖子上,他也不会有丝毫反抗。若想除之而后快,此刻是最佳时机!
不过,来人并没有这个打算。尽管火把照亮了此人的面容,映出一脸贵气,竟是那早想除去展昭的耶律成功!
空气中满满弥漫了展昭的悲哀,侍卫也似乎被感染了,呆呆的,居然没有人阻拦越走越近的耶律成功。也或者是耶律成功的身法太快,以至于这些侍卫根本没能力阻拦。
铁中棠此刻的面容出奇地安详,那所有的恩怨荣辱都离他而去,再也不用他在艰难的道路上,苦苦挣扎,险中求生,排除一切万能生存下去。
原来,一个人濒临死亡时竟会这般祥和安宁,似乎只是安稳地睡去了,没有半分痛苦的表情,以及因眷恋生命而起的挣扎。
展昭突然清醒,轻轻放下铁中棠,一步跨至耶律成功面前,揪住他衣襟,喝道:“耶律成功,你来得正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他吃了什么?解药呢?!”
耶律成功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一任展昭揪住他的衣襟猛烈摇晃!
“解药,听到没有,解药!”
耶律成功狭长的眸子浮满哀伤,满眼都是痛苦。
“我没有解药……”
“你胡说,你怎会没有解药!”展昭大吼!
耶律成功定定地看他,眸内透出的讯息难得真实。
展昭的身躯猛烈的颤抖起来,颓然放手,倒退几步,再也顾不上什么,脱口而出:“你既然喜欢他,为何要这般对他!”
“为什么?”耶律成功本能的顺着他的话念着,忽然悔恨的神情露出一丝狰狞,一字一句地道,“既然他不能为我所有,死便是他最终的结局!”
“你好狠!……”展昭声音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耶律成功痴痴地凝望着铁中棠,忽然跪下来,手颤抖着抚上那深刻的容颜。展昭大喝一声,上前阻止,然而体虚力乏的他,又怎敌得过精力充沛的耶律成功?目光交捷间几招拆下,展昭稍一不慎,便被耶律成功一掌击中,倒退了几大步。
侍卫们这才醒悟扑上前,然而耶律成功已将铁中棠置在怀中,有力的手指扣住了他喉咙,冷冷道:“不想他死得快些,便全都给我退开!”话音刚落,冷不妨眼前一花,还未明白怎么回事,耶律成功整个人已不能动弹!
他吃惊地瞪大眼睛,面前站立的,竟然是刚刚还气若游丝的铁中棠!
“你……你没中‘仙人醉’么,这不可能!”
展昭也呆住了,此刻铁中棠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反而不能置信。他以为是自己神智糊涂了,又或是在梦里,否则怎会有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揉了揉眼睛,又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剧痛传来让他欣喜若狂!
“中棠!”他高兴地唤出,然而刚唤出口,铁中棠的身躯再次软绵绵地倒下。
耶律成功蓦然醒悟,叹道:“原来你不过是凭己毅力,强撑一口气……你终究是要死的……”
铁中棠说不出任何话,展昭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却感觉到青年似乎连轻微的心跳都没有了。
喜悦来得太快,这失望竟比之还快!展昭再一次无法承受的呆立当地。
突然,一骑队马宛如神兵天将,冲杀过来,将围绕的侍卫全部冲散。马上之人,铁甲银盔,一身戎装,骠悍骁勇,显然并非中原人士。
马队倏地闪现一条道,一人掠马缓缓现身,银髯白发,不怒而威。
耶律成功一见,又惊又喜,脱口唤道:“叔父,您不是病重么?……”
这老者居然是耶律成功的叔父耶律征程!
“哼,老夫料事如神,算准你有难。一边飞鸽传书召你回辽,一边马不停蹄的赶来,幸好来得及。”
耶律成功一阵脸红,飞鸽传书上尽管言明叔父病重,他却倔强的要办好事方回去,差一点功败垂成。
展昭暗暗吃惊,将铁中棠交至一旁侍卫手中,提剑而待。
衣袂声响,又一人从天而降,向耶律征程双膝跪倒,道:“方鸿浙参见皇叔!”
耶律征程略瞟了他一眼,便向展昭冷冷道:“放了吾侄,饶你一命!”语气中含了绝对的命令,不容人有丝毫抗拒。
展昭朗声道:“耶律成功涉嫌诸多命案,展某必定要将其带回开封府,由包大人审问清楚方可定夺!”
耶律征程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展昭,眼神透出常人难有的凌厉,语气不变:“敬酒不吃,杀无赦!”
展昭凝神以待,预备着再一轮的攻击。
方鸿浙第一个冲上前,欲救耶律成功。展昭又岂容他得手,巨阙翻转,将方鸿浙挡在十步之外。
辽兵随即冲上来,与那些侍卫混战在一起,兵刃相交之声频频传来,惨呼声也不断涌出。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
耶律成功看着,忽然大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展昭,若想铁中棠活命,便立刻住手!”又遥遥喊道:“叔父,恳请您让他们住手!”
耶律征程目光炯炯地望向他,片刻道:“住手!”
辽兵似乎对耶律征程极是尊崇,耶律征程话一出口,他们便齐刷刷地收刃后退,迅速得让凝神以战的侍卫措手不及。
全部的人都停了下来,望向耶律成功,眸中俱显现一丝讶异。
铁中棠用尽余力所点的穴道,并不能支持多久。只要稍稍运气,便能将之解开。
耶律成功一下冲开穴道,双膝跪倒在耶律征程面前,微垂着头道:“叔父,不孝侄儿再次请求您一事!”
耶律征程皱眉:“说。”
耶律成功一指宛如死人一般的铁中棠,道:“叔父,此人中了‘仙人醉’,恳请叔父马上赐以解药,再晚便来不及了!”
“他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侄儿终于发现,侄儿真的爱上了他!(我怎么感觉这句很EG啊,FT)”耶律成功目光清明,终于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他向着方鸿浙,低低的道:“鸿浙,对不起,我原以为可以狠下心毁了他的。”
方鸿浙面如死灰,瞧着对方没有说话,眸中却已映出绝望。
耶律征程更是一脸铁青,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若老夫不给呢?”
“那么,侄儿与他同生共死!”
耶律征程怒容顿生,恨得长鞭扬起,“啪”的一声,立刻在耶律成功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耶律成功一动未动,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耶律征程瞪视着他,良久良久,方道:“好!”一挥手,辽兵中的一人便掏出一颗药丸,递至耶律成功面前。
耶律成功大喜若狂:“谢谢叔父!”他拿着药丸走近铁中棠,眼前人影一闪,展昭挡住了去路。
耶律成功淡淡地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会放弃任何救活他的希望,是吧?”
展昭眸子微一闪烁,激烈的思想交替,最终让开了脚步。
耶律成功将药丸塞进铁中棠口中,又毫不犹豫的低头吻了下去。展昭在一旁看着,竟然没有阻止。一任这吻如风似雪般缠绵下去,没有时间,没有任何阻隔。
这第一吻,也将是最后一吻!耶律成功吻得专心而热烈,深情而执著,眸内竟缓缓溢出两颗晶莹之极的热泪,滴到铁中棠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