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 作者:赵小赵-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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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粗鲁，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耀伟，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先出去一会，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我答应你，暂时不去跟马刚见面了。”
宋耀伟点点头，他默默地收拾好地上的水杯，又找来拖把拖干净了地上的积水，然后带上门离开了。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走廊的尽头默默地抽着烟。在抽烟的时候，宋耀伟接到了林丽珠的电话，问了他和小曼交涉的情况。宋耀伟如实地说了。林丽珠就说那算了，以后我再慢慢劝她。林丽珠还吩咐宋耀伟今天就陪着韩雪曼，哪儿都不要去，她说小曼脾气犟，耀伟你多让着点。宋耀伟说，伯母我知道了，您放心。
十
高原和马刚约定的交易地点尚书街是一条正在改造的老街，因为街道改造，车辆需要绕行，大部分店铺都已关门歇业，一些居民和单位也暂时搬出了需要修缮的老房子。而且因为时值正午，烈日当头，如火似炭，为了避免中暑，工人暂时没有施工，街上少有人行走，整条尚书街显得异常冷清。
高原走进尚书街不久，就接到马刚的电话。马刚将路线重复了三遍，高原才总算搞明白大概方位：从东面牌坊进来的第四个岔道口左拐，进入葫芦巷，穿过葫芦巷再右拐到粜米巷，粜米巷出来有个石梯子坡坎，下了坡坎右拐到衙门巷……在巷子里七绕八弯了二十多分钟，高原才找到马刚说的位于衙门巷的那幢基督教堂，墙体上是一个大大的“拆”字。走进去，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厅堂，但里面空空荡荡，窗户俱已损毁。厅堂的右侧有扇拱形门，穿过这道门，是座荒草萋萋的小院落，院落旁边有幢拜占庭风格的二层小楼，每层有四间房子。马刚半个小时前告诉高原，他就在二楼的一间房里等着。二楼同样有四间房屋，高原不能确定马刚在哪间房，他在走廊上喊了声：“有人在吗？”但没有人应答。高原再喊了一声：“马刚你在吗？”但还是没有人回答。高原有些纳闷，他透过破烂的玻璃朝里张望，但连看了三间，都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只剩下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屋了。
这间房屋的窗户玻璃是那种有凸起状花纹的，高原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敲门的同时又喊了声：“有人吗？”依旧无人应答。门并没有锁，高原稍稍用力就推开了。高原一下子从光线强烈的走廊进入到昏黑的房间里，眼睛还不适应，看不太清楚，只依稀发现有个男人将头发蓬乱的脑袋伏在一张破烂的桌子上。
高原走过去，拍了拍桌子，叫了声：“你是马刚吗？”
对方没做声，继续酣睡。这时，高原感觉鞋子踏着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但他没在意。高原只好去拍那个人的肩膀，还是没反应。他又扒拉了一下那个人的身体，这一扒拉不要紧，那个人身子一歪就到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高原的眼睛开始适应了房屋里的光线，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腹部和胸部有几处创口，鲜血还在往外渗，而他刚才踏着的正是一滩尚未凝固的鲜血！
高原骇得大叫一声，转身逃出了屋子。联想到马刚在电话里说过他因为欠债，四处被人追杀，高原心想他可能是被杀手跟踪了才遭此横祸。高原不甘心这条原本非常有可能找到父亲的线索就这样断掉，他忍着恐惧和恶心重新回到那间屋子，在马刚的身上四处搜索了一下，想看看那些照片和两幅人体素描在不在。让高原失望和迷惑不解的是，他并没有在马刚身上找到那些东西。
高原突然毛骨悚然地想到，凶手也许还躲在附近，他顿时像一头受惊的幼兽，开始仓皇奔逃。高原边跑边气喘吁吁地给亚桑打电话，要他们到尚书街的东面牌坊口来接他，越快越好。
听到“朗少董”电话里的声音急促、慌张，亚桑立即意识到他遇到了危险，于是迅速将车开到尚书街。高原刚一靠近，车门就打开了，一双有力的胳膊把他拽了进去，他瘫软在了后座上。
劳斯莱斯风驰电掣地驶出穿过市区，直奔凤鸣湖畔的朗家大花园。车子开出市区后，高原其实已经镇静下来，但他没有立即开腔，而是在默默琢磨着该怎样跟亚桑他们解释。终于，高原想出了一套有点牵强但也似乎说得过去的托词，他说今天因为《响江商报》的韩记者临时有紧急采访任务，他跟那些文艺界的朋友不熟，所以就没去参加诗歌沙龙了。他一个人在市区转了转，听的士司机说尚书街有许多古色古香别具一格的老建筑时，他就过去观光。谁知，进入一幢废弃的教堂时，发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男尸。
亚桑和阿隆、阿杰他们听了都大吃一惊，他们本来以为“朗少董”遇到的可能是劫匪，也许还跟上次绑架他的那伙人有关，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朗少董”是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杀人现场。然而，沉稳干练的亚桑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安慰高原，说既然凶杀跟他无关，自然就不必害怕，大不了向警方说明情况，不过跟警方打交道总是比较麻烦，尤其是他作为赫赫有名的乾坤集团的少董事长，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成为媒体狂轰滥炸的对象，所以最好还是对此事守口如瓶，反正又没别的人看见他在现场出现过。亚桑正在安慰高原的时候，韩雪曼发短信过来了，问高原和马刚见面的情况如何？高原回信说，马刚被杀了，他赶到见面地点时，马刚已经倒在血泊中，他没看到凶手，也没在马刚身上找到那些他要的东西。
当天下午三点左右，马刚的尸体就被进入那幢教堂的几个拆迁工人发现了，他们迅速报警。很快，大批警察就赶到现场勘查。
韩雪曼接到高原回复的短信时是两点四十五分，那时宋耀伟正坐在她的宿舍里，她不想让宋耀伟知道高原无意中卷入了凶杀案，否则的话，高原的身份很可能暴露，于是她强忍不安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宋耀伟闲聊。
三点一刻左右，宋耀伟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一听眉头就蹙紧了，他放下电话后就说：“你要见的那个马刚在尚书街的教堂里被杀了。”韩雪曼故作惊讶地说：“啊，是吗？马刚跟我说过，他欠了债被人四处追杀，可能是被仇家盯上了才遭到毒手。”宋耀伟问：“你和他约了是在尚书街的教堂里交易吗？”韩雪曼承认了。宋耀伟又问：“你不是说今天中午不去跟他交易了吗，马刚怎么还会去交易地点？”韩雪曼说：“马刚没有手机，他都是用公用电话跟我联系的，他不找我，我就没法找到他跟他说取消交易。我想马刚可能以为我肯定会去的，所以他就在那里等候了。”
宋耀伟凝视韩雪曼片刻，然后缓缓却吐词非常有力地说：“小曼，交易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这事到此为止。但是，我希望你和你的朋友都不要再卷进去了。”宋耀伟说完，就匆匆出门了。
回到朗家大花园后，亚桑和阿隆、阿杰都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朗少董”在尚书街所遭遇的突发事件。楚歌璇缠着高原问起诗歌沙龙举办情况的时候，高原仍没完全从恐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闪烁其辞，没心情应答。倒是亚桑过来解了高原的围，亚桑说他自己也参加了诗歌沙龙，还说他在沙龙上朗诵了一首泰戈尔《飞鸟集》中的爱情诗。亚桑摇头晃脑、有些夸张的朗诵博得了楚歌璇的一阵大笑。
这天吃完晚饭，高原谢绝了楚歌璇到凤鸣湖畔举行篝火舞会的提议，早早地独自回房“休息”了。高原跟韩雪曼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谈起马刚的死，回忆中仍是止不住的心悸。高原还告诉韩雪曼，在马刚身上并没有找到他要的那些东西。韩雪曼想了一会，然后说：“马刚身上没有照片和素描，我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被杀害后，凶手以为他随身带的那只紫檀木匣子里装了什么贵重物品，就顺手劫走了；二，他对你还不完全信任，担心你报警或者没有带钱来交易，所以他把那些东西暂时放在家里了，等见面后确证你是诚心交易时，再带你回去取东西。”
韩雪曼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第一种可能，那样我们就再也找不到那些东西了。但是，高原，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马刚的家里找找看，或许他真的把那只紫檀木匣子留在家里了，如果我们找到他的家人，一定可以花钱买回那些东西。”
高原问：“可是我们怎么知道马刚住在哪里呢？”
韩雪曼说：“这个不难，我公安局有不少熟人，而且，我男朋友宋耀伟是市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我可以找他们打听一下。”
这是高原第一次听到韩雪曼说她的男朋友是刑警大队长，他感到心里除了有些失落，还有些酸酸的东西。但高原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他问：“就算我拿到了那些东西，但马刚死了，我还是不知道它们的来源，仅仅凭那些东西，小曼你说我能找到父亲吗？”
韩雪曼说：“高原，马刚不是告诉你，他是今年六月初的一个晚上，在花楼区的一个高档小区偷到那只紫檀木匣子的吗？失窃的那户人家也许在事后报了案，花楼区公安局宣传科的丁科长是我们报社的通讯员，我可以通过他来查查有无相关报案的案底，如果能查到，就能找到照片的来源了。”
高原热切盼望着韩雪曼能尽早帮他打听到马刚的家庭住址，但几天后韩雪曼回复说，她男朋友不许她再插手这件事。另外，韩雪曼还告诉高原一个不好的消息，花楼区公安局宣传科的丁科长查遍了辖区内今年整个六月的报案案底，没有发现有谁报案声称自己家中的古玩字画等物品失窃。因此，要么是失窃者没有报案，要么就是马刚故意障人耳目，他行窃的地点并不在花楼区。看来，要想找到照片的来源暂时是不太现实了。
韩雪曼那边的调查受阻，高原于是转而想通过别的途径打听马刚的家庭住址在哪里，他决定硬着头皮去求卓瑶瑶帮忙。高原拨通了卓瑶瑶的电话。卓瑶瑶的声音显得有些惊喜，她问：“高原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原说：“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个人的家庭住址。”
卓瑶瑶问：“什么人？”
高原说：“就是给我提供父亲线索的那个马刚。”
高原把自己怎么跟马刚谈好交易条件，以及去交易时又怎么发现马刚被害的经过简要地叙述了一遍。但卓瑶瑶没有高原预想的那么惊愕，她说建辉早告诉我了。她还问高原：“马刚人都死了你还要打听他家住在哪里干吗？”
高原就说了原因。卓瑶瑶说：“高原哥那你等我的消息吧，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不跟你多讲了。”
自从卓瑶瑶从高原的口中获悉他曾被人打得半死扔在一个基建工地上后，她就开始调查这件事。起先她怀疑是黑子、阿凯和胖头他们指使手下干的，因为这几个人最不喜欢高原，他们有可能在高原出了瑶池旅社后，派人暗算他泄愤。但卓瑶瑶也只是推断，没有获得任何确凿的证据。前几天，卓瑶瑶偶然得到耳目的消息，说肖勇有个叫猴子的马仔在喝醉酒了之后向别人吹嘘，前阵子他们修理卓瑶瑶的哥哥，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卓瑶瑶于是派人暗地里绑架了猴子，对其威逼利诱，声称只要他说出了高原被偷袭的真相，不仅不为难他，还给他两万块钱，但如果不说的话就卸掉他的一条胳膊。猴子最终选择了要那两万块钱。获悉真相后，卓瑶瑶对肖勇恨之入骨，这些天她正和手下四处寻找肖勇复仇。听猴子密报说这天晚上肖勇在盐市口的盛唐足浴城洗脚，她就立即带人赶了过去。高原打电话来的时候，卓瑶瑶和十几个手下正准备上车出发。但这次卓瑶瑶还是没能逮到狡猾的肖勇。卓瑶瑶一伙刚刚涌进盛唐足浴城时，肖勇就得到在大堂望风的马仔的电话，毫无准备的肖勇不想吃眼前亏，就赶紧从二楼洗手间跳窗逃跑了。
卓瑶瑶只花了两天就打听到了马刚的家庭住址——花楼区解放路西弄724号。卓瑶瑶还告诉高原，马刚早已离婚，曾和他在那里同居过的一个叫露露的女孩在马刚被杀后去向不明。卓瑶瑶问高原什么时候去马刚家？高原说我打算明天上午去。卓瑶瑶问要不要她陪他一起去？高原说，不麻烦你了，我还是自己去好了。
十一
韩雪曼母亲四十八岁生日那天，林俊雄不仅送给姐姐一枚白金钻戒，还送给韩雪曼一部新款的三星手机，并且笑着说她正使用的那部手机的样式太老了，像出土文物一样。林丽珠的寿宴热热闹闹地进行时，响江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投影大屏幕上播出了马刚被杀的现场画面。局领导和刑警大队的成员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一边听宋耀伟讲解：
“死者叫马刚，今年三十六岁，离异，住在我市花楼区解放路西弄724号。他有黑社会背景，社会关系极为复杂，1998年曾经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五年，出狱后无业。根据初步调查，马刚在今年五月上旬，作为中间人，介绍一个叫牛三的中年男子，找到广州一个伪钞集团，表示愿意购买一千万人民币的伪钞。但在交易时，牛三和四个同伙设下圈套，分文未付就抢走了那一千万伪钞，还开枪打死了对方一人，打伤三人。那个伪钞集团迁怒于中间人马刚，认为是他故意勾结牛三等人下套，于是四处查找他。马刚被迫到处躲藏，为了逃避追杀，马刚近期极少回家，居无定所。”
清了一下嗓子，宋耀伟又在投影仪上放出三幅画面，有两幅是一个近乎全裸的漂亮女孩在夜总会跳钢管舞，一幅是身份证上的正面照片。宋耀伟讲解说：“马刚有一个相好，叫程美露，外号露露，二十四岁，是位舞女，经常在夜总会、酒吧、视频聊天室出没，涉嫌色情表演，曾经被警方处理过。程美露曾经和马刚在花楼区解放路西弄724号同居。有传闻说，马刚是为了包养她才贩卖伪钞。马刚被杀后，她就去向不明。据线人的消息，马刚被杀的当天下午，程美露接到一个恐吓电话，对方要她说出牛三等人的下落以及那一千万被抢的伪钞藏匿地，并威胁说，如果她不交代，马刚就是其下场。程美露害怕被牵连，声称要出去避风头。据我的推断，马刚的死，很可能跟那个伪钞集团有关……”
宋耀伟讲解完后，回到会议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起了“普洱”。市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喻卫武站到投影大屏幕下，结合画面，接替宋耀伟继续讲解：“现场勘查表明，马刚死亡是被利器刺杀引起失血过多而死亡，胸腹部有四处伤口，致命伤在左胸，心脏破裂。凶手下手非常狠毒，应该有前科，或者是职业杀手。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利器。除了三个拆迁工人的脚印，现场还留下了三个可疑的脚印，其中有串血脚印一直延伸到一楼的楼梯口，最为可疑，有可能是凶手逃跑时留下的。鞋印技术鉴定工作已经完成，是由意大利著名的Berluti鞋厂生产的RapiecesPeprises型，售价近两千美元。这种皮鞋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鞋子由三只而非一对配成，其中两只用抢眼的贴片和织补作装饰，第三只则鞋面光滑。如果不考虑盗窃的因素，能穿得起这种皮鞋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如果作案的凶手就是穿这种皮鞋的话，我比较倾向于皮鞋是凶手盗窃的，因为RapiecesPeprises型在国内市场比较罕见，相对来说容易排查出来，凶手按理来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我也比较倾向于宋队的看法，马刚的死很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