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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听雪楼系列-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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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进补的时间该到了!”手指微微掐算着什么,拜月教大祭司忽然站了起来,走向房间的角落,手按上窗台上的一个石刻莲花,陡然间,墙上有壁龛缓缓凸现出来。

  那个壁龛很奇怪,虽然石雕精美无比,但是石拱不像一般那样是敞开、而是封了起来,上面用黯淡的颜色写着什么符咒,已经褪的差不多模糊不可辨。

  大祭司没有碰那个被封住的壁龛,只是从壁龛前方的托台上,拿下了供奉在上面的一盆花木。

  迦若……居然还在室内这个秘密的地方种花养草?

  绯衣女子眼里有诧异的光,却只见白衣祭司的手蓦然抬起,从台上拿起一把长不过尺的利刃,刷的斩下了盆内一株花草,干脆利落之极。然后,将刀在绒布上擦了擦,放回原处,拍了一下石莲,让神龛回复原位。

  阿靖看着他那一系列举动,眼神忽然有些变化——好奇怪的……青岚在房内种的这种植物,居然有着血红色的叶子、在斩断的根茎上,还渗出如缕不绝的鲜红汁液!

  将那株斩下的草放到鼻端,拜月教大祭司闭上眼睛,轻轻一嗅,本来掩不住疲惫憔悴的脸色慢慢舒展开来——同时,那一株红色的植物仿佛忽然被烘干一样,枯萎了下去,褪尽血色。

  “元菜!”想起昔日在白帝门下时、听师傅说起过的种种传闻,绯衣女子睁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的低低脱口而出,“这是元菜!”

  迦若仿佛享受什么似的,微微闭着眼睛,脸上神色很奇怪——似乎舒展,却又痛苦。

  “是的,我种植的元菜。”闭着眼,微微仰着头,拜月教大祭司淡淡道。

  阿靖的脸色变得苍白,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元菜,是凝聚了婴儿元神的植物。当法师选定了某个尚在母胎中的婴儿之后,就先种植元菜,每天画符焚化之后,以符水浇灌元菜,日日不休。如此,当婴儿瓜熟蒂落、分娩来到人世的时候,法师只要将元菜一刀割下,就能吸取最纯正、毫无世俗污染的元神。

  当然,失去了魂魄,婴儿立即会猝死,连睁眼看看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阴毒的术法,昔日在白帝门下说起时,青岚青羽都是满脸的愤怒。

  绯衣女子的眼睛里,蓦然有彻底冰冷的光芒——变了,真的是什么都变了……就如同她一开始就没能再认出青岚完全陌生的脸、他目前的内心,也早已不再和以前相同了吧?

  这样邪恶阴毒的事情,是过去青岚所深恶痛绝的,而如今的迦若,却甘之如饴。

  十年了……这样长的岁月里,世事如白云苍狗,他内心是不是已经畜养了一只恶魔般的野兽?以前的青岚、那个总是淡淡微笑,温和悲悯的青岚,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我要杀了你。”一字一顿的,绯衣女子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然而,听到那般慎重而杀气凌厉的话,拜月教的大祭司只是一怔,然后看着昔日的小师妹微笑起来:“是么?看来,师傅的预言真的要实现了呀。”

  听得他这一句话,阿靖身子一颤,眼神凝聚,里面是什么样复杂的光芒变化,外人看不出,然而她被封住穴道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咬着牙,不说话。许久,才慢慢再说了一句:“最多我自刎偿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但是,你再这样杀人为生,天也容不得。我宁可青岚死了,也不要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人命是那么轻贱的么?”

  “哦?”迦若陡然一笑,然而眼里却是冷冽的光,映着额头的宝石月魄,寒意逼人,“我听江湖上的人传言、靖姑娘为人冷漠无情,没有想到也会说这样的话?——看来,是昔日白帝师傅没有白教你吧。”

  顿了顿,不等绯衣女子开口反驳,白衣祭司的笑意忽然一敛,缓缓反问:“但是,萧忆情虽然不用术法、可他杀的人只怕不比我少吧?你呢?冥儿你手上的血又有多少?哪个人敢说,他就是无罪的?”

  阿靖手指一震,抬头看他——陡然间,发觉祭司眼里的神色与平日都不相同,那里面,居然有依稀相识的温和与悲悯。她忽然心头如受重击,说不出话来。

  迦若的手指抬起,漠然的将那株失去了生气的元菜扔在地上,他的眼神,又回复到了淡淡然:“何况,如果此次听雪楼和拜月教战端一起,这死的人就不是几十几百……在那样泼天的血腥里,这一点血又算什么?”

  ―――“什么,迦若他不肯来?”

  声音从神殿内传出,隐约有愤怒的意味。神殿外的台阶上,那个刚才去传话的教徒匍匐在台阶下,不敢做声。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那重重叠叠的帷幕后、曼妙不可方物的影子,额头只有冷汗涔涔而下。

  “没用的东西,滚!”然而,咬了咬牙,里面的人还是拂袖顿足而起。

  “教主,何必同下人生这样大的气,又不是他的过失……”看着明河绝美的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旁边一直冷眼觑着的青衣术士终于上前,微微笑着劝了一句,然而眼里却是莫测的光,“迦若祭司力量旷古盖今、如今拜月教存亡全赖其一念——教主可要多担待些、不好轻易动怒得罪他呀。”

  “他的力量?他那样大的力量还不是我给撑着的?!”已经被祭司的举动激起了火气,听到旁边左护法的劝告,拜月教主愤然起身,甩手走下祭坛,几乎将手里的孔雀金长袍揉成一团,“没有我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一刻也活不了!——他、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是是……迦若大人是很过分,居然敢藐视教主的尊严。”看到教主盛怒的表情,孤光适时的低下了头,有些淡漠的微笑着,说了一句,“祭司这次救了那个敌方的女子,虽说是作为人质——不过,看起来祭司似乎更像把她当作恋人呢……”

  “胡说八道!”一拍白色大理石的供桌,明河再也忍不住的厉声喝止,“那个女子是人质!是他带回来的人质!——迦若是为了拜月教的安全,才把她作为人质带回来的。”

  然而,虽然这样斩钉截铁的说着,拜月教主的脸却是渐渐苍白下去——那样凌厉的声音,也掩饰不住她心中燃起的恐惧和虚浮。

  那个绯衣女子不是人质……绝不是人质那么简单。她心里清楚,对于迦若而言,那个女子意味着什么。

  不然,平日俯仰于天地、掌控日月星辰,对于一切都漠然冷酷的大祭司,又为何会宁可忤逆了月神、公然违背教主的意愿,也要连着四五天足不出户的在白石屋子里、照顾大病初愈的她?十年来,她从未看过迦若如此。

  ——原来,这么多年来和“迦若”两个人光影般相互依存的日子,居然还是抵不过“青岚”和那个绯衣女子少年时在灵溪上的初次相遇?

  明河闭起眼睛,勉力平定心神,不敢想这几日两人耳鬓斯磨,又是如何的情状。

  看到了教主那样的眼神,知道明河心中泛起的是如何复杂的感觉,青衣术士再度低下头来,微笑着,提议:“我不敢怀疑祭司大人的立场不稳——只是我还是觉得、那个女子关系本教安危,如果将由教主您亲自看管着,不是更妥当一点么?”

  拜月教主的眼眸,微微一亮。然而垂下了头,却是沉吟:“虽然如此,但他必不肯答应。”

  “您是拜月教的最高长者,即使是祭司也须听您吩咐吧?迦若大人如果藐视您的意愿,是该得到惩罚的——”孤光依旧是微笑,轻言细语的提示,眼神冷冷,“何况,教主您手里有着封印他力量的权杖呢。”

  明河的眼睛,陡然雪亮。

  绝美的女子昂起了高傲的头颅,光洁的额头映着月神座前千百万的烛火,右颊下、那一弯金粉勾出的新月闪闪发亮——那是月魂。和月魄、月轮并称拜月教三宝之一的月魂,一直由历代的教主继承着,作为月神纯血之子的标志。

  只有拥有这个标志的人,才能获得月神的庇佑,连圣湖怨灵的力量都退避三尺。

  这个世间,也只有流着月神之血的她,才能够有力量化解迦若因为施术而产生的反噬和逆风——如果她一旦停止了对于祭司力量的化解,那么,那些被役使着的死灵就会撕扯开祭司的灵体,吞噬他的力量。

  迦若,迦若……你不仅是敢藐视我作为教主的尊严。那还没有什么——在你面前,我从来不自恃教主的身份。

  但是,你却藐视了我作为一个女子的尊严!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所以,原谅我,这回要做一次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我要将那个舒靖容、从你身边带走。

  “我想带你回沉沙谷看看……但是,萧忆情的人马云集在灵鹫山下,我不想引起乱子。”午后的斜阳,淡淡映照着绯衣和白衣,并肩坐在圣湖边上,迦若看着天空中悠然浮过的云,轻轻叹息了一声,眼神黯然,“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饕餮在不远处悠然的闭眼,晒着难得一见的日光。迦若忽然笑了起来,指着高天上两片相互飘近的白云:“冥儿,你看,你猜这两片云、会不会汇合到一起来?”

  绯衣女子没有说话,然而不知觉的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了绚丽蓝天下、那两片被风儿吹着漂浮过来的云——那的确是往一起聚汇的两片云。从轨迹看,除非风和日丽的天空风云突变、很快就会铁定飘到一起来的。

  然而虽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迦若却从她眼里看到了答案,只是微微的笑着,不知为何,眼眸里有落寞复杂的神色,摇摇头,叹息:“不,你猜错了。虽然看上去它们终能会聚,但是却永不能相遇……”

  不等阿靖露出不信的神色,虽然天空风向没有一丝改变,但转眼间那两片云已经乍合又分,仿佛不曾相遇,毫无牵挂的各自往不同方向飘去。

  “这是怎么回事?”静默已久的女子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心里陡然有隐约恐惧的预感。

  她转头看着迦若,白衣祭司仰望云天,不知为何、一直操控天地、呼风唤雨的他,眼里也有无力的疲惫,忽然间闭上了眼睛,不让旁边的人看到他那个瞬间眼里的神色,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因为你没有看出来、那是不同高度上的两片云——你在底下看上去它们重合了,事实上却永远不会相遇。”

  阿靖看着他,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刹那、她心中陡然有深沉的疲惫和无力——仿佛自己回到了父亲死去那一天,血泊里八岁的她,无助的抱着血薇离开父亲的坟墓,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什么样。仿佛命运的风把她吹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青岚想说什么……他想对她说什么?

  绯衣女子在圣湖边,转头静静看着昔日的大师兄。真的已经变了,他的眉目,已经变得和十年前那个少年青岚完全陌生,再也没有一丝相似。再也回不去了。

  “你伤好了一些,也闷了这么久,我带你出来在月宫走走透透气。”看着绯衣女子憔悴的神色和桀骜的表情,仿佛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白衣祭司叹息着,转开话题,抬手指着面前的水面,“你看到眼前这片湖了么?这里就是我们拜月教的圣湖。”

  阿靖一震,抬眼看去。很小的一个湖,却深蓝泛着幽光,看不见底。

  湖面上,虽然映着日光,却不知为何没有很强的光线反射而出,似乎大部分日光、投注到水面后都被无形的力量吸走了。虽然水面上微风徐来,红莲如火般开遍,阿靖不知觉的却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好诡异……好诡异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冥冥中看着自己,诡秘怨毒。

  萧忆情的母亲……就是沉在了这片湖水之下么?

  也就是为了湖水之下的累累白骨,才会有今天的拜月教进逼月宫、自己才会和青岚重逢吧?终归说起来,这片湖水就是一切的缘起……这里仿佛有说不出的邪异力量,似乎所有的人,都会归于这一片看不到底的碧蓝中。

  “你看。”迦若短短说了一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湖中扔了过去。然而,仿佛空气中有什么看不到的力量阻碍着,石头的去势越来越缓慢,似乎被什么摩擦着,渐渐簌簌化为细末,最终没有落到湖中就消失不见。

  “天。”被那样诡异的景象惊住,连绯衣女子都忍不住脱口低声惊呼,“这是——”

  “这是圣湖怨灵的力量,汇集了天地间的阴毒之气。”白衣祭司看着湖中,眼神冷漠,“拜月教的力量、我的力量,就是由此而来——很恶毒,是不是?但是没有办法,谁也没有办法处理好那些怨灵,只有靠着神庙压制住邪气而已。”

  迦若俯身看着湖水,额环的光芒映在水面上,月魄的光陡然让平静的湖水泛起了微微的沸腾——水下似乎有看不见的东西受到了某种吸引,纷纷会聚过来。

  “冥儿,你看。”迦若微笑着,招呼阿靖一起俯身看着水面,指点给她看水面深处的景象,“你看——”说着,他将手指点入水中,术法摧动下,水面忽然微微沸腾。

  仿佛感受到了祭司身上灵气的吸引,幽蓝色的水中,陡然泛起了无数个气泡。那些气泡从水底升起的时候很小,然而越浮近水面就越大,裹着苍白灰蒙的空气——然而,阿靖在那些气泡里浮近水面的时候,却赫然看到了透明水泡里面、封闭着一张张死白死白的脸!

  “啊?”阿靖下意识的抓紧了袖中的血薇,然而因为穴道被封却无力拔剑,只见那些怨灵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往祭司手指方向涌动,水泡薄膜里面那一张张脸、僵硬而诡异,露出森森白牙,龇牙咧嘴的向着迦若手指一口咬下。

  祭司迅速抬手,将手指抽离水面。嗤落一声响,那些控制不住速度的怨灵随之跃出水面,然后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喊,在日光下蓦的化为一阵白烟。

  “白日里,它们只能化为红莲或者呆在水下。”看着师妹发怔的脸,迦若淡淡解释了一下,指了指湖面上无数盛开的红莲,和风丽日下,那些莲花美得不可方物——有谁会想到、这样至美的事物、背后却是如何的阴毒龌龊?

  “天……这地方留不得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消弭一切怨气么?”阿靖看着湖面上密密麻麻的红莲,眼睛里有冷冽的光,脱口问。

  “几百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想。”听到她这样的话,白衣祭司却是有些意外,然后笑了起来,看着阿靖,“冥儿,你——”

  话没有说完,忽然间迦若的脸色就是一变,手指用力压住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吞噬着那里一般,忍不住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虽然一直流露出恨意,然而看到他这样,绯衣女子还是忍不住脱口问,眼眸中陡然流露出焦急,但是被封住穴道的身体不能动,她只好眼睁睁看着迦若脸上痛苦的神色越来越深。

  “不对劲……忽然间,反噬力量转移不出去……”手指有些颤抖,捏了决,勉力抵抗着那种噬心的痛苦,迦若的声音都断断续续,“方才那些、那些被灭的怨灵,死前瞬间的怨毒……全部转移不出去……积在心里……得快些回去。朱儿,朱儿!”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白衣祭司呼唤附近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雪白幻兽。然而不等幻兽闻声赶来伏下身,他眼前陡然便是一黑。

  “青岚!青岚!”耳边最后听到那个绯衣女子这样焦急地呼唤,意识渐渐模糊的他、陡然脸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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